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各自满怀心事地跟在管家的身后,向着摇曳着微弱光斑的走廊深处走去。
众人很快来到了餐厅中,大家纷纷落座,席位仍旧是之前的数量,这让桌子旁显得有些空空荡——这次的玩家数量要比上次少了许多,这样的想法困扰着每一个玩家,令他们都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
香气馥郁的菜肴犹如流水一般地送上,在玩家们的面前摆放的满满当当。
而送到莫奕面前的无一例外都是鲜红的颜料。
虽然闻宸不动神色地将自己这边没有问题的食物放到莫奕的盘子内,但是莫奕也只是兴致缺缺的摆弄了摆弄餐具,将自己盘子内的食物内稍稍动了几口就不再继续了。
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扫过餐厅不起眼的一侧,制服笔挺的管家从进餐开始时就一直在灯火辉煌的餐厅中灯光的死角处静默地站着,整个人犹如漆黑的影子一般贴在墙壁前,仿佛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毫无动静。
晚餐很快结束了。
在整个用餐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管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
莫奕微微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环视着坐在桌子旁的玩家们,他们都毫无异样地吃着盘子内最后送上来的甜点,整个餐厅看上去宁静无波,仿佛没有丝毫危险隐藏一般,在所有的玩家都结束了进餐之后,管家缓缓地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尊贵的客人们,请大家跟随着各自女仆离开。”
说毕,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打开了餐厅的大门,露出了光线黯淡的走廊。
玩家们都跟随着女仆的引领向外走去。
莫奕和闻宸也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内,莫奕在自己的房间中粗略地环视了一圈,发现之前的托盘和上面已经冷掉的食物已经被带走了,安静而宽敞的房间内看上去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进来一样整洁,就连被撕掉一条的床单都恢复了原样,一切都风平浪静。
莫奕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几秒钟之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扭头对闻宸说道:
“走吧,我们回侧厅一趟。”
说毕,他转身拉开身后的门板,探出头颅向走廊中看了看,在确认了女仆已经走远之后,莫奕和闻宸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的门,然后轻车熟路地快步地向着侧厅的方向走去。
莫奕的步伐在经过大厅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整洁如初的地面上,地毯上厚重的绒毛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上去柔软而温暖,之前散落一地的大理石碎片和粘稠的甜腻液体都不知所踪,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收回目光,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向着侧厅的方向走去。
侧厅的大门依旧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阴暗冰冷的走廊深处,上面和莫奕之前来时一样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莫奕推开大门,幽深阴冷的气息顺着敞开的大门向外蔓延开来,仿佛是冰冷的水流注入温暖的湖泊中一般,冷寂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莫奕他熟练地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在穿过层层叠叠的白色迷宫之后,他终于再次来到了那个隐秘的暗室入口处,闻宸帮他掀开覆盖在门板上的厚厚挂毯,莫奕则是伸手将那颜色与旁边墙壁有着明显不同的窄小门板推开。
手电筒明亮光柱的前方荡起了大片的灰尘,在灯光下飞舞乱窜着。
他敏感地嗅到了空气中夹杂着的熟悉味道——那甜腻的气息犹如游丝似的在阴冷黑暗的室内飘荡着,仿佛幽魂似的若有若无,若即若离。
莫奕的眉眼神色微微凝重起来,快步向着堆的满满的杂物间内走去,他侧过身子,贴着高高堆起的积满灰尘的杂物缓缓地向内挪去,随着他的靠近,那熟悉的甜腻气味仿佛更加清晰浓重起来,在鼻端萦绕着久久不肯散去。
莫奕站在杂物堆后方的空地上,将自己手中的手电筒向着前方照去。
只见在他上次看到的管家的大理石像旁,多出了另外一具大理石像。
它身上的制服杂乱而脏污,沾染着灰尘与大理石雪白的碎屑,四肢处的制服衣料上也都有着被绑缚过的痕迹,而最为显眼的是大理石像的头颅仿佛是被重物击中一般地碎裂开来了,整张惨白的面孔都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无声的黑色双眼和身边的大理石像一样呆滞地凝视着远处的黑暗,侧面的头颅裂开了一个大洞,顺着碎裂开的不规则裂口能够看到灰色脏污的液体。
空气中是熟悉的甜腻气味,在窄小的空间内淤积汇集,仿佛液体似的在黑暗中缓慢地蜿蜒流淌着,令人几欲作呕。
莫奕抬起胳膊来掩住自己的口鼻,深黑的目光在那两个并排站立的管家上缓缓地转了一圈,然后扭头对闻宸说道:“走吧。”
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猜想被证实了——管家绝对不是这个副本内的怪物。
他只不过是一个道具罢了。
一个量产的傀儡和牵线木偶。
莫奕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双眼,然后转身顺着那道窄窄的缝隙向外走去,身上的衣服在这过程中被弄皱,从肩膀到胳膊上都落满了灰尘,他简单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灰,然后快步地向着杂物间的门外走去。
侧厅中的阴暗冰冷的气息将他鼻腔内残留的甜腻味道驱散干净,只剩下侧厅内犹如石室般沉寂的气味和温度。
