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路径有些熟悉,似乎和整个孤儿院的那张指引图有一些重叠。
莫奕一愣,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脚边看去。
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玩具熊再次不见了。
莫奕将那张纸条揣入口袋中,最后用手电筒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扭头走出了玩具屋。
久违的灯光令莫奕稍微放松了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了,在冰冷的走廊里透着丝丝的凉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莫奕一惊,扭头看去,只见玩具屋的那扇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他尝试着伸手去拧,却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反锁了。
莫奕的心里蔓起一丝冷意。
他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掌,然后加快步伐,向大厅走去。
莫奕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魂一刻中完全缓过神来。
他在大厅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之后,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他的房间内。
莫奕低头看了看腕表。
现在刚刚两点过了十分,距离时刻表上的下一个时间节点还早着。
莫奕有些踌躇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床铺上,然后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了那张纸条。
纸条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笔触画着几条简单的线条,在线条的末端,用鲜红的蜡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莫奕把纸条翻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迹:
“COME AND GET ME”
在大脑里将整个孤儿院的地图和这张藏宝图结合了一下之后,莫奕不禁一怔。
那个红叉的部位——恰巧就在院长室那条走廊的深处。
在院长室的不愉快回忆重新跃入脑海。
莫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即使已经过了将近一天,但是他脖颈上那条触目惊心的绞痕依旧没有消下去多少,甚至变本加厉地红肿起来,青紫交加的长长一条,还在火辣辣地隐隐作痛。纵然有领子的遮挡,也依旧无法将那条痕迹完全掩盖。
莫奕放下手掌,漆黑的眸底平静而深沉,在眼眸深处,燃着一点小小的,明亮的光。
他把那张纸条仔细地重新叠好,放回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站起了身来,向门口走去。
突然,莫奕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有些纠结的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为难的,不是要不要去寻找真相……
而是要不要和宋祁一起去。
按理说,他是江元柔找来的资深者,应该值得信任,并且带上他能够提高不少存活率。
莫奕抿着唇,地捏了捏自己细瘦无力的手臂,一时有些沮丧。
但是,宋祁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二人的合作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而这层阴影越往后,越令他难以忽视。
莫奕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个人。
或许……他可以再试试?
莫奕下定了决心,向外走去,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愣怔。
他不知道宋祁的房间是哪个。
于是,莫奕将这条走廊从头走到了尾,但他依旧没有发现宋祁的身影。
再找下去可能就会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注意了。
于是,莫奕只好放弃了继续寻找宋祁的这个想法,独自沿着那个藏宝图的指示,向着院长室位于的走廊走去。
漆黑的走廊里光线暗淡,莫奕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手电筒里面的电池之后,然后深吸一口气,迈开双腿,向走廊深处走去。
木板在脚下传来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寂静黑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越向里走,就越幽深。
安静的几乎令人心悸。
在路过院长室时,莫奕的步伐不由自主地一顿。
他扭头看了看那扇木门上布满厚厚灰尘的门牌,在这扇门内发生的事情还依旧历历在目。
莫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扭回头去,顺手打开了手电筒,继续向内走去。
他的影子被墙壁两边安着的暗淡壁灯重新投影到了暗绿色的壁纸上,看上去人影憧憧,一时有些鬼魅。
走廊歪斜不平的天花板和墙壁构成一个让人不舒服的角度,压抑的犹如咽喉。
莫奕无声地向前走着,就在这时,他愣了愣,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到了一面墙壁上——前面没有路了。
莫奕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看背后,那扇刚刚经过的院长室还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走廊的尽头是大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扭过头,手电筒的光芒照射在实打实的墙壁上,将上面暗绿色壁纸的纹路都照射的一清二楚,那些水渍和脏污的痕迹在苍白的光下无所遁形。
莫奕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那面墙,然后又弯起手指敲了敲。
实的。
意思是……这一条走廊里,只有院长室一间房间?
莫奕紧紧地皱起眉头。
这也太古怪了,不只是一间屋子占据了一整条走廊这件事,而是……这个孤儿院是不完整的。
他之前以为那些其他地方没有找到的部分应该会在这条走廊里,但是,当这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事情就非常蹊跷了。
那护工住在哪里呢?杂物室在哪里呢?
莫奕不气馁地绕着这片空地走来走去,在四周的墙壁摸索着。
一无所获。
他皱起眉头,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哪里出了错。
可是明明那个藏宝图上的指示说的就是这里呀。
莫奕向前走了一步,突然顿住了步伐:他似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
莫奕蹲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地面。
光滑平整,没有木刺,木头与木头只见的阴影摸上去也没有缝隙。
莫奕心头一跳,摸向地面与墙壁之间的夹隙,一点坚硬的东西硌着他的指尖。
他摩挲着,缓缓地撕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然后用力一扯!
