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修这么一嘲讽,楚云立刻明白了这几名筑基修士的意图。
昆仑山原则上只允许元婴修士定居,但为了让他们不会过于“寂寥”,这才给了每人两名金丹十名筑基的随扈名额。筑基修士的名额虽多,能够被元婴修士相中进而带至昆仑的修士十有⑧九都是天赋异禀,他们在筑基期停留的时间本就不会太久,昆仑山中又灵气浓郁,在此处修炼一年甚至抵得上普通灵域十年,这就使得很多筑基期的修士在昆仑没待多久就要面临结丹的问题。
但结丹修士的名额却只有两个,而且通常都不会留有空余,这就意味着那些筑基修士在结丹后就必须离开昆仑,回到其他灵域去修炼生活。有些修士巴不得在结丹后离开昆仑,去中等灵域里做山大王,但也有一些修士并不愿为了所谓的自由而离开昆仑这处天底下最好的修炼之地。
眼前的万新安显然就是后者。
被女修揭穿意图的万新安却是连表情都没变上一下,不慌不忙地向楚云拱了拱手,“栾修士说的不错,在下等人正是想毛遂自荐,成为楚前辈的随侍金丹。”
“等人?”楚云将目光转向他身后诸人,那数量怎么数都远大于二,不由问道:“有没有搞错,每个元婴修士只能接纳两个金丹修士,你们这多人难道都要给我爹爹做随侍金丹,这怎么可能?”
“关于这一点,我们自有我们的解决办法,当然是优胜劣汰,看谁先结成金丹了。”万新安微微一笑,接着便话音一转,问道,“既然您叫楚前辈爹爹,难道您是楚前辈的爱子?”
“有什么不对或者不可以吗?”楚云对这种主动上门献殷勤的家伙一向没有好感,听到他这么问,立刻回了一双冷眼。
“楚前辈的元婴大典上似乎并没见到你呢!”万新安身边的一名筑基修士说道。
“那时候我正闭关呢!”楚云撇嘴说道。
“那么重要的场合,你竟然不出席?”另一名修士诧异地接言。
楚云以一双白眼作为回答,旁边的女修却是大咧咧地嘲笑起来,“这就是一个儿子和一群儿子的区别——一个是宝,当心尖子似的疼;一群是猪,死俩都不心疼!”
听到女修的话,在场的好几名修士都变了脸色,明显是被说中了痛处。
但就算脸色最黑的那个修士也没敢出言不逊地跟女修发火,显是顾忌女修的身份,不敢顶撞于她。
万新安却是笑容不变,“栾修士说的不错,在我们这种家族里,儿子都多到不值得心疼了,更何况隔了辈的孙子,曾孙?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自谋出路,奋发图强啊!”
——不愧是世家子,这脸皮真是厚到没法说了!
楚云暗暗冷笑,心想,若是不被家族重视,你们怎么会被送到昆仑山来?元婴修士可以携带的筑基期修士虽比金丹要多,可对那些奉行多子多福的大家族的世家子来说,却也是要经过百里挑一的层层筛选才能竞争得到的!到了这会儿诉苦说不受重视,当谁白痴啊?
楚云当即把脸一板,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要奋发图强,那更应该出去闯荡一番,不能局限于昆仑这一亩三分地上啊!”
万新安的笑容终是僵了一下,但马上便又恢复如常,“楚修士说得有理,可惜我等早已如笼中鸟一般安逸惯了,若是就此离开……实在是连去哪都不自知。”
——那又关我屁事!
楚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则用更为婉转的语气说道:“那还真是糟糕,可惜我那爹爹一向清静惯了,最不喜欢身边有人打扰,否则也不会只带我一个人来到昆仑——说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楚家也是有不少金丹修士的——呃,你们不会真不知道吧?”
看到万新安等人明显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楚云顿时意识到面前这几名修士恐怕对楚涵阳的背景并不了解。
一旁的女修也马上证实了他的猜测,冷嘲热讽地说道:“他们若是知道楚涵阳的楚字是从哪得来的,哪还敢跑来这里堵人?要知道,若是你那爹爹脾气上来,把他们修为全废,他们家里的老爷子还得登门向你爹爹赔不是呢!”
“你在胡说什么!”万新安身后的一名修士终于忍不住质疑起女修的说辞。
女修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不信?不信就回去问问你们家的老爷子,甚至是他们的老爷子,看他们哪一个敢得罪楚涵阳他爹!”
——他那个便宜爷爷竟然这么不好惹?
楚云眨了眨眼,心里颇感惊讶。
万新安等人却比楚云还要惊讶,只是没人再敢质疑女修,倒是开始琢磨要不要先行离开,省得楚涵阳一会儿出来,知道事情经过后真的生气发火。
这时候,大厅里却是白光一闪,冒出了一名手握长剑、一身狼狈的年轻男修。
“呀,又失败了呢!”看到这名男修,柜台后的女修顿时幸灾乐祸地大叫起来。
楚云却是一愣,因为这名男修他认识,正是被戚一轩带到昆仑的段子詹。
段子詹明显不像其他修士那样畏惧女修,一听到女修的声音便怒火中烧地瞪了过来,但还没等他开口,楚云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使得他不由得转怒为喜,快步向着楚云走了过去,“楚师侄……咦,你这么快就筑基了?”