他们二人熟练地顺着原路返回,现在侧厅中这看似复杂的地形已经无法难倒莫奕了,他们犹如在平坦的地面上似的在其中穿行着,很快就走到了侧厅中的空地上。
就在这时,莫奕的余光里似乎瞥到了什么——
他正准备向着门口走去的步伐微微一顿,转变了方向,向着那静静地挂在墙上的油画走去。
只见那本该覆盖在油画上的苍白布料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到了地上,在地面上委顿堆积成一滩,而布料下的肖像则毫无遮挡地显露在空气当中。
肖像的面容轮廓模糊,上面的颜料干涸开裂。
而她的双眼却漆黑明亮,如有神采,长长的黑发在肩膀上铺陈开来,犹如瀑布。
莫奕面色微微紧绷,仰头无声地注视着那一人多高的肖像,缓缓地深吸一口气。
这意味着,有人填补上了黑色的颜料。
新的牺牲品出现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莫奕毫不迟疑地快步从侧厅内跑出,大厅内灯火通明,给巴洛克式的厚重家具和苍白的大理石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被宅子内特有的沉甸甸的死寂笼罩着,仿佛时光和空气都同时静止了。
安静的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莫奕有些疑惑地微微蹙起眉头,向着楼梯上方走去,纵横的走廊中也同样是一片寂静。
难道是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吗?
莫奕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向着其他玩家所住的房间走去,一间一间地向着尽头摸过去,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不少玩家都在宅子里游荡着搜寻着线索,所以每间房间的房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无论是血腥味还是那股熟悉的甜腻气息都毫无踪迹,只有古宅特有的沉郁味道在昏黑黯淡的窄小长廊中弥漫着。
死寂的走廊在眼前拉长,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但是没有找到哪间房间里有尸体。
莫奕停下步伐,眉头拧紧成浓黑的阴云,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手掌上缠着的绷带。
有些奇怪……
但是他转念一想,既然已经知道有人死了,那么寻找尸体也就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了,倘若现在挨个房间地去敲门反而会显得非常怪异,而且不管怎样,明天早上就能知道到底死的是哪个玩家了,也不急于一时。
莫奕转身向走廊外走去,开始在宅子中寻找其他的线索。
直到十一点时钟声响起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而且在其他玩家陆陆续续地回到房间内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听到有人惊叫或是通报发现尸体的,莫奕压下自己心头升起的疑惑,只好和闻宸一起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内。
两人很快的洗漱之后,关上灯并排躺在床上,莫奕大睁着双眼凝视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身上柔软的天鹅绒被随着他呼吸的频率缓缓起伏,他感受到难以抑制的焦虑和不耐从白天刻意压制的情绪下探头探脑地伸了出来,在黑暗与寂静中嚣张肆意地伸展着触须,黑色的种子犹如野草似的疯狂探出头来。
莫奕不得不承认,虽然进入副本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太多突破性的发现,甚至连这个副本最基本的脉络都没有触摸到多少。
严格来收,明天就是这个周目的最后一天了,毕竟第三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被困在房间内动弹不得的状态,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由活动的机会。
这个副本就像是缓慢加热的温水,而他们就像是在其中等待着死亡的青蛙。
它用和平的,没有多少激烈冲突的剧本仔细而小心地研磨着他们的耐心,用和总人数比起来并不算多夸张的死亡数量让玩家麻木,然后一点点地逼近他们的底线,用眼花缭乱的花样和目不暇接,或真或假的线索令身处其中的玩家而感到目眩神晕,无法找到被细细地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真实模样。
莫奕的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前方,仿佛想要用力看穿蒙在自己双眼上的黑暗一般,隐隐约约的酸涨感蔓延上来,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眼皮下干燥的眼睛被生理性分泌的泪膜覆盖。
他开始梳理自己在整个副本找到的每一丝线索。
思考的越久,莫奕就感到越心惊——他在所有的玩家中已经是前行的最远的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感受到犹如手脚被绑缚住一般的举步维艰,过于松散零落的线索和被拉的过长的时间线使整个副本被蒙上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这种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空落落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有一种被操控的错觉。
被操控……
这个隐约闪过脑海的想法令莫奕不由自主地心脏揪紧,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加快了奔涌,又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停滞下来,之前在自己脑海中细细梳理过数遍的线索此刻又再次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犹如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络一般地蒙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的黑暗中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吗?”
