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雪仍旧是优雅的落下,梅花香仍旧是使人自醉。这幅画美的让人心脏刺痛,一阵一阵,像死的时候看见的海浪一样,越来越汹猛。
我一直以为自己把对神翎的感觉控制的很好,我一直以为我的心里只有景月一个,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没有了这种自信。
为什么你一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抬头看见刹夜正站在我前方,凝着脸,冷冷的语调。
我愣在原地。是吗?我看起来是这样的表情吗?
刹夜一把拉起我,拖我离了那个地方。
而我,几乎是带着感激地心情离开。
......跟本没办法再多待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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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夜一路拖我回朱雀殿,有几个行礼的侍女与侍官都被他凶狠的瞪了回去。雪下大了,鹅毛样的雪密集的落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不知何时滑落了,他走的速度很急,我来不及去拣只能喘着气跟上他拉我的速度。我心里很紧张,若他生气只是为了二殿下同别的女人亲近也就罢了,怕只怕我刚刚的表情泄漏了什么,好不容易让刹夜向我敞开心扉,真不希望就这样毁于一旦。
回到我的西殿,刹夜的怒气,我的狼狈吓了莎娜一跳。
她一把把我塞回被子里去,把暖炉拖到我床边,又倒了杯水给我暖手。刹夜看着她忙了半天才道:你退下!
莎娜担心地看着我,没动。
我知道卡萨的规矩,虽然平时看似很民主,但其实贵族与平民与下人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平衡,尤其是这种主子发怒的时候......我向沙娜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莎娜行了礼,犹豫的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刹夜背对着我站在桌子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嘴唇发干,不知道应不应该先开口,刹夜......
他的肩膀猛然抽动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你看见二皇兄以后会有那种表情?他转过身来一个箭步冲到我床边,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呀!你告诉我!为什么会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该有那种表情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你说!你跟二皇兄到底怎么了?从那次他受伤以后你们就显得很奇怪,宴会上那天二皇兄为什么会喝成那样?还有......为什么你会半夜跑去浴池,为什么二皇兄会突然接受库塔送来的女人,他根本不是那种会拿自己身体和感情意气用事的人!
停了半晌,刹夜突然扳正我的脸,紧紧盯着我道,你是不是喜欢二皇兄?
来了......我最害怕的问题。我回避着刹夜的眼光,好像逃避毒蛇猛兽。不......
啪右边脸颊一阵刺痛,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刹夜扬起的手。
不许你对我撒谎,不许你喜欢二皇兄。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白狐族人,你没有这种资格跟二皇兄站在一起。
什么?我怔怔的看着刹夜疯狂的脸。这是我第二次听到白狐这个词,我是低贱的白狐族人是什么意思?
不要喜欢他,不要你们互相喜欢。刹夜猛地抱住我的颈项,紧紧地,像是要把我就这样勒死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边:他有的我也有,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也能保护你。
我愣愣的,头突然很痛。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在外面受了凉,还是因为刹夜说的这些话。我是谁?我是谁?白狐族是什么?
恍惚中,有人捧起我的脸,我不要你关心别人,我也不要你为别人伤心。求求你们,不要留下我一个......
低吟一样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安消失在我的唇边。
唇上冰冷的柔软很快侵入到口腔,激烈的缠绕着。
我睁着眼看见刹夜沉醉的脸。
我是谁?
什么是卡萨?什么是堤兰斯?什么是库塔?
什么又是白狐族........................
这一切如果只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
多好......
殿......殿下......
听见莎娜的声音我恍若惊梦,猛然将刹夜推开,死死的瞪他。
刹夜不高兴地皱眉,抹了下唇,撇撇嘴角,完全无视我的反应。
哎呀,哎呀,好像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啊......
