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逍遥城,不少人到他的寝宫来看他,弄得盛天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或要生要死的,他们这么紧张做什么。白翎让侍女端来炖好的银耳燕窝汤,服侍他喝下。睡之前,盛天行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欢休,这几天一直欢休陪伴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孩子总是有些小脾气。
“我出去走走。”盛天行披上了衣服对白翎说。“这么晚了…”白翎说了半截话却停在了嘴边,他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男人。盛天行歉意地看了眼白翎,穿好衣服走出了寝宫。
来到欢休住的院子,见那孩子正坐在窗前的石桌旁,神情落寞,他走到欢休近前,欢休还呆呆地坐着,半晌才扭过头对他说:“你来了。”他没有用主人,而用你,盛天行听出来,笑了笑,欢休的反应已经比他想的平静多了。
“你不用陪他吗?我以为回来就很难能见到你了呀。”欢休的脸转了过去,像是在掩藏什么,盛天行扳过他的脸,隐约见他脸上的泪痕。“我…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哭,却还是忍不住。”欢休还是扑进了他的怀里。“我真没用。”“傻孩子,怎么这样说自己呢。”盛天行抬起手,抹干他脸色的泪痕。
“我不会立刻你的。”盛天行将他搂入怀中,柔声对他说,“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呀。”轻轻地抱起他走到床边,将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陪他躺下…
…
盛天行正在看一本书,突然一柄银剑向他刺了过来。幸好他躲得快,还没有被刺到,反手捉住那行刺他的人,拉开蒙面的黑巾,黑巾下的脸却让他大吃了一定,那张熟悉的脸,日夜陪着他的,仔细看他笑了,这个人不是欢休,应该是欢休的哥哥欢绝。跟环休耳鬓厮磨了这么久,他已经能看得出这个人虽然张着和欢休一模一样的脸蛋,却是完全不同的神态与气息。
“为什么想要刺杀我?你很想我死吗?为什么?”盛天行沉下脸问他。“你对欢休都做了什么?你对我弟弟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总是呆在他的院子里。”盛天行听完笑了,他宠幸哪个男宠还要他同意不成,再说欢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样的身份。他本来应该生气,但他在欢绝的脸上看到了那抹不应该有的嫉妒和痛恨。这不是一个哥哥提起弟弟应该有的神情,过于太浓烈的感情在里面。
“不要打着你是他哥哥的幌子,你真的把他当弟弟吗?你喜欢他对吧。”“你!”欢绝正要拿剑去刺,却被盛天行抓住了手腕,挣脱不了。只能狠狠得瞪着他。
…
三日后,盛天行带着环休,月鸢和丽奴再一次来到苍澜城。再次见到桓越的时候,这个男人的态度跟上次全然不同。桓越远远地就迎出来,请他们到屋子里坐,还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席间,桓越问道:“盛公上次那个飞行的囊子是什么玄机,桓某不才,想了这么多时日都没有想通其中奥妙。”盛天行笑道:“桓先生愿意同我们一起回逍遥城,在下愿教授此密技于桓先生。”
在手艺人眼中这些最珍惜的密计本来是不传,很少人愿意传授给同行,就是拜了师父,师父都要留着一招最拿手的。他只是好奇,并无意要刺探他这飞天囊的秘密,盛天行却想都不想地就愿意告诉他这个他倾其一生都想研究的东西。桓越不好意思地笑了,上次他对人家这么无礼,这位盛公子丝毫不计较,还愿意传授他。“桓某服了盛公,愿意追随盛公,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是盛公不传授此秘技于桓某,桓某也愿意追随左右。”
“现在就起身回逍遥城吗?”月鸢见事情已经搞定,成功地挖角了这个号称东卫第一巧匠的桓越,可以回城了,其实说心里话,虽然同桓越一样想不通那个牛皮囊子为什么可以飞,也没有见主人施什么法术,他觉得自己的主人才是可以堪称第一巧匠,但说匠是贬低了主人,从羊溪岭火牛奇袭,白羽城大捷,到这次的飞天囊,他越来越觉得主人简直就是神人,以前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曾经在主人从林子里回去之后问过主人:“明明主人比那个东卫巧匠计高一筹,却一定还要费这么大功夫请这人回来?”盛天行的答道:“真正的统帅是擅长用人的人,而不是事事亲恭的人。如果事事都自己去做,那又如何顾全大局?桓越虽然技巧不比我高,但已经是天下奇才,如果多些这样的人为我所用,我在这些方面就可以大胆交给他们去做,而只着眼大局。”
