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深深皱起眉头,这态度……真当自己是神了吗?
海尔辛对第五丘说:“我对你有印象。当初冬引导你们找到了我兄弟的灵魂所在,你们打开了最后一扇门,只差一点点,我就能完成对他的绝杀,没想到最后出了点意外,还是被他侥幸逃过一劫,我那个叫作‘冬’的分身也几乎被击溃,只能以意识残影的形式依附特殊道具而存在。我也因此不得不改变计划,蛰伏地下,通过引导更多的人来到海尔辛延续生命。”
“你吞吃了他们的生命力?”温凉推测道。
“我更愿意将之称为共生。”海尔辛说,“智人相对我们而言是十分低级的种族,用你们的话来说,不啻蝼蚁。蝼蚁的生命短暂,但无数蝼蚁的生命集合起来也多少能发挥点用处,尤其是能够被送入无限密逃节目的人,这也是我能够活到今天一直没有崩垮的原因。”
海尔辛走到了宽敞空间的最前方,在这里,他伸手一挥,面前便出现了一堵无比巨大的弧形全景窗,透过这面全景窗,温凉第一次看到了海尔辛以外的空间。
浩瀚无垠的宇宙深处,有一串项链形状的星群熠熠生辉,尤其是作为链坠部位存在的“宝石”,就像是一整面明净的秋水,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那就是所谓伊斯坎普本部的所在,也是我兄弟灵魂的所在,我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蛰伏就是为了重新拿回力量,回到我的身体里,与他决一死战。”青年冷冰冰地说道,明明没有风,他身上白、银二色的长袍却随风飘舞,显现出一种冷漠无情的“神性”,“而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所以,他们全都是你害死的!”第五丘紧紧咬着牙,沉声道。
“谁?”
“左柔、斯图亚特、唐、蝴蝶夫人、隆米尔、优昙伽罗华!”第一届的十一名选手,如今还存活的只剩庞龙、第五丘、李天裁和喵叽,其中庞龙成了半残废,喵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成了一只无忧无虑的喵星人,而第五丘和李天裁则反目成仇。
谁又能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
“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无所谓。确实,为了夺回权柄,我利用了你们,借用了你们的力量,但真正动手杀人的可不是我,只不过,在我们眼前,你们实在太渺小了,稍微不留神就会死亡,就像智人只是在路上行走便会碾死无数只蚂蚁。”
“我杀了你!”第五丘蓦然如同一道闪电冲出,他似乎提前已经做了准备,如何走位,该砍什么部位早已谋定,他顺利地抵达海尔辛的身边,挥刀斩向那颗头颅,然而却在最后一刻宛如被定身了一般,猛然一僵,停在了原地。
“你对我做了什么!”试了几次都无法砍下去,第五丘发出怒吼。
“我说过了,与我们相比,你们太渺小了,不值一提。”海尔辛轻轻用手指拨了一下,第五丘手里的唐刀便断为两截,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而他本人也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掀飞,狠狠撞到了墙上。
“虽然弱小,但是相比其他智人,你们的生命能量还是相对强大的,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道枷锁需要挣脱,感谢你们特地前来送我这一程。”海尔辛说着,身体慢慢漂浮到了空中。
周围的一切变得透明,透过海尔辛的意识海域,温凉看到了这具神级机甲,或者说,这个超自然生物的全貌,那的确是一具单膝跪地的无头机甲,机甲的外围却有黄褐色的电磁锁链将他牢牢捆缚。
锁链原本应该有好几层,但现在只剩下了最后单薄的一根,海尔辛很快就将获得自由。
伊斯坎普的家事温凉当然不想管,但放任海尔辛继续这么下去,此时在机甲上的所有人都得死!他、第五丘、独孤明、朴青山、莉莉丝、贞子、马罕马尔泰、卓朗,还有被同化的前密逃选手的人们,这一点是无法接受的。
温凉快速道:“捉迷藏之王,人阵营。”
一阵浓雾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温凉拉起第五丘就往外跑。
然而下一秒,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无情的潮水一般冲散了迷雾,眼睛变成了银色的海尔辛漂浮在空中,冷冷注视着温凉与第五丘:“你们有没有想过,无限密逃世界里的人设道具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产生作用的?”
