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蓝颜录 下——墨若蝉

作者:墨若蝉  录入:01-17

“豺羽”江蓠挡在豺羽面前,“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至于动手,再说,你要合阴果有什么用,你知道合阴果有多可怕吗?”

“不知道”豺羽推开江蓠,双目冷冷的盯着凤昙,轻轻续道,“我只知道,它能救命”江蓠的火气噌的一下冒了上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连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急于救命,就能乱投医吗?江蓠一把抓住豺羽的领口,将豺羽整个人提到跟前,仅一拳之隔,豺羽看着江蓠暴跳的青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说一句狂妄的话,江蓠一定能将他直接扔出去,识趣的闭了嘴,却很不服的一直与江蓠对视。

“你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江蓠终于败下阵来,豺羽无所畏惧的眼神让江蓠感到无奈,拽着豺羽向偏殿走去,“我让你见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慈凌,苍白的脸上沁着层薄汗,整个人骨瘦如柴,躺在白纱帐里,是那么单薄可怜。江蓠轻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慈凌的手在手心里缓缓一握,低柔的嗓音带着蛊惑般的沙哑轻轻响起,“小凌,来,睁开眼睛看看,有个可笑的家伙想要走一遍你走过的路呢”

慈凌陷入无尽的黑暗里,只能恍恍惚惚的听见一些生息,尤其是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仿佛跑到了他的耳朵里,一声一声时轻时重的撞着他的耳膜。不想醒来,在经过生死徘徊之后,慈凌还是想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一个长长的好觉,对身体周围的感觉朦胧模糊,意识逐渐的飘远。像每一次昏睡前一下,慈凌在意识渐沉的时候,微微握了握手,只是为了告诉牵挂他的人,他还很好。

江蓠满足的摸了摸慈凌的脸,看着慈凌的眼神全是温柔,那一倾温柔,让豺羽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慈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豺羽并不知道,隐世四万年之久的慈凌仙君,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豺羽有些愣,还没有想明白江蓠为什么让他见慈凌。

“你觉得慈凌可怜吗?”不知何时进来的凤昙走了进来,站在床边,俯身仔细望了慈凌一会,侧目瞟着豺羽,“慈凌如今这副模样,就是拜合阴果所赐”

“啊?”豺羽反应不过来。“合阴果救不了人,只会害人”凤昙直接与豺羽挑明,“我那里的确还剩一枚合阴果,之所以至今还留着,只是为了时时警告自己,不许自己忘记这件事而已,我可没有在拿出来害人的勇气了”

“你骗人!”豺羽毫不犹豫的反驳他,“凤昙仙君是掌管草木轮回的,对于合阴树,仙君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仙君说合阴果只会害人,但它不是一样也能救人,合阴果对仙魔神佛来说,都是修复身体的一大灵物,若不然,天帝为何到如今才允许仙君砍了合阴树,恐怕只有一点,天帝与仙君没有料到,没有料到合阴果强大到可以毁灭生命,仙君说什么留下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犯过的错,但我却认为,仙君恐怕是没舍得毁了那枚合阴果吧,不仅仅是因为合阴果强大的修复奇能,更因为,合阴果唯世间这一枚,仙君舍不得”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自从青阮死后,合阴果也成了一大忌讳,他人都知道合阴果是提高修为修复身体的一大灵物,却很少有人知道它那个要命的缺点,就算我给了你,又怎么样,如果你想救的人与合阴果无缘,即使给了你,也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而已”凤昙一本正经的劝豺羽,“奉劝一句,豺羽仙君还是打消了对合阴果的念头吧”

“不,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带走合阴果”豺羽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怎么,豺羽仙君,你想让你保护的人给你生下一个一个血淋淋的糜肉吗?”凤昙戏谑的笑,“还是希望那人最后变成慈凌这副模样,还是想看着合阴果强大的灵气将那人炸成碎沫?”

