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明,就算是正常的相处方式,以他凡人的体质和魂魄,也根本无法承受住那浓厚的压力。而他在和九玄相处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压力,就像他只是一个气质尊贵的普通人一样。这足以证明,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九玄到底有多么的压抑自己,才能够让自己和一个普通人一样。
萧钺天突然怔了怔,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明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血灵族遗孤,虽然是血灵一族的嫡系血脉后裔,但是和那些凡人,其实除了血肉不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人类没有的能力,他们血灵族也一样没有。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血灵族的身体就是天材地宝,但是他们自己却无法运用,只能和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为了一日三餐,为了女儿生活而忙碌。
一个普通人,能知道关于神明的事情吗?还是那种不是神明,基本上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一刻,萧钺天突然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他真的是血灵族仅剩的血脉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关于神明的秘闻?
疑惑的萧钺天并不知道,就在他刚刚想起关于神明的那些消息的时候,他的眼底曾飞快的闪过一抹蓝色的幽光,就连九玄都没有发现这一抹幽光。
五只四尾天狐4
“抱够了吗?”萧钺天沉思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血脉不通,有些发麻僵硬。更是让他明白,自己在九玄身边的时候,到底有多么的放松,没有警惕性,居然可以直接走神那么长时间。再加上他已经知道了九玄对他有多么的纵容,心里自然而然的也就放松了许多,居然开始“恃宠而骄”起来,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口。
“没有。抱一辈子也抱不够!”九玄察觉到了萧钺天那一瞬间的不适,立马通过他握着的手,将灵力输送到了萧钺天的身体之中,帮他疏通经络,推动血液循环,缓解因为血液不循环而僵硬发麻的四肢和身体。
“我饿了。”萧钺天一点也不介意靠着九玄放松身体好好的休息一下,等着血脉重新恢复畅通,毕竟血液不流通造成的感觉,确实不舒服,而靠着他不用使劲,等着慢慢恢复确实比他自己使劲站着舒服多了。
“想吃什么?邻川县的招牌菜秘汁辣鱼?芙蓉烩面?蜂蜜烤鸭?红烧狮子头?青玉团?”九玄说着,一把将人拦腰抱起,眨眼后便消失在瀑布下。
被抱着飞上天空的萧钺天,看着身边因为他们的快速飞过,而变得破碎的朵朵白云,心里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好奇的伸出手,穿过了那些洁白的云朵,手上并没有棉花一样的触感,反而沾满了湿漉漉的水珠,不过眨眼功夫,他的那只干燥的手掌,就已经湿透了。
还没飞起来前,九玄就已经给自己和萧钺天身上套了一层结界,用来预防飞行时形成的罡风和那极速飞行产生的音爆之声,还有就是天空高层的凝结成白云的水汽了。
“你也不怕受伤?这么快的速度,就算是云雾水汽,也足以穿透你的掌心。更遑论那罡风了。”九玄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萧钺天伸出结界外的手。
“这不是没事吗?难道有你在,我还会受伤不成?”萧钺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
听萧钺天这么说,九玄心底一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心里那一瞬间产生的占有欲,还有那不知从哪里翻涌而出的情感,他的心告诉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
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的九玄,在那一刻,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感觉,违背了自己定下了多年的命令,将被活祭的萧钺天,带回了龙宫。
在萧钺天之前的岁月中,他不知道多少次遇到沄水河沿岸百姓们的新娘活祭,可是他的内心从来都没有丝毫波动,反而觉得这些被活祭的新娘,淹死在河中后,那尸体和魂魄的怨气,会污染沄水河的环境,遇到过几次后,他就对此颇为不喜。
后来,他就让龙宫下属去往各地的河神庙,通知庙祝严禁各地继续河神新娘的活祭,几次严惩后,这种活祭也就慢慢消失了。
至于邻川县萧钺天这次河神新娘活祭,却是因为邻川县的河神庙中的庙祝一脉断绝,久而久之邻川县也就没人知道活祭是不被允许的。
可以说,萧钺天被活祭,完全是阴差阳错。
至于那个提出活祭的神婆,她虽然确实有一点料,能驱个邪,看个像,喊个魂什么的,但稍微有些年头的鬼或者修为的妖她就束手无策了。更别说是事关河神,还有水脉起伏变动这种事情,就更不是她能够知晓,甚至干预的,甚至她连水脉变动的规律都不一定看的出来。
河神祭一事,完全就是因为沄水河的河神九玄,太久没有在人间显灵过,致使人间众多有点儿异于常人的能力,却又对这一领域没有多少认知的人,误以为沄水河河神早已陨落,这才有了那神婆胆大包天的用活祭来欺骗邻川县百姓,以此来获取他们的信任,从而在其中谋取利益。
从奇云山百花谷到邻川县的距离,对普通凡人来说是需要骑马两三天才能到,可是对于九玄来说,哪怕是抱着一个萧钺天,也只需要一两个呼吸的功夫。
只不过他为了让九玄体验一下在天上飞行的感觉,特意放慢了速度,而且还在天空滞留了一会儿,等萧钺天看够了,他才继续向着邻川县方向飞去。
“原来从天上往下看,邻川县居然是这样的。”萧钺天神色复杂的感叹道。
“咳···”。
听到九玄为了掩饰笑意的轻咳声,萧钺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想笑就笑,忍着干嘛?不就是像乌龟吗?”
