“我和你一起。”闻恪望着郁识的眼睛坚定道。
“好。”郁识一秒都不耽搁,和闻恪快步去停车场驾车离开。
到了基地,闻恪并没有进去,进门需要身份认证,他现在已经不是GCB基地成员了,就留在了车里等郁识。
郁识直接去了技术部,将系统芯片交到技术员手上,让他加紧分析出里面的数据,有消息第一时间和他汇报,交代完所有事后,郁识急着出门。
甫一踏出技术部的门,萧重明的声音就从后边传来,“郁识,现在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郁识回过头,不知道会长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后面。
郁识点头,走到萧重明身边,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你这次行动,还是和闻恪一起啊。”萧重明一撩制服衣摆坐下,意味深长地看向郁识。
郁识心都被说提了起来,却又不好欺骗会长,只好实话实说:“我去化工所的时候碰到他了。”
萧重明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沉吟片刻后一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语重心长道:“他的身份你应当清楚,闻恪已经离开基地四年了,他现在做什么,从事什么职业这些我们都搞不清楚。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他还经过四年前那场变故。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好,特别是,跟阴诺森有关的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分毫差错,你明白吗?”
这话说的相当重了,郁识下意识站直身体,肃然道:“我知道,会长,我有分寸。”
“你知道就好。”
萧重明将视线从咖啡杯上抬起来,他看向郁识的时候,方才那股沉重的气势一下子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从容温和。
“我也不是要干涉你交友,闻恪的确年轻有为,哪怕是现在的基地,私底下讨论他,钦佩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个人也充满危险,你自己把握好度就行。”
郁识点头,顺着萧重明的话接了几句,表露好态。
如此萧重明也就不再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终于切到正题,“化工所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郁识对陆晟也只是怀疑,一切都得等他拿到化工所芯片分析数据,才能定论这到底和陆晟有没有关,而且以陆晟的身份,他断然不能信口开河。
“既然这样,就让他们动作都快点,阴诺森现世好几年了,哪怕有sa剂修复,也一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件事,应当尽快做个了结了。”
“明白。”郁识说完最后的话,准备退出去时萧重明却喊住了他。
“闻恪还没走吧,我看到他在你的车里了。”
“还没。”
“那你去把他带上来,有些事情我需要亲自和他聊聊,去吧。”
“是,会长。”郁识退出房间,虽不解会长其意,不过还是立刻给闻恪发去消息,提前知会他。
好在闻恪回复地很快,也不在乎这事,直接推开车门下来了。
郁识领着他上去,他虽然担忧,却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只好去技术部看看进度,顺便等闻恪。
时隔四年,闻恪再次站在这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前,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过他也没纠结太久,略微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便毫不犹豫扣响了门。
“进来。”
办公室大门自动向两边敞开。
与此同时,技术部。
“长官,你看!”技术员指着面前的巨大全息光屏给郁识看。
只见光屏上密密实实的雪花点,混成了杂乱一片,时不时还有卡机的那种杂音跳出来,突突地冲着人耳膜响。
“这是怎么回事?”郁识眉梢往下一压,心都沉了大半。
他上次看的时候芯片明明还好好的,不过他也只能看出一些基本信息,里面的加密信息和专业数据还得看技术员分析。
“芯片被损坏了,内部结构完全坏死,糟糕的是,我们无法将其恢复!”技术员也着急。
他在基地干了这么多年,处理过的疑难问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芯片损坏问题,以前那些虽然修复难度大,但总归还能想想办法,可眼前这个,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不管尝试什么办法,都是这种卡顿状态。
郁识蹙眉思索,沉声说:“你继续尝试修复,如果有情况立刻向我报告。”
“是!”
郁识当即离开技术部,他给尧培打去电话,问他:“查到陆晟的妻子去哪儿了吗?”