“谁是你师侄啊,没搞清楚辈分之前别乱攀关系!”楚云马上抓出三张纸符,对着段子詹威胁道,“还有,我本就是筑基修士,不过是你眼睛瞎,看不出来罢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怎么可能将我击败!”段子詹却是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虽然碍着楚云手里抓着的那三张纸符不好上前,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师弟怎么会在昆仑?对了,我听闻你的父亲已晋升为元婴,莫不是跟他老人家一起来的?”
听到段子詹这样问,楚云却是不由一愣,挑眉问道:“我说,姓段的,你离开天玑门之前,宋京文他们就没跟你说过什么?”
“楚师弟,你怎么可以直呼宋掌门姓名,这也太不敬了吧?”段子詹沉声喝道。
“滚边儿去,你这个连辈分都没有的家伙没资格说教!”楚云撇嘴冷哼,心里却已经肯定,宋京文他们并没把天玑门和楚家的关系告诉段子詹,至于这是因为什么,一时半会儿倒是不好琢磨。
但一旁的女修却再次插言了,“宋京文?那不是钟奎的小徒弟吗?我记得钟奎把他送去什么地方当掌门了,就是这个天玑门吗?这个姓段的小家伙是天玑门出来的?呀呀呀,这样算起来,你们可是一家人哟!”
“谁跟他是一家人!”楚云不由瞪眼。
“啊,对了,这个天玑门是钟奎的,不是楚怀恩的!”女修马上击掌,但随即又话音一转,“不过楚怀恩那个混蛋家伙一向把徒弟当私产,钟奎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钟奎的门派还不也一样就是他的门派!”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段子詹明显愣住,似乎一时间无法将女修所说的话消化干净。
“怎么,听不明白?”女修上下打量了段子詹一眼,“奇怪了,难道你到昆仑后还没去钟奎的洞府认祖归宗?哦,对了,你说过,你是戚一轩那个小狐狸带进来的,因为什么采摘季的奖励……唔,不对,还是不对,戚一轩那个小狐狸为什么偏偏要把这样的奖励给你?难道他和楚家走到一起了?”
——大姐,虽然戚一轩确实是只狐狸,但你这样胡乱猜测,还是大声地胡乱猜测,可是会让别人对戚一轩和楚家的关系产生怀疑的!
楚云顿时觉得这名女修简直就是个搅屎棍,总要把别人搅得一塌糊涂才心满意足。
一旁的万新安等人也早已竖起了耳朵,明显对段子詹和楚云的关系大有兴趣。
女修这时却已将怀疑从戚一轩和楚家的关系转移到了楚家对段子詹的态度上,中间还问了一句段子詹的师父是谁,得知他只是出身天玑门却没有正经的师承之后,立刻露出了原来如此的古怪表情,接着便撇嘴说道:“难怪都不安排你去认祖归宗,原来是你自己不肯拜人家做祖宗,搞得人家怕你欺师灭祖啊!”
女修的话字字在理,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起来却都很不是滋味,段子詹更是被说得脸色青白,最后只能当作没有听见一样,转回头,继续向楚云说道:“楚师弟,我想你接下来肯定又要催我还你灵石,不过……”
“不会。”楚云马上打断,“你那张欠条已经被戚一轩戚前辈买走了,以后你直接找他还钱就是,别再来骚扰我!”
“戚……戚前辈替我付过了?”段子詹不由得又是一愣,表情却是惊中有喜,喜中有悲,甚是复杂。
“不是替你付过了,而是将欠条买走了!”楚云咬文嚼字地说道。
段子詹似乎并未听出这其中的差别,只用那甚是复杂的表情看着楚云,喃喃说道:“楚师弟看来是不想再与我扯上关系了。”
——总算开窍了!
楚云撇了撇嘴,没有接言。
段子詹却忽地表情一变,接着便面色严肃地行了个拱手礼,向楚云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楚师弟最后许我一事……”
“凭什么?”楚云不由挑眉,刚刚好转一些的心情顿时又晴转多云。
“楚师弟莫恼,在下求的只是与楚师弟再次一战!”段子詹很是认真地说道,“楚师弟应该也知道,在下乃是剑修,修的是剑,求的是人剑合一,但上一次在下却败在师弟的灵符之下,使得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夜不能寐……”
“别废话了,我又不是你师父,没义务为你指点迷津。”楚云不耐烦地打断,“再说了,凭什么你挑战我就要接受,你以为你谁啊?”
“楚修士此言差矣!”一旁的万新安忽地插言,“大家都是筑基期的修士,切磋本就是互通有无之常事,与身份义务又有何关系……”
“那你就去和他切磋好了!”楚云冷冷地将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或者随便换个修为更低的修士,只要准备个几千张纸符,用力地砸他就是,我就是这么赢的!”