豺羽顿时一愣,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什么都料到了,偏偏最后这要命的一点他没有料到,如此说来,不管墨陵郎将来爱的是什么人,体内的合阴之灵必须通过一个媒介脱离,那么,墨陵郎未来的命运实在不堪到了极点。

但豺羽还是得到了合阴果,并将它混着多味草药炼了一粒丹药,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墨陵郎体内。

墨陵郎的嘴巴张得极大,凤昙伸手握成拳头对着墨陵郎的嘴巴比了比,已经足够塞下他的拳头了,看着意料之中的表情,凤昙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松,“你难道就这点出息?还是,你腹中已经长上了一块糜肉?”凤昙最后一句话惊得墨陵郎狠狠的抖了抖,恐惧如影占据了他整个心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吓着了?你不会怪我给了你师傅合阴果吧”凤昙笑得越加轻松,“放心吧,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你师傅为了你,只是将合阴果炼成了一粒丹药放在了你体内,随着你的成长,会不断吸收丹药中的合阴之气,由此,不会因合阴果灵气强胜而伤了你,不过,合阴果毕竟是合阴果,你师傅还是很担心,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越加担心”忽然一顿,叹气道,“不过,他担心的倒很正确呢”倏然一笑,伸手摸过掉了地上的鱼竿,失望似的埋怨起来,“唉,居然没有一条鱼肯上钩”

忍不住战栗,墨陵郎尽管极力压抑着自己对这件事的恐惧,但还是难以接受,跪在地上,手指抠着泥土慢慢缩紧,不敢相信凤昙的话,这样恐怖的事,居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用合阴果?什么用意?到底什么用意?”墨陵郎不愿意去想,一直疼他疼到命都能丢的师傅,居然将一个可怕的东西用在了他身上。到底什么用意?什么目的?

“徒弟也有白养的时候”凤昙叹息的摇头,豺羽拼死拼活的要救墨陵郎,到底值还是不值?一切皆在命盘里刻得清清楚楚,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让自己在痛苦中挣扎迷茫,让痛苦蔓延,甚至危及一直爱着自己的人。

“是福是祸皆看个人造化了”凤昙站在墨陵郎面前,还是多了一句嘴,“豺羽可不是一个会乱来的家伙”不需要再多提什么,不管墨陵郎是恨豺羽也好,怨豺羽也罢,那都是墨陵郎与豺羽之间的恩怨,凤昙管不了,也不想为豺羽争辩什么。凤昙慢慢收了钓鱼用的用具,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替豺羽有些伤心,若让豺羽知道他一心维护的徒弟会这样看他,豺羽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这样的徒弟,这样的徒弟啊,不要也罢。

墨陵郎难以接受,养了他整整十七年的师傅,他心里敬重依赖的神一样存在的师傅,居然会将一个可怕的东西用在他身上,可有想过,他能否承受?愿不愿意接受?自作主张的为他决定了未来,给他布下这么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让他情何以堪呐!

从音器山下来之后,墨陵郎一直颓的厉害,精神恍惚,也懒得在去想豺羽的事,一直陷在凤昙赐得噩梦里难以自拔。眸色漆黑若夜,幽冷阴鸷,他想他已经没有必要去找豺羽了,还是,回到叶蔑析身边,更好吧。仰头看着天空,内心深处流过的浓浓的悲伤到底是因谁而悲,为谁而伤呢?

乍暖还寒的春天最让人难以承受,天气还是那般的善变,骤然的降温,仿佛又回到了腊月天,天气冷的,几乎都要担心大地到底还能不能重新苏醒过来。

落在窗台上的光影一点一点慢慢的轻晃着,文竹细丝一样的枝叶缓缓拂开。焚在床头的小铜熏升起丝丝缕缕的烟气,勾起的纱帐轻轻浮动,只闻得床上的人清浅细弱的呼吸声和着一起一伏的胸膛轻轻响起。

有脚步声急促的临近,却又蓦然一停,仿佛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

“小幕”床沿陷下去了一点,有一个温暖的手掌慢慢抚上脸颊,白幕朦胧中,轻轻张了张眼睛,模模糊糊看着个人影,担忧的眉毛几乎打了结,可眼皮的沉重又毫不犹豫的带远了思绪,以为是自己想念的人回来了,原不过是自己做梦而已,可心里还是想得紧,一去不复返,是不是,在外头玩得太野了?还是把他忘了呢?

