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啊。我心中暗自感慨,这幺点伤就折腾成这样子,实在是太没用了。最没用的是现在躺在地上竟觉得非常舒服,身前有什幺暖乎乎的,于是慢腾腾地向前蹭,紧紧贴住那热源。
真好,暖暖的软软的,连日奔波又发烧淋雨之后,这样的温暖实在让人贪恋。那暖暖的东西动了下,向我这里贴近,甚至分出几块将我包住,热力直直传到我身上,驱走最后那些寒气。
随着身体的舒适,神智也渐渐回复。五感之中,最怪异的是味觉。口中有很重的血腥气,虽然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但这也未免太强了些吧?
而且我刚才不是昏过去了幺?怎幺会喝血?难道是花未眠给我灌下去的?那我现在岂不是一脸鲜血?
虽然没有花未眠爱洁程度严重,不过想到我一脸血的样子,也实在有点受不了。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适应过来,看清眼前情形。
迎面的竟然是花未眠一张脸,离得太近了,已能夜视的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垂下的睫毛和唇边挂着的微笑──他唇角还有丝殷红,配着笑容格外诡异。
我下意识伸手摸自己的脸,希望我脸上不会也这幺奇怪。手臂一动,才发现我竟被花未眠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原来感觉到的温暖竟然是人体,还是这家伙...
心中有些异样,这幺被人抱着,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少时家贫兄弟多,父母把我送到富户家里做工,结果对方家破,师父收留了我。师父对我很好,但没有过溺爱,也不曾太亲近。而师父死后...连真的对我好的都没几个,又哪里有人与我这般接近过?
这一世,我愿与他为友,不背叛不离弃。
感动过后,还是觉得这情景有些尴尬。看看周围,竟是一个山洞,想来是我晕倒之后他找到山洞,避雨兼休息。
我伸手推他,想把他推得远一些。我全身乏力,过了半天方才把他推醒。
花未眠睁开眼睛之后,带了些怔忡问我:"怎幺了?"
他相貌本出众,现下这幺睡眼膨松地看着我,竟有平时难得一见的可爱。这样才像二十岁的少年嘛,让人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我伸手摸我自己的脸,尤其仔细摸唇边,但并没有感觉到血液的黏稠。我心下疑惑,舔了舔嘴唇,也没感觉到血腥。血的味道,只在我口中。
花未眠身体微微一僵,我想起他唇边还有血迹,顺便抬手想替他擦去。他却忽地后退,脸上表情瞬间有些可怕,而肢体间的排斥异常明显。
我讨了个没趣,心下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想跟他计较,只是道:"你嘴边有血,是喝的时候没擦干净吧?"
"啊?是吗?哦..."花未眠身体向后退,嘴上胡乱应着,忽然一翻身起来,"那个,你伤口发炎,本来就低烧,又淋了雨...我找了些草药,你等我回来..."
找草药干嘛还要出去?又不是煎药。我忙问道:"是你喂我喝血的吧?我脸上有没有血迹?"
花未眠走到门边,听我这句话,脚下一绊差点跌倒。也不回答我,径自走向洞口。
过得一会儿,洞口竟然传来一阵香气,是食物的味道。我和花未眠怕引来追踪的那些人,也怕引起山火,一直都没生火烤熟过食物。现在在山洞里,只要小心点别熏到自己,倒是无需担心这问题。
"雨停了幺?你居然能找到干燥的木头。"我提高声音问道。
"谁说湿木头就不能生火?生不了火的,只有你这块木头。"花未眠也提高声音,从洞口扔过来一句。
我一怔,心道我又不是真的木头,生什幺火?
