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桑尔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难道蓝谨感觉他很熟悉,猜出他是重生的吗?
那蓝谨会不会恨他一开始的袖手旁观,还是什么都没察觉到,只把所有的帐都算到肖孽头上,今后能和他再续前缘?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少年的方向走了一步。
蓝谨回头对他笑了笑。
微风拂过,把少年脸侧的头发轻轻吹起来,衬着他的淡然笑意,别提有多诗意美好。
接着,少年的嘴里突然冒出殷红的血,不停地往外流着,身子也软软地倒下去。
一时间,蓝谨的身影竟然和已经死掉的肖孽重合。
桑尔大惊,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冲过去把少年抱在怀里,手颤颤地伸过去,想把少年嘴边的血擦掉。
却怎么也擦不净。
蓝谨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越来越微弱:“知道吗?桑尔,有时我会有一种错觉,以为你是风瑞。曾经我也骗过自己,就把你当成风瑞好了。可现在我要死了,终究没办法再骗下去。其实,有句话说得好,人死了,就像烛火熄灭,怎么可能会再活过来呢?对不起,曾经把你当成了他的替身,不然,我实在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桑尔的心整个都痛得缩起来,脑子里乱糟糟地,隐约有什么东西想蹿出来,却最终被激烈的情绪撕得粉碎。
“真是……好想好想风瑞啊。不知道他死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阿谨,阿谨!我就是风瑞,我就是风瑞!”桑尔再也顾不得什么,最大的底牌就这么暴露在少年面前。
蓝谨的眼睛亮了一下,转头看着桑尔,他的嘴里仍然在吐血,没有停止。
“谢谢你肯骗我。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真的很感谢。不用难过,我死了,说不定就能见到风瑞,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啊……”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风里。
桑尔的泪涌了出来。
阿谨,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死了,也找不到风瑞。
因为他还活着,活在这具兽人的身体里!
曾经他以为重生是上天的恩赐,如今才知道是折磨。爱人死了,他却活着,生死一条线,把他们两人永远地隔开!
为什么要记恨当初的事,为什么不能好好想一想?
要是他早早和蓝谨相认,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阿谨又怎么会受那么多的磨难,吃那么多的苦?
“阿谨,是我,真的是我!我真的是风瑞啊!你忘了吗?只有我才会这么叫你。我们在精灵森林的时候,你送我的那些东西,用尽了心思。可我那时不懂珍惜,觉得它们不起眼得很,总是随手乱放,让你不高兴……”
他絮絮说着两人从前的事,可惜少年再也听不到他的话。
他怀里的身躯渐渐冷却,不复之前的柔软,那双像是盛着星河一般的眼睛被厚重的眼皮遮盖住,再也看不见。
桑尔心慌地伸手想把少年的眼皮撑开,却每每失败。
这个人,本该属于他,本是属于他,如今,却再也不属于他。
巨大的悲痛从心底升起,他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不由仰天长嚎起来。
那些已经被撕得粉碎的东西在脑海里悄然聚在一起,悄无声息地呼唤着深处沉睡着的巨大怪兽。
终于,那怪兽睁开了眼睛,伸出利爪,只一抓,就把所有障碍全都搅得粉碎,缓缓探出头来。
桑尔的脸渐渐从悲痛变得肃穆,大脑在几秒钟之内吸取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了无生机的尸体。
他不由怒气勃发。
到底原主有多蠢,竟然让那个善良柔软的少年不得不死去!
他的意识里还记得自己曾一个国师的暗卫首领,却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国师。幸运的是,那个国师也爱他,两人在一起很是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再后来……他有些记不清了,只隐约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最后的最后,他把少年压在大殿里,和他酱酱酿酿,然后就没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很是心慌。
难不成,那是他的前世,他竟然禽兽到把自己的爱人做死了?
而这次,他又犯下了大错,逼死了爱人!
虽然做错事的其实是原主!
怒气夹杂着悲痛,却又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好像他在这个世界还能再做些什么,把少年再次留下。
只是……要怎么做?
温清站在意识世界里,看着那些裹着碎片的旋风,和系统沟通。
“银色碎片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吧?”
