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若有所思,继续看了下去。
1994年1月7号,又有了新的假条,这次的假条准假时间更长了些,足足有大半个月,请假原因是受惊,丧葬与……笔录。
结合花子的故事,一条清晰的线索拼了起来,母亲杀死了父亲,然后来到女儿的学校自杀,无辜的孩子在短短数天内丧失了双亲,还背上了杀人犯的女儿的污名。
莫奕翻到了下一页,瞬间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红字吓了一跳,这里全都是被记的大过和小过,有斗殴,偷窃,作弊,等等罪过。
难道是在丧失双亲之后,这个小姑娘变成不良少女了吗?但是下一秒,莫奕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在这每一次处分后,总会出现那么几个相同的名字。
或是参与斗殴,又或是举报揭发,林林总总,二十几条处分里,这几个人的名字的出现率高的惊人。
而在这一页的最下面,有一条加大加粗的处分:1994年9月1日,一级处分,退学警告,原因:传播淫秽物品。
——9月1日,笔记本里最反常的那个日期,那个甚至连“今天将是美好的一天”都没有写完整的那个日期。
莫奕的目光冷了下来,伸手拿起来档案中夹着的一张泛黄的照片:瘦弱的少女衣发散乱,啜泣着蜷缩着身体,破碎的衬衫挡不住下面刚刚发育的青涩身体,殴打的痕迹印在她的皮肤上,几只手从镜头以外伸了过来,牢牢地扣住她的四肢,不让她反抗。
莫奕眸色加深,面容在灯光下看起来竟然有些冷酷。
他现在知道,在第二层楼里,为什么照片会成为主宰他们生死的鬼怪了。
莫奕伸出手,正准备翻开下一页。却只听身旁的江元白一声惊叫:“嘿!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莫奕抬头看去,只见他一脸兴奋地捡起了身边掉着的一张纸,说道:“刚才我抖了抖笔记本,结果竟然从里面飘出来这个!”
江元白打量着那张纸,刚才还在兴奋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一脸困惑地说道:“什么嘛……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说毕,他嘿嘿一笑:“不过,原来这种东西哪个时代的小女孩都会喜欢嘛。”
莫奕心头一跳,凑上去打量那张皱皱巴巴的纸。
它其实是一本杂志封面,被人整整齐齐地剪下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折好,上面的图案在现在看来极其的简陋而粗糙,配色也很刺眼,但左下角的一排标题却牢牢地吸引住了莫奕的眼球:
“趣谈:七大不可思议。”
在看到下面小字的时候,思绪犹如霹雳版猛的闪过他的脑海!
一切的线索都在脑海中精密地咬合了起来。
莫奕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亮的惊人,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鲜血澎湃地冲击着血管,有节律地敲击着耳膜。
他久违地有些兴奋。
莫奕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指给江元白看。
江元白凝神看去,只见那标题下的小字写着:
“会动的照片,第十三节 楼梯,无人体育馆里的拍皮球声……夜晚的镜子,还有厕所里的花子。七大不可思议有哪些呢?”
江元白也恍然大悟:“所以……那个七一二,其实就是这七大的顺序?”
莫奕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不稳:
“应该是的。”
江元白的声音中染上了兴奋:“那我们不就知道第三层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吗!第二个不可思议!第十三节 楼梯!”
第十三节 楼梯的传闻是,据说在晚上走楼梯时默数楼梯的阶数,就会在数到第十三节时掉入异次元。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仿佛哪里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莫奕抬头望了望窗外。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15分钟后就又要打下课铃了,而在那时之前他们还没有到达四楼,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摇摇头,仿佛想要甩掉头脑里的怪异感觉似的,然后当机立断,收拾起笔记本和档案,站了起来,心里虽然急切,但面上不显,快速地对江元白说的:“走吧,只能试试看了。”
等到了楼梯间时,江元白突然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知道还好,当然不会去数台阶,可是现在非要告诉自己别数台阶……就会控制不住去数啊!”他有些崩溃。
莫奕想了想:“那就唱两只老虎怎么样?”