映像中,会发出这种懒散声音的只有一个人,我转过头,果然看见紫河带着笑意倚在门边,完全没有一丝异样的表情。
竟然被人看到这种事,我有点不堪撇过头。
刹夜的脸色变了变,眯起眼睛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朝着门口道:神官大人不在国会厅议事,怎么上我三皇兄这朱雀殿来了?
哦,议事结束我带礼物来探病做上次三殿下陪游览卡萨城的回礼啊。反倒是三殿下您,紫河颇强调性的顿了顿,才接着道:朝议结束以后陛下似乎有派人去苍龙殿哦,现在......大概已经快要到了吧......紫河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说道。
刹夜的眉皱得更深,狠狠地瞪紫河一眼,用只有我才听得见的说道:别忘了我刚刚的话,不准再去找二皇兄,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刹夜起身,大步离开了。
我心脏一记收缩,喉口一紧,开始凶猛的咳嗽。c
殿下!莎娜快步上前来伺候我喝水润喉,小心的手巾擦拭咳出嘴角的液体。
没事,别担心。我安抚她,看见刚才刹夜的举动,这个待我像亲姐姐般的女子合该又要为此伤神了。
紫河走到我床边却没有说话,莎娜踟蹰了下,向我告退。
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我暗忖着这似乎不像是紫河的作风,但一想到他那天故意误导神翎的举动我就不想看见他的脸也不想对这张脸说话。
......你这样做又何必呢?伴随着这种无耐的声音,他的手揉上我的发,就像是在对待顽皮的弟弟。
你......我诧异的仰视他的脸,心里曾想过很多种他会有的神情动作言语,可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三殿下溺水的消息我很清楚,已经在宫廷里闹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的都有人暗地在传说。他是听到谣言了这么说还是......另有所指......如果是第一种,那我会尴尬些,可如果是第二种,就不得不堤防着些这个人。
紫河带着笑坐在床边,你惊什么?在这若大的卡萨,跟你最接近的也许只有我。
我瞪他,别说胡话,你是库塔神官,我是卡萨皇子,这一点就足已经可以推翻你刚才的话了。
紫河又笑,带有点苦涩的味道,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反驳。
不谈这些,我刚才说了,今天是来探病送礼的,你不好奇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前一刻的落寞,这一刻的神采。这个人情绪变化得太快,丝毫也不愿让人看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想起神翎亲吻的那名没有尾巴的宫装美人和刹夜的话,我扯扯嘴角嘲讽的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神官大人可别也给我送两个来。
紫河一听,愣了愣,然后趴在床沿边狂笑,绝对是那种一点形象也没有的笑法。我看着他剧烈耸动的双肩,握茶杯的手抽搐了下,紧了又紧,很有种把手中的茶水泼下去的冲动。
这家伙......哪里有一点点神官的样子!
他笑够了抬起头,用手抹抹眼角,望着我的眼睛黑亮:明族的女子一向是以清泉般的姿容称世,这次国主一共送来二十名美姬,卡萨王两名,大皇子二皇子各两名,其余都献给了贵族,四殿下刹夜拒绝了。他促狭的看我一眼,继续道:照以往的惯例,二殿下应该也会拒绝的,只是不知这次是为何,呈报的时候连眉毛也没有眨一下。莫不是突然开窍了?
本来就是要送出去的人,人家受了你的礼还不好?
小琉儿,我今天只是来送礼的,你还是上别家套话去吧。你先别恼,上次提到的堤兰斯的消息还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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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陡一个震惊,随后狐疑的看着他的笑脸:你说的礼物......就是这个?
