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带他来闹市做什么?难道是要逛街买礼物?
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035.丞相被劫
他们走进了这间高档客栈,便衣侍卫分散到各个地方去了,只有少数人跟着进入客栈。
他从中午睡到下午,按照车程马力计算,这个地方离燕王宫已经比较遥远了。
燕王与随身侍卫走在前面,他被肖子配盯着跟在后面,在这个说近不近说远也不太远的距离看燕滕华的背影,他的确很高大,很健硕,他已经领教过很多次,要敌对这个男人绝不是易事,除非他放松警惕。
柳於阵并不真的想逃走,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自由被妨碍了,如果不是燕王老是因囚禁他为名哪里都不让他去,那他自然更乐意呆在宫里享受。
正想着,燕王忽然转过身,眼神明亮地看着他道:“你先上房间等我,子配随我来。”
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便有几名力气雄浑的便装侍卫上来“架”着他,把他推上二楼客房。
月兰跟在后面不住地说道:“你们慢一点,我家丞相身子不好,你们不要推他。”
但侍卫们全当没听见,依旧用力推攘着,好似柳於阵真的很不合作一般。
柳於阵也不生气,有人推着他上楼总比自己爬上去省事得多,于是优哉游哉地被推进天字一号房。
天气很热,侍卫守在门外,已是汗流浃背。
柳於阵要么睡,要么闹,处于两个极端的男人,此时正被这天气搅得睡意频频。正确的说,他是在等待,等待事情的发生……
“他们有事瞒着我。”他心道。
擦亮了怀中的柳叶弯刀,柳於阵明亮如野狼般攫取的眸子正微微转动,注视着这屋中的每个细节。等到看个明白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侧倚睡榻假寐。
房间里烧的熏香格外醉人,萦绕的烟雾将眼前一切精致的摆设烘托得更加迷幻,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真是的,谁的梦里会问道这么熟悉的味道——“呵,迷魂香。”
一楼雅座,燕王举到唇边的香茗还没入口,便听到便衣来报:“王上!柳丞相果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震惊得几乎跳起来的并不是燕王,而是觉得疑惑的肖子配,他不明白燕王叫自己来有何贵干,但他一离开却遇到了柳丞相被劫的事,自己实在罪不可赦。
燕王眼中露出毒辣的凶光,喝下瓷杯香茶:“嘭”然放下茶杯,冷言道:“坐下。”
子配简直摸不着头脑,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淡定地凶他?“王上,您没有听到柳丞相被带走了吗?”
“子配,柳於阵不是你的主,本王才是。”燕王话语中暗含怒气,一切好似尽在掌握,却又不受控制:“这段时间柳丞相性格大变,难说不是他跟柳陵的计谋。便让他走,该来的很快就会来的。”
“可是……”
“明日照旧启程赶往柳国边境,救出芷君要紧。至于柳於阵,本王早已料到他会跟柳陵走,迟早要被本王一举歼灭的,找回芷君,又何须在意他。”
见燕王如此淡定自若,肖子配自然坐不住了,别人不知道,他会不知道么,他所严守的冷宫绝不可能让柳丞相与其他人掉包。虽然他没有见过柳丞相,但如有闲杂人出现在他的禁地,他必然能够感知到。
柳丞相没有被任何人替换,这个人绝不是燕王认识的柳丞相!
“燕王。子配自小随你,戎马半生。您的心思子配看得明白,这个人并不如王上所想象的那样。”
燕王听罢,面上虽没有反应,但他心里早乱作团麻。
这个计划从去年就已经制定好了,为何如今遇上如此变故,柳於阵,你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别人将你带走的,原本将他和柳陵一起斩杀便是上策,为何如今竟然动摇了。
突然这个时候。
客栈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马蹄声破碎。
燕王指尖稍一用力,手中瓷杯变作灰白粉末随风零散,他俊朗的面容如今尽是狰狞。“竟然这么急着送死,在这种繁闹大街也敢造反。肖子配,本王命令你快马前往柳国,立即按照柳丞相的说法继续寻找长公主。”
“王国军?!难道是王爷造反?!”肖子配大惊失色,他万万料不到他们此行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引出并剿杀乱党。
燕王怎么选在了这个时候,前来探望被囚的柳国王子的柳陵就在附近,选在柳陵在的时候造反,那也就是说……他怀疑柳於阵出谋让柳国与燕国乱党联合?!
“子配,见到芷君便去御灵国,等国家稳定下来再带她回来。”
肖子配咬唇把心一横,知燕王心意已决无从反驳,立即抽出佩剑,带几名侍从开出一条血路飞奔而去。
那么接下来。
王叔,就让本王看看你的好戏吧。
036.又见面了
这么点迷魂香算什么?他在特训的时候可是要被关进催泪瓦斯小黑屋几小时,要是随便能被迷魂香迷了魂,他就不用做特工了。
他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其他地方,偷偷睁眼一瞟,轻纱帐子,硬板床榻,窗外与他来时环境差不太多。
门外有人。
随着木门“咿呀”一声被推开,於阵没有继续装睡,而是直起了身子警惕地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白衣胜雪,感受到他已经醒来,不禁在门口顿住脚,一扫方才的肃穆转而变得温和自然,轻阖门,缓步朝他走来:“於阵,我们又见面了。”
是那天带他去后花园的人?!
