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穿越重生]——BY:翻云袖

作者:翻云袖  录入:09-07

  这次玄解没有埋在沙子里,而是掉在了水里,旁边摇曳的莲叶触碰着他的脸, 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天空下起了如丝线般的小雨。
  有了之前的经验, 此刻玄解并没有随便乱动,他只是往上攀了下, 跟沧玉并肩坐在岸上,放眼远眺,能看到雾气隐隐山水如画, 大概是由于下雨的缘故,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只能听见那些楼阁里传来欢声笑语,可仔细去听,却又听不分明,倒是这雨声滴滴答答落在荷塘里,悦耳至极。
  “我本来也以为, 他早该离世了。”沧玉淡淡道,“咱们这一路走来,认识的人不多也不少,要是说谁最厉害,恐怕只有他了。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全无主张,便想着去碰碰运气,要是他已经去世,我便前去拜祭一番,不枉认识一场。”
  玄解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雨,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这池水纵然冰凉,他仍觉得舒心,于是慢腾腾道:“可是你到了那里,却发现谢通幽还没有死?”
  “不错。”沧玉轻声道,“君玉贤来得太巧了,谢通幽阳寿将尽的前一日,他恰好抵达了谢府。”
  “一个神仙,想救一个凡人,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谢通幽当然不会死了。”玄解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玩味道,“到底人算不如天算,谢通幽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君玉贤竟会来得这么快,天庭又需他了断尘缘至如此紧迫。”
  沧玉却没那么多心思,他只是平静道:“我不知道,不过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谢通幽仍会去赌。我到时,他已入知天命之年,正在做寿,还不曾娶妻,家中供奉了君玉贤的神像,叫做什么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他见我已有几分陌生了,是后来才想起我来的。”
  “他到底变成个凡人了。”玄解沉默片刻,点点头道,“然后呢?他还能帮上你的忙?”
  沧玉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想帮我的忙,是想帮自己的忙。”
  其实沧玉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谢通幽并非是真正记起了当年那段友情,他只不过是迫切需要一个谁来帮助自己,好让他不要彻底遗忘君玉贤。他们两人的合作,与其说是出于当年的友情,倒不如说是各有目的,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倒不如说,这样反而更好。
  “他想要记下君玉贤?”玄解略有些诧异。
  “不错。”沧玉轻笑了声,“其实我们根本没办法将这世界上的所有美景都塞入一张小小的画纸之中,因此只好换一个想法,比如说让你能看到我看到过的东西。谢通幽想到了魇,我便去魔界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替代的法子。”
  玄解若有所思道:“你遇到了水清清?”
  “不错。”沧玉叹了口气,“我是个妖,去魔界当然要更为小心,因此最初那几日并没有什么收获,我的确可以等很多年,可是谢通幽已是个凡人,我便定下了三月之期,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想些别的法子。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水清清,她告诉我魔界里有种草,生长在魇魔聚集的地方,如果连成一大片,凝聚的气就会变成一处幻境,因为这种草很容易活,魇魔又爱东跑西窜,魔族经常需要去消除这些幻草,要是我需要,她愿意将所有的幻草都送给我。”
  玄解皱了皱眉,低声道:“这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沧玉轻声道,“的确有些危险,好在都过去了,后来我离开魔界时,被一只弱小的魇窥到了机会,逃向了人间。我追了它一段日子,结果它还没来得及走多远,就被一群道士围住了,我不想惹麻烦,就在后头看着,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将那只魇魔抓获了这才离开。”
  对这件事,玄解就不那么上心了,他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好像总是很害怕自己会害死人。”
  “是啊。”沧玉抚了抚玄解的脸,柔声问他,“玄解,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恨过我?”
  玄解一愣,迟疑道:“恨你?”
  “是啊,在山海间时,你也许还不明白我为你所承诺答应了什么东西,可是一直到如今,煎熬了数十年,十五年前我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那你呢?你有没有恨我?”
  “我不明白。”
  沧玉轻笑了声,他慢慢站起身来,远方飞来的燕雀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羽毛在风中簌簌抖动:“你当初杀死北海那么多水族,是无心之失,可是妖王与春歌他们未免太贪婪了些,如果你不在乎我,大可以直接离开,天下之大,没有什么地方能困住你,是我困住了你。”
  “你与我不同,你与赤水水所学的是弱肉强食,杀死那么多水族,我于心有愧,你却未必,不是吗?”