寂静中传来布料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莫奕感受到闻宸冰冷的手在被子下摸索而来,干燥的手心稳稳地贴在自己的手背上,带来隐隐的安心感。
莫奕不由得为闻宸的敏感而感到惊讶。
他自觉自己在黑暗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准确来说,他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都被刻意维持在稳定的范围内,但是闻宸却仿佛能够看穿他伪装出来的安静的表象一样,敏锐地觉察到自己的异样。
这让莫奕突然产生了兴趣,他反手握住了闻宸的手掌,问道:
“你认识我多久了?”
他说完之后补充了一句:“不要勉强,在规则的允许范围内回答就好。”
闻宸修长的手指用力地回握回去,仿佛要将他身上的力量传递给莫奕一般,在黑暗中传来他没有什么变化的声音: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莫奕所料,他本来就是随意一问,也并没有闻宸现在就给出确切答案迫切想法,但是没有想到,闻宸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的不远处继续地传来:
“我只知道我记起了你多长时间。”
莫奕愣了愣——这他以前倒是从未听到闻宸提起过,他的探究欲被挑了起来,追问道:
“记起?怎么说?意思是你之前不记得我吗?”
“嗯。”闻宸的嗓音微微低哑,仿佛将沉静的空气激起了阵阵的涟漪:“在见到你之前,我的意识是黑暗和混沌的,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的话语变得微微急促起来:“但是就在见到你的时候,就像是在我血管里流淌着声音开始呼啸叫喊一样,催促,逼迫着我——必须去拥抱你。”
这个答案是莫奕始料不及的,在听到闻宸最后一句话时语调里蕴藏的深沉情感令他的心口不受控制的一跳。就像是……身体内有什么潜藏已久的意识在不断地喧嚣似的。
他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像神智初蒙的孩童一样,开始迅速地汲取身边的一切信息和资源,我开始有了记忆,开始能够控制自60" 恭喜您成功逃生0 ">首页62 页, 己的形态,再然后……我就开始模模糊糊记起你。”
所以说……闻宸的意识和记忆也是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恢复的。
莫奕不由得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仅凭着自己脑海中不清楚的记忆就能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从而促使一个正常的心智做出那么多难以理喻的事情。
耳边传来一声缓缓的低笑。
莫奕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内心的疑问不知不觉间问出了口,这让他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闻宸冰冷的手指顺着他的手掌攀向他的手腕,细细地摩挲着薄薄的一层皮肉下坚硬凸起的骨骼,他的声音不急不徐地传入耳膜:“我靠的不是记忆。”
莫奕疑惑地追问道:“那是什么?”
闻宸的声音中带着他读不懂的柔软情绪:
“是本能。”
莫奕的心头微微一跳,感到仿佛有热量顺着闻宸贴合在他手腕上的冰冷皮肤缓缓地蔓延上来,几乎到了有些烫人的程度,他下意识地甩开闻宸手指的环绕,强自镇定地说道:
“你确定不是因为恢复意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产生的雏鸟效应吗?”
闻宸低沉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莫奕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床垫用力地向下陷了一下,然后什么冰冷的东西含住了自己的唇,柔软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