“属下无能,暂时没有查到。我查了所有的车站出入口,海陆空全方位,就连私人出行通道也进行了严密的监控检查,还是一无所获。最大的可能是,陆督察官的妻子和孩子并没有离开本市,所以我才查不到她们出行记录。”
“我知道了。”郁识挂断通讯,面色异常凝重。
如果陆晟知道自己会提前败露,提前将妻儿转移走倒是有迹可循,可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
陆晟为了破坏芯片,付出的成本未免也太大了些,他这不是上赶着暴露自己吗?他是担心自己死的不够快不成?
郁识眉心一皱,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又给尧培下发指令,“看好陆晟,我随后就来!”
距离郁识指令发出去不到五分钟,尧培的电话又急忙打了进来,“长官!陆晟人不见了!”
“什么!”郁识大步急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而又顿住。
闻恪还没出来。
就在郁识踌躇时,他的个人通讯端又忽地一闪,接收了会长发给他的一条私密指令。
“介于闻恪已经参与阴诺森事件,我决定,让你担任他的直系领导。他所经手的任何情况都会尽数报告给你,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一旦发现他行报不一,立即执行强制措施。”
郁识瞳孔狠狠紧收了一下,强制措施——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这种任务中的强制措施,一般指的都是直接枪毙。
郁识不明白,会长为什么把这件任务交给自己,同时,他也十分庆幸这项任务交给了自己。
郁识给萧重明回复收到,并保证完成任务。
闻恪从萧重明办公室出来,面色难看至极,他用力搓了一把脸,勉强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些,才给郁识打电话,笑着问他在哪。
郁识和他简单说了陆晟的事。
“我马上下来,跟你一起去。”闻恪说完飞速冲下楼。
郁识抿回刚刚准备询问而微启的唇,回到车里安静地等着闻恪。
没一会儿,闻恪就拉开副驾驶门,散漫地坐了进来,郁识登时转头,深深望着他。
“还没看够呢,长官。”闻恪抱臂挑了下眉,哼笑出声,“没看够也不行,该去找陆晟了,正事要紧。”
郁识果然转回头,踩下离合,挂档发动车,掉头离开。
他本来指望闻恪会和他说点什么,不过显然,闻恪并没有这个打算。想想也是,就凭会长发给他的秘密指令来看,大概就能知道会长对闻恪有多不客气了。
时间在缄默中向前,郁识打算先去找尧培会和。
闻恪头枕着座椅,抬臂挡上眼,他忍不住回想方才在萧重明办公室里的情况。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上来吗?”萧重明犀利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这不客气的尖锐目光让人极度不适。
在闻恪风光那两年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不客气的质疑目光,萧重明待他也一向温和友善。
单从外表来看,与其说他们像上下属,不如说他们的关系更像是长辈对调皮的小辈一样纵容宽厚。
而突然一下,过往破碎,冷冰冰的森寒目光隔着四年时光,直直戮向闻恪。
“当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来这儿了,好久不见了,会长。”闻恪故作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闻恪,你忘记了吗?!”萧重明严厉的时候,你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点亲和的影子。
“我当然记得。”闻恪毫不避讳地对视回去,艰难笑了一下,“我是说过离开GCB,再也不会参与跟阴诺森有关的任何事。但是萧会长,您也要讲理啊,现在的情况不是我要参与,而是被迫牵扯进来。难道我想这样吗?由着别人蓄意陷害我,一动不动让人当靶子打吗?”
萧重明一时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地望着他。
良久后,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为什么又是你?你永远都是这样,任意妄为,让我怎么相信你?”
第27章
闻恪觉得这话挺好笑的,他嘴上没说,心里却忍不住嘲讽,搞得好像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一样。
从来都没有,没人相信他。
四年前那事一出,他拖着疲惫不堪、失血过度的身体回到基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关进全封闭监|禁室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恨不得把他每根头发丝都剖析的明明白白。
他陈述了,也辩解了,嘴唇都说破了皮,丝丝缕缕地往外渗着血,也没人相信他。
他没有被关进国际警署,也不过是因为证据不足,从来都不是因为什么萧重明相信他,替他说话。
没人相信他,根本没有!