  玄解凝视着他,轻声道:“不错,我压根不觉得那些水族死了该如何,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向其他人道歉。我若是比人家弱,人家要杀我,我不觉得不对;所以我比人家强,他们死在我手里,我也不觉得如何。”
  “是啊。”沧玉笑了笑,“当初在山海间的时候,我听见春歌告诉我那件事,我让你跑,你还记得么?”
  “记得,只可惜来不及了。”玄解平静道,“我其实很好奇当时若我真正走了,你打算怎么做。”
  沧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缓慢道:“我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大的力量,我当初与你一同磨炼,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自保,我知道秘密永远都不会保住,如果有一天别人要杀我,起码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或是有本事选择自己的未来,奢求别人的怜悯到底不是一件好事,倒不如让自己变成那个怜悯的人。”
  “我可以因为自己的喜好杀很多人,咱们这一路走来,遇到过许多好人,坏人,只要他们惹恼了我,我就将他们杀了,实在是再轻松简单不过的事了。我只杀几个,天宫纵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神仙还会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凡人与我计较吗?”
  “然后呢?”
  沧玉慢慢握紧了拳头,他看向玄解,平静道:“然后呢?寻求一时快意,人家比我强,我就忍气吞声,人家比我弱,我就将他们的性命拿来轻贱。我掌控这份力量,不让自己偏离就已经太难了,许多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当初春歌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我心里是很恨的,恨她也恨辞丹凤,我想杀了他们,就如同杀当年的妖兽一样。我知晓,辞丹凤是没有可能的,咱们在山海间,他修为又远远超出我们许多,且不说能不能杀了他,即便能杀了他,只怕我们顷刻间就要做对亡命鸳鸯了。”
  玄解又道:“原来你想过这样的事吗?”
  “是啊,哪能没想过,要是害人能叫咱们自己舒服快乐,那是多简单容易的事啊。”沧玉轻声道,“可我走出春歌的屋子,被冷风一吹,又突然想起来,咱们为什么会被拿捏得动弹不得了,因为你杀了北海许多水族,因为天界借此要挟了整个狐族,因为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本就是由于那些枉死的冤魂而起。”
  “真可笑,到头来竟然是除了我,谁都不在乎那些被你杀了的水族。”
  沧玉淡淡道:“我与你们是不同的,玄解,我知道春歌与辞丹凤将这些性命当做一桩交易,我知道你压根不在乎那些水族的命,我知道你愿意留下来,愿意老实受罚,是因为我要你这么做的。可我不是这样的妖怪,更不是这样的神仙,我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只要是你,就一点都不可笑。”玄解摇了摇头,“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只要你想这么做,我就不在乎。”
  玄解想了想,又执拗地问他:“如果我当时走了,你想怎么做。”
  “就像你当时说的。”沧玉看着他,轻轻笑了声,“我拿命还他,若他们想将我大卸八块来快意些,我就将他们也大卸八块,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不欠他们的。我这命虽然没那么值钱,但料想在他们心里,应是差不多值钱的。”
  玄解便道:“我不准。”
  “是啊,你当然不准了,你要是准了,哪还会如今日这般被困在这里,所以我才问你,你恨不恨我。”沧玉苦笑了起来,“二十一年啊,我呆得太闷了,当初说的真是大话,我根本熬不了那么久,到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能原谅春歌,也愿意跟她说说话,觉得当初的那些恨意都微不足道了起来。”
  “可在外头,我又时常想你,挂念你会不会生气、烦恼。”沧玉碰碰玄解的额头,轻吟了首小曲,很陌生,是玄解从未听过的,他叹息道,“你若没有遇到过我,说不准比如今快活多了。”
  “不,我这一生,是从遇到了你开始才觉得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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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在外的十五年, 沧玉并不常跟他人一同过年。