“应该是,毕竟宿主是在碎片好感度达到百分百的时候,才让我催发寒气。你死的时候,我监控到的好感值一直是满的,没有变动过。”
当然不可能再变动,毕竟温清当时已经死了,没办法再做些作死的掉好感值的事儿。
就这,温清还在感叹呢:“其实我还是觉得那个杀夫证道的想法可好了,真的。你不知道,我一直想接一个这样的剧本演来着,可惜导演们都看不上我,唉。”
聊了一会儿,见银色碎片的旋风还没有消失,温清有些奇怪。
“小妖,不会中途出现了变故吧?为什么碎片还没出来?”
先前那些世界,几乎是在他离开的瞬间,碎片就跟他出来了。偶尔有几个出现时间差,也没像这个这么长。
明明已经到达了满值的好感度,难不成桑尔不肯跟他殉情?
好像也不对!
明明他死的时候,隐约看到桑尔悲痛的脸。
如果那时候他还能说话,告诉桑尔他希望对方能跟他一起死,相信这位兽人王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在我们没有身处碎片的世界之中时,碎片世界拒绝外来的探查。”系统回答。
言外之意就是,它和温清出来了,没法再感知里面的事。
温清又等了一会儿,心不由提起来。
“不会是任务失败了吧?”
“不会,至少现在不是。”系统说,“任务失败的话,至少银色碎片会再次分裂,碎片的世界会增加。一旦增加得太多,上将的头脑承受不住,就会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温清每次任务都不允许失败的原因。
上将死亡,他也没办法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植物人已经算是最轻的后果了。
虽然系统否定了他的猜测,温清却没法放心。
千万不要失败啊!
正想着,就见银色碎片的旋风突然加快了速度,银色变得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淡,眼看着就要有破碎的趋势。
“小妖,这是怎么回事?”
“糟糕!应该是宿主的死亡给碎片的刺激太大,它想死。”
“死了不就直接脱离碎片世界,回到我这里吗?可我看着不太对啊!”
“不是简单的自杀,是神魂俱灭啊!它想毁灭自己!”
!!!
温清吓了一大跳:“神魂俱灭会怎么样?”
“还用说吗?你都看到了!”系统急促地说,“就像我刚才说过的,碎片会继续分裂啊!它不会出来跟你走了!”
“那怎么办?”温清急得心都要跳出来,“我该怎么做?不是说了好感度满值就会跟我出来吗?”
“刺激过度!”系统也急得不行,“我要不要联系外面的观察员啊!可是怕来不及了,等他们收到讯号再弄清原委,事情早结束了!”
温清万分后悔自己作死的行为,早知道银色碎片这么不经刺激,他怎么也不会用死遁的办法逃出来。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咬着嘴唇,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就见到那旋风突然一顿,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大。
“这又是什么骚操作?”温清失声叫道。
“碎片的世界能量在急速上升……”系统回答。
“那是什么意思?”
话刚问出口,就见到银色旋风上方的口子猛地向他这个方向倾过来,巨大的吸力从里面传出,直接把温清吸了进去。
“哇靠!”口子里传出这两个字。
温清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桑尔那张眼熟的脸。
可看着好像和先前又很不同。
除了气势更足了,似乎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一样。
看他睁眼,桑尔把他抱起来,站起身向王帐里走去:“你醒了?”
声音很平静,没有之前的痛苦纠缠,只是抱着他的手臂非常紧,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勒碎一样。
温清下意识地想起,系统说过,上将大人被封印过后的意识体沉睡在桑尔的身体里。
现在这是意识体及时苏醒,把碎片镇压了?
可他又是什么情况?
碎片明明说过,同一个世界只能进一次,他怎么又进来了?
“对不起,我醒来得太晚,让你受委屈了。”桑尔说。
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却明显能感觉到和先前那个桑尔的不同。
“你……你是谁?”温清试探地问。
桑尔脚下一顿,看向怀里的少年:“桑尔,或者,你想叫我墨砚也可以。”
第94章:银色碎片(11)
面对前情人找上门来,应该怎么办?
温清的第一反应就是:抵死不认!
不是他不想认,而是他根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会有和墨砚那一世的记忆,难不成要承认他是来任务的?