紫河微笑的点点头。
要不要相信他?我寻思着,神翎处拿来的奏报我看过了,有关堤兰斯近况的不知是有意被抹去还是堤兰斯方面封闭了消息,竟全然没有提过二皇子叛变一事,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痕迹。如若不是那天我亲眼所见,任紫河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相信景月会叛变。
不......紫河也没有明说,这一切还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这只公狐狸,难怪以库塔如此小的一个水中之国竟还能生存至今。
你当真将这个消息送给我?不管如何,我要这个消息。
紫河仿佛受打击似的摇头,小琉儿,我为了你三番四次的破例,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呜呜......他以袖掩面就要往我身上靠。
我急忙拉住他,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倒是快点把消息拿出来啊。
他抬起头,还真的红了两只细长的眼睛,一边不甘不愿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来,一边咕哝了句什么,可惜我既没有听也没有在意。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
我迫不及待的抖开,详细的一个字也不敢忽略的读下来。紫河颇神气的敲着腿在一边坐着一边说:就在上个月,堤兰斯收到二皇子景月的叛变书,列陈了种种国主昏淫无道,太子专横暴虐的罪状,声称太子已然得到应有的惩罚,太子的私人骑士团逐日黑骑全部弃暗投明于二皇子门下共同声讨国主......
行了,闭嘴,我又不是不识字。我满心的急躁,丝毫容不得紫河此时好意的聒噪,分神瞪他一眼,看他极为委屈的比上嘴我才继续往下看。
堤兰斯国主将信过目后大笑道,如此小儿也妄想夺江山,可笑不自量。继续过着寻欢的日子,没想到仅两天后,朝中执掌军权的首要大臣萨隆带着号令五万大军的军旗投奔景月,自此朝野上下一片混乱。三日后,景月与萨隆大军压近主城从南面的小城开始进攻,皇家旗军节节败退。九日后叛军马不停蹄已攻直城下。至此从递交战书到兵临城下,竟至发生在短短的半月之内。我暗叹一声,心里满是奇异的感觉。在往下看,由于三国战争仍为结束堤兰斯主城内只剩兵力两万,国主急从邻近的战场抽调兵马借急。
我暗忖,这倒是一计险招,却也是唯一的办法。若是成功,便可里外夹击,获胜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如若抽调不及时,配合的时间不对也只能落得个被人逐个击破的下场。其二,将在外,稍有私心或是这国主不得人心的话,不从皇令调派军队也是很有可能的变数,更何况堤兰斯已经有一个范例萨隆在眼前。
景月只能速战速决奇袭成功。不然等那国主缓过气来,只怕这五万的军队决无胜算的可能。
薄薄一张纸阀就到此为止,我翻过面一看竟然是空白一片。不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没了?
紫河气定神闲得道:没了,你难道没看日期么?。
我火气大涨:你这是在耍我么?!整张纸可有一点点提到景月的生死安康......咳咳......
紫河连忙起身轻拍着我的背,两军交战,皇家军连连败退,怎么可能不受一点伤?看到事态发展也该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
我......我刚想再往下说,突然意识到眼前此人的身份,脊背一疆,危机感陡升,我在这个人面前透露太多东西了。
紫河也许也为我的突然噤声而感觉到什么,放缓了动作,对我道:你也不用掩饰什么了,你的事情我都清楚,明族的情报网你应该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知道了你对景月感情,于我于明族也无任何利害干系。你完全不必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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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事你都很清楚?你调查我?!在这个世界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做了二十年的现代人,我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欺骗与不顾个人隐私。
不是调查。他顿了顿,缓慢而有力地说:是关心。
这好像是第一次,第一次在这个人脸上看见如此认真专注的表情。我有点不自在的撇过头道:神官大人对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说关心?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关心还是你的居心?
我没有要你相信,关心与否是我的事。这种关心,有一天你总会明白的。
一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不管是景月,刹夜还是眼前的这个人,每个人都是神神秘秘的。原来我以为这些感觉是出自于我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可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移动,这种像是踏不到平地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是想要去抓住写什么就越是觉得遥不可及。
不,最起码现在我手里抓着一个线头!
紫河,你知道卡萨历史中的雪狐族吗?我紧盯着紫河的背影。
他的动作有轻微的停顿,似是在沉吟,好半天才道:三殿下是问那曾经帮助卡萨首君立国的雪狐一族?
