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还在跟皇帝对峙着,没人敢动她,也没人敢退后。
直到皇帝妥协似的喊了一声“姑姑。”
不是认了赵夫人的身份,而是认了她手中的传国玉玺。
赵夫人冷笑一声,收回了手中的传国玉玺,道:“陛下既然认了本宫这个姑姑,自然就是认下了不染这个弟弟,既然是弟弟了,便没必要再定这个杀头之罪了吧。”
皇帝也早已调整好了表情,换上了一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姑姑后高兴的表情,快步走上前来,捧着赵夫人的手道:“姑姑说话见外了,侄儿见到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惹姑姑生气。”
赵夫人可不吃他这一套,她打小也是在宫里
长大的,哪里能不知道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于是她把皇帝的手甩开,脸上依旧挂着冷冷的笑望着他。
果真,皇帝突然话锋一转,一脸为难道:“只是虽然不愿意让姑姑不高兴,可毕竟大玄律法难违,尤其是这先祖定下来的规矩,更是更改不得。”
“哦?”赵夫人一挑眉,并未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传国玉玺一下又一下轻抛起来。
皇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视线随着玉玺一上一下。
忽的一声鸡鸣,清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到来了,阳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表情,也照亮了赵夫人手中闪烁着光芒的玉玺。
而赵益清却看不到这一切,剧痛忽的席卷了他的心脏,痛的他眼前发黑,站立不稳向一旁倒去。
穆棣忙扶住他惊慌的喊道:“不染!”
赵夫人也瞬间也不管什么皇帝什么玉玺的了,也慌忙跑过去查看赵益清的情况。
再倒下之前,恍惚间赵益清好似看到了香山神庙的道长骑着青牛从远方而来,然后他就痛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赵益清这一晕,晕了三天。
等他醒来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皇帝同意穆棣去收六州,只给了他两万兵马。也给赵夫人恢复了公主的身份,还给赵益清封了个王爷,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夫人将传国玉玺交与他。
赵夫人哪里能这么简简单单的把玉玺给出去,她让皇帝将圣旨写的明明白白,甚至差点儿让他签字画押才算了事。
即便如此,朝堂之上还是起了争执,毕竟当年赵夫人盗取传国玉玺可是死罪,有吏官觉得赵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总要罚些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觉得皇帝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起了旁的心思。
整个朝堂如同赵益清所想的那般乱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就是香山神庙总给赵益清看病的道长。
这位道长刚到朝堂之上什么都还没说,就只见皇帝慌忙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对着道长一行李道:“国师。”
道长摸着胡子笑呵呵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原来当年先帝夺嫡之后,大玄国师就什么都没带,独自一人离开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国师既然已经献身,就还请复位。”皇帝依然很恭敬。
而道长却摆摆手道:“不了,贫道隐于山野之中过的自在逍遥,无心与朝堂之事,今日前来只为了一件事。”
“国师请讲。”
“前几日贫道观星得知,帝星临与陛下之上,而将星则出了两位一强一弱伴于帝星之旁,陛下本就为明君,而此次则有名臣现世,实乃大玄之喜,贫道特来恭喜陛下!”
说罢,道长便又离开了,传说他骑着青牛直上天际,消失不见。
他此番话虽没有明说,但谁都明白了他额意思,帝星指皇帝,而将星,还一强一弱,说的就是穆棣跟赵益清。
他此次前来只这一段话便让即将要乱起来的朝堂稳定了不少。
只是这一切赵益清都不知道,他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有些茫然。
看见侍候在一旁的招财进宝哑声的问道:“穆棣呢?”
“皇上来了,现在正在书房里跟将军商量事情呢!”招财答道。
赵益清的心忽然就绷紧了起来,他嘴上说着不介意穆棣之前跟皇帝的事情,可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一听说他俩现在居然在一块儿,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顿时一掀被子道:“我去看看!”