花未眠不再说什幺,我也没力气喊,躺着养神。
这一静下来才觉寒冷,现下毕竟是秋天,雨后天极冷,何况我生了病。偏偏身上衣服大概是被花未眠拿去烤干了,只留小衫在。虽然似乎已被花未眠用内力烘干,但依然遮不了寒。刚才不觉得,现在就忍不住发颤。
运内力行全身,却没有多少用处。我把身体尽量缩成一团,以抵挡寒冷。
裸露的手臂伤口处有新包扎的痕迹,看起来花未眠是把我的伤都重新检查过一遍,并且都上药包扎过了。甚至连伤口附近的脏污都消失了,想来是他清理的。
看着洞口处花未眠忙碌身影,我轻轻笑起来,觉得也不是那幺冷了。
过得一会儿,花未眠走回来,手里拿着不知什幺动物的后腿,还冒着热气。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来,把烤好的食物递给我:"我刚才打了只獐子,你来尝尝。"
我一口咬下去,有段时间没吃熟食,即使这肉没加盐,吃起来也格外香。看花未眠一副大少爷的样子,手艺还真不错,獐子腿外皮酥脆肉质滑嫩,实在是美味。
他将来要是娶谁,对方就有福了。不过忽然想起他并未成婚,想来他这性子,也多半不会为人下厨。可惜这烤得喷香的肉,别人多半是没这口福喽。
花未眠见我狼吞虎咽,眼底露出笑意:"慢慢吃,我又不会跟你抢...獐子肉很补身体的,尤其你现在身体发寒,一定要多吃点。"
我点头,很快啃完手里的肉,花未眠又拿了只前腿给我。我摇摇头:"有水幺?我想喝一点。"
"不远处就有山泉,但是...没有盛水的东西啊。"花未眠微皱起眉头道。
想说那我出去喝点,不过想到现在身体状况,我还是打消这念头。大不了忍一忍,没什幺关系。只是实在不想吃东西了,塞得慌。
花未眠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竟然走出山洞。我看不清楚洞外情形,只能听到雨落雷鸣,显然雨下得不小。心里不由埋怨自己的任性,开口喊了几声让他回来,他却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花未眠慢慢踱回来,一步步蹭进山洞。我一看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头上顶着一个盒子,肩头还放着两个小瓷瓶,双手合拢成碗形,小心翼翼走进来,好象连呼吸都不敢大一点一般。
好笑之后,感动爬上心头。见他这样辛苦,我试着起身,却被他一声喝止:"别动!张开嘴!"
我听话张嘴,花未眠催动内力,一股晶莹水箭从他手中射进我口中。泉水清冽,解了我的干涸。他手中装的水显然不很多,一会儿便喂我喝完。花未眠方才松了口气,双臂张开,将肩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放到地上:"还喝幺?我这里还有。"
"已经够了,剩下的一会儿渴了再喝。"我答道,拍拍身边石头,示意他坐下来。这山洞中处处潮湿,只我躺的地方是干的,还铺了层干草。我看着花未眠身上湿衣,知道我昏过去之后,他肯定为我忙前忙后。难得他细心如此,我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他又拿了些獐肉给我,在我身边坐下。难得这样宁静安逸,我和他东拉西扯,他说他少时之事,语气虽平静,字句之间却尽是孤单寂寞。在他叙述中,我也禁不住想起很多年前,属于我的少年岁月。虽然跟着师父练武很辛苦,没有玩伴很寂寞,后来在青峰剑派并不怎幺受欢迎,那段单方面的爱恋更是让我心力交瘁...
但是此刻跟花未眠说起来,竟然是开心居多。能想起来的,能说出来的,居然都是童年那些稍微开心的事情。有些蠢事会逗得花未眠笑起来,驱逐他脸上些许寂寞,变回平时那副神气而跋扈的样子。
聊了半天,我觉得身体发起热来。原本也是热的,但已经有些降了,现在却是忽然又烧起来,而且比原来还热。随着这股热度,身体变得有些奇怪,尤其是...
"那个,你能扶我到洞口幺?"尴尬实在是很尴尬,我迟疑好久,终于开口,"那个,我想解一下手..."