万新安顿时说不出话来。纸符对他们这种出身的修士虽然不算什么,但也极少会有人动不动就携带数千张出来。要知道纸符再便宜也是有成本的,毕竟高阶的制符师不会浪费灵力和时间去制作低阶纸符,而低阶的制符师又成功率太低,很多人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做得出一千张这种数量。
万新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也是怕楚云趁机将这千张纸符的成本转嫁到他的头上——能不能负担是一回事,值不值得去负担则是另一回事。
旁边的女修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将话题接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拿灵符砸来砸去的有什么意思,又看不出真本事,要我说,你们不如在我的幻塔打场擂台,看谁闯的关卡多,拿到的奖励好!”
四九、比试
“栾修士的提议甚佳!”万新安马上附和地点头,“段修士,楚修士,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让万新安意外的是,不仅楚云露出了轻蔑的冷笑,连段子詹也皱起了眉头,仿佛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旁边却忽地有人插言,“云儿,应下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楚云立刻不悦地转头,拒绝道:“谁愿意凑热闹让谁去应,我才不要像猴子似的供人观赏呢!”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去布置试炼之地的楚涵阳,见他从铁门里走出来,其他几名筑基修士赶忙躬身施礼,只有女修跟着楚云一起皱眉,嘟囔道:“怎么这么快,别是……唔,还好,虽然也有点偷懒,但好歹有点难度,不是摆了个空架子。”
楚涵阳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楚云身边,淡淡说道:“我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这里塔里闯上一番,看看你到底能将自己的修为发挥到何等水准。”
“我……”楚云还想找理由拒绝,柜台后的女修已抢先开口。
“初到昆仑的筑基修士总要闯一次试炼塔,让大家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这就跟元婴修士要在塔里布置自己的试炼之地是一样的习俗,你也不能当那个例外!”女修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你不想让人把你闯塔的事当猴戏看,那也很好解决——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一起进去,谁也别想留外面看热闹!”
听到女修的话,万新安等人具是一愣,但愣过之后却也没人提出疑议,反倒有两个修士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明显地跃跃欲试。
楚涵阳却是皱了皱眉,没有就此接言,盯着女修,像是在等她吐出下文。
果然,女修很快便继续说道:“不过呢,你们也都知道我这试炼塔的规矩,无限制闯关的话,进一次门要一块上品灵石;限时闯关的话,进一次门要一块中品灵石,端的是一视同仁,童叟无欺。”
楚涵阳立刻明白了女修的意图,目光一扫,点数了一下在场的筑基修士,然后拿出七块上品灵石,放到柜台上面。
“哎呀呀,你可真比你那老子大方多了!”女修马上笑逐颜开,抬手一拂,将七块灵石全部收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楚云也不好再找理由不肯闯塔,只能一声不吭地撅起嘴巴,表示自己依然心不甘,情不愿。一旁的段子詹倒是露出了喜色,使得楚云不得不怀疑,刚才他没有应承万新安提议的原因其实是口袋里没有灵石,而管理试炼塔的这名女修也明显不可能会让他赊账。
“不过呢,但凡比试都应该有个彩头,否则就未免太过乏味,让参加比试的人也提不起干劲不是?”收下灵石后,女修再次开口,“楚修士,不如你先出个彩头如何?说起来,这几个小家伙可是很想在结丹后去你的地盘上当随侍金丹呢!不如你就好人做到底,干脆满足了他们?”
“随侍金丹的事就不要想了,我不需要,也不想要。”楚涵阳一口回绝了女修的提议,接着又淡然说道,“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今日比试的赢家,日后可自备材料,让我为他量身炼制一件上品灵器,而且这个承诺并不限于现在,你们大可等到结丹后再来找我。”
“您是炼器大师?”万新安等人眼睛一亮。在修真界,最稀有的杂学师虽然是阵法师,但炼器师的数量也向来不多,敢于承诺自己可以炼制上品灵器的高阶炼器师更是少之又少,一点都不比高阶阵法师常见。
“楚家在炼器一道上那可是家学渊源!”提到炼器,女修却是咬牙切齿起来。
女修话里有话的表达方式并未让楚涵阳在意,他全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向女修问道:“栾修士,你要的彩头,我已经给出来了,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彩头,表示一下?”
“好说!”女修把下巴一扬,“难得有个乐子,我当然也要大方点——咳咳,我宣布,在今天这场比试中获胜的人,可以从我这座塔里任选一件宝物——注意,是任选一件哦!”
“是从塔内所有宝箱里任选一件?”万新安惊喜地问道。
“没错!”女修对万新安的反应很是满意,得意地点头道,“要知道,能看到塔内所有宝箱这一点就已经是个极大的彩头,光是宝箱里都有什么宝贝这个消息就足以让你们和其他修士换上好大一笔灵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