第106章
书房内,坐于主座之上手中拿着本书垂眼看着,并不说话。
而穆棣也没有任何言语,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气氛静极了,但却并不显得尴尬,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或许是太安静,皇帝抬起了头看着他,问道:“长濯,是不是当初朕招你回来,你心中有怨气?”
“没有。”穆棣撇过脸去,并不看他。
皇帝忽的就黑了脸,把手中的书使劲往地下一扔,怒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听见这番话,穆棣转过了头,直勾勾的看向皇帝,嘲讽的笑了一下,道:“那还请陛下说说,臣有什么龌龊心思。”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长濯,你跟朕从小一起长大,到现在已有二十一年。”
闻此言,穆棣面色有些动容,皇帝见此轻轻的喊了句“长濯哥哥……”
穆棣浑身一震,望向了皇帝,而皇帝则是起身向前几步顺势倚靠在了穆棣怀里,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在此时,谁都没有看见书房外黯然离开的赵益清。
而穆棣,则是在一愣后猛地推开了皇帝,自己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嫌恶的道:“陛下,请自重。”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来,道:“你的龌龊心思不正是这吗?怎么给你了你都不要?”
说着说着,皇帝又凑到了穆棣的耳边,呵着气道:“难道,你想在这里?”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穆棣明白,可他却依然避之不及的退后了两步,又道了一遍“陛下,请自重!”
皇帝的脸顿时就苍白了,他崩溃了似的把一旁书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大喊道:“你们到底要朕怎样!你也好,那些大臣也罢,都见不得朕坐稳这江山,都等着朕有一点点错误把朕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他指着穆棣,恶狠狠道:“你!你现在有了赵益清,朕的表弟!你是不是更觊觎朕的位置了?有了他,他还有传国玉玺,你将他扶上位,让他当你的傀儡,不是更名正言顺?”
“他不喜欢那个位置。”穆棣摇了摇头,笃定的道。
皇帝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瞧瞧他将你骗的多惨?谁不喜欢权利!谁不想要这个位置!你穆棣!儿时口口声声说要帮朕重整山河?可你长大后呢?干的是什么事情!”
这下,穆棣算是完完整整的明白了皇帝的心病在哪里了。
他之前确实起过夺权的心思,但也只是起过心思罢了,他最想要的还是收六州。
可穆家的势力太大,开国至今,穆家出的名将已不知几多,兵权牢牢的握在了穆家的手里,甚至有人道大玄的兵并非大玄的兵,而是穆家的兵。
这话错也错,对也对。错在穆家从无二心,对在穆家人用兵无需虎符。
穆棣曾经有过些想要夺权的动作,只是并不惹人注意,可毕竟穆家被整个朝堂所忌惮,尤其是刚刚登基的新帝,在没有传国玉玺的情况下,更是如履薄冰。
所以一来二去,穆棣渐渐的在皇帝心中想要谋反的形象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即便穆棣将权力全部交还回去,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争,皇帝依然是放不下心中的戒备,甚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防范的更加厉害了。
“容宁。”穆棣忽然换了一种语调,他道:“你是否考虑过我并无谋反之心?”
“没有谋反之心?”皇帝冷冷的笑了起来“没有谋反之心,你在城外练的那一万精兵是怎么回事!”
穆棣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道:“只是想收六州罢了。”
“收六州?你这借口找的漂亮。
”
穆棣忽然就厌烦了起来,曾经那张令他心心念念的脸不知道为何就令人厌恶了起来,他并不想再解释了,感觉并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冷冷道:“我没有谋反的心思,赵益清也没有,你信或者不信都无所谓了,也不必要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不愿意的事情来达到目的。我知道你不喜我,也不必因为忌惮我而对我有好脸色,来讨好我,没这个必要。待我收完六州归来,便辞去将军之位,也免得你再夜长梦多。”
说罢他一行礼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愤然的一甩袖子,离去了。
穆棣一人在一团乱的书房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他才起身去了卧房。
卧房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赵益清一人独坐桌前。
他的面前摆着许多并没有吃完的饭菜,烛火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无端的让穆棣心中生出了几分恐慌。
“不染?”穆棣唤道。
这时,赵益清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抬头缓缓的看向穆棣。
忽的,他轻轻一笑,道:“长濯,六州收完回来后,我们便和离吧。”
……
穆家点兵一向飞快,尤其是穆棣,本就有战神之名,更是令人心向往之。
所以在八月中旬,就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开始像六州进发。
出发那日,穆棣起了个大早,到了城外。
即便这么早,魏青谋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远远见到穆棣骑着马朝他奔来,便朝着他喊道:“兄弟,这里!”