当初系统也说过,上将大人被封印的意识体从沉睡中醒来之后,可能会记得一些橙色世界的事情。
虽说记得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墨砚能记得,他却不能。两个人同时苏醒了前世算怎么回事,总不能告诉对方说他刚才死了又活过来,大脑受刺激才得知了前世的事?
胡诌也得有个限度。
“墨砚是谁?你不是兽人王么?怎么叫了这么古怪的名字?”少年好像还没从神魂的震荡中清醒过来,捂着头呻吟,“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好像死了,是出现了幻觉么?”
“不是幻觉,”兽人王进了王帐,把他放到柔软的兽皮床上,低声说,“你死了,我把你抢了回来。前世你是国师,我是你的暗卫首领,大概因为那时我们在一起的关系,被你的能力影响,我才能顺利把你从亡者的世界带回来。”
其实让爱人复活这件事,连桑尔自己都还有些迷糊。
他只隐约觉得自己能做到,却不知道具体的方法。当时悲愤之下,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小了,他却变得极大,大到将整个天地都囊括到手中。
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于是他念着爱人的名字,要把对方逝去的灵魂追索回来。
勉力一试,却真的成功了。
看到少年睁开眼的一刹那,他表面沉静,心中却万分激荡。
这一次,不管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放手。
少年大概信了他的说辞,乖乖闭上眼睛。兽人王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声音。
“王,反抗军已经荡平,熊族和豹族的几位大人向您请示,俘虏怎么办?”
换了以前的兽人王,压根不把人类的命放在心上,可能是轻飘飘的一句“杀死了事”。
但现在占据兽人王身体的是墨砚,他虽然曾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卫首领,毕竟没反人类到那个程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条命消失。
“先让他们选吧,剩下的带回去再说。”兽人王说。
外面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桑尔干脆利落地上了床,就在少年以为他会做什么时,兽人王却只是把少年揽在怀里,就没了动作。
“你刚复活,身子弱得很,好好休息一下,别的不要多想。”桑尔说,声音特别温柔。
“……”
温清看他上床的架势,还以为他会像橙色世界那样坚定地做想做的事呢。
这是体谅自己刚清醒?
不过,说起来,墨砚这次略DIAO啊,让他复活了。
看来,他在世界外被银色旋风吞掉的事就是这个男人搞的。
只是他怎么也舍不得责怪对方。
先不说任务当时在失败的边缘盘旋,多亏墨砚出手。他对这个男人本来也并非毫无感觉,再次见到对方,心里隐隐的欢喜。
因着那份信任,温清并没多想什么,当男人递了一碗透着古怪气味的药水让他喝下时,他一饮而尽。
头晕目眩,耳鸣眼花,大脑昏昏沉沉,他一觉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已经换了地方,入眼是熟悉的精致花纹的宫帘。
回到兽王宫了?
他手脚酸软地撑着坐起来,左右看看,果然是在自己的寝殿里。
内殿静得很,以前那些到处可见的宫人不见踪影。
“小妖?”
“宿主,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几天?”
从前线回到兽王宫,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两天的事。
“十二天。”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
“墨砚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帮宿主补身体的!这具身体被寒气侵蚀得实在太糟糕,就算醒过来也撑不了几天。上将大人怕你再有个什么闪失,把唯一的王族秘药给你用了。”
“……”
王族秘药啊。
据说每个兽人王都只有一颗,是上天的恩赐,让他们和普通兽人相比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桑尔这颗是从上任兽人王那里抢过来的,结果自己没用上,反倒便宜了他。
温清有点儿感慨。
其实现在的“墨砚”是拥有橙色世界一点点记忆的上将大人的意识体,还是被封印过的。一旦封印冲开,所有的封印上附带的表层记忆全都会崩溃消失。
不过听到系统说上将大人如何如何,他还是有点儿微妙的感觉,似乎真的是上将本人在关心他一样。
这当然不可能。不说他已经有了婚约,卫烽上将也不可能关注一个十八线开外的艺人。别说他,就连星网排名第一的巨星安何,上将都未必了解。
“宿主,现在怎么办?”
“银色碎片呢?”
“已经被上将大人吞噬了。”系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