我道:是。
紫河低垂着眼倒茶,不经心的样子:三殿下太看得起在下了,雪狐族是卡萨的不外传的秘密,在下有心也无从得知。
这句话有点奇怪。不外传的秘密?雪狐族对其他两个国家来说,是卡萨的秘史吗?卡萨人如此尊敬首君,可这雪狐却似乎从不为人提起。这点值得推敲。
我刚想再问,紫河却站了起来,我不解的望向他。
小琉儿,我来的时间太长了,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紫河边说,便撩开齐肩的发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我慌忙叫住他。那个,既然你说会一直关心我,景月的消息......我思索着要怎么说。
紫河一笑,冲我摇摇手指道:小琉儿,抓到筹码就压赌注可不是好习惯哦。这次的消息是礼物,下一次想要的话还是得要照我的规矩来。
看着他挥手离开不做任何承诺,我有点丧气。不过紫河,刚刚你在回答我的问题时,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注意,你的拳已经握的骨节发白了呢。
你果然是知道点什么的。
我从床上起身,再次细细浏览了一遍景月的消息,然后毫不犹豫的揉成团丢进壁炉中。
卡萨的雪一下就是半月,间间断断大大小小的,悠闲的白色世界,悠闲的午后。
让莎娜泡了梅花茶,我捧着本书坐在窗边。大概是在三天前,堤兰斯传出的一消息让三族震惊--堤兰斯主城被二皇子攻破,国主易位。想起当时满朝大臣贵族Shock的样子我的心情就很好,而且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现在还有余韵。
梅花的香气在空气里散开,我翻着手里卡萨的史书,希望可以找到有关雪狐族的记载。御用的藏书室内有关雪狐的藏书需要凭着卡萨王的手谕才能翻阅,不禁更显得可疑。
看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我皱了皱眉,加快了手中翻书的速度。可传来的嬉闹声却愈加有飙升的趋势。
无奈的停下动作,走到窗边看了会,顺口道:莎娜,这雪还要下几日?
莎娜冲窗外看了眼道:这......也许还要下好几日,也许明儿就停了。
我缓缓叹口气,窗外几个宫廷装的女子正在玩丢雪球,几个小婢女也真是可怜,要陪主子玩的尽兴,又不能真的用雪球砸到金枝玉叶,只有任砸的份了。其中一黄一兰带着手套围巾的两个盛装女子很是惹眼,红扑扑的小脸都是清水芙蓉一样的美貌。
他昨晚上唤的好像就是那个蓝衣女子......
分了下神,莎娜突然走上前来刷的拉了帘子,然后好似没事人似的走回去继续她的工作,一边道:到底是外族来的女子,看到雪的新奇劲还没退,扰了殿下清静,让奴婢去跟总管说一声吧。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里暗自好笑,该看的不该看的,想看的不想看的,这阵子以来我还看得少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每次都那么介意我早就像林妹妹一样进棺材了。
这到也不必,过几日雪停了就没她们这么玩的了。我看看拉的严实的窗帘,苦笑一下道这样子也看不了书,我去趟书室,你就别跟了。
披着披风,在沿廊路过她们玩耍的地方时一个雪球从眼前一晃而过砸在墙上又飞溅开来,我一惊,侧头去看她们。侍女们惊惶的俯身行礼,唯独那两个女子仍立着身。我摆摆手,走开。
莫名想起两句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藏书阁的几个文吏对我已是极熟,一见我来立刻就有人送上一叠书,恭敬的道:三殿下,这是您上次吩咐的从首君时代开始的史书。
我解下披风,对来人露出笑容道:辛苦了,放下吧。
他的脸刷的红了,唯唯喏喏的应了声,快速的退到外室。
淡淡叹口气,经过这场病,这个身体呈现的病态苍白与瘦弱的确将另一种美凸现到极致。随手拿起一本书,边看边记录一些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