不等温凉回答,当然温凉也不会回答,他又接着说了下去道:“一切都来自属于我们的心灵力量,你明白吗,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在我们面前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借由我们的力量才会产生作用!”
温凉继续装卸使用人设:“心理医生,心灵捕手!”
海尔辛的脸上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跟你说过了,这些东西对我是没有用的,你为什么不信呢?”
“人设道具不行,普通道具呢!”随着一声声音落下,虚空中腾起隆隆烟尘,烟尘里浮现出一座错综复杂,盘旋往复的吊桥,温凉与第五丘在吊桥的某一层,而海尔辛在另一层。
是莉莉丝亲手打造的机械道具“回旋吊桥”。
“班长,这里!”莉莉丝冲着温凉招手,“你只管往前跑,我给你开路。”
“想得美!”海尔辛说着,再度举起手来,银白色的光芒如同海啸一般朝着温凉三人的方向卷来。
“情感共鸣!”贞子的声音落下,海尔辛的动作有了片刻的迟疑。
贞子对于情感的使用并不完全来自于这个无限密逃世界,她在原来的世界就继承了巫女的血统,能够帮助客人梳理情绪,此时她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自己全部的能力,用情感共鸣干扰海尔辛的行动。
在她的干扰下,海尔辛的动作迟了半拍,这已经足够了,温凉纵身一跃,背着第五丘从吊桥这片区域跳到了另一片区域,在地上打了个滚,重新爬了起来,朝着莉莉丝给他们新开的路走。
无限回旋的吊桥如同旋转木马一样自动回旋变幻起来,明明看起来近在咫尺,但踏出一步才会发现下一秒已经远隔“天涯”,只有知道正确的方法才能找到对的路,而现在回旋吊桥的主人莉莉丝就在现场,她当然不会允许海尔辛找到正确道路。
“班长,快上来。”马罕马尔泰从上方伸出手来,温凉先将第五丘送了上去,然后自己才准备爬上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整座吊桥突然发出咔哒咔哒数声,如同散碎的珠链一般彻底瓦解,散落一地。
温凉在半空中调整身形,想让自己稳稳落地,谁想到下一秒,海尔辛便出现在他身边。
“你……”海尔辛眉头微皱,“有点问题,得最先处理掉!”
不像文艺作品中的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海尔辛声落剑至,银白色的剑芒如同弯月迸发出闪亮的光芒抹向温凉的脖子。
“放开温哥!”独孤明的落雷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海尔辛却压根看都不看一眼。
“你见过机甲怕电的吗?”他说着,手起刀……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冻结,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E2班的人无比较急,海尔辛的脸孔里微微带着一点诧异,但那个“手起刀落”的“落”字却并没有即刻“砸”下来。
“卡bug。”温凉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就像在西宝兴殡仪馆那会儿一样,那是自称“过去温凉”的技能。
时间再次开始转动,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温凉闪开刚刚那一下,海尔辛手中的刀光闪过,只划伤了温凉锁骨处的皮肤,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颈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海尔辛低低骂了一声,一刀接着一刀递出,把温凉逼得左支右绌。
一旁的第五丘捡起断裂的唐刀,冲上来解围,他情绪激荡,紧咬牙关,一招更比一招不要命,但即便如此,也不像是海尔辛的对手。
“我居然把你这样的人当成同伴,我真是……”
“不,他不是冬!”温凉却说,“你仔细想想,你认识的那个冬是什么样的,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我知道他用的武器不是这种圆月形状的弯刀,他用的是……”
“星霜剑!”
突然,眼前的海尔辛身影中竟然出现了一道虚幻的人影,那人手中握着银蓝色的水晶剑,狠狠一剑向着自己的胸膛插入。
“不!你只是我的一个意识切片,切片怎么可能反噬本主!”海尔辛发出怒吼,整个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无数的警示光芒明明灭灭。
“小五,谢谢你们帮我回到这里,我终于想起来我要做的事了。”冬抬起那双清冷的眼眸,他看起来依然很冷,但他的冷源于某种高洁超脱,而非冷漠无情,“我的这抹意识困囿于此地太久,受精神污染过重,已经崩毁,我的使命便是回到这里,将它、将我都终结于此。”
星霜剑狠狠插入海尔辛的胸膛,旋转,深入,一束束崩毁的光芒出现在了青年的躯体上。他面容扭曲,愤怒地咆哮着:“你们疯了,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该死的智人!该死的伊斯坎普,你们会后悔的!”
