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抿抿唇,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次资深者数量不少,但是……却依然有新人加入。
在进入游戏前,对这个副本,莫奕有两个猜测,一是,整个副本就是会员入会考验副本,参与者都是高级玩家俱乐部的候选成员。
二是,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副本,运气不好的新人和资深者被传送进来,完成副本的会员候选人成为俱乐部高级会员,而其他未成为候选成员的玩家则是仍然按照通过高难度副本的奖励来结算。
——既然这次的副本有新人的加入,那么第一种猜测就很显然被推翻了。
那么……难道是第二种?
莫奕的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被传送进来的几个新人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环视着这个离奇到超乎常理的空间,一双双瞪大的眼眸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发酵,膨胀着占据着每一丝空隙,挤压着每一缕可供呼吸的空气。
就在这时,一个女性资深者走上近前,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她身材高挑修长,清秀的眉宇间泛着淡淡的不耐,冲着这群瑟瑟发抖的新人们开口说道:
“第一,这个游戏是真的,在游戏里死亡等于现实世界的死亡,第二,我建议你们好好留意游戏给的提示,能救命。”
她顿了顿,锐利的眼眸环视了一圈安静下来的平台,继续说道:
“还有就是,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她的话音落下,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那个资深者有些烦躁地皱皱眉,不再说些什么,转身打量起了在这块平台中央的扭曲房屋。
其他资深者也纷纷散开,在这块狭窄的平台上寻找着线索。
莫奕也跟着众人,绕着房子缓缓地走着。
只是一片荒芜而空旷的土地,上面栽种着几株枯萎的歪脖子树,低矮而枯黄,瘦骨嶙峋的树枝泛着死灰色,戳向天空。
荒凉松软的黄土地上有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从整个平台的边缘延伸出来,从黑暗中突兀地现出,然后弯弯曲曲地与房子扭曲的门廊相连接。
整块平台的面积并不大,众人不多时就将这里走了个遍。
除了对这个房子歪歪扭扭的事实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之外,没什么收获。
大家不由得纷纷将目光投向矗立在整个平台中央的屋子。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形状古怪的门廊里,破旧的大门半敞着,露出其中黑暗的一隅。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刚才跟莫奕搭话的那个男性资深者开口道:“……现在只能进去了。”
人群中弥漫着恐慌而压抑的氛围,有人被这种古怪而惊悚的压力搞得几乎精神崩溃,一个新人女子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喊打:
“不!不可能!我绝对不进去!”
刚才低低的哭声又重新响了起来,又有几个新人下意识得凑近了一些,纷纷点头。其中一个看上去大胆一些的新人怯生生地问道:
“反正……反正这个游戏是活够七个小时就够了,那,那我们在外面待上七个小时,不也可以吗?”
那个高挑的女性资深者冷笑一声:“随便你们。”
说毕,她转身向房屋的门廊走去。
其他的资深者和一部分的新人也跟着她向房屋内走去。
有三个新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留在了外面。
莫奕一边走着,目光在整栋屋子上漫无目的地搜寻着。
视线的余光骤然看到——二楼的窗子上一个模糊扭曲的脸紧紧地贴着玻璃,静静地望着楼下的人群。
莫奕背后一凉,身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匆匆将目光重新挪回那个窗口。
灰蒙蒙的窗口里什么都没有,玻璃上一个完整的手印在缓缓地消失。
第五十三章
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破旧扭曲的屋门向内里敞开,冰冷的气息从漆黑的门内缓缓地袭来,混合着尘土与腐烂木头的味道。
以及……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血腥味。
走在前面的几人步伐一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然后向房屋内里走去。
冷白的光柱几乎无法穿透屋内的黑暗,灯光圈在整个屋子内晃动着,随着人手腕的摇晃而颤动着,从屋子里的一角晃到另一角,但却始终无法窥得全貌。
突然,就在这时,整个屋子骤然亮起!