闻恪继续胡思乱想,整个人都沉陷在了深不见底的自嘲里。可就在这时,心底深处却不期然地冒出一个不赞同的声音,不是的,不是这样,有人相信你。
“我一直相信你——”
“闻恪,到了。”郁识转头叫了闻恪一声。闻恪猛然弹坐起来,“啊?怎么了?”
“到地方了。”郁识停好车,轻轻皱了一下眉,放轻了声音,“你还好吗?”
闻恪摇摇头,“没事,刚刚在车上迷糊过去了……唔,我缓一下就好了。”话音未落,闻恪的额上已经落下一只体温稍凉但不失温软的手,他不由睁大了眼睛,怔怔注视着郁识。
“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的。”郁识撤开目光,收回手,掌心发起了烫。
“我没事儿。”闻恪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下车吧。”闻恪说着,已经率先打开车门下去了,郁识看他背影挺直,便没再说什么,提步跟上他。
尧培在和郁识汇报监测情况,闻恪就靠在后边的路杆上随意看着郁识。
“长官,有没有可能,陆晟知道自己会暴露,所以提前去和老婆孩子会和逃跑了。”尧培着急上火,要真是这样就不好逮人了啊。
“有可能。”
但,不太像。
郁识去过陆晟家里,那里布置地有种让人想要住在里面一辈子的错觉,完全不像是要抛弃掉的样子。
郁识跟家里亲缘淡薄,不清楚如果换作他,是不是舍得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光秃秃地离开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
他们上班的那天早上,陆晟还亲自准备了早餐,他们家的厨房里有不少吃的,拆了封的,还有新鲜但还没来得及吃的食物,陆晟连居家系统都没有启动,一切都亲力亲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随时跑路的样子,都要准备跑路了,家里还收拾这么齐全做什么。
闻恪站在后面也大致听到了,他也在思忖。
这整件事进展的又快又顺利,自乔一奇后,沿着这条线很快就找到了敌人所在的化工厂,一下子就钓出了陆晟这条大鱼,只要逮捕到他,所有的事情就好解决了。
可是事情果真如此吗?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从动机上分析,陆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有家庭有工作,本人更不是什么极端恐怖分子,做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根本就是脑子进水。
“不对,他不是在逃跑。”郁识忽然出声道。
尧培屏息等着郁识下一步的指示。
“我们去一趟他家。”郁识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陆晟应该就在家里,或者,就像尧培说的,他去找他的妻子会和,不过,也许并不是会和。
“好。”尧培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行动。
闻恪漫不经心从后面上前来,其态度不言而喻,他会和郁识一起过去。
尧培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深究,他对闻恪虽没有多熟悉,但对待闻恪,他就和看待长官一样,有一种莫名自来的信任。
三人已经准备好出发,尧培的个人通讯端却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尧副官,你在哪儿呢?会长让我主要负责阴诺森的事项,事情有进展了,你过来协助我一下。”
尧培为难地说:“我正准备和郁长官一起。”
“你和他一起做什么!他现在还在停职!阴诺森是我在全权负责!怎么,我现在已经叫不动你了是吗?你跟着他查到什么线索了吗?到现在还不是一个人都没抓住?我这边已经抓住运输阴诺森的线人了,你过来监管局一趟!”严忠时刻都在暴怒的声音几乎要从个人通讯端里冲出来,尧培实在没忍住,将个人通讯端挪远了些。
个人通讯端的通话性能是极好的,郁识虽然听不到对方说什么,不过看尧培表情,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你先去他那边吧。”
“可是,长官……”
“没事,我这边可以,你去严副官那边帮忙就是。”
“那好吧。”尧培从后排下了车,开自己的车驱往监管局。
“这个严忠,几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没长进。”闻恪双手交叉搭在脑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散漫。
郁识轻笑一声,发动车子,不忘接话说:“何止是这几年啊,他什么时候长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