“小幕”又一声轻唤,终是没有将昏迷的白幕唤醒,只瞧着白幕唇边那抹苦涩的笑,也足够叶蔑析疼的死去活来了。

“当归”叶蔑析咬牙切齿的瞪着地面,强自镇定着吩咐,“去吧徐苌楚叫来”徐苌楚三个字硬生生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怒火噌噌的往上冒,碍着白幕,叶蔑析硬是压了下来,只是脸色狰狞的可怕。

第八十三章:归来

抬眼一看白幕,心里越加难受,走的时候,还有力气与他治气,回来却只看着白幕奄奄一息的容颜。叶蔑析把整个王府交给了徐苌楚,把令人心疼的白幕也一并交给他,本就是想让他更好的保护白幕,这下好了,一个好好的人儿,居然病成这副模样,徐苌楚难辞其咎。

徐苌楚走到静清院外,停了脚步,看着半开的院门稍稍有些迟疑。一向冷酷的徐苌楚,从来没有尝过愧疚是什么滋味,这一次,真是尝了个圆满。叶蔑析会怨他,会恨他也情有可原了。

在一场春雨滋润下,满目翠色欲滴,天空澄澈,朵朵白云随风轻移。在这个不温不火的春末时节,空气都携着丝丝慵懒。

徐苌楚看着窗前吐出绿色的桂树,这么好的天气,若放在以往,叶蔑析肯定又要兴师动众的带着三位主子外出踏青了。只是,今年,不知怎么了,事情就是那么多。白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是不是他的错,叶蔑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叶蔑析是那么那么的心疼白幕,而他,却没有保护好白幕,叶蔑析肯定连杀他的心都有了吧。徐苌楚苦笑,他毕竟不是神呐,哪有那么大本事救得了白幕,只是愧疚,如果白幕不出府就好。

心里虽然很想避开叶蔑析质问的目光,但徐苌楚还是没有选择逃避。只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看着叶蔑析单膝跪在床边,心疼的握着白幕的手,垂着头很痛苦的轻吻白幕的手指。

叶蔑析心里极度痛苦,当初将白幕从白府带出来的时候,就对苍天发过誓,一定一定要保护好白幕。可如今,看着白幕气息奄奄的模样,胸膛里那颗心脏就仿佛让人踩了一脚一样。叶蔑析重重的轻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侧头看了徐苌楚一眼,仔仔细细的给白幕掖好被角,起身慢慢的向门外走,脚下并没有停顿,经过徐苌楚身旁时,伸手揪住徐苌楚的衣襟,直接拽了出去,刚拐出院门,叶蔑析一把将徐苌楚摁在了墙上,一勾拳打得徐苌楚鼻血直流,叶蔑析气得直喘粗气,“徐苌楚,你想怎么解释?”

“你已经看到了,我还解释什么”徐苌楚气势不足,也懒得解释。

徐苌楚满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叶蔑析,遭到了叶蔑析一轮疯狂的殴打,徐苌楚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半分,任叶蔑析打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靠着院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叶蔑析也累得不轻,手臂也觉得麻木,与徐苌楚比肩坐在一起,颓废的垂着头,喘了好一会,才慢慢问,“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发泄完了?”徐苌楚抚着胸口剧烈咳了两声,“你刚回来就开始乱发脾气,如果知道白公子的事,我恐怕要小命不保了”叶蔑析猛得把徐苌楚抓到眼前,“这话什么意思?”徐苌楚拂开叶蔑析的手,伸手捋了捋跌乱的头发,侧头躲避叶蔑析质问的目光,却又一言不发,淡淡的转移话题,“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几个呢?”