众人都是一惊。
屋子里的四角都摆放着样式古旧的破旧烛台,上面有微弱的烛光燃起,微微地摇曳晃动着,将整个屋子照亮了起来。
如此诡异的现象令大家都有点心里发虚。
走在前方的一个资深者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燥到生疼的喉咙,沙哑地开口道:“走,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缓慢地走进了门廊,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走入了房间内。
莫奕缀在人群的后方,跟着大家的步伐向内走去。
进入屋子之前,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后。
那三个选择不进来的新人挨的紧紧的,似乎靠近能够给予他们力量一般,站在荒芜的地面上,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隐隐约约地蠕动着。
空中闪烁着荧蓝色的倒计时显得格外的不详。
雾跟在他的身后,一双浅灰色的眼瞳神色莫测地看向他,颜色浅淡的薄唇抿出一个微小的弧度,静静地等待着。
在上个副本时,他需要有玩家主动开门才能被放入副本里来,而这次或许是由于借了这个般开放平台的光,直接就能进入副本当中。
莫奕微微蹙起眉头,颜色极深的眼眸中神情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这雾气暂时还没有露出什么对他不利的倾向,甚至还帮助了不少,但是不能不承认——这么一个时时跟在自己身边的背后灵,还是令人不由得心生忌惮。
更何况,他的加入意味着更多的变数,甚至是可能继续提高的难度。
就在这时,一个走在他身旁的玩家探头过来,有些疑惑地顺着莫奕的目光看去,但却只看到一片虚空,不由得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莫奕摇摇头,眉眼平静:“没什么,走吧。”
——那雾气身上的谜团,与他的身上危险与不确定性同样多。
比如:为什么他要跟着自己?——甚至还会跟到了现实世界之中,又为什么对他屡次伸出援手?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对自己如此执着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问题全都极其关键。
莫奕抿了抿唇,转身向屋内走了进去,手掌拉着半开的门,刻意停留了十几秒,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那雾气身上扫了一眼。
雾冷峻而锐利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浅灰色的双眸犹如清晨浅淡的雾气,他克制地略微弯了弯唇角,几步上前,从莫奕拉开的门缝内走了进去。
他冰冷的吐息凑近,低沉的声音一掠而过:“多谢。”
莫奕面上表情不变,眉宇却暗自皱了皱,跟在对方的身后走了进去。
形状奇特的破旧门板在他的身后阖上,激起一阵灰尘,在黯淡的灯光下飘飘扬扬地落下。
这个屋子里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要大的多。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不只是外面,这个屋子的内里,也是扭曲的。
高低不平的地板连接着歪歪扭扭的墙壁,上方是扭曲的天花板,上面布满了青苔与灰尘,里面所有家具都是歪七扭八的,整个屋子的内部几乎没有任何一条平直的线条。
一切仿佛都是扭曲与怪异的集合体。
众人沉默地望着屋内,一片鸦雀无声。
眼前的景象就如同走进一个歪曲的梦境一般,或者是坠入了另一个古怪的世界,几乎令人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
莫奕面上依旧淡淡,双眸缓缓眯起,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
突然,他的脚下传来一个奇怪的触感,完全不同于木地板的质感,而是仿佛有什么东西突出来了一般,硬硬地硌着他的脚底。
莫奕一愣,挪开了自己的右脚。
只见在自己脚下的地板缝隙内,卡着一道亮闪闪的东西,在烛台黯淡的光照下闪烁着浅浅的银光。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探向卡在扭曲的地板缝隙里的亮闪闪的东西。
使了一个巧劲后,那个原本死死的卡着的东西便从被莫奕用力地扣了出来。
他将其放置于手心上,直起身来。
旁边几个看到他这里异动的玩家也围上前来,纷纷好奇地看向他的掌心中。
莫奕用指腹抹去它表面的浮尘,冲着灯光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皱起眉宇,目光微闪,显得有些思虑。
之前那个曾经在外面和他搭过讪的资深者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啊?”
