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直到天色大白,悠霁依然赖在寝宫的床上。
“王,百官朝贺,您该起床了。”大太监在门外低声道。
“……”门内依然是一片寂静,让门外站满、等候伺候王上朝的宫人们急出了浑身冷汗。
自从三年前王反抗太后,被太后狠狠教训一顿后,当年那个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王就完全变了。
他不再按时上朝,就算是上朝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每天只顾在后宫胡混,甚至还与一班纨绔子弟们常常溜出宫去胡作非为。
即使王变成这样,倒也没有令慕国陷入什么危机,反正一直以来真正掌握朝政大权的也只是太后一个人而已。
但今天是王的寿诞,文武百官都在大殿候着呢,这王竟然还在娈童的房间里鬼混——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飞天修容,王该是时候起床了。”既然得不到王的应允,大太监不得已低喊另外一位主子。
“王,您该起床了。”芙蓉帐中,一个娇媚异常的美少年在君王耳边低声道。
“飞天,不用管他们。”悠霁咕哝着搂紧身边的美少年,翻个身就要压上去。
“可是,王……”飞天惊叫着,感觉到帝王的手再次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游走着,“今天是王的……”
“既然知道今天是本王的寿诞,飞天你就该乖乖地伺候本王才对!”悠霁笑道,“一切都是虚幻,只有这一刻的欢乐才是真的啊!”
“王,太后已经……”门外大太监的声音已经带着惊慌了。
“太后?”听到这两个字,悠霁竟然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王,您……”飞天赶紧上前扶起狼狈不堪的悠霁。
“快,赶快给本王更衣!”悠霁捉过其中一件衣服就披上自己赤裸的身躯。
“王已经起床了,你们还不快进来伺候?”飞天一边给悠霁穿上内衣,一边吩咐外面的宫人们进来伺候。
“遵命!”大太监松了一口,果然还是要搬出太后的名字才行。
现在的王任意放荡,好歹还有一个太后能治得住他,否则——慕国堪忧啊!
好不容易,总算是准备妥当了,悠霁才登上在门外久等的龙辇往前殿而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文武百官跪拜了一地,就等着少年天子坐堂听政。
打着呵欠,悠霁急急走进了大殿,来到那最高处的龙椅上坐下。
“众卿平身。”无精打采地挥挥手,悠霁托着脑袋道。
要不是知道身后厚厚的幕帘后已经端坐着一个掌握着朝堂政务的女人,他才不愿意一大早就来这个虚伪的地方演这无聊的闹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不耐烦地率先道,悠霁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自己寝宫再好好地睡一觉。
好不容易看到久未上朝的悠霁,没有想到他竟然开口就是这么的一句,让下面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天是王的寿辰,百官都来为王贺寿呢!”幕帘后传来一个温柔而威严的声音,让悠霁马上危襟正座。
“是。”悠霁恭恭敬敬地点点头,“众位爱卿美意,本王都知道了。”
“为了这番美意,王不妨用点耐心在这朝堂上多坐一会儿。”幕后的声音依然温婉,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臣有一事启奏。”其中一名大臣上前躬身道。
“无聊。”低声咕哝着,悠霁的声音刚好能传进身后的太后耳里。
太后面不改色地代替自己不成器的儿子道:“何爱卿有何事?”
“王年岁已长,却久久未立中宫,这似乎并不合宜。”何大人摇头晃脑地道。
“何爱卿有何主意?”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愉悦得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何大人和太后是串通好的,就为了在这个时候逼王立后。
何大人是太后的心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而太后一直想王立后,以名正言顺地让一向游离花丛的王专心于一人施以雨露,好让龙裔早日降生更是朝中人都心知肚明的。
而现在这何大人与太后一唱一和,看来今天至少要令王定下一个选后的日期不可了。
“后宫已经丰盈,而且后宫诸女皆有德仪,何不就请王在后宫诸妃中选一个入主中宫?”何大人笑眯眯地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悠霁。
“王意下如何?”久久等不到悠霁的回答,太后忍不住询问。
站在悠霁身边的大太监正纳闷他为什么胆敢不回答太后,转头一看差点吓得昏了过去——那个悠霁竟然已经靠在扶手上打起瞌睡来。
“王,王!”大太监轻轻推了推悠霁。
“嗯?”悠霁从梦中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退朝!”
3
后宫中现在最得宠的是修容——飞天。
飞天是被家中异母兄长送进宫来的贵族子弟,因为面容姣好被悠霁相中封为“修容”。
飞天不仅相貌娇媚,而且能歌善舞,哄得慕王龙心大悦——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男儿身,可能早就被封为妃子了。
“修容,您真的好美。”捧着镜子给穿戴完毕的飞天端详,伺候飞天的侍女泽萍也忍不住赞叹道。
“你这丫头嘴还真甜。”飞天只是微笑着摇摇头,重新在桌前坐下准备用自己的早膳,“你家中的弟弟还好吧?”