“少给本王转移问题!”叶蔑析往地上狠狠一啐,“快说,小幕到底出了什么事?走的时候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听说六哥一早就回来了,我一猜就知道你就在这里”叶溪客慢慢走来,脸上难得的带着丝正经的笑,一看被修理的鼻青脸肿的徐苌楚,又忍不住弯着眼角笑起来,“哟,苌楚,难得你也有不还手的时候,六哥这次算是翻了一次身吧”

叶蔑析恶狠狠的瞪着叶溪客,恨得直咬牙。徐苌楚却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也觉得挺难得,难得我也有被揍得这么惨的时候,一会儿七王爷可一定要请我喝酒”

“为什么是我请?明明应该是你请我才对”叶溪客不赞同的挑眉。“怎么,你们还要庆祝一下吗?看来还是揍得太轻了是吧?信不信本王直接将你送进阎罗殿”叶蔑析抓着徐苌楚的衣襟狠狠晃了晃,眼珠子气的几乎都飞了出来。徐苌楚勾着唇角哦了一声,不疾不徐的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是吗?看来我只能到了阎罗殿在喝了”话音刚落,叶蔑析一拳将徐苌楚揍飞出去。

叶溪客拍掌叫好,“好,又被揍了”走了几步到叶蔑析面前,伸出了手,“我们去书房谈吧”风拂过叶溪客垂散的头发,抚着他俊秀的脸颊,微微弯起的眼角,带着叹息。

叶蔑析看了眼停在自己眼前的手,并不理会,笨手笨脚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叶溪客的领口往碧慈池上的亭子里走去。叶溪客即刻不满的大嚷,“喂,六哥,你松手,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快松手!”

“我们是兄弟,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居然没有保护好自己兄弟的人,你个废物也难辞其咎!”叶蔑析惊天动地一声吼了过去。

碧慈池水波粼粼,浸着暖暖的阳光,晃起一阵阵水光,一粒石子忽然掉进水里,惊得池里悠闲的鱼儿慌乱逃窜,晃的水面一阵阵涟漪轻轻漾开。

“你说吧,我听着呢”叶蔑析坐在亭里,稍稍安静下来,脸色仍是阴沉的很。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连我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对六王府的人下手”叶溪客轻笑着,叹息的摇了摇头,“如果,小幕不出府就好了……”

三月末,初春。终于迎来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正值万物复苏,捂了一冬天的白幕,也格外兴奋,隔着窗子,望着窗外绿了一圈的桂树,双眼放光的问一旁的当归,“当归,你看今天天气是不是很好?”

“很好”当归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一句。白幕一瞟无精打采的当归,兴致勃勃的摸了摸下巴,“我也觉得天气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怎么样”说着抬脚向外冲,却被当归一把拽住了袖子,毫不客气的数落白幕,“想上哪?不许去,病才稍稍好点就想到处玩,等主子病真的痊愈,我还不得操心而死,更何况,午时的药还没有喝呢,主子是不是又想连累我挨骂”当归直接抱住了白幕的胳膊,死死拖着白幕不让他动一下。

白幕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当归的头,“你的意思是不是吃过药就愿意陪我出去走走了?”当归闻言,抬头将白幕一瞪,毫不妥协道,“不行,哪里都不许去!”

“欸?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白幕敲了敲当归的头。当归不松手,只把白幕的胳膊抱得更紧,嘴里回得很干脆,“当然你是主子了”又盛气凌人的补了一句,“你是主子也不行,不许出去就是不许出去!”

“我要发霉了”白幕为难的看着当归,“没有哪个奴才像你这样欺负主子的”当归别过头,不理白幕,坚决的重复,“反正不许你出去”白幕叹了口气,“好,我不出去,你松手吧”当归抬头不信的打量白幕,半晌,狐疑的问,“真的?”

“真的”白幕重重点头,“你不是说了嘛,中午的药还没送过来呢”心里却美滋滋的想,大不了偷偷溜出去,才不带啰啰嗦嗦的当归呢。

自从叶蔑析带着李轻饶他们出府以后,因为本身畏寒,整整一个冬天,白幕连房门都很少出,清风和文宝时常过来陪陪他,一呆就是一天,有时候,常思和推青来给他送药时,也是一呆就是大半天,虽白日里热闹,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觉得孤单,就总是想起叶蔑析,又因自己病恹恹的,整日整日的提不起精神,索性徐苌楚医术高明,摸他的病性摸了一年多总算摸出点眉目,直到春雷乍动,白幕的病才有了起色,只是,一活跃起来的白幕,还是非常让人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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