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回到了生日那天,与父母围坐在一起时的场景。
妈妈一向强势,率先替她回答,“当然是考上理想的大学!宝贝,你已经复读一年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机会了,这次一定要考上A大!”
她抿着嘴,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妈妈骂她是个闷葫芦,唯唯诺诺的窝囊性子反正不像她。
“你看看你这次的模考成绩!怎么退步这么多!”
“我和你爸爸每天起早贪黑,送你去最好的学校,报最贵的补习班,都是为了谁!”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从前的她,厌烦了唠叨的父母,厌烦了日复一日的复读时光。
或许父母有所不足,或许他们之间,多有隔阂。
可是现在……
“爸,妈,我想回家。”
沈涟注视着火柴上的橙色光芒,虔诚许下愿望。
她松开手,任凭火柴落下。
火焰腾然而起,迅速蔓延到了整张全家福。
被焚烧的照片边缘在火焰中微微卷曲。
那片化为灰烬的焦黑中,是老赵满含怨恨,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
“我所珍爱的一切,都是虚假。”
老赵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身上也燃起同样的火焰。
全家福的背景,是这间小酒馆。
老赵着火的瞬间,小酒馆里,也燃起烈焰,像是要把一切错误,焚个干净。
没有出口。
此刻,他们已经置身于照片之中。
沈涟强忍着眼泪,爬到妇女主任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抱住这个像妈妈一样温暖的陌生人。
妇女主任奄奄一息地睁着眼睛,替沈涟撩起了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你好像从没跟我们介绍过你的名字。”
她忍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感动,都化为了眼泪,奔涌而出。
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头衔。
妇女主任,居委大妈。
小区里最爱管闲事的卷发大妈,曾经是谁的女儿,又是谁的姐姐。
“我啊,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本来的名字。”主任说这些的时候,声音不大。
“我那个年代,女孩儿们都叫盼娣,招娣,我也有个弟弟,我们全家,都为他而活。”
“后来弟弟出了意外,没了,我父母承受不了,也没了。”
“从此我就为自己而活了。”
“在所有的头衔里,我最喜欢当妇女主任,听上去就很有责任感。所以你们叫我主任,我很开心。”
妇女主任温柔地摸了摸沈涟的脸颊,“我这辈子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
小区里的人,为了家长里短的小事吵架,她去劝架,别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又没结过婚,你知道什么?”
“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懂什么?我们家的事不要你插手!”
“我就告诉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就像我没结过婚,享受了自由,有时候也要忍受他们没有体会过的孤独。”
“你们结了婚的,生了孩子的,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过是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无论是哪条路,都有各自的人间疾苦。
“我没当过母亲,但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该多好。”
她替沈涟擦了擦眼泪,粗粝的拇指抚过她的眼角。
“哭什么?下个循环,还是要见面的。”
妇女主任看着沈涟的脸,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右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直播间的“人气”空前高涨。
越来越多的弹幕为逝者惋惜。
打赏源源不断,可在场的人已经自顾不暇。
没有人再关注鬼怪们在弹幕里说了些什么。
火舌吞没照片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小男孩。
小酒馆门外,捉迷藏的小男孩对着门内的所有人挥挥手,无声道别。
陈岁的背上扎满了碎玻璃。
他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一向很强,但依然费了些时间,从地上爬起来。
陆鸣潮靠着墙,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处,对着陈岁,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他的左半截衬衫袖子已经撕下来给陈岁包扎手了,看见他如今的惨样,陆鸣潮无力地笑了笑,用手肘拱了拱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陈岁看了他流血的腹部一眼,“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已经被烈火包围,陆鸣潮还有心思开玩笑,“用不用我再撕条袖子给你包扎?两条袖子都撕了,正好变个马甲?咳咳咳……”
他一笑,伤口处的血流的更多。
“你能不能别笑了?”很多时候,陈岁都觉得,陆鸣潮脸上的笑意并不是发自内心。
“我不笑,难道哭给你看吗?”
陈岁默了一瞬,“也不是不可以。”
陆鸣潮的嘴唇有些苍白,灼热的火舌逐渐包围所有人。
他朝着陈岁那边挪了挪,语气里带着些傲娇,“咱俩什么关系啊,连朋友都不是,就让我哭给你看?”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陈岁难得主动地伸出一只手,火光映衬着他清瘦的一张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跳动的阴影。
“陈岁。”
陆鸣潮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捂着伤口的那只手,在白衬衫上唯一没有沾血的地方,反复蹭了蹭。
试图擦干满手深红的污浊。
然后才敢与他触碰,双手交握。
“陆鸣潮。”
绝望境地,到头来也说不清是谁先抓住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魍魉快递,送命必达》
1
魍魉快递公司对外宣传手册上写着这些内容:
1、我们的员工每一个都是随机挑选,无岗前培训,无休假,无工资,无分红。
2、凌晨一点后,派件员开始派件,每周至少派件一次。
3、派件员每送出一个快递,都会有人死亡,无需大惊小怪。
4、部分员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派件员的身份。
5、员工有义务检查魍魉匣中的每一件快递,确保无误后,才能送到客户手中。
6、员工与客户发生争执时,请务必保护自身安全,必要时可杀死客户。
7、宣传手册第六条是虚假的,派件途中,请时刻保持绝望,因为我们的客户,是杀不死的。
2
周弥最近总是收到一些来历不明的快递。
无论他搬到哪里,那些快递盒子就跟到哪里,阴魂不散,时而排成一个人字,时而排成一个一字。
于是他忍无可忍地拆开一个快递,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跟他恶作剧。
快递盒里头漆黑一片,仿佛是一个无底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跌了进去……
欢迎来到魍魉快递公司,您的第一单快递待派送。
物品类型:日记本
死亡率:300%
祝您好运。
3
魍魉快递公司员工福利:
第一次送快递时可以永久绑定一件物品防身
当时周弥正在玩怪物猎人,也没多想,反手绑定了游戏世界里的轻弩
无知小怪聚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得出结论:无限弩箭,属性切换,贯穿效果,会心率100%
简而言之:跑!离这个送快递的越远越好!
