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炮灰们才抓紧的机会,一溜烟就没了影。
殷妄之看出他这是假怒真纵,嘲弄道,“展盟主,这里可不是你们人界,对我的属下来那一套,是收买不到人心的,鬼从来不信奉你那套善恶,从来是先论强弱,后看恩仇。”
而且就算是到了看恩仇的时候,看的,也是生前在人界的恩仇,可不管死后如何。
这话一出,就是变相地警告展笑天,注意这是谁的地盘。
展笑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视线向下,落在了殷妄之抱着的玲珑螺上,努力压制住了开口反击的冲动,“师尊他还是不肯出来?”
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余笙和他的壳上。
温久直接伸手摸了过去,被展笑天一掌挡住,想抢先一步进去找师尊?没门!
结果温久的‘手’却瞬间变得软若无辜,直接透明变形,断成两届,化作一只白团子嗖地一下钻进了螺中。
断肢之上,新的‘手掌’重新长出,面对另外两人杀人般的眼神,温久面上毫无波动,轻声解释道,“师尊不愿出来,我进去寻他便是。”
展笑天气得剑气都开始外放,觉得这个温久比以往更加狡猾难对付了。
毕竟若是放在以往,他和殷妄之才是行动派,温久总是更加谨慎保守些的,从来不会做这种‘先下手为强’的事!
换句话说,就是比较要脸,发大招之前总是耿直地念完招式名称。
经此一事,殷妄之将那玲珑螺护得更严实了些,他不是不能用二重身,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先回寝宫住下,布置准备好一切要献给师尊的东西。
顺便还得一路防着展笑天也往螺里钻,温久已经进去了个分神,此时展笑天再进去,不会有什么好的影响,最多被里面的温久欺负一通,然后激得温久越发没有顾忌。
真的奇怪,手心手背明明是他赢了,师尊最先来的也是鬼界,殷妄之却打一开始就感到疲惫了,仿佛占了最大优势的从来不是自己。
就在这时,走在一旁的温久忽然朝他看了一眼,看似客气地微笑着,低声提醒道,“鬼王也要小心着些,师尊在法器之内时难以感知外界种种,全靠你全力相护了。”
说完这话,也不管殷妄之回应与否,就继续目视前方赶路,仿佛刚才的真真只是无心提醒。
殷妄之的脸色沉了下来,捧着玲珑螺的手紧了又紧,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能让师尊总这么藏在法器内了。
否则表面上师尊是来了鬼界,实际却是负责在鬼界保护法器的他,最没有机会和理由进入螺中与师尊相会!
怪不得之前温久虽然输了比赛,却并不很惊讶……
三人行进了不多时,便在殷妄之的带领下来到了久闻不如一见的鬼王宫殿。
在大部分人,包括展笑天和温久的想象中,鬼王的宫殿,必然如鬼界和殷妄之的画风一般,阴沉、黑暗、阴风呼啸。
而他们的眼前,却是一座金灿灿银光闪闪、到处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的……宝殿。
那明亮到刺目的景象,几乎要将天空上的一轮血月都遮得无光黯淡。
一切都充满了有钱人的铜臭味,一切都是堕落而奢靡的,纵是见惯了贪财凡人那些酒池肉林的展笑天,也脸色微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将视线焦点在宝殿、与身后那段布满枯骨、孤魂的漆黑长路之间来回移动,不断对比。
殷妄之的脸上却尽是骄傲得意,“到了,进去吧。”
他倒是要看看,谁还敢用‘荒凉破败’、‘单调无趣’之类的说辞来贬低鬼界,阻拦他争夺师尊。
展笑天和温久没动,殷妄之也没动。
最终,两双眼睛都落在温久身上,无声询问——师尊呢?
温久笑了笑,“他不想出来呢。也许……是鬼王准备的这些吸引力不够大吧。”
话音刚落,却见温久脸色微变,殷妄之却是早有所料地笑了笑。下一刻,便见余笙化作一道白影,从玲珑螺内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团子。
一出来,就吸了吸鼻子,“好香的酒气!”
温久:……
展笑天有点藏不住事儿,好奇道,“师尊如何闻到的?您方才不在玲珑螺内吗?”反正看样子,不像是温久说的。
余笙无辜地眨眼,“井里传出来的啊。”
那口连着地下水的井,到了玲珑螺中之后,便成了连通螺内外的通道。
殷妄之的视线落在他的唇角,抬手,为余笙抹去了那一点几不可见的糖霜,而后就将手藏在了袖口里,“是徒儿特意将玲珑螺的出入口改造过,一切都是为了让师尊住得更放心,这样便不必担心对外界一无所知了。”
余笙点头,欣慰又感动,这时候才注意到了眼前的宫殿,脱口而出道,“哎呀,不是去鬼界吗?这是哪儿?”