“……”江元白难以置信:“你认真的吗?”
莫奕真诚地点了点头:“没错,能够分散注意力的。”说毕,他一边大声地唱着两只老虎,一边开始爬楼梯,江元白一脸空白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只听莫奕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你看,我上来了。”
……
该不该告诉莫奕,他的两只老虎唱跑调了呢?
江元白认真思考了一秒。
然后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理。
最终,他还是相信了莫奕这个不着调的理论,张口唱起了两只老虎,一边唱一边爬,果然平安到达了四层楼。
不过,虽然平安,但绝不顺利。
江元白蹲下身大喘了一口气,背上泛起了一层次薄薄的汗。
果然这里的鬼怪不想让他们上楼。
在刚才爬楼梯的过程中,他听到了耳边刚才有人在窃窃私语,缓慢地数着数,仿佛在诱惑他在脑海中跟着数一样,辛亏他的脑子被两只老虎那洗脑的调子占据,不然恐怕早就中招了。
江元白心里庆幸,抬头正准备谢谢莫奕。
但却看到这个一路上冷静的过分的男人,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瞳孔紧缩地盯着面前。
江元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愣了。
楼梯间被一整堵结实的墙壁死死堵住。一丝缝隙都没有露出来,压的人几欲窒息。
江元白慌了神,举起了消防斧劈了过去,但锋利的斧刃却在墙壁上滑了开来,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绝望的气氛缓缓袭来。
——这里根本没有第四层楼。
第十章
江元白有些崩溃,他红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抡起了消防斧,向着那似乎坚不可摧的墙壁砸去:“……不可能,不可能的!”
——亲眼看着希望在眼前土崩瓦解,没有人能承受的了这种绝望。
莫奕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才压下了狂跳不已的心脏和奔涌躁动的血液,他伸手摇了摇江元白的肩膀,竭力使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冷静而理智:“别砍了。”
斧头从江元白无力的手掌中锵啷啷滑下,虎口已经由于用力而渗血,他伸手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声音有些哽咽:“……不可能。”
突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矍住了莫奕的心脏,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扯下了江元白捂着脸的手掌,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这样改变不了任何事。如果在这里停留,一旦下课铃打响,雾涌上来,我们都得死。”
江元白被莫奕眼眸中的神色震慑住了。
他愣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地发生了变化,江元白止住了抽噎,缓缓地站了起来,伸手抹掉了眼角渗出的泪水,声音也恢复了平静:“……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下楼。”莫奕放下手,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但泛白的指尖却透露出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我们肯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可是……”江元白欲言又止。
可是距离下次打铃只有不到15分钟时间了……即使能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得死?
“那又如何?”莫奕仿佛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一样,一双冷而亮的眼眸仿佛要深入他的灵魂似的,将他整个看穿。然后,出乎江元白意料的,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勾起了一个笑容:“你是宁愿坐以待毙,还是死在探索的路上?”
随着他的话语,勇气也瞬间注入江元白的心里,他点了点头,也笑了:“当然是第二种。”
说完,他拎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消防斧,向楼梯走去,莫奕跟在他身后,也正准备下楼,但却只听身前传来机械的数数声:“一,二……”
莫奕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扯了江元白一把,把他拉的一个踉跄,江元白稳住身形,茫然地看向他:“怎么了?”
莫奕面色苍白,神情凝重:“……你在数数。”
江元白脸色大变,冷汗瞬间布满了整个脊背:“不可能,我完全没有印象!而且我心里还在哼歌!它不可能影响到我的!”
这时,莫奕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十三节楼梯这个都市传说,最初的版本,似乎说的就是——下楼的时候如果有学生数数,就会被拉入另外一个世界。”
而在这里,即使是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很容易受到楼梯的影响,从而不由自主地数出数来了——更别说如同传说中一样下楼了。
刚才江元白如同中蛊一般控制不住地数数的情景,已经足够让人意识到这楼梯的能力已经有多么强大了。
情形一时陷入了僵局。
江元白心有余悸地退后了一步,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冰冷的栏杆上,冷如冰的触感顺着他的掌心向骨髓中蔓延,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有了!”江元白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把莫奕吓了一跳:“既然我们不能走楼梯,只要走楼梯就会忍不住数数,那我们就不走楼梯好了!”