他以为自己从游戏世界里绑定而来的武器已经足够让他在无限游戏里横着走
结果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带着笔记本,能改写一切的记仇小说家
陈沐一在小本本上写道:周弥的轻弩很厉害,就是瞄不准
结果周弥一整天都在放歪到离谱的空包弹!队友集体建议他去看眼科
陈沐一继续写:周弥昨晚没休息好,打怪总是脚打滑!
结果他摔了一天!队友集体建议他晚上好好睡觉别干那些有的没的影响打怪
被拿捏.jpg
一把轻弩打天下的路痴公会大佬VS高度近视(假)人体导航心机小说家
第11章 瞑泉村
他们靠着同一片墙,坐在漫天的火光中,相视一笑。
厨房传来爆炸的震响,滚烫的浪潮在一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眼前白光闪过,世界又再次被颠来倒去地重置一番。
【副本重置中,场景构建中】
【欢迎来到新手副本:瞑泉村】
【主线任务:在第三天凌晨十二点前,逃离瞑泉村】
【支线任务:未触发】
【当前副本难度:五星】
【预计存活率:0%】
所有人在同样的位置睁开眼。
小小的一间酒馆里,热闹非凡。
头顶的灯泡发出炽烈的光。
村民们随意地靠在吧台外侧聊天,推杯换盏,醉意朦胧地揽着肩膀大合唱。
也有人跳到桌上撒酒疯,被周围的人嬉笑着拽了下来。
老赵掀开干干净净的半截式厨房门帘,因为忙碌,额头上都是汗。
他有些生气地冲着客人吼道:“你们谁要的果盘?自己来拿啊!”
厨房里,用筷子盘起长直黑发的女人探出脑袋,“你冲客人吼什么吼?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
她拿出手帕顺手替老赵擦了擦头上的汗,“厨房真是热死了,让你买个新的风扇你不买,自己修又不会修……”
满脸不耐烦的老赵面对老婆的时候,像一条哈巴狗。
“老婆,你刚做的指甲这么好看,别碰水,洗什么杯子啊,放那我来洗!”
新人们起初不敢妄动,但是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发现这一次小酒馆里的氛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酒馆里多出了醉醺醺的村民,就连老赵也改头换面了。
难道是他们在上个循环完成任务,烧掉了全家福,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同伴们有些兴奋地簇拥到吧台前,“这就是原来的新手村吧,你俩在这循环了三年的新手村?”
“肯定就是了!”
桂圆拨开五彩刘海,朝着远处示意,“老赵现在这副舔狗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杀妻啊。”
看看这焕然一新的新手村,一切都那么的朴实无华,安宁祥和。
可陈岁的脸色依然严峻。
刚才还在欢呼雀跃的同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戒备地看着四周,一边凑上来问他。
“哪里不对吗?”桂圆问。
“副本难度和存活率不对。”陆鸣潮压低声音。
以前新手村的副本难度只有一颗星,存活率虽然每次都会出现小幅度的波动,但至少也有90%。
可这一次,面板上预估的生存率依然是0%,难度高达五颗星。
桂圆愤怒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这破系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热血的桂圆撸起袖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干劲满满地掰了掰手指,“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把所有村民绑起来打一顿?
“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我都乐意奉陪,人生就要像电影一样,精彩绝伦,轰轰烈烈!”
然后他听到他一向敬重的陈岁说,“去睡觉。”
啊???
前两次循环他们都没活过一夜,哪次不是狼狈逃亡,拼死拼活?
今晚就这么……洗洗睡了?
小酒馆里的客人太多,老赵忙得不可开交,没人出来让他们结账。
陈岁起身上楼,打开了一间小小的卧房。
小酒馆的二楼有很多像这样的房间,偶尔供喝醉的客人留宿。
陈岁住了三年的地方,原本就是用储藏室改的,里面的家具简简单单。
一张床,四面墙。
同伴们一路尾随他来到房门口,狭窄的走廊很难容得下李进宝魁梧的身躯。
他歪着脑袋,耳朵几乎贴着天花板,僵着脖子地问陈岁:“那俺们住哪儿啊?”
陈岁随手一指:“随便住。”
二楼有好几个这样的房间,陈岁让他们随便挑一间住下。
关上门,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陈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一头栽在了床上。
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
睡到半夜,身旁的人翻了个身,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陈岁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打开床头灯,惊讶且嫌弃的质问身旁那人,“你怎么在我房里?”
躺在他身旁的陆鸣潮抬起一只手挡住刺眼的光线,眯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回答他:
“我说我走错房间了,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
陈岁一脚把他踹下了床,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谁知陆鸣潮滚落床下,惊起遍地“哎哟”声。
陈岁往地上一看,好家伙,老老少少地躺了一地。
大伙儿就为了图个安心,大半夜不睡觉,接二连三地猫到他房间里打地铺来了。
求生欲满到溢出。
顶着黑眼圈的队友们一个个跟狐猴似的支棱起来,“我一闭眼就想起这该死的存活率,怎么睡得着……”
妇女主任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都只剩下一条命了吧,真的就,一个都活不了吗?”
一双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陈岁一向习惯独处,很少与什么人交心。
他的话也少,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没有朋友。
面对牛鬼蛇神,他都没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
可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在面对这些相处了两个循环的队友时,竟然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