“我已经让拂滢在汇云楼定了你喜欢的菜,我们这就下去吧?”
九玄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笑意,强行转移话题。
“那就下去,正好我也饿了。”萧钺天也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正邻川县的地形像乌龟又不是他弄出来的缘故,九玄想笑就笑呗,笑的又不是他。
说起来,这拂滢虽然也是鲛人族的一员,但却不是蔚齊他们这一支,而是东海的另一脉鲛人。
只不过她在三百年前,离开了东海,来到了人间游玩,遇到了一个凡人男子叶听风。
当年。
叶听风本是人间帝王之子,不过因为他生性不喜欢权谋,便在成年之前,就放弃了继承权,做了一个没有实权只有俸禄的逍遥王爷。
叶听风与拂滢是在一个下雨天相遇。
那时,他们一个在荒废的寺庙后的莲花池中,边泡尾巴边轻声哼唱着鲛人族中流传已久的歌谣,一个淋着雨狼狈的躲进了外面大雨,屋内小雨的破庙。
在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中,拂滢空灵悠扬的歌声被躲雨的叶听风捕捉到。
抱着反正身上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就算是留在屋内也根本避不了多少雨的心态,叶听风索性也懒得在这几乎没什么避雨效果的破庙中继续停留,反而追着那空灵悠扬的歌声,踏着暴雨声追寻到了寺庙后的荷花池边。
他看到连绵不绝宛若无数流苏珠帘从天空垂落的暴雨中,那个穿着一身翠色衣衫,却淋雨不湿衣衫的少女,正稳稳当当的坐在一根横浮在池塘中央的青竹上。
少女一边随意哼唱着歌谣,一边用手梳理着披散在肩头的青丝长发,在美丽少女身下,那嫣红色的长长鱼尾随意的落在水中,时不时的在水中轻轻搅动,偶尔还会掀起一大片水花飞溅。
那一刻,叶听风明明知道对方不是凡人,而是传说中,在海上用歌声迷惑凡人入水为食的鲛人,他的心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遗失了。
鲛人族的天性很特别,他们对感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忠贞,一旦他们爱上了谁,只要对方不变心背叛自己,他们就会与自己的爱人同生共死,生死不离。
也可以说他们非常的薄情,因为不论他们对自己爱人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只要他们的爱人变心背叛了他们,他们便会在知道的当时,立马杀了对方,并毫不犹豫的吞下对方的魂魄,同时心中的深情也会立马消失,好像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么一段生死不离的爱情。
在遗忘了这一段感情后,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鲛人族的这一天性,不论是在修行界还是人间,知道的人都不多,所以很多人都以为鲛人族都非常的凶残,就连相恋多年的爱人都可以亲手杀害,并且吞噬他们的魂魄。
拂滢虽然是在梳洗头发,还是在这种暴雨天气中,导致她对外界的感知也受到了一点影响,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立马发现叶听风的到来。
可是在叶听风追寻着歌声来到了荷花池旁,并且停留下来,目光专注的看着她,她就算是再迟钝,也该发现了对方的到来。
拂滢此时才摆脱幼生期不久,刚刚进入了成长期,她的外形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因为她很喜欢漂亮的衣裙首饰,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女性的形态出现,如今她当然也是妙龄少女的模样。
发现了叶听风的到来,拂滢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知到危险的气息,所以对他的存在,也没有产生多少警惕心,只是稍微分出一点儿注意力给了他。更多的心神还是放在梳洗自己长长的发丝,和唱歌上面。
过了好一会儿,拂滢才梳洗好自己那长长的秀发,她从怀里摸出来一根通体宛若红玉的珊瑚簪,侧首一甩及膝长发,顿时她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立马变恢复了干爽柔顺,就算是在暴雨之中,也没有丝毫的水汽沾染上发丝。
拂滢用珊瑚簪将长发绾起一大半做成一个双云髻,只留下及腰的一段随意披散在身后。