“不用这么急着回逍遥城,上次欢休不是想去赌馆玩吗?这次终于有了闲时,我们一起去吧。”盛天行对他说。月鸢虽然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有些酸酸的,主人似乎在那次坠入密林之后对欢休一直宠爱有加,连白翎那里都很少过夜,而时夜夜陪着欢休在他的院子的小屋里睡。这次到了苍澜城竟然还记得上次欢休说过要去赌馆玩的一句简单的话语,为了他一人,让这么多人跟着一起去,有多在乎欢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走进那大街上的赌馆,仍然是同样的熙熙攘攘。“大!大!大!我买大!开!”玩了几把,欢休运气还很不错,赢了好几次,就见白花花的银子望这边堆,欢休高兴得嘴都快合不住了,盛天行看见他开心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既然玩就玩个痛快,正闹哄哄的时候,场子里突然静起来,静得诡异,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
去看时,只见正是那日所见到的黑衣人——夜函君。还是同样嚣张的派头,几个黑衣武士为他搬来华丽的雕鸾红色桃红心木的椅子,夜函君坐下后,几排黑夜人分立两旁,俯首听命。场子里原本正玩得尽兴的赌客退到墙边,最前面的反而是盛天行他们几个了。
“几位是从逍遥城来的吧?”夜函君幽幽地问到。“不错,不知候爷可有什么指教。”回逍遥城以后,盛天行已经查到了夜函君的资料,这人在东卫国的封号是逸安候。
“有人通报逍遥城主就是你们其中一个。”夜函君喝完手下端过来的茶缓缓地问道。盛天行皱了下眉头,看来这个夜函君比他想象得还要难缠。他手下的情报网看来不简单,刚来苍澜城就被人盯上了,这个对手不容易对付。
“这人就是白悠然”侍从中有一个人走出来,指着盛天行对夜函君说。
“他?!”夜函君鄙夷地看了盛天行一眼。“白悠然是天下出名的美男子,怎么会是他这副模样。”夜函君指着丽奴说。“如果说这个是我也许还会相信。”
死誓
盛天行只知道美貌时常有可以迷惑人,有得到的时候,没想到面目丑陋也有可以化险为夷的功用。但他同时也为夜函君的浅薄不齿。夜函君难道肚子里真就那么点水,如果真是这样,他又如何年纪轻轻就爬到这一步?独掌东卫大权没有些心计是不可能的。还是这男人别有用意?
不错,当他在铜镜中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白悠然的这张脸不是那种美人的脸,也可以说不是那种像丽奴那样让人第一眼就惊艳的脸蛋。他的五官分开看每一个部分都称不上俊秀好看,皮肤有些太黑了,比麦色还要黑一点,但比古铜色又白了点,轮廓有些太深了,深刻如刀刻,但又显得粗糙,不够精致,眉毛的线条又过于僵硬,长长的剑眉斜飞入鬓,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唇有些太过薄,给人薄情的感觉,琥珀色细长的眼睛又有些邪魅。
在他在铜镜中第一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平凡。可偏偏就这样没部分都不完美的脸合在一起却极有魅力,越看越觉得好看,不可思议。他不知道为什么白悠然会被称作是天下出名的美男子,也许是太有魅力,吸引了太多人的爱慕,凡是爱上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才是世上最美的男子,这么多男宠也不全是冲着他位高权重,富甲天下,甘心为爱慕他而来的也有不少。
盛天行与夜函君对视半晌,仿佛要用眼神决出高下一般,夜函君还是放他们走,最终还是回到了逍遥城。“他竟然说主人你丑,笑死我了。”环休搂着他的腰笑得肚子痛。“我就是喜欢你这丑人,他们不要,我要!”“你呀!一副傻相”盛天行用手去点他的鼻子。盛天行知道这些日子对他的专宠让很多人心里忌恨欢休,但欢休自己却是不为所觉,大概是比较少根筋的那种人。可偏偏这种单纯的孩子让人心生怜爱。才刚刚满十六吧,盛天行看着怀里如花的少年欢休,搂住他,将脸蹭着他黑亮得如同丝缎一般的长发。
…
“主人,精钢利剑炼好了。”坐在大殿上,桓越将一把银光晃晃,却又略泛黑色幽光的宝剑呈到他的面前,炼钢术是很晚才出现的,盛天行却将此法教于桓越,命他铸出锋利冠绝天下的精钢利剑。桓越铸剑十多年用尽天下真石也没有铸出像他现在手中所拿的这把剑如此锋利的兵器。对盛天行的敬仰之心更盛,心甘情愿地奉他为自己的主人,相信只有跟着眼前这个人才能实现解尽天下奇术的梦想。
“若出兵东卫当从何入手?”盛天行问身旁的人。月鸢答道:“离我逍遥城最近的有两座东卫城池,一为东野,一为苍澜。东野最近,若出东野一般人都会想到,而且东野是东卫的边塞要地,近几年东卫国四处扩张,恐人反扑,防范甚紧,以臣之见,还不若出师苍澜。”月鸢顿了下,接着说,“但又不能让东卫国看出是要攻打苍澜,免得心升防范,我们不妨作出要攻打东野之势,派几路人去东野惊扰敌军,将敌军引开,如果他们全力防守东野,苍澜城就势必虚空。这时就可以趁势一举击破苍澜城。”
血溅
血溅沙场
苍澜关口,对面城头上,密密麻麻的敌人的军队,在他们的面前铺开。敌人射来的箭如雨纷至,盛天行身边的战士倒下去了很多。
为什么会这样?盛天行到这时还不能明白,为什么敌人会先一步知道自己的计划,先是派去东野的将士一去不回,再是自己亲征苍澜的主力军队深陷重围,敌人比他能想到的要多出好多,有一举将他们困死歼灭之迹,如果他们中没有人泄密,东卫又怎么会有如此之防备和招数,盛天行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早已经预先步好的漆黑陷阱之中,而出卖他的有可能就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中的一个。
东卫密集轻骑兵和重骑兵也纷纷出击,一时间,厮杀声震天动地,数不清楚的战士在他的身边倒下了,鲜血染红了战场,盛天行和欢休手持战戟冲杀在人群之中,太多的敌人向他们扑过来,盛天行越来越觉得吃力,虽然他们俩的功夫都不错,但是在这样的混战中,还是无法抵挡密集如同蜂群的敌人。逍遥城旗帜已经破损,被血染红,碎在战场上。