展笑天突然咳嗽,侧过脸去掩盖面上的嘲笑。
殷妄之坦然道,“师尊,这就是鬼界,这里是徒儿一手修建的宫殿。”
余笙看着眼前的金灿灿,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抬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瞎也没疯。
在他的脑海里,几行在原著中出现过,描述鬼王宫殿的句子浮现而出:
余笙:……
我信了,主角的人设果然崩得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太可怕了。
这简直比大魔头穿粉红兔兔拖鞋还可怕!
正想着呢,殷妄之牵起余笙的手臂,扶着他向那闪瞎人眼的宫殿里走去,刚一进门,眼前的色彩就一变。
大片大片的粉红花树映入眼帘,不美不要钱。
仔细一看,花心还是特别像兔兔形状。
殷妄之笑得深邃,笑得迷人,笑得自带柔光滤镜,微微低头,凑到余笙耳畔介绍道,“师尊可还喜欢?那些花,正是鬼界最罕见、最难种植的魂生花,方才那些酒香,就是它散发出的。”
余笙的理智已经差不多完蛋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什么魂生花,改名粉红兔兔花吧。
第28章
魂生花, 有个好听的别名, 叫醉光阴——与其花蜜酿成的酒同名,是只能在鬼界成活的花。如果说这天下还有什么植被,是温久无法‘施肥催熟’的, 那么鬼界的这类罕见花卉就是一个。
殷妄之带着师尊站在花树丛中, 很是骄傲地介绍了起来, “魂生花极难养活, 靠鬼界阴气、煞气生长,它的花蜜是天然的阴酒,可令魂魄迷醉。若阴气充足,便会像现在这般产出大量花蜜,无害而秀美,若是长在其它阴气不足的地方, 便会主动捕食途径的鬼魂,充当花肥。”
不过这宫殿四周的阴气,一看就是充足到令人窒息的, 不如说全鬼界的阴气短缺了, 这里都不会短缺。
有了之前的对比,余笙的心理预期已经大幅下降到约等于没有,愣是自我安慰地想道, 至少鬼王宫殿阴气浓郁这一条设定没有脱缰。
粉色的花郁郁葱葱, 开了一片, 近看起来花心虽是过于可爱的兔兔形状, 但远看也就是一片粉。花是无叶的那类, 树枝树干则都呈现骨白色,树枝的分叉处,也不似人界植物一般,而是像活物的骨骼关节般的结构、相连但可以活动,阴风吹过,那些开着花的树丛,还能朝着来人‘招手’……
就是这样一朵长在‘白骨’上的花,被殷妄之摘下来一朵,献到了余笙面前,酒香浓郁,仿佛深吸一口气便会醉人。
奢华宫殿之中,昔日凶狠高傲的高位者,摘花低首献美人,本该是一副可传为佳话的美好画面。
只可惜,如今的这幅画面里,被献花的不是什么冰肌玉骨的美人,而是一个吉祥物般的白发老人,在这样的‘忘年恋’身后,还屹立着两尊发光发亮、存在感和杀气都极强的同门情敌……
如此一看,就说不上暧昧与浪漫究竟有几分了,怕是就算有,也活不长。
余笙倒是没多想,抬手就接过来了,近距离闻着了,闻着闻着,忽然表情一僵,想起来那些年每逢‘祭日’都会来临的瓢泼大酒……
他还好多次借助残影般的手速拿杯子接着喝过,就因为这单独练出了一门手快的功夫呢。
余笙其实不算酒鬼,对酒的兴趣,也和对其他饮品的兴趣一样,只图好喝,难分贵贱,自然也记不清那些酒雨的气味,和眼前的这个酒味,算不算是一种。
但同样是酒,同样都是殷妄之的手笔,难免不让人多想……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表情,殷妄之笑了笑,“师尊不喜欢么?徒儿为了让魂生花酿出酒液,可是足足等了近百年……”
原本以为假身份和诈死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到了现在,余笙又不确定了。
他捏着手里的花,里面的花蜜般的酒液渗出,沾湿了手指,试探道,“百年?这个花的花蜜酿酒,需要这么长时间啊?”
这么说,之前的酒雨,应该是用了别的酒咯?
殷妄之点头,“师尊觉得百年很久么?徒儿倒是觉得,不过百年,等得起。”
余笙干笑两声,头皮发麻接不上话了。
听鬼王的话里话外,似乎意有所指,也不知等的是花蜜成酒,还是等他这个师尊掉马出崖。
明明是很寻常的对话,余笙愣是紧张了起来。先前觉得徒儿们变着花样为难他,是为了逼他承认身份,解释诈死,后来见他们反应如常,便以为没事了,被出崖的事一闹,就把掉马诈死什么的抛在了脑后。
等一下,他好像至今都还没解释过为何要诈死,为何要用假身份……后来也证实了,徒儿们让他出崖是因为三界灾乱将至,和他马甲没关系,那……?