朦胧中,叶听风只是因为天上的雨水落入眼中,难受的眨了个眼,就看到那荷花池中的美丽鲛人,变成了一个明媚少女,此时正衣裙整齐的从荷花池旁边的石子路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一刻,叶听风满心满眼就只剩下那个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向着自己莲步轻移的少女,就连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也悄然远去,耳朵只能听到他自己胸膛内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他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有些担心心脏会不听话的跳出胸口,可是不论他怎样做,他的心都不受他控制的剧烈而急促的跳动着,而且随着少女的靠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你看见了吧?”
叶听风愣愣的看着她,下意识的点头。
“那你为何不跑?我可是神话异传中记录的鲛人,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拂滢来到了叶听风身前,伸出手做了一个爪子抓人的动作,装作凶狠的看着他,心里却很好奇叶听风的反应。
在遇到叶听风之前,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遇到过看见她尾巴的凡人,可是这些凡人,不论是男女老少,他们在知道她是鲛人后,大多是惊恐害怕,还有一些却是又害怕又贪婪,目露凶光想要将她捉住,还有一些会露出让她非常不舒服的(淫)邪目光。
只有叶听风,他的目光并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拂滢定睛一看,只见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纯粹的赞叹和欣赏,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怦然心动。
“不怕,就算是怕也不走。”
叶听风眨了眨眼,将落入眼中的雨水驱逐,视线又重新恢复了清晰,继续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哦?愿闻其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是真不怕,那就跟我来吧。”拂滢轻声一笑,并不打算去深究叶听风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以鲛人天生能够迷惑他人的歌声能力,叶听风说的是真是假,拂滢心里是最清楚不过了。
叶听风看着拂滢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哪怕明白自己这一去,能够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他心里却甘之如饴。
这清醒的认知让他明白,他此生是彻底栽在这个鲛人手中了。
也罢!此情,此心,都已给了你,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此身,此世,也一并给了你罢。
只希望,卿卿佳人往后余生,能够多上那么几次想起他这个甘愿化作佳人之果腹之食的普通凡人就好。
叶听风目不转睛的看着暴雨中的那一抹青翠身影,脚下踩着泥泞的小路跟了上去。
在破庙后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杂草灌木丛生,可是走在前面的少女脚下,却神奇的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小路,在叶听风踏上小路走了过去后,他身后的小路就消失不见,只留下和两边一模一样的灌木杂草,茂密而幽深。
竹林深处,并没有如同叶听风所想那样,有一座清幽的小竹屋。相反,在茂密的竹林深处,只有一个流淌着涓涓细流的小山洞。
山洞中一片漆黑,本该哗哗作响的溪流,因为暴雨的来临,被掩盖了。一片浑浊的雨水中,洞中流淌而出的清澈的溪流,没多久便被那黄色的泥沙同化,一起化作滚滚泥水向着山脚下一去不复返。
叶听风跟着拂滢走进了山洞中,那只有半丈来高的山洞,让叶听风只能略微弯下腰低着头才能走进去,而看似高挑的拂滢,却能够径直往前走。
并不是拂滢身高比山洞顶要矮,而是因为拂滢调整了自己尾巴的直立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