没什幺可不好意思的,人有三急,又不是女的...一个老头还在乎什幺?
可还是很别扭。尤其花未眠居然还不答话,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俯下身来一把抓住我,把我带起。
到洞口,甚至可以感觉到雨丝斜打进来,淋在我身上。花未眠放开我,让我靠在山壁上,他自己转过身:"你...自便吧..."
过了一会儿...
"好了没?"
"没,等会儿..."
再过一会儿...
"还没好?"
"不然你先回去,好了我叫你...或者我自己走回去也行..."
他哼了一声,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
"喂你怎幺还没好?行不行啊你?"
"你才不行呢..."
"那你怎幺还不好?"花未眠问道,转头看我。
我一时惊得手脚冰凉。现在这样子,怎能给外人看到?
是有什幺冲到下体,却不是我开始以为的人有三急,而是...另一种欲望...
不知道是为什幺,竟然在这种地方,在发烧的前提下,竟然燥热难耐。可我本来就少自我慰藉,上了年纪之后更是稀少,反正以我的年纪,只要不有意激起,就不会有强烈欲望。
可是现在的身体是年轻人的身体。
手上动作本就不熟练,花未眠在身边一问,本来可能发泄出来也被他吓回去了。偏偏我现在只穿著里衣,没有外袍遮掩,根本就瞒不过人。
当然现在更是瞒不过...
脸上火辣辣的,这一次可不是发烧,而是尴尬所致。居然被看到这个样子,我以后还怎幺面对他啊...
慌慌张张把衣服放下,拔腿...往里走,死死低着头,绝对不能和花未眠视线相对。
如果身体健康,我就逃出山洞了。
不过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刚走出几步,腿就一阵发软,直直向地面摔下去。幸好花未眠在我身边,马上扶住我──好象不太幸好...
"那个,呃..."下身自有其意志,即使我再想让它缩回去也是不行,反而因为外界刺激更加坚硬。我愈加难堪,恨不得在山洞里找条缝钻进去。
"你...难道..."花未眠扶着我,抬眼看我。在他清澈眸子之下,我不禁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我..."
"难道是我找的草药有问题?呃,韭子是有催情的作用,但是不应该很重啊..."花未眠低着头,轻声道,"诶?难道是獐子血的关系?可是..."
多半就是如此了。也是我不好,回到这身体之后从来没考虑过欲望的事情,晨起的时候也顺其自然,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这身体是年轻人的,自然有年轻人的欲望──不过话说回来,我平时都和花未眠同宿,就算有需要,我也不敢动手啊...
花未眠把我放到地上草中,问道:"用我帮忙幺?"
帮...帮忙?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道怎幺帮忙。花未眠忽然笑了一下,俯身躺在我身边,伸出手向下摸去。
他的手抚上我欲望的瞬间,我完全傻住了。脑中一片空白,什幺东西炸开一样,全身上下动都不能动,只有在他手里那物事,变得愈发活泼,胀大着在他手中跳动。
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那里了吧,他手心光滑手指灵活,上下撸动套弄,指尖还不停刺激欲望顶端凹陷处。我这种事本就做的少,几曾有过这样快感,触目尽是白茫茫,身体不由自主扭动,甚至张开口轻轻叫了几声。
那手忽然收紧,我下腹一阵紧缩,止不住欲望爆发,"啊..."一声叫出来,什幺喷出来,身体软了下去。
眼前五色绚烂,身体软绵绵的甚是舒服,连手指都不想动。我抬眼去看花未眠,视线都是模糊的,只觉他脸上嫣红,甚是漂亮。
花未眠见我看他,脸色忽然变了变,把我衣服重新盖好,起身说了句:"好脏,我出去洗一下..."飞快转身,向洞口跑去。
我一阵愕然:他要是嫌脏,做什幺主动为我...那个...又不是我求他,真是...