  年所象征着的意义与他并无任何关系,更何况, 沧玉大多时候都在人迹罕至的绝境之中, 或是沙漠或是高山, 那些人间胜景总有时限, 凡人也许要花上数年攀登或是克服的难处,对他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沧玉也有一个弱点,他挂念青丘之中的某个谁,因此步履匆匆,再是美丽的景色都无心留足欣赏。
  不过毕竟是有例外的。
  即便有水清清的帮助, 沧玉采摘幻草后离开魔界仍不可避免地受了伤,这些魔气浸淫多年的草药本就不是什么善物, 若是就这么交给谢通幽,只怕刚见面, 第二日就得出席他的葬礼。化去幻草上的魔气顺道养伤,不知不觉,沧玉便在谢通幽的府上过了他在人间唯一的一个新年。
  新年当然是很热闹的, 更何况是在宁安这样繁华的大城之中,而沧玉所处又是难得的富贵人家,没有人约束他行什么规矩礼仪,省去许多麻烦,愈发看到过年的热闹与喧哗,尽管那些东西与他都不相关。
  可仔细想来,那倒是他十五年来为数不多鲜亮的风景之一了。
  沧玉忙的时候从来不想玄解, 可一旦安静下来,就开始有些念着他了,新年那日众人都忙碌,下人忙着伺候完主子再一家团圆,忙着讨要赏钱,忙着里里外外地进进出出。谢通幽倒是不忙,不过他到底是家主,因此也不闲,加上年纪大了,底下的子侄辈与参娃娃颇有孝心,请他老人家先去休息。
  两个人这才得片刻空闲,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
  幻草研磨出的颜料还需要实验,谢通幽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好在对当年学的东西记忆还算深刻,进度倒是不慢。
  再忙也得抽出点空来休息,沧玉坐在小池边饮酒,红彤彤的灯笼从竹枝上一连串挂到了外头的屋檐角上,照得整个谢府好似火光四射。就连池子里都飘着一盏盏小小的河灯,纸糊的外壳随着风微微颤抖,里头的火花扭动腰肢,仿佛天上的星光都坠落到了池中。
  这不是沧玉见过最美的盛景,他还记得那个小渔村里的月老灯会,那游荡在大海之中微弱的两盏灯光,还有玄解身上燃起的火焰。
  那样的火焰,就像是沧玉喝下去的酒一样呛人又热切。
  “一个人饮酒,不嫌无趣吗?”谢通幽的背微显得佝偻了,他年纪已经大了,自然不像几十年前那样风华正茂,只是对君玉贤的情意似乎十年如一日般熊熊燃烧着,支撑起这具苍老又疲倦的身躯。
  沧玉笑道:“你喝了,只怕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谢通幽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是来讨酒喝的,讨不到自然就作罢了,便问道:“前厅热闹,一年难得一次,怎么不到前厅去聚聚,此地纵然安静,只是难免冷清了些。”
  “我不爱热闹。”沧玉摇了摇头,他已经过了年轻人喜欢热闹的年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路经历的事情都不太叫人开心,久而久之,便觉得独来独往更好些,温声道,“不过玄解很爱热闹,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很爱新奇的玩意,也喜欢见见世间不同的风景,要是换做他在这里,一定很开心。”
  谢通幽忽然没了声音,沧玉不免望去,见他只是怔怔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我有何不对吗?”
  老者的手轻轻抚摸过湿滑的石头,池水冰冷,这时是冬日,纵然穿着厚厚的衣袍,仍能感觉到冷意无孔不入,谢通幽微微抽了口气,鬓上已添了几丝花白的雪絮,他轻声道:“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多少有些羡慕,这世间的情意,还能有什么比空谷回响来得更动人。”
  “何意?”
  谢通幽笑了笑,收回干枯的手,他这一世的身体并不太好,纵然续命延寿,到了这把年纪仍是眼见消瘦,个子又生得高,便显出几分单薄来,话头一转,忽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前几年城外有个庄子要打一口井,说是有水,就由着打下去,结果打了好久,都不见有水。”
  “哦?”沧玉虽然不大明白这事儿跟打井有什么关系,但仍是顺着谢通幽的话问下去,“那最终有水吗?”
  谢通幽怔怔道:“我原以为,至多是古井无波,可其实,其实是他本就没有水,我总以为自己不断地努力下去,总是会有水的,到最后才发现,我以为终于凭自己一己之力掀起的波澜,不过是试探的石子扔在井上传来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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