柳於阵眉头凝成了疙瘩,在大燕能随意走动的柳国人,对他如此在意,敢从燕王手中把他抢过来的人,除了柳陵,他不相信还有别人!
但是……据说柳丞相喜欢这个人啊。
於阵一想到这件事,感觉身上的毛发一点点全竖了起来,却见那白衣男子笑容温和,俊俏的脸蛋带着满满的期待。他不等柳陵靠近床榻,自己赶紧走下来,边说道:“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要是被燕王发现,肯定又要生气了。”
“我不管。”柳陵突然说道,他把手中土黄色的密函随手一揉扔在地上,快步上前拽住於阵衣袖:“那厮不但囚禁了我兄长,竟还敢带走你,与我作对是他活该。”
“啊?”於阵尴尬地看着他,这个儒雅俊秀的男子突然从腼腆优雅的状态直接跨入阴沉状,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是这瞬间爆发了一下愤怒,柳陵很快又缓和下来,温柔地抚着於阵乌黑的秀发,脸上毫不掩饰欢喜:“终于又见到你了,这段时间你还好吗?受伤了么?”他明亮如星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心疼地看着於阵,如此迷离。
於阵被他突然的靠近压抑得几乎窒息,这暧昧的举动却没有挑起他应有的反感,好似身体正默默接受着柳陵的温柔,并享受着这种亲昵。
不是吧……柳丞相你真的好这口?!
於阵心里抱怨,然而,柳陵的温柔直指了於阵心中的脆弱,他待於阵这般好,见不到於阵对他而言是这么痛心疾首的事情,即使没有言语的表达,他的神情却已经写满了这种悲喜交加。
“咳嗯……太子……”於阵红着脸,人早就退到杉木壁柜边去了,退无可退。
“嗯?”他果然应了,忧伤的脸色立即被欣喜冲淡:“於阵,我们回柳国吧。”
於阵咬咬牙,他有种感觉,柳陵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受伤的,因而生怕又碰碎了他那玻璃心,于是用极轻的声音问道:“芷君公主,真的是你带走的?”
然而这一问却让柳陵顿时松开了手,他漂亮温柔的眼睛里,闪过无法掩饰的嘲讽和绝望:“呵,呵呵。於阵,你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个燕芷君。你骗我。”
於阵慌了,就好像小孩子得不到糖要闹别扭,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哄这个好像被自己亲手捏碎了心一样的大男孩:“额,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柳陵跟他差不多高,年纪也相仿,但很明显柳陵比他执着多了,他双手一撑,紧紧把於阵困在壁柜边上:“我误会?那於阵,你喜欢我吗?”
於阵最怕这种越靠越近的距离,他怕他一忍不住就把柳陵摔出去,那玻璃心可要彻底碎了。
可是这要怎么回答他才好呢?替柳丞相说喜欢他?还是替自己说句公道话——“老子不喜欢男人啊!”
一点语言素养都没有的柳於阵一时间犯了难,琢磨半天,他只好道:“我半点也不喜欢芷君公主。”
柳陵得到这个答案,明显比刚才高兴多了,撑在於阵耳边的双手收回来:“是,燕芷君是我带走的。整个柳国都传言你出使大燕,与燕芷君你侬我侬的,我这么做也全怪你。可我不过带兵打仗半个月而已,就听说你成为燕国的丞相了,我来燕国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於阵吞了口口水,他总不能告诉柳陵自己被囚禁了吧!那只是火烧浇油。“我现在没事了,你快放了她吧。”
“……於阵,我知道我很轻率,但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柳陵淡淡地道:“若燕滕华还能活着,他自然会见到燕芷君的。”
於阵心里“咯噔”一沉,立即从对柳陵的担心转到了对燕滕华的在意。
“燕国的安郡王已经将他包围,王宫都在安郡王的控制下,我们柳国很快就能脱离大燕的束缚。”柳陵道。
於阵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们都以为他是吃素的吗?从他被带到这个地方起,他就已经猜出他们的目的是针对燕滕华而不是自己了,而燕王刚刚得到王权,此时轻车简出就算行为极其隐蔽,仍是异党出手的好机会。
在这个世界而言他完全是陌生人,本无所谓敌我,而他不过是希望不要出现国家动乱,以燕滕华带的那些人,布的那些兵来看,他们出行也完全是有备而来,斗争一触即发。
037.不许你死
於阵走到矮窗边,西方已经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他这儿还是一片宁和,眼看着小街青砖红瓦,人民安详,谁会知道有一派人正在这条街的某处争夺着国家的统治权。
“太子,於阵要走了,想要跟燕滕华斗,这些兵力还远远不够。我不希望柳国因此被牵连,你快走吧。”於阵笑眯眯地道。
柳陵正要质问,於阵脑海中倏地一闪,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念头进入了他的脑海,他突然转过来拽着柳陵问道:“月兰呢?月兰有没有跟着我一起过来?”
