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梅满关山(第四、五、六部)+番外——梅弄影

作者:梅弄影  录入:01-19

长生想起一人,不假思索便问了出来:“武承志呢?他没跟王爷一块过来?”

提起这个伴读,慕容嘉宁的眼皮跳了跳,似乎有些不自在。“是啊,毕竟本王现在处境并不好,承志他说想去南洋拜师学艺,我便让他去了。男孩子嘛,都曾经有过游侠梦。我害了他的仕途,总得满足他点什么吧。”

在长生的记忆中武承志比他小一些,功夫十分了得,跟慕容嘉宁的感情也很亲厚,没想到竟然没能陪他到最后。慕容朝晖登基后虽没贬武大人的官,但不可能提拔身为慕容嘉宁贴身伴读的武承志,赵光宇也是同样的道理。现实就是这般残酷,赵光宇不也舍了被软禁的慕容康定,一个人回龙城了么?

“对了,有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

“莲妃小产,怀疑是皇后所为,后宫正乱成一团。唉,真是各有各的苦恼,谁也别羡慕谁。”

长生一怔,酒杯中的酒洒落了一滴,他慌忙掩饰:“是啊,人世间总是充斥着各种苦恼。长生在关山脚下住着,龙城的消息是半点也不知,王爷倒是灵通。”

“哎,也算不得灵通,比你好些罢了。”

他的孩子没了,他一定很伤心吧。长生低下头去,想起红莲池边寂寞的身影,有些感伤。他从前一直想保护他,想让他不再寂寞。可后来他发觉,即使自己在他身边也总能感觉到他是寂寞的。他的这种寂寞似乎与生俱来,就像红莲池里的莲花,独自开放、衰败,不管是否有有心人前来观赏,依然自我。

青莲宫内,红衣女子躺在床上掩面哭泣。花白胡子的御医战战兢兢跪在慕容朝晖面前,颤声道:“陛下,微臣无能,未能保住小皇子。”

“知道了,你下去吧。”慕容朝晖疲倦地挥挥手,老御医连忙收拾诊箱,退了出去。

莲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鸳鸯哭道:“陛下,娘娘今日本都好好的,去了皇后娘娘的仁德殿后便感头晕不适,竟不慎滑倒导致落胎。奴婢以为,皇后娘娘定脱不了干系!”

“鸳鸯,你好好说话!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轮不到你放肆!”小双平日里便看不惯这个叫鸳鸯的丫头仗着莲妃恩宠在宫中欺负新来小宫女,没想到她竟敢当着皇后的面说皇后的不是,实在胆大包天。小双说完这话,鸳鸯果然闭上了嘴,一脸幽怨。

慕容朝晖看向金娜,金娜漂亮的浅棕色眼睛有一丝不安。她欠身道:“陛下,有些事情金娜或许真的做得不够好,要向来我宫里拜访的莲姐姐赔罪。可是……金娜认为,这些都不至于令莲姐姐落胎呀。金娜平时在宫里四处跑动,可从来没有滑倒过……”金娜越说声音越小,像个等待挨训的小姑娘,毕竟她今年刚满十七,确实还是个孩子。

小双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羌国公主的确天真无邪不太懂人情世故。若非慕容朝晖宫中嫔妃甚少,恐怕她要随时不得安宁了。

“朕知道了。小双,你先同金娜回仁德殿去。”

“是。”

金娜向慕容朝晖行了个礼,随小双出了青莲宫。金娜拉着小双的袖子小声问道:“陛下真的不会怪我吗?我真的没有……”小双向她使了个眼色,道:“不会的,娘娘放心,陛下自有分寸,娘娘好生休息便是。”

“陛下,您可要为我们娘娘作主呀……”房内,鸳鸯又小声啜泣起来。

“鸳鸯,你也下去,我跟莲妃有话要说。”

鸳鸯退了出去,将门掩上,房中只剩了慕容朝晖与莲漪二人。慕容朝晖叹息一声,道:“莲漪,你闹够了没有。”女子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眸,令谁看了都顿生怜爱之心。

“陛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莲漪难道不能为死去的孩子伤心么?……”

“怀孕的事你自己清楚。”

莲漪停止了啜泣,凝视着慕容朝晖:“陛下在怀疑我?”

