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见温凉还杵在自己眼前,独孤明挺意外的:“温医生,您不用回去值班吗?”
“神无月贞子、莉莉丝、马罕马尔泰、朴青山,听过吗?”温凉把几个队友的名字迅速报了一遍,他在尝试确认独孤明的“失忆”到了什么程度。
“什么?”独孤明茫然,“你刚刚说的是医生的名字吗?”
看来是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了。
温凉看了眼时间,经过这么一耽搁,他的生存时间只剩下55分钟,距离跟大家汇合的时间还剩25分钟。
温凉说:“没什么。你不是找不到路吗,我送你出去。”
推开安全门,温凉率先迈步走了出去。外面就是医院咨询楼的底楼大厅,咨询楼本身并不大,加上一口“天井”占据了不小空间和大楼超过五层的高度,从下往上看,人就像是置身在真的井里,有一种难以逃出生天的无力和焦虑感。温凉怀疑在这里工作的人待久了搞不好自己都会产生精神障碍。
“真是怪了,我刚刚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出了电梯就老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哇!”独孤明边说边走,没留意到温凉突然停步,差点撞到他身上,“怎么了?”
温凉停顿了两秒,随后道:“我好像也迷路了。”
“啊?”
“没有门。”温凉虽然是初次来底楼,但底楼有通往外界的大门是自然铁律,但温凉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封闭空间,弧形的走道向着两方延展,中间的确是大厅没错,但大厅里到处都是灰尘,仿佛很久没人来过,甚至连刚刚那个嫌犯从5楼掉下来的痕迹都没有了。
这里就像是已经被空关许久。
“该不是表世界和里世界吧,”温凉想,“切换的关键是什么,独孤明?还是刚刚那扇小门?”
温凉问独孤明:“你刚刚迷路的时候看到的医院内景是这样的吗?”
独孤明说:“不是啊,我来的时候挺正常的啊。不过我从电梯出来以后外面就黑咕隆咚的了,我以为自己走错了大楼,就想着坐电梯再下去,结果电梯门突然间摁不开了,我只好走楼梯,可是一层一层往下走了好久都不见底,那楼梯好像无止无尽一样。我又想从安全门出去,可门都被锁死了,怎么也推不开,直到听到你的脚步声,赶紧跟上来才遇到了第一个活人。”
温凉拉开前台的抽屉翻找了一阵,里面扔着一些不要的空白废病历本,几张泛黄的宣传单页,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把宣传单页拿起来看,单页差不多半张A4纸大小,上面用黑体大字印着一行标题“难治性精神分裂症患者招募”,下面的内容包括了什么是难治性精神分裂症,招募患者标准,临床试验简介以及福利补助几个选项。五张人物大头被印在了页面的下方,每个人都笑得跟温凉之前见过的那些纸板人一样,标准而职业化,中间那个发际线严重后退戴黑半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旁边标注了姓名:团队总负责人袁志刚,下面是他的职衔,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全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分会会长,显然来头不小。
另外几名医师也基本是副主任医师朝上,应该都是业内有资历的专家。
温凉默默记下了几人的名字,打算回头去查一查,然后将这张宣传单页揣进了口袋里:“走,咱们去找一下路。”
独孤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温凉的态度太自然了,独孤明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把医院底楼全部兜了一遍。
整栋咨询楼就仿佛一个古代的铜币,圆形的建筑中间套着一个四方天井,四面是各种职能窗口,包括了挂号/收费、药房、前台、检测室、后勤管理等等。所有的门都关着,温凉试着推了一下,全都推不开。
把底楼兜遍了,温凉和独孤明都没有找到出口。独孤明这回是觉得真不对劲了:“温医生,怎么回事啊,你们医院怎么会没有大门的?”年轻人的声音哆嗦起来,似乎真的害怕了。
温凉随口应了一声:“哦,你刚刚在楼梯里转悠可能没看到,就在半小时前有个医闹来砍人,跟我搏斗的时候从5楼掉下去了,尸体才被抬走,可能是他在作祟……”
独孤明用力咽了口口水:“不、不是吧,温哥,你跟我开玩笑?”
温凉:“昂。”
独孤明:“……”
“卧槽!”独孤明突然猛地跳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温温温、温哥,那是什么?”