“月兰是谁?”
不待柳陵阻拦过问,於阵双手握拳,指关节“咔咔”作响,用低沉的声音道:“我的侍女……混蛋!”
说罢,他松开柳陵的衣服,突然从二层楼阁的窗子跳了出去。
“於阵!”柳陵眼看着柳於阵跳下窗子,於阵那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两滚,爬起来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跑路,他心疼地大声喊着,声音近乎哀求:“你是我的於阵,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
柳於阵回头挥挥手,一大片人从那楼阁冲下来,准备要追捕他:“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太子自己保重!”
“好,那我等你!”
“……我不会再回来了!我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柳丞相。再会吧!”
柳於阵潇洒的转身,带不走柳陵心中的凄凉,那宽大的衣袍随风扬起,凌然气质比起任何一次柳陵看他的背影更加高大,更加帅气。
“於阵……所以,你爱的不是燕芷君,而是燕滕华吗?柳於阵,你要是敢跟燕滕华在一起,我柳陵一定要毁了他和他的大燕。一定!”
屋中的男子面露凶光,他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那些心机手段,会用在他心爱的柳於阵身上。
燕滕华,你小子千万别出事啊!老子还没虐你呢!
柳於阵跌跌撞撞,以他敏锐的方向感迅速回到了他们入住的那间客栈。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人人闭户不出。
冷兵器交接,发出“当当”碰撞的声音。
燕滕华早已在宫中步兵埋阵,就等着安郡王入套。看上去没有带多少兵卒出宫的燕滕华,此时正被大批禁卫军保护着,根本不耗他半点力气。
乱兵或有倒戈相向,或有抵死反抗,最终局势自是安郡王的同盟被活活包围。跟安郡王联合的是持有东方兵权慕将军,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动用兵权的时候,竟然会被以“兵符是假的”而拒绝。
“好个无耻小儿,你是何时调换我的兵符的?!”
慕将军站在大街的十字路口,被士兵团团围住,此时那身穿军甲、高大雄壮的人儿已扔去兵器,张开双手,任人指对而笑意不减。
燕滕华冷眼侧目,坐在空荡荡的客栈仍品着杯中茶香,根本不为所动:“对付你本不需用计。只是这兵权对本王而言很是重要,还是及早收回来的好。”
“哼,就凭你这被流放边疆的杂碎,也敢在宫中自尊为王。天下本就应该是安郡王的天下!岂是你等鼠辈可以觊觎的。”
燕滕华冷哼,茶盏入口间,数十把利刃已经刺穿慕将军身体。“安郡王聚众谋反,不但陷害本王母子,还弑杀先王,罪不可赦,本王留着他就等这一天。本王要教他知道什么是绝望。”
“回禀王上,安郡王已自缢。”
听到来报,燕王凌厉的脸色微缓:“安郡王离世,东方政权自会回到本王手中。去,把安郡王的长子接进宫,本王会好好待他的。”
赐幕将军一死,那男人倒是死得其所,果然烈性子,宁死不降。
倒是那柳国大王子柳齐,征下柳国后,此人被捕,自断筋脉,大燕也算养他多日,没想到他会跟王叔联合,这该说是柳陵的计划,还是……那柳丞相的。
在这被夕阳染红的街头,兵刃散落,尸体遍地,慕将军虽死,反军却并未停止,带头的仍奋勇拼搏,以卵击石。
燕滕华放下茶杯走到客栈之外,横眉这一切血染,他的大燕,他心爱的国家,难道他愿意让自己的子民内乱流血?这绝不是他想要的,动乱到底何时才能停止。他答应了母后还大燕一个安宁的幸福,为何如今却越走越偏,他留下王叔本出于亲情,结果也不过落得个拼死相向。
哼,只能说这世上本就人心不古,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柳於阵,你要本王相信你没有参与计划好,还是要本王连同你一起憎恨好?
他随手就能打死一名朝他冲来的士兵,尽管他不愿意那样做,但是“来者不拒”,但操被他打中的人,必是肝胆寸断,立即毙命。
偏是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了一个独特的杀意,就在那道红木门槛之后。
很近了。
燕王宁静的面上泛起微弱的诧异。
内功聚起,就在那冰凉带毒的利器就要来到他跟前时,他猛地转身,挥手,一掌赏他个爽快!
“月兰不要!!”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电光火石之间,那人竟如此快速地抓住凶手的双肩,往后一推。
“嗤——”
“嘭——”
燕滕华的掌已经收不住了,一掌下去结结实实地打在那身瘦弱的身子骨上,那身子便直直地向前冲去,一把长长的红刀子立即刺穿了那人身体,几乎要将刀把吞没。
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从那身素雅的衣袍上弥散开来,何其刺目。
039.神医鬼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