“是。原本朕并未怀疑你,日子久了便生了疑窦。你好端端的跟金娜过不去干什么,她也没招惹你。后宫里就两个女人,朕都一视同仁。”

“是,您是一视同仁了,谁也不曾亲近。”莲漪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怨,很快被悲伤所代替。“陛下,莲漪只是个舞姬,身份低贱。在遇到您之前,现在的荣华富贵是想都不敢想的,莲漪很感激您。可是……这些年您就将臣妾如此困在宫中,犹如守寡一般,臣妾想不通啊。臣妾想像民间的普通夫妻那样跟陛下您和和睦睦的,再有个孩子……”莲漪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那夜,朕果真没有临幸你。”

“是,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不该故意将您灌醉,更不该骗您……也不该将金娜卷进来。臣妾只是嫉妒,嫉妒您对别人好。陛下难道就不能像对孟将军那样对臣妾么?”

莲漪断断续续哭着,慕容朝晖的心猛颤了一番,想起远在关山的长生,有种心疼的感觉。

“你和他不一样。他……,算了,念在你还没铸成大错的份上,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以后也休要提起。你好好休息,朕回清心殿了。”

慕容朝晖推开门,温暖的东风迎面而来,不知远在西边的关山是否也吹到了。

他不爱莲漪,也不爱金娜,亦没有想跟她们肌肤之亲的念头。上次无意间醉酒,醒来时莲漪睡在他身侧,不久后她告诉他怀了孩子。那时他倒是欣喜的,继承人迟早要有,莲漪怀了孩子也不错。不过现在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那日长生问他的话。他到底有多在乎他?

他不知道,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或许他天生薄情,很难对他人产生情感。这辈子他在乎的人太少了,最在乎的是母亲,但母亲已经去了。他在乎父皇,但这种在乎随着父皇对他的冷淡已经悄然而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有他自己,直到长生出现。

而长生……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但现在他在乎的人只有他一个了。

鸳鸯见慕容朝晖出了青莲宫,关上房门,将垂帘放下,来到榻前。榻上的女子眼睛微微红肿表情淡漠。

“娘娘,陛下怎么说?”

“他已经知道了。”

“啊?这可怎么办呐?”鸳鸯惊叫。

“别慌,他没怪罪。”

鸳鸯安下心来:“看来陛下还是很在乎娘娘的,奴婢这就放心了。”

莲漪的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在乎?她倒希望是的。但她现在清楚地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不动怒也不治罪。她从不嫉妒金娜,或许在金娜刚刚与慕容朝晖大婚时嫉妒过,后来她发现金娜跟她一样,便将嫉妒心收了回去。从前她弄不明白慕容朝晖为何不临幸她,一度暗自神伤。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出了问题,而是他。

真正令她嫉妒的,只有那个叫孟长生的人,跟她过不去的也只有他。

她听说他在边关打了胜仗便知道他回龙城的日子不远了。她孤注一掷,想看看慕容朝晖更在乎那个男人,还是他自己的儿子。她灌醉了他,脱光衣物躺在他身侧。她买通御医假装怀孕,就等着那人凯旋而归,想寻个机会把流产之事推给他。没想到的是,他竟那么快便启程去了关山,连个机会也没留给她。月份越大,装下去便越难,她便将这事推给了金娜,她的天真令她厌恶。这次的确是她做得不够聪明,她不该多此一举引人怀疑。

现在的她已然心冷。不用与那人比较她也知道他不在乎她,这已经够了。

第六十一章:诡计(一)