漫天尘土飞扬,一张贴合在地面的地毯被掀了开来,露出了其下的面貌。
乌黑的,坚硬的铁门躺在地面上,上面光滑如新,似乎并没有被废弃多年一般,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
第三十章
莫奕打量着那层之前覆盖在地面上的“地毯”。
结构被压的极其紧密,踩上去十分坚硬,甚至无法找到出同正常地面的区别,上面的木质纹理惟妙惟肖,在如此昏暗的灯光环境下,几乎完全无法分辨出与之前地面的区别。
做工精致。
莫奕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与这个连墙壁都是歪的孤儿院完全是不是一个档次。
心底的疑云越聚越深。
莫奕将那张毯子卷在一边,扭头看向那张地上的铁门。
平坦的铁门在黯淡的灯光照射下闪着些微的寒光,上面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一片光滑平坦,只有一侧有一个类似于把手的东西,横卧在地面的凹槽中间。
上面有一把年代久远的厚重大锁,似乎是被暴力破坏的,已经残缺破碎了。
莫奕试探性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掌,用力将那半个沉甸甸的大锁挪开,然后握住那个把手,向上一提——
那扇铁门无声地开了。
一股阴冷而潮湿的气味,裹挟着灰尘与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铺面而来。
莫奕猝不及防被呛的咳了几声。
他伸手打开手电筒,向那条隐蔽的通道照去。
在失去铁门都遮掩之后,那黑洞洞的洞口露了出来,一层层的楼梯向内底延伸,通向未知的黑暗当中。
手电筒的光柱无法穿透地底深重的黑暗,最多只能照亮最上层的前几级台阶。
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涉足了。
莫奕翻了翻包,在铁门边卡了一个小小的夹子,以防在自己进入之后,铁门突然落下。
然后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封闭在地下已久的浑浊空气充溢于鼻腔,他的步伐带起一阵阵尘土,飞散在阴冷的空气中,在手电筒的光柱前四散飞舞。
脚下的台阶狭窄而冗长,越向下黑暗越深。
头顶传递而来的光线的光线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微弱,几乎难以穿透狭窄的地窖,只剩下了一个抬头时模糊的轮廓。
终于,莫奕的脚踏到了地面。
他离开台阶,尝试性地向前走了几步,移动着手电筒,试图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手电筒的光线在整个地下的空间内移动着,勾勒出了一个模糊而不清晰的轮廓。
莫奕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就在这时,手电筒似乎照亮了一旁角落中垂着的一条长线,莫奕在黑暗中走了过去,然后伸手轻轻一拉。
光线亮起,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这里非常广阔,结构紧实密闭的天花板穹顶笼罩护卫着这片地下空间,墙壁笔直而结实,没有贴壁纸,裸露着坚硬的岩石,墙上布满脏污,和身处阴冷地下所导致的湿润水渍,地面也是粗砾的石子地,踩在上面能听到与鞋底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床。
它们几乎摆满了整个空间,似乎是为了节省地盘似的,这些小床挨的极其紧密,几乎没什么缝隙,一张又一张地紧紧排列着。
而穿过这些小床,在这个房间的正对面,有一扇半掩的木门。
莫奕粗略地扫了一遍整个屋子,在心底默默地数了数:仅仅是这个屋子里,就有超过150张小床,足以容纳下相同数量的孩子。
他将腿伸入床与床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在走到这个房间尽头之后,莫奕这才稍稍舒展了一下腿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向那啥门,伸手将它推了开来,然后在对应的角落找到了同样的灯绳。
轻轻一拉后,头顶的灯嗡鸣了几声,然后闪烁着亮了起来,堪堪照亮了整个房间。
莫奕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房间和前面那个一样,同样有着着数量惊人的小床。
但是,唯一不同的的是,这间屋子的墙上,喷溅着数量惊人的褐色血迹,重重叠叠地累在一起,几乎变成了深黑色,在墙上凝结干涸成可怖的痕迹。
墙壁上有弹孔留下的痕迹。
每张小床上,肮脏的垫子上都有着不同数量的血迹残留,看上去极为惨烈。
就像是……这里发生了大屠杀似的。
房间里弥漫着陈腐的恶臭,令人几欲作呕。
莫奕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在这个惨烈的房间里,还有着数个小房间。
上面都分别有着标注——“院长室”“护工室”“储物室”等等等等。
莫奕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上面的房间种类如此稀少,公共空间为什么建造的如此潦草了。
地面上的孤儿院只是冰山一角,或者说,是个幌子,而它真正的躯体和脏腑则被掩藏在了地面之下。
那这个地面上的孤儿院又是为了什么作幌子呢?
莫奕环视了一圈房间里数量惊人的小床,心底里有一个猜想慢慢浮出水面。
他的目光沉了沉,漆黑的眸子一时看上去有些冷凝。
莫奕下意识地转了转手掌中的手电筒,然后径直向着那个地下的院长室走了过去。
这个院长室与地面上那个不同,这个像被洗劫一样翻动的乱糟糟的,桌子椅子都凌乱地翻倒着,泛黄发旧的文件散落在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然而,莫奕最先注意到的,是墙壁上那种歪斜的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破着两个大口子,边角卷曲,但是照片上的人像却依旧清晰可辨。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身上穿着板正的黑衣,双手笼着,眉眼肃穆,眉心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正直直地看着镜头。
莫奕愣了愣,脑海中闪过那张自己在图书室发现的剪接报——这似乎就是上面那个被处以绞刑的女人。
就在这时,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起来。
在地面上的那间院长室内,他可是几乎送了命,这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毕竟,莫奕并不知道,地面上的规则在地面下是否适用。
如果适用的话,那这次可没有第二个宋祁来救他了。
莫奕皱起眉头,仔仔细细地回想起那篇规则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没有一条提起过这里还有一个地下空间,而在游戏刚刚开始时的提示,则是告诉他们根据规则行事。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在这个地下室里,可以钻钻规则的空子?
莫奕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赌。
他一个大跨步迈入了院长室,然后用脚死死抵住门,防止它突然关闭,然后莫奕低下头,一边看着自己的手表的指针缓慢地转着圈,一边浑身肌肉紧绷,准备着事情不对时随时冲出去。
上次在进门十分钟内,他就遭到了攻击。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莫奕这次等了十五分钟。
指针在表盘上均匀地转动着,发出轻轻的走字声,安静笼罩着整个房间。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莫奕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下来:太好了,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快步走进室内,蹲下身,开始翻动着那些凌乱分散着的文件。
那些记录上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有的时候直接用简写代替,有时又甚至只标注了日期,和一个来往的钱财数目。
这是一个账本。
莫奕的眉头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