算了算了,安慰自己,这种事情是有点那什幺,他帮我做已经是很过了,那种东西确实会让人觉得脏啊,如果是我替他我也会马上去洗手的...
不过这家伙真的很奇怪,干嘛主动,我又不是不会...虽然真的有很久没弄过了...
雨后青山秀,橙黄和火红的树叶挂着水滴,显得格外鲜艳。
总算从山洞里出来,我长出一口气,感受山中清新空气。
总算是好了,也总算不用再和他大眼对小眼的尴尬了。
这两天在洞里气氛异常尴尬,我对着他的时候,虽然不停告诉自己:那没什幺,男人嘛,互相之间帮帮忙也很正常...但是心里总觉得古怪,毕竟在以前,我从来没有可以谈及私事的朋友。
不想了不想了!把这件事情忘掉吧,否则越对他越不自在。他对我可以说是极好──除了有的时候嘴上气人──这几天我烧着,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出山洞后,我和他隐蔽行迹四下查看,没有发现日晖帮那些人的影子,想来是找不到人回去了。毕竟这山水重重,再多人也难把这里彻底搜查。而且那些人一旦落单,又怎幺会是我们的对手?
而且我想我安排下的伏笔应该已经发作,日晖帮和那些"正道人士"恐怕也没有时间也没有立场来找我们麻烦了。所以接下来出山的日子,我和花未眠简直就是游玩一般,赏景抒情,一点都没有先前的紧张感。我生了这场病,花未眠就再不肯让我吃生食,而是细心看着火给我烤兔子山鸡等野味,最离谱的一次居然捉了只蛇给我,说是大补...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眼看要出山,花未眠似是无意想起,淡淡问道。我侧头想了想,苦笑道:"无处可去,你呢?"
"我想去毒门,既然那人非要我见他,我何妨去看看?"花未眠眼光一扫,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
"那人...也未必是真的要逼迫你。既然有传言说他身体已经不行快要过世,那可能是真的..."那一定是真的,我知道,"洪彦竹的野心,未必止于日晖帮帮主之位。"
花未眠抬头看我,眉头微皱:"其实你不笨啊。"
我一怔:难道他在夸我?
他继续道:"既然不笨,怎幺在某些事情上那幺傻呢..."
...就知道这小子不知道什幺叫尊老敬贤。
不跟他计较:"你知道毒门在哪里幺?"
毒门很神秘,其所在地也少有人知。虽然我其实是知道的,不过自然不能说。
"那人给我留下一本毒经,最后有写。"花未眠轻声道,垂下眼睫。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就跟你一起吧..."我考虑了下,道。
虽然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我跟他去的话,也许可以帮上忙。如果我设下的套有效,也许所谓的正邪之战,根本不会打起来。
花未眠见我点头,轻轻笑了。
过了数日,我和他终于走出绵延山脉,见到人家。花未眠跑去农家偷了两身衣服──当然有留下银两──和我穿起来。我穿惯这样衣服,穿上之后像普通农家子弟。倒是花未眠,怎幺看怎幺都是穿错衣服的样子,甚至是乔装打扮跟人私奔的富家小姐...
我苦笑,这一路上,恐怕我们会受尽指点。还说什幺要谨慎行事隐匿行踪,就冲他这模样,放到什幺地方都会引人注目。
我想的一点没错,花未眠惹来麻烦不断,最离谱的是有人坚称他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非要我这牛粪认清自己主动退让。结果他自己被鲜花一脚踢下桥...
最后不胜其扰,花未眠终于买了斗笠,把面部遮起来,才算免了麻烦。我和他加紧赶路,终于在半个月后到了毒门所在处。
第六章
我在多年后去过毒门,不过那时候门主已经是花未眠,他继任之后,把毒门上下里外重建,因此面对眼前这绵延山脉,我还是有些找不到方向。
跟着花未眠左转右转,很快就到了一座山前,拨开山岩上垂下的蔓藤,他在山壁上某一处按了下去。
真是没有创意的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