自从燕国与犬戎通商,天水城便比从前繁华了不少。长生自关山而下,脱去戎装穿便服去了天水城。这段时日他整日里与牛羊为伍,见到的人也只有军营里的士兵跟往来过路的商贩,已经很久没去城里逛了。

他第一次来天水时犬戎兵就在北城门外,城内可以看出些规模但很萧条。几个月前他回关山时已经热闹了不少,现在更是繁华。来往商贩络绎不绝,各类商品层出不穷。长生沿着天水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圈,在凤翔王府停下。虽搬离了凤翔,可凤翔王毕竟是凤翔王。新建的凤翔王府或许比不上从前的规模,但营造得颇为精致,楼台水榭样样俱全。

慕容嘉宁听说是长生来了,放下手头的事情,亲自迎出门来。

长生行礼道:“王爷,叨扰了。”

慕容嘉宁笑道:“哪里,本王盼你不知盼了多久,赶紧进来吧。”

长生进了凤翔王府的正厅,里面装饰得倒挺气派。鎏金的柱体,黄金鸟笼中几只色彩艳丽的鹦鹉上下跳动,幔子上印了颇有羌国风情的图案,地毯是波斯风格,座位上铺了虎皮。

“这些都是通商后我得来的宝贝,你看,犬戎国的狐裘,虎皮,夜明珠……”慕容嘉宁指了几样给长生看,又让下人端来美酒和点心。长生环顾四周,感叹慕容嘉宁还挺会生活,将王府布置得井井有条。

目光落到帘幕后方墙上的一块狼皮上,长生愣了愣,犬戎处理狼皮的方式很特别,他看过犬戎运来的狼皮,与墙上挂的似乎不太一样。再看旁边挂的弓弩与下方矮桌上装饰的纯金鹰隼雕像,长生的脸微微变了色。狼和鹰具是匈奴人的图腾,墙上的弓弩则是匈奴弓。匈奴与燕国断断续续打了十来年,一直存在边界纠纷,两国之间是完全敌对的状态,通商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要不是他见过从前缴获的匈奴战利品,恐怕也认不出来。

雪里青霜是产自匈奴国的毒药。想起池绿的话,长生一愣,只觉得脊背发凉。

“长生,你怎么了?”

“我……我有些头疼……”

“头疼?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寻个大夫给你瞧瞧……”慕容嘉宁站起身,走到长生近前。

长生想起池绿告诉他的话,便道:“最近时有头疼,想来是前段时日纵酒所致,军医也劝我少喝。王爷,营队里还有些事不好一直让厉东给我顶着,这就告辞了。”

“再坐会儿有什么打紧?你若是身体不适在我这儿歇着也成,我让属下去替你传话。”

“不了,多谢王爷美意,今日确实还有事情要我处理,长生下回再来拜访王爷。”

“也好,我送你到门口吧,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告别慕容嘉宁,长生只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骑着枣红马,离了天水城便放缓了步子,在马上细细思考着。他料想前段时候中毒多半是慕容嘉宁做的。雪里青霜这种毒十分罕见,价值千金,普通人压根是弄不来的。凤翔王府里有那么多匈奴国的东西,看来他与匈奴人交往匪浅。长生记起自己除了在军营中用饭只吃过慕容嘉宁的东西,原本以为有犬戎的奸细曾混入营中,没想到把慕容嘉宁给忘了。他惊讶于当年那个活泼的孩子竟变得如此有城府,不禁微微叹息。方才他说自己时常头疼时,慕容嘉宁虽做出关心的神态,长生却看出了他眼神中别的东西。他恐怕一直奇怪自己为何不发作,殊不知池绿已给他解得差不多了。

“将军,您回来了。”厉东如往常一样为长生牵马。

“让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情,实在是麻烦了。”

粗汉子厉东听得长生如此客气,不禁有些脸红:“将军客气了,这是属下该做的。”

长生正欲走进军帐,又停下道:“对了,下次凤翔王若来找我就说我病了,全身疼得厉害。”厉东一愣,问道:“将军,这是为何?”将军不是跟凤翔王相处得好好的么?