余笙脑子有点乱,忽然有点弄不清徒儿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马甲?他掉了,解释?他们好像也没问,之后找机会可以说说?出崖,他也出了……
可殷妄之看过来的视线,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又好似蒙了一层雾,看不分明。
也许是被瞒了骗了太久,心中还有怨气未散吧?最终余笙勉强想到这么个理由,这样解释的话,徒儿们想要的……是哄哄?关爱?补偿?
这个倒是挺好说的,系统给的小话本里花样多得是。
一行人慢慢朝着宫殿内走去,路边种植着的粉红兔兔花也向后掠去,殷妄之没再追问什么,只是抬手摸出个白玉杯子,随手从几株盛放的花心接了些花蜜出来。
那些花枝似乎认得他,当他杯子靠近时,便乖顺地自动晃悠过来,低下花冠让里面透明的酒液流出,滴入杯内,不多时,就蓄满了两杯。
是两杯,也不是三杯,更不是四杯,意味着哪怕他再富有,也不会大度到愿意分享给后面两个情敌。
其中一杯,递到了余笙手里。
“先前是我的手下太鲁莽不懂事,冲撞了师尊,还请师尊允我以酒谢罪,这杯醉光阴,就是赔礼了。”
诶,好香,好漂亮,这么一看,似乎酒液里也带着淡淡的粉色?
余笙俩手捧着杯子,路也不走了,低头朝杯子里看,刚才还暗自琢磨着哄徒弟的人,轻易就被徒弟哄笑了。
展笑天站在后面,面上明显的不高兴了,吸了吸鼻子,貌似在不高兴里还掺着点馋,只是被殷妄之捏准了嘴硬这一点,不会主动索要一杯。倒是旁边的温久皱了眉,那样子不像是吃醋,而是对于某些其他的东西的敏锐。
正在温久打算问些、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奇异的光亮出现在天际。
银白色,瞬间出现、又瞬间泯灭,像是骤然开放到极致的烟花,在下一个瞬间逆向缩成一个光点,而后消失。
一见到这一幕,温久的脸色就变了,“师尊,你们先在此处歇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抬脚冲了出去,没了踪影。
展笑天见状解释,语气平淡,“是灵体不惜自爆也要发出的求救信号,按理说灵体的力量天生克制鬼魂,可惜这里是鬼界,除了温久这个灵界圣主,约莫也没别的灵体救得了了。”
话音刚落,相反方向的另一处,也炸开了一道光亮,也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是真正的烟花,五颜六色的。
“怎么回事……仙盟的求救信号?近期三界之间的冲突这么频发么?”展笑天眼里透出一丝烦躁,不得已也拔剑而出,临走前瞪了殷妄之一眼,警告道,“别让我发现是你搞得鬼!”
殷妄之倒是坦然:“是又如何,是我做的,你就能见死不救?”
余笙:……
都快忘记这位是反派角色了怎么办。
展笑天气得眼睛都红了,愣是无话可说,抓紧时间扭头就御剑飞走了。边飞边放狠话,“殷妄之你给我等着!”
余笙站在原地,目送着大徒弟也飞走,心下无奈。也不知这些徒弟怎么回事,身为三界之主,他们在其它人的地盘里保护自己界面的人,应该是挺正常的事,怎么就一个两个这么咬牙切齿的,生怕鬼王趁他们不在做什么一样。
对师兄弟的防备心重成这样,也太夸张了,余笙摇着头想道,再怎么说,也都是为师尊着想的好徒儿,他相信费尽心思求自己出崖、怕自己随三界崖一同陨落的殷妄之,是不会对自己存有歹心的。
而且就算是争着赡养‘老人’,就这么一会儿走开而已……也决定不了最后的去留呀。
余笙正纳闷着呢,眼前的视野便被殷妄之挡住了,后者举着酒杯,一双眸子沉得像夏夜的河水,看不清摸不透,偏偏映出了星月的光彩。
殷妄之凑近了些,明明整个宫殿都空荡荡的,哪怕一个傀儡都见不到,他却偏要摆出说悄悄话的姿态,把嗓音压得低哑,用影子罩住余笙说话,
“师尊,无论您今年出崖或是不出,三界的动荡来临还是不来,最终的您愿意坦白诈死之事与否,这整个园林内的醉花10" 你究竟有几个好徒儿[穿书]0 ">首页12 页, 阴,都注定是您一个人的,从它们被种下的那日起,便是为您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