温凉:“你记起来了?”
“什么记起来了?”独孤明一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面惨叫,“那里啊那里,温哥你看到那边有个长头发的女鬼吗,她朝我们飘过来了,救命啊啊啊!”独孤明惨叫一声,拔腿就跑,结果直接撞到墙,晕了过去。
满脸刺青的贞子欢快地“跑”了过来:“班长,可算是找到你们啦,咦?”看到地上的独孤明,贞子弱弱地问,“小明他怎么了?”
“没什么,”温凉说,“就社会性死亡而已,倒是你……”温凉上下打量贞子,然后伸出手试着碰了她一下,结果手指直接就从贞子的胳膊中穿了过去。
贞子:“?”
温凉:“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现在不是实体。”
作者有话说:
? 64、欢笑精神病院05
朴青山坐在床上, 放空自己,等待马罕马尔泰来接他。
虽然说好了各自探索自己所在的区域,但朴青山的身份是精神病人, 所以活动受到限制, 还好马罕马尔泰的身份刚好是护工,两人一起行动应该没有问题。
朴青山住的是一间三人间, 左侧床上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面色凝重地一根根数着自己的手指:“1、2、3、4、5……”数到10又重头再来一次, 如此反复, 右侧床上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岁不到,一直对着床边某个位置的空气有说有笑,时而还会比比划划, 似乎那里站着个什么人, 正在跟他交流。
朴青山没有装什么病态, 因为精神病患者的世界是多种多样的,没有统一标准。
朴青山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名精神障碍人士。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朴青山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值班的护士通过门口的观察窗在观察室内三人的状况。
为了防止患者病情突然发作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精神病院的病房设计有许多让普通人感到不适的地方, 比如随时随地可从外界观察的窗口,永远无法上锁的卫生间, 无法完全打开的窗户等等, 甚至连卫生间的马桶都是一体式的, 怕的就是病人拆下水箱盖自残。
耐心等待护士观察完毕、离开,朴青山才轻轻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迅速闪身到门边, 反其道而行之, 从内向外张望。
还是刚刚那个护士。
朴青山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他的生存时长是半天,温凉在通讯里留给他们的单人探索时间是1个小时,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护士站的护士应该有2名,1人前台留守,1人负责巡视病房,每隔20分钟来一次,如果马罕马尔泰也不能把他接出去,那么硬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风险会大一些。
正想着,走廊远处传来对话声:“晚上好,我来接个病人……对、对的,C区13床朴青山,是温医生嘱咐我的,具体我也说、说不清楚,不好意思。”
马罕马尔泰不擅长撒谎,就这么几句话还是朴青山跟他对过又让他练习了好几遍的,结果一对上护士,他就又开始结巴了。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朴青山猛然一惊,差点直接出手,低头看去,他看到了自己右床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无声无息地下了床,站在朴青山身后。
少年踮着脚张望,似乎对朴青山在看什么十分好奇。朴青山注意到少年有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的右手微微往旁边伸着,做了个“握”的姿势,似乎那里有另一个人。
“哦,我知道了,哥哥你想偷偷溜出去玩吧,嘿嘿嘿,我也常这么想,不过这里的护士长好凶的。”
“护士长?”
“哥哥你还没见过护士长吗,对哦,她虽然每天每天都在这里工作哦,不过总是偷偷地躲起来。”
正说着,那头的马罕马尔泰似乎终于得到了许可,走廊上传来了骨碌碌的轮椅推动声,过了会儿马罕马尔泰的脸出现在窗口。他往里看了一下,看到朴青山大喜过望,赶紧打开了门:“小……咳咳,13床朴青山,温医生找你过去一趟。”
马罕马尔泰说着,将轮椅推到朴青山跟前示意他坐上去。
精神病人有严格的活动空间限制,医院既怕他们伤害自己也怕他们伤害别人,平时病区都是大门闭锁,开下一扇门就要关上一扇门,而碰到病人要出病区去公共区域的情况,往往要采取一些限制措施,比如马罕马尔泰现在推的这个轮椅就有束缚带。
朴青山坐上轮椅,马罕马尔泰想着虚虚给他搭一下就是了,毕竟他又不是真病人,但朴青山却拉了他一下:“锁上。”
“嗯?”