“这个……暂时不说。总之按我说的去做,不能告诉别人。”

“是,属下明白。”

长生进了军帐,将外衣脱下,换了身轻便的劲装,又出了军帐换了匹马往关山脚下奔去。看来他往后得时不时装病糊弄一下他,不能常常漫山遍野地乱跑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慕容嘉宁现在还没对他摊牌,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去要挟他,或许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不明缘由地死掉?长生打了个冷颤,觉得心寒。

有传言赫连战死后留下一支几十人的精锐部队没有回归朝廷,只为保障自己的子孙后代而留,而这支部队的去向成谜,后来人也就只当是个传说了。长生猜想这支部队若是存在,大概是死士或是暗卫那样的水平,小看不得。慕容朝晖发展暗卫到现在不过不到百名,能达到暗卫水平的人少之又少,训练更是严格而费时费财。赫连战当年与匈奴对峙之地便是在下马关,其实离此处并不太远。若是他留了精锐部队,估计就在附近。

长生觉得慕容嘉宁有可能找到了那支精锐部队或是部队找到了他,令他有了第一笔筹码,因此起了一些非分的念头。加上赫连家原本是世家大族,金银珠宝自然不少,银钱方面他也不用担心。他想慕容嘉宁的打算或许是救出他兄长,毕竟他俩从小便兄弟情深。联想到慕容嘉宁凤翔王府中的金碧辉煌及众多匈奴国的物品,长生觉得不止是这样了。最坏的情况是慕容嘉宁勾结了匈奴人,打算将燕国的江山再次改朝换代。

长生想到这里,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若果真如此,燕国必将再次遭劫,慕容朝晖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但目前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密切关注慕容嘉宁,暂时装病按兵不动。慕容嘉宁若是想利用他,迟早会向他摊牌。

八月,火一般的季节。若是在龙城长生非恨不得把扇子扇断,在关山倒是凉快得很,午后还时常有凉风。也亏得关山凉爽,他裹在被子里装病才没真热出病来。方才哨兵远远瞧见慕容嘉宁的轿子往这边过来,便飞一般跑下来禀报,长生也迅速脱衣上床,装出一副无力的模样。

“长生又病了么?”慕容嘉宁的声音自军帐外传来。

“是啊,将军近几个月时常无端生病,发病时头疼得厉害,有时还全身都疼。军医给他看了,也瞧不出毛病。不过疼个一两天又神奇地痊愈,跟没事人一样……”厉东得了长生命令,在慕容嘉宁面前说得绘声绘色。

“那真是怪了。”

长生闭上眼,只听见房间的帘子被人掀开。慕容嘉宁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王爷,怎么劳烦您来看我……”长生虚弱地睁开眼睛。

“你都病成这样了,我当然得来看。我为你请了大夫,看看他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山羊胡子的郎中拿了药箱走到床前,垫了个小垫子为长生把脉。过了半晌,他奇怪道:“这脉象平和,确实不像生病的脉象。将军可是全身疼痛?”

长生虚弱地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

慕容嘉宁问道:“大夫,你看出什么来了?”

郎中摇头:“王爷恕老朽无能,实在也看不出病来。不过有可能是将军战场杀敌有过旧伤,最近下过雨空气湿润,湿气入骨引发风湿骨痛……”

长生道:“我的军医也是这么说的,或许真是如此了。”

慕容嘉宁道:“上回我送来的药酒你有没有试过?那是我外祖父传给我的,听说对这样的病挺有效果。”

“王爷的药很有效,喝下便不疼了,只不过过了一段时日还是会照常发作。”

“这样啊,我这回也带了一瓶给你,下回再给你送些过来。”慕容嘉宁命身后仆人把铜制的小瓶呈上,放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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