“再见。”冬寡言少语,即便到最后一刻也只是寥寥几句交代了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只在最后,他看向温凉,“后面的事情还有伊斯坎普,就交给你了,这个世界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了。”
炽热的岩浆喷涌向天空卷起血腥狂潮,海尔辛的灵魂彻底崩毁引起的焚风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毁灭。偌大的窗户外面是整个海尔辛上的情况,从盲村到阒村到三无村,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尔辛机甲的核心机密是,这里联系着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密室。”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所有人都不由一愣,温凉扭过头去,看到了林慧。
“不用担心,机甲灵魂虽灭,机甲本体仍会存续一段时间,这里的人还能应付,但也只能应付一阵子,一切问题彻底解决还需要你们。”
“我们怎么解决?”温凉问。
“去那个密室。”林慧说,“根据我的研究,这个无限密逃世界有一个原初密室,来自两兄弟的共同记忆,它叫作【失落城邦】。”
作者有话说:
? 171、海尔辛星际机甲坟场16
李天裁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阶梯上, 两侧是万丈深渊,阶梯的尽头是一扇门。
八年前,当然, 这是在第五丘和庞胖子等人记忆里的八年前,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更久更久之前, 久到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是多少年前,就在那久远的很多年前, 他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年, 因为智商拔群,家世背景也好,颇有点恃才傲物的自得, 所以那个时候的他是真心相信, 只要和自己的同伴们并肩战斗, 打败大反派伊斯坎普,就能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无限密逃空间,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那一天, 他就是这样, 冲破重重阻挠,潜入伊斯坎普本部深处, 找到了这座阶梯, 然后兴奋着、雀跃着奔跑向上, 直到看到了那扇门。
“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那时团队里年纪最大的斯图亚特说。
“我靠我是真迫不及待想去火锅店跟丘丘一起涮一顿羊肉,喝一箱, 啊不, 两箱啤酒!”当时还活蹦乱跳的庞胖子说。
“我好像有一点……不太好的感觉。”优昙伽罗华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 她说自己从几天前开始就有种莫名的心惊肉跳感,似乎即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只是太紧张了。”蝴蝶夫人用她漂亮的思绪羽翼在空中轻柔曼妙地飞了一圈,“大战之前,作为情绪心灵系的密逃选手,你无意识中放大了自己从周围获取的各种信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判断误差。当然,大战不可能不危险,这里毕竟是伊斯坎普本部,我们要去找的,是这里的董事长。”
“放心,我保护你,遇到什么我就一拳揍倒!”左柔挥了挥拳头。
喵叽用小肉垫轻巧踩着楼梯已经跑了个来回:“你们怎么那么慢喵,快点快点,上面没多远了,就一扇门。”
“一扇门?”李天裁问,“什么样的门?”
“很普通的办公室木门,除了高大,没有别的特殊之处。”变化成一头豹子的隆米尔三两下跑了回来,“我听过了,门背后没有人声,这很奇怪,好像里面没有人。”
“大家提高警惕,战斗系领头垫底,辅助系留在中间,蝴蝶夫人和优昙伽罗华注意周围动向。”冬出声吩咐。
第五丘,那时候还很年轻,是多少岁来着?
李天裁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全队最小的,第五丘则是第二小的,但第五丘的战斗力和成长速度都十分惊人,他们在无限密逃世界里不出半年,对方已经成长为远超自己的骨干队员。
“无限密逃世界如果要继续发展壮大,裁判庭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李天裁还记得,自己当时正是用这番说辞勉强说服了那位留下了第五丘的命。
很可笑不是么,不论是第五丘还是庞胖,甚至是那只微不足道的幸运小猫咪的命都是他李天裁用尽心机留下来的,结果他们却与他反目成仇,个个都认为他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全都忘了那扇门后是谁,又发生过什么。
怪不了他们。
李天裁想着,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其实这里没有风,气温也总是恒定,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冻,但无论什么时候,当看到那扇门的时候,李天裁都会忍不住战栗。那是一种低级生物面对高级生物,自DNA里带来的畏惧,是一种凌驾于无可奈何、怕死之上,不可名状也无法破除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