“托修容的福,我弟弟总算是有钱上学堂了。”说起这个,泽萍几乎要给飞天下跪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家中窘况的飞天修容出钱资助,自家小弟眼看就要失学了。
“那就好好念书,以后报效王就是了。”飞天倒是一点都不居功,只是微笑着拿起筷子。
“典娥才人到。”门口的太监报道,而飞天则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
“修容,典娥才人只是个才人。”泽萍言下之意是——自家主子实在是犯不着自降身段去迎接比自己低阶的妃嫔。
“典娥才人怎么说都比我侍奉王时间更长,论其辈分我还应该叫她一声姐姐呢。”飞天倒是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
“哎唷,修容怎么现在才用早膳?这都什么时候了!”典娥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进来。
典娥仗着在宫里好歹有些时日了,加上勉强还能得到太后的欢心,所以还算是有点势力。
“今日飞天起得晚了些,所以……”飞天低头淡笑,一边示意宫人们设座。
“修容,说句心里话——可不是典娥不知身份来教训你,而纯粹当你是自家人说的自家话——你这样子独宠后宫可是大大的不妥!”典娥毫不客气地坐下,一边就数落开了。
“才人此话怎讲?”飞天一惊,慌忙追问。
“就算是女子独宠后宫都难免会惹来各方闲语,唯恐魅惑国君,惹来后宫憎厌。更何况修容是男儿身,不能为王孕育龙裔却独享雨露——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典娥看到飞天脖子上的吻痕妒嫉不已,天知道王从来都没有宣她侍寝过。
“这个道理飞天明白,可是王——”飞天低下头,独宠后宫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心下清楚,但自己也是情非得已啊。
“修容别以为现在王宠你就能漠视后宫的怨气。想当初王宠爱一个才人到不惜和太后过不去,可是最后结果呢——那个才人还不是迫于太后的压力,而被王亲手砍下了首级!”典娥绘声绘色地诉说着当年的秘史,一点都不知道危险已经在靠近了。
“所以说,修容你还是别持宠生骄的好!”典娥说了一大堆,终于因为觉得口渴而停了下来。
“王!”周围的宫人一阵尖叫,只见悠霁拔出自己随身的宝剑就这么一挥——
一道血光染红了地上雪白的地毯,而刚才那个还口沫横飞的典娥才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本王不喜欢多嘴的人!”悠霁只是瞪着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丢下这么一句话。
芙蓉帐中,鸳鸯被翻,令人脸红的喘息呻吟不绝于耳——
“嗯,王……”飞天用力捉紧身下的被单,承受着极度的欢愉。
“飞天,飞天……啊……”随着一声尖叫,飞天终于承受不住地昏厥了过去。
然而原本应该和飞天一样同赴极乐的悠霁竟然衣着整齐地站在床前,等看到飞天晕过去后才走到床前,在飞天身上的睡穴补上一指,然后掐灭了角落燃着的销魂香,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情欲味道的寝宫。
转过好几个阴暗的角落,悠霁终于走进一个貌似柴房的屋子,严严密密地关上了门。
酷热的中午让所有人都躲在通风的房子里纳凉,连傻子都不会把自己关在这种密不透风的地方——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享乐成性的慕王竟然会躲在这里。
关上了门后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点都不比御书房逊色的书籍和资料摆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然而上面满满的注释和批示则表明了这里的主人多么用功。
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汗水,悠霁脸色凝重地在简陋的桌前坐下,开始批阅这一天由自己广布慕国的心腹和线眼们带回来的信息。
很好,现在的自己已经渐渐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虽然还不能正面和太后的势力对抗,但至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却毫无办法反抗的小毛孩了!
这几年自己过得的确很累,但也总算是值得了。
快速地处理完桌上的文件,并且用特有的暗号发出了好几个命令,悠霁快速地收拾完文件,确定一切都没有露出破绽后,关门离开了。
站在自己辉煌的寝宫前远眺宫外的万里江山,再低头看看自己因为练剑而变得粗糙的双手——自己终有一天一定要把这个属于自己江山真正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告别了过往的纯真热诚,把热血藏在冰冷而残暴的行为之下,现在连自己都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当年那个慕王——但是要守护自己所爱的人,完全掌握这个江山的信念却一直在支持着自己。
即使是——付出任何的代价!
“王?”寝宫里传出飞天的声音,看来已经醒过来了。
“怎么了,本王的小飞天!”带着调笑的意味,悠霁再次变成那个荒淫无道的傀儡王。
在成为真正的王者之前,能保护自己并且能继续培养自己势力的也只有这种方法了!
夜幕降临了,王宫里张灯结彩笑语盈盈,只为了庆贺这个国家主人的十九岁寿辰。
端坐在主位上的悠霁左拥右抱着自己的女妾男宠,好不逍遥自在,其放肆的程度让坐在下面的大臣们掩嘴偷笑。
——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看来还是跟在太后身边比较保险!