穆棣下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此番前去,粮草运送全靠你了!”
“好说好说,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魏青谋的一双狐狸眼早就笑弯了起来,他四处瞅瞅,问道:“你那小宝贝没跟着来。”
穆棣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道:“他身子娇弱,还是莫要去奔波的好。”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四个人骑着马奔来。
为首的是赵益清,后面跟着季茂成黄怀鉴和周润瑾。
“吁——”他们四人勒马,停在了穆棣跟魏青谋跟前。
周润瑾一看见穆棣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道:“将、将军……”
季茂成则是道:“将军,我们现在参军来得及吗?”
黄怀鉴也是一笑,道:“破云出来的学生,皆是文武双全,将军应当不会拒绝吧?”
然而穆棣谁都没看,只瞅着坐在马上的赵益清。
那日赵益清对他说完那句话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们就好像忽的关系结束了。
自那日起,二人分房睡已有半月之久。
穆棣,也几乎很少见到赵益清。
此时见他,穆棣的心忽然就钝钝的痛了起来。
少年心性总是不定,他好似忽的不喜欢他了,可他也不敢询问赵益清到底怎么了,他害怕少年告诉他,他喜欢上别人了。
穆棣张了张嘴,一句关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问道:“你怎么会骑马了?”
“学的啊,这不是要去边关了嘛,不会骑马怎么行?”赵益清说的理所当然。
“你要去边关?”
“是啊。”
“可你吃饭怎么办?边关没有老餮堂。”
“那个啊,我早就没关系了。”
第107章
行军路上,赵益清跟穆棣身边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俩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赵益清虽然一直笑的开心,对这一路上的景色感到好奇,可谁都看的出来他总是有事没事找穆棣的麻烦。
而穆棣看上去威风凛凛,实际上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赵益清跟前靠,赵益清找他麻烦他也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儿赵益清打他左脸,他还要把右脸送过去让他接着打的架势。
总之,诡异极了,吓得季茂成黄怀鉴等人没一个人敢往他俩身边凑,就一个周润瑾有事儿没事的献殷勤,只不过每次都会被二人无视罢了。
这天到了晚上,军队安营扎寨,赵益清跟穆棣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同一个帐篷里。
赵益清靠在床上,拿着本兵书百无聊赖的看着,而穆棣则是抱着被褥在地上打着地铺。
他们行军已有一月,这一个月来两个人似乎默认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似的,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九月中旬,天渐渐的冷了下来,到了赵益清睡不好的季节。
穆棣坐在地铺上,频频向赵益清看去,把赵益清看的心烦,问道:“你干嘛?”
穆棣忙回过头,低低道:“没、没什么。”
气氛忽的尴尬起来,弄的赵益清也开始不自在了,他开始没话找话道:“听说,你在边关还有个姘头?”
“没有!”穆棣慌忙否认。
“得了吧。”赵益清放下书翻了个白眼“你的风流史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还说没有,骗谁呢?话说,他长得怎么样?”
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把穆棣听的心里冒火,直直的看向了赵益清。
他的眼神黑沉,看起来有点可怕,可赵益清却毫无惧色,甚至还打趣道:“怎么?这么宝贝你那姘头,问一句都不行?”
穆棣忽然就哑了火,起身把赵益清放在被子外面的脚放了回去,还贴心的掖掖被角,道:“天冷了,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