逍遥城的将士越来多的人倒了下去,砍下的人头,破碎的身体堆在战场上,周围的战士依然奋力地与敌人厮杀,盛天行到现在不能相信,也不甘心,他又一次被出卖了。而且或许很快就要血溅沙场,那种撕心的痛苦让他疯狂,在已经厮杀到狂乱的人群中,他不要命地疯狂砍杀着…
“主人!”他听见一声担忧焦急的尖叫声,是欢休!但见箭矢密集地向他这边射过来,敌将的刀同时朝他挥过来,他已经四处受敌,一道银光,鲜红的血溅出来。
他没有倒下,一个人扑在他的身上为他挡住了箭雨和银刀,鲜红的血不断从欢休的身上流淌出来,染红了他自己的黄金战甲,也浸湿了盛天行的战甲。欢休的身上被无数的利箭穿成马蜂窝一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样子。盛天行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抱着他,热泪盈眶。欢休的嘴上,脸上全是血,却仍然带着那抹动人的笑容。
“好想…”欢休的唇喃喃地动着,“好想会到那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丛林…只有我们…在一起…”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里淌出来,欢休笑着,还像从前那样傻的笑着。
盛天行颤抖的手去抹去他嘴里的鲜血,却越抹越多,欢休的脸上涂满了鲜红的血。
“傻孩子,我们回去,我们这就回去…”盛天行不理会周围仍然在厮杀的人群和随时要置他于死地的刀箭。将欢休浸透鲜血的身体搂在怀里,轻轻地摇着。“我们回去,再也不出来,不…”热泪不断地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他的唇抖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嗯”欢休傻笑着,像从前一直那样很乖的样子,将头埋进盛天行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突然一颤,他的手垂了下来。盛天行猛摇着欢休,欢休的身体却已经软软的,气息全无。
“天哪!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盛天行耳边依然回荡着不绝于耳的厮杀声,下起了大雨,他站在满地尸体的战场上,抱着欢休逐渐冷下来的身体,仰天嘶吼着。猩红的血混合着雨水流淌着…
最后的问题:猜下谁出卖了盛天行。(反正就是四个的其中一个)
A:白羽 B:丽奴 C:欢绝 D:月鸢
(第一部完)
菊花之契2——帝王将相
冷雨
盛天行战栗着站起来,在雨中往前走着,也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他竟然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血顺着他的手指尖,头发不停地流着,冷,雨水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泪,他的眼睛已经模糊。
“不冷了,我们这就回家。”盛天行喃喃地说,将欢休抱在怀里缩在一个石头缝里过了一夜。在早晨的时候才离开了苍澜城那个像噩梦一样让他永远都不想再记起的地方。
一步一步,艰难地回到白羽城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喊声冲天,兵戎想见的声音。他们逍遥城的主力已经被调往苍澜,白羽,逍遥而城势必空虚,敌人已经趁着这个关头去夺取白羽城,逍遥城恐怕也不保险。走到城下盛天行看到的是白翎和将士们继续浴血奋战,死守着白羽城,
白翎的银色铠甲已经溅满了鲜血,形容憔悴,却仍然挥动着银色的战戟奋勇杀敌。
抱着怀里浑身是血的欢休的身体,看着浴血奋战的白翎,盛天行一瞬间觉得好感动。就是再恶劣的世界也有这么多的人为他流血流泪,他一定要坚持下来。
将盛天行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放到一旁,拿起地上仍沾着血迹的长刀,盛天行再一次加入了拼杀中,这一片天被染成血一样的红,地藏王菩萨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而他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于地狱之中了。在战争中,人的生命被降低到最脆弱的地步,刀枪晃晃,身边的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地到下去。
“你还好吗?”盛天行贴近白翎的身边,与他背靠着背,共同对付敌人,轻声地问他,仍然不停下手中的搏杀。“嗯。”白翎牵强地笑着,血顺着银色的长戟往下流,有了盛天行回到他的身边,他一下子觉得没有刚才那样地无助和悲恸就死的苍茫,就在他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赢。
刀子像自己长了翅膀,在空中飞舞着,带着他的手来回不停地晃动着,盛天行已经麻木,他手中的银色长刀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越杀越勇。越来越多的人到下去,他却依然屹立在风中挥舞着长剑,像是一个发威的战神,他身边的人也想他一样个个成为奋不顾身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