凑过去用嘴咬下妃子递过来的水果,悠霁把这些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大臣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就是这样吧,和你们的主子一样轻视本王,直到本王拥有足够的实力把你们连根拔起!
“启禀王,镇南侯求见!”司礼太监匆匆过来禀报。
“传。”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装似专心亲吻身边妃嫔的悠霁脑海里迅速闪过关于这个镇南侯的所有资料。
几乎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只知道他三年前开始在镇压南疆暴动中开始崭露头角,三年来立下了赫赫战功,直至今天成为镇守南疆手握重兵的镇南侯——也是太后极力想拉拢的猛将。
如果可以的话,能拉拢到这个人到自己的阵营的话,无疑是自己掌握国权的有力帮手。
“镇南侯慕容烈参见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的是一张被面具完全覆盖住的面容——除了那双灿若流星的明眸。
慕容烈?悠霁心中一动,表面却完全没有一丝的动容——是他吗?
静夜如水,悠霁却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本来就有很好的武术根基,再经过几年的苦练,现在的悠霁已经能很轻易地避开宫中侍卫的耳目,来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练功。
如果说中午只是日常工作的前奏的话,那么悠霁真正的工作其实都是放在了深夜——这也是为什么悠霁总是很少早朝,而且在白天总是精神萎靡的原因了。
无论悠霁的决心有多大,他也只有一个正常人的精力而已。
悠霁拿起手中的宝剑,内力一震宝剑出鞘,在月下划出了一道寒光。
微一凝神,悠霁手中长剑挥出,人影剑影马上融成一片银光,在月下甚至好看。
悠霁深深知道,作为一个王者虽然有着数十万禁军保护,但是其中有多少人有异心自己并不知道,而且还有那些来自于外界的刺客——所以拥有能自保的武术是建立属于自己王国的首要条件,而且拥有了傲世的武学造诣往往也能起到擒贼先擒王的功效。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一个带着欣赏意味的声音忽然在阴暗处响起。
悠霁心底一惊,手中的剑马上转向了藏在暗处的那人。
“好剑法!”对方一声惊叹,身影快速地避开剑光。
然而悠霁也快速变招,用更凌厉的杀招把对方从藏身处赶了出来。
“那就吃本王一剑!”因为自己的真面目被对方识破,悠霁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这个人留不得!
剑光如雪,很快就在对方身上划下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对方避得快,也许划破的就不只是衣服,很可能还要见血呢!
“三年没见,悠霁的剑术精进了不少啊!”来人不怒反笑,而且好像笃定了悠霁不会再进攻似的站在原地。
“你……难道……”悠霁心底一惊,借着月光看到的是那张让自己记忆深刻的面具,“镇南侯?”
“还认不出我吗?”镇南侯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已经来到悠霁一挥剑就可以取他性命的距离。
“你……”心下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但是悠霁不敢说出来,就怕一旦认错自己会失望不堪。
“有了心防,我应该多夸你一句才是!”镇南侯更上前一步,来到伸手就能碰触悠霁的距离。
“我……”手中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地上去了,悠霁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就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我回来了。”镇南侯再上前一步,在悠霁面前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绝世容颜。
“我……是……不是……在做梦?”即使那幅朝思暮想的面孔就在自己面前,悠霁还是不敢向前就怕像无数次在梦里一样,一碰就会把幻影弄碎。
“我是假的吗?”镇南侯慕容烈——或者应该说水月把悠霁紧紧搂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这个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
“你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三年来压抑的空虚寂寞让悠霁再也无法假装坚强,就这么在慕容烈的怀里痛哭失声。
“我答应你了不是吗?”慕容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三年来所吃的苦在这个孩子面前总算是值得了。
当年因为两人都处在任人宰割的劣势,无法可想的慕容烈只能让悠霁把刚被太后砍杀的宫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假意向太后认输。
自己则带着悠霁所能筹到的金钱出宫,务求能在宫外建造自己的势力。
为了确保不让太后广布宫中的线眼发现水月未死的秘密,慕容烈和悠霁约定,直到有朝一日两人拥有足够的势力时,他们才会再次见面——而在那之前,他们甚至连对方的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
在这三年来,两人也真地按照约定在各自的世界里默默拼杀,虽然无法通信但是他们之间却互相信任着——在远方也有和自己一样努力着的人啊!
“抱歉,我还是太不成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勉强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悠霁低声道。
“在我面前脆弱的你,只会让我觉得可爱而已!”慕容烈低声笑着。
不成熟的又岂止是悠霁,就连明知道现在还不是相认时候的自己也因为忍不住对他的思念而冒险现身,只不过所有的忐忑在拥抱的这一刻都值得了——毕竟自己是那么的思念他!
原本以为自己罪孽深重,宁愿放弃所有只求能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是这个生在帝王家却同样有着和自己一样不幸遭遇的孩子让自己无法置之不理。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或者是因为他拚死救自己的那份执著,但是无论如何——慕容烈已经决定,为了这个孩子即使是要他万劫不复,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