莫奕眼睛一亮,也把目光投向了栏杆。
没错!那我们不走楼梯就好了!
刚才上楼没办法,现在下楼,他们完全可以顺着栏杆滑下去!虽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是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坐上了一边的栏杆,向楼下滑去。
那楼梯仿佛也意识到了有人想钻它规则的空子,开始剧烈地颤动了起来,楼梯一节一节地翻起,莫奕和江元白二人也不由得随着楼梯晃动了起来,几乎差点被甩下来。
手掌的形状从融化般的楼梯中伸出来,拉扯着他们的腿,本就已经摇摇欲坠,此刻更是难以稳住身形,眼看楼下的地面已经近在眼前,莫奕扬声:“现在!跳!”
二人飞跃而起,再一次,灰头土脸地栽倒在三楼的走廊中。
莫奕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撞散架了,浑身酸疼地爬了起来,手掌撑在窗台上,眼睛顺势向窗外看去:
还有6分钟。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站起身来,跑向三班的教室,脑海里只有三个字:找线索!
他们之前到底漏掉了什么!
莫奕一推开门,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待他定睛看去,只见教室中又多出了四具形态各异的尸体,面容苍白而惊恐,身体上满是被撕扯的痕迹,血淋淋地瘫在课桌上。
莫奕用手掌撑着门框,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有些愣神。
不对……
这些人明明是跟着沈磊走入二楼幻境中去了,但是现在才出现在教室里,说明他们刚死不久。
在刚上三楼时,莫奕以为他们应该都已经死了,因为那时迷雾已经蔓延上三层了,即使他们没有死在幻境中,也会被迷雾吞噬了才对。
所以在看到教室里没有尸体时,他并不怎么惊讶——因为被扯入迷雾之后的尸体是不会出现在教室里的。
但是!此刻他们出现在教室里了!
那这又说明了什么……?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出水面:他们之前破坏了相片却并没有破坏幻境,而那个幻境中是迷雾无法侵入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些尸体现在才会出现!
——那么,其他被带入照片中,却还没有出现在教室之内的人,应该也并没有死!
莫奕觉得自己激动的有些发抖,他转身扯过江元白,声音有些嘶哑:“走,我们去二楼,我知道怎么逃过迷雾了。”
虽然,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为凄惨的地狱,但是也总比坐以待毙强得多。
江元白虽然不解,但也不再多问些什么,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少问问题是最好的选择,匆忙点点头,跟着莫奕向楼梯间走去。
窗外蓝幽幽的数字在提醒着他们:还剩三分钟。
阴冷的风裹挟这血腥的味道从楼梯间内吹来,头顶的节能灯半明半昧地闪烁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整个楼道都散发着不详气息。
刚才被怪物追逐的记忆仍然鲜明地烙印在脑海里,看着那黑洞洞的深渊,仍旧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但这是唯一的路。
二人向楼下走去。借着楼梯间里微弱的光,江元白看到,在其中一面墙壁的正中间,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张照片,浅银色相框里是一个男人的肖像,他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正微笑着看着镜头,照片下面标着一行小字:年度优秀教师。
不同于其他照片,漆黑浊臭的血液正顺着银色的相框向下缓慢地流淌着,仿佛是从照片中渗出来一般。
——当初追逐他们的那张嘴应该就是从这里伸出来的。
江元白缓缓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靠着边走,仿佛是在害怕那东西再一次冲出相框。
莫奕压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我猜,只有在下课铃打过之后,这些怪物才能够离开他们原先所在的环境。”
他的声音成功地安抚了江元白紧绷的心弦,他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这样,打完下下课铃之后,花子才从厕所离开,而那个之前追逐过他们的怪物的嘴,也是在打完铃之后出现的。
江元白舒了一口气,继续向楼下走去。
但是,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身后那张照片里的男人,眼珠缓缓地移动了一格,仿佛在目送他们下楼似的,然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