见朴青山点点头,马罕马尔泰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给他锁上了。
也就是在马罕马尔泰把束缚带给朴青山扣上的下一秒,病房门口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马罕马尔泰已经算是人高马大了,但和这个不仅高度超过两米,宽度也超过门宽一倍多的家伙相比,奇美克星人第一次看起来瘦小得楚楚可怜。
马罕马尔泰惊讶地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护士,他也不确定该不该称后者为护士,因为后者的体型严重不符合一般人的认知,但她身上又的的确确紧紧裹着一套护士裙。由于身上全是肉,制服的每一个扣子都像是竭尽全力才让自己勉强留在了纽扣孔里,她的呼吸声听起来则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喉音。
“谁让你把病人带出去的!”一开嗓,难听如闷雷一般的声音便响彻了马罕马尔泰耳边,把他震得头晕。
朴青山这会儿没法帮马罕马尔泰,只能祈祷奇美克星人快点自己缓过来。
“我、我叫马罕马尔泰,是、是护工……”
“我问你,是谁让你把病人带出去的!”随着声音变得更加严厉,马罕马尔泰看到一截胖到无法形容的脖子扭了一下,跟着一张扁平的脸便缓缓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她就是护士长啦,谁要是想偷溜出去,她一定会出现的。”刚刚跟朴青山搭话的少年说着,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科科科地笑起来。
马罕马尔泰紧张地回答:“是心理咨询科的温、温医生。”
“温医生?”
马罕马尔泰真怕护士长接着会说“不认识”,不过她下一句说的是:“你出门条呢?”她说着在走廊上吼起来,“前台、前台!”
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是前台的小护士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护士长……”
“是你让他进来的?”
“我……是,他说他替心理咨询科的温医生来接13床去做心理疏导。”
“你给温医生打过电话吗?”
“没、没有。”
“你看到出门条了吗?”
“没、没有。”
“那你还让他进来!”两米多高的护士长挥动蒲扇大的手掌直接一巴掌扇了下去,朴青山和马罕马尔泰同时听到了“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了,跟着,他们看到一张纸板掉到了门外,护士长抬腿一脚踩在那上面,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护士长直接把前台护士的纸板脑袋给打掉了。
“呜呜……”女人幽怨的啜泣声响了起来,“是我错了,对不起,护士长。”声音闷闷的,正是从护士长的脚下传来。
“你别激动,我有出门条的,只是刚刚忘了拿出来了,等我一下。”马罕马尔泰一头冷汗,他也算是压力之下超常发挥了,一面说着,一面悄悄松开了朴青山的束缚带,看来是打算正面刚了。
朴青山看到了,因此也将自己藏在储物道具里的武器召唤了出来。
朴青山的武器是一把铁戒尺,很多人说跟他本人风格不符合,朴青山平时确实也不太多用,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战斗力。
就在朴青山屏气凝神打算一击即中的时候,身旁的少年突然拽了朴青山的袖子一下,朴青山诧异地看向他。
“哥哥,”少年笑嘻嘻地说,“你知道11床的叔叔为什么老数自己的手指吗?”
朴青山现在哪来的空回答一个有精神障碍的小孩奇奇怪怪的问题,但小孩子的力气却很大,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哥哥,我知道哦。”
马罕马尔泰还在装模作样地翻自己的兜,找那张压根不存在的出门条,护士长则像座肉山一样挡在门口,也不催,似乎等着看他能翻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局面竟然奇迹般地僵持住了,给了小孩“讲故事”的时间。
“那个叔叔哦,以前是个有钱的老板,他太太跟他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本来很好的。太太最开始是个钢琴家,人长得极其漂亮,一双手的手指修长又好看,叔叔总是说最喜欢太太的手,可惜好景不长,叔叔发达以后,有了外遇,对方是个在购物网当指模的网红,手指也长得特别漂亮,叔叔渐渐移情别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很快被叔叔的太太知道了,太太便找叔叔摊牌,要求叔叔跟外遇对象分手,不然她会采取行动。叔叔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没当回事,此时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一心只想打拼事业的青年了,叔叔觉得一个成功男人身边没几个漂亮年轻的女人才丢脸,所以只是嘴上假装同意,安抚了太太的情绪。过后,他便给网红换了套房子,消停了没几天又开始打得火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