其他人也同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眉目,一头雾水地看向莫奕,等待着他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莫奕怔了怔,有些犹豫地压低了声音,不太确定地说道:
“这好像……是一枚六便士的硬币。”
但是,不同于正常的六便士,这枚硬币也与这个屋子一样扭曲,不规整的圆形弧度里圈着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和数字,沟壑都被陈年积攒下来的灰尘填满,一眼看上去极难辨认。
莫奕抬起头,目光无意地掠过一楼的窗子。
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浓郁无比的黑暗中,缓慢流逝的倒计时,以及站在不远处的三个新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莫奕看到,在那片暗沉的黑暗之中——似乎涌动着什么。
黯淡的灰白色在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中显现,然后缓缓地从平台外伸了进来。
那是一条苍白无比的胳膊。
有人也看到了屋外的情形,一个体型高大的玩家急忙跑到门边,想要打开门让那几个新人进来,但是那原本歪歪扭扭都无法完全和门框贴合的破旧木门,此刻却像铜浇铁铸一般,一丝一毫都无法撼动。
见门无法打开,莫奕一个箭步走到了窗边,拍击着窗户向外预警道:
“快跑!”
屋外的新人远远地看到了屋内的骚动,但是却只能听到屋内一些模糊的声音。
其中一个有些胆小的玩家怯怯地问道:“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身旁另外一个人定了定神,声音在恐惧的影响下有些变调:
“就……就知道进屋子里没什么好事,他们还不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就在脑后响起,犹如抽条的木枝断裂的声音,或者是碾压骨头的碎裂声。
三人同时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从平台之外的黑暗中钻了出来,先是细长的苍白的胳膊,接下来是瘦长的腿,全身上下都仿佛是被人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成的一般。
比例失衡的身躯露了出来。
他穿着歪歪扭扭的燕尾服和破旧的小礼帽,瘦长扭曲的脸上模糊而苍白,看不清楚五官,只有一张裂开的嘴在用低沉可怖的声音哼唱着什么。
三人惊恐地尖叫出声,转身想跑。
那个扭曲的男人伸出树枝一样歪曲的胳膊,苍白而变形的手掌一挥,就将一个没跑太远的人扯了回来,用力一撕——
灼热滚烫的鲜血四溅,那个人的头颅竟然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他扔下手中死不瞑目的惊恐尸首,只不过向前迈了一步,那瘦长的腿就已经跨出去老远,带着礼帽的脸凑近了下一个受害者,变形惨白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嘴里的哼唱声更大了一些。
他伸出手掌,就像捉住一个玩具一样,逮住了第二个人,也不顾那人的挣扎和尖叫,用力一扯——第二个头颅被扯了下来,血淋淋的断口里能够看到白生生的骨骼,刺眼的鲜血从喉管里喷溅出来,溅到了“男人”窄小而不合身的破旧燕尾服上。
第三个人此刻终于跑到了屋子的门口,绝望而无助地大力撼动着门把手。
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泪水,她惊恐地大声尖叫着:“救命!救命啊!!!!”
声音嘶哑犹如泣血,颤抖的犹如风中的枯叶一般。
门纹丝不动。
那个“男人”再次向前跨了一个大步,扭曲的手掌袭来,扯住女子头发,然后手指只是轻轻一动,她的颈骨就传来喀拉一声断裂的声音,身体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屋外此刻一片安静。
那个男人口中的哼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he.bought.a.crooked.cat ……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
他扯着那个玩家软倒下的尸体,瘦长的腿迈着扭曲的步伐,将所有的尸体残片与头颅都收集起来,抱在细长苍白的胳膊里,重新走入了黑暗之中。
屋内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轻轻呼吸声。
恐惧仿佛无孔不入一般,顺着每一个毛孔钻入所有人的心里。
莫奕容色苍白,守住下意识地紧握那个六便士的硬币,用力的就连指节都发了白——
他低声道:
“There.was.a.crooked.man,
and.he.walked.a.crooked.mile,
He.found.a.crooked.sixpence
against.a.crooked.stile;
He.bought.a.crooked.cat,
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And.they.all.lived.together.in.a.little.crooked.house.”
第五十四章
屋内一片死寂。
模糊的玻璃被扭曲的窗框框了起来,上面还留有刚刚拍击窗户留下来的手印,看上去犹如挣扎留下的印痕,绝望地刻在人的眼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