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阿娘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夏部,唯有对你,亏欠良多。我将我的一片神魂和灵丹之力与你的魂魄融合在一起,用来弥补这二十余年犯下的错。阿娘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随心所欲的过完一生。不要像阿娘一样,一辈子都在做错误的事,最终一事无成……”
她叹息了一声,喃喃:“不知道我最后做的这件事,对你而言,究竟是对还是错。希望我的这点儿心意,不要害了你。”
祁璟愣愣的听着,小祁璟伸出一只手擦去阿思瑶脸上摇摇欲坠的泪水:“阿娘,你怎么哭了?”
阿思瑶眼里含着泪,笑道:“阿璟,记住阿娘教的话了吗?”
祁璟不由的跟着小祁璟点头,奶声奶气的声音跟他哽咽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山之南,云之巅,水之底,鸟儿飞,天之顶,鱼儿游,客来处,无家归。”
祁璟急促喘息着,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南宫子仪惊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醒了!”
祁璟摸着湿漉漉的脸颊,呆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跳下床:“我知道了!”
南宫子仪按住他:“别慌,慢慢说。”
祁璟稳了稳心神,看着他的眼睛:“你查到夏部的具体所在了吗?”
南宫子仪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随即还是如实说道:“没有。我只知道大概的范围,具体在哪个地方,还没查出来。”本来他们的打算就是先到北疆,再顺着派去跟踪福佑的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找。
祁璟摇头:“就算查出来也没用。夏部设有结界,若是没有本族的人接引,谁也进不去。”
南宫子仪的一颗心立时被高高吊了起来,下一瞬他眼珠一转,抓住了祁璟话中的的漏洞:“你怎么知道?先前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祁璟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的封印解除了。”
南宫子仪大喜:“我果然没有猜错。”说着他伸手去探祁璟的灵海。
祁璟放松心神,由着他探查。
他灵海里那颗原本小的可怜的灵丹,破除了封印之后又融合了阿思瑶的灵丹之力,现在比晏止澜体内的丹核还要大,整颗灵丹圆润光滑,散发着温润的红光,与他原本的丹核之力交融成一体。
不过,在祁璟的眼里,他怎么看都觉着长大的灵丹像是一颗冒着红油的咸鸭蛋黄,哦不对,是加大号的咸鸭蛋黄。对此,祁璟只能归于自己可能是饿了的缘故。
南宫子仪赞叹道:“好强的灵力。”
“不仅如此,”祁璟道,“我还找回了一点丢失的记忆。”他抬头看向南宫子仪,“譬如夏部的具体方位。”
说完,他将那句歌谣清清楚楚的念了一遍。
南宫子仪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你确定?”
“山之南,云之巅,水之底,鸟儿飞,天之顶,鱼儿游,客来处,无家归。”他照着方才的记忆重复了一遍,生平第一次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的缘故,所以这些字他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却完全不知所云。
“绝不会错,”祁璟点头,分开给他解释,“山之南为阳,云之巅为山。”
南宫子仪立时会意:“阳山。”
“不错,”祁璟接着道,“水之底,鸟儿飞。天之顶,鱼儿游。”
南宫子仪一脸懵:“水底鸟飞?天顶鱼游?不是这些鸟儿鱼儿疯了,就是我疯了。”
祁璟却不以为然,平静道:“按照常理来想,确实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忘了一件事,或者说,你忽略了一种可能。”
“忽略了一种可能?”南宫子仪把他的话在唇齿间又咀嚼了一遍,苦苦思索着,突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匪夷所思道,“你是说?”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否决了,“不,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祁璟反问他,“神裔血脉、神魔之血都能存在于世,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南宫子仪下意识的反驳道:“可是那只是传说中存在的东西啊!”
祁璟定定的看着他:“神裔和神魔之血在普通修士中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南宫子仪颓然坐到凳子:“真的是那个吗?”
“应该不会错,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祁璟笃定道,接着道,“鲲鹏。若为鱼,其名为鲲;若为鸟,其名为鹏。正合了水底鸟飞,天顶鱼游之意。”
南宫子仪跟他对视一眼:“要在阳山找到一处有水的地方。”说完他又喃喃:“那后面的客来处,无家归,又该作何解?”
祁璟皱紧眉头,这两句他还没想到是什么意思。
那边南宫子仪却是已经参悟了:“我知道了!这是在说神裔血脉的来历。夏部历经数百年,隐居于此,可不就是来了就找不到来时的路,除了这里,无家可归了吗?”
祁璟点头:“也许正是此意。”
南宫子仪振奋起来:“妙极!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再去找就好办了。”
祁璟却并没有他这么乐观:“希望如此。”按照幻境里阿思瑶的指引,恐怕即便找到夏部所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结界进去的。况且——
他摸了摸手腕,原先赤朱经常盘着的地方现今空荡荡的,让他很是不习惯。
他怎么也想不到,赤朱竟然是他被封印的那缕魂识,怪不得先前无论问什么,赤朱都一问三不知,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还扭扭捏捏的说自己是女孩子。
如今神识归体,他终于有了完整的灵丹和浓郁丰沛的灵力,按理说该是兴奋满足的,然而实际上却是,他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分外想念赤朱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
然而祁璟不过沉默了片刻,便重整旗鼓,振奋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若是御剑而行,日夜赶路的话,用不了三日就能到北疆。”
南宫子仪毫无异议,先前他拖着不走也是因为祁璟灵力堵塞的缘故,如今封印解除、灵力归体,祁璟的修为不知比他高了多少,自是再无后顾之忧,于是笑道:“好。”
祁璟冲他点了下头,推门出去,看到还在大堂等着的晏止澜,道:“稍作休整,稍后就走。”
晏止澜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似乎毫不意外,只沉声道:“好。”
祁璟转头看向莫知,从怀里摸出自己离宫之时带出的信物扔给他:“拿着这个,你回京都。”
莫知接住他扔过来的信物,欲言又止。
祁璟不待他说话,言简意赅道:“查出那个给你透露我行踪的幕后之人,若有必要,去找老君上。”
莫知猛地睁大了眼:“君上……”
祁璟冲他一点头:“我信你。”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然你轻信他人之言,没有我的吩咐擅自离京,这是大罪。”
莫知毫不犹豫的跪下:“莫知知罪,请君上责罚。”虽然之前不知晓公子的身份就是君上,但是公子确实说过,没有他的吩咐,不能私自离开那个院子。是他一心想要在公子面前表现,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之人,才落入了他人的陷阱里。
祁璟看着他:“回去查出幕后之人,将功补过吧。”
莫知虽然心有不甘,想继续跟着祁璟,但是命令已下,他只好闷声道:“是。”
祁璟安排好一切,对着刚从屋里出来的南宫子仪一抬下巴,端的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晏止澜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祁璟身上,听到他踌躇满志道:“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夏部秘闻副本即将开启~
第67章 夏部神裔
南宫子仪带来的侍卫尽数留下,毕方十二卫被祁璟派去前往北疆军营打探消息,莫知也先他们一步回往京都。一切安排妥当,剩下晏止澜、南宫子仪与祁璟三人。
祁璟环顾四周,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什么没安排好的?”
南宫子仪笑着打开描金骨扇,戏谑道:“一切就绪,只等君上下令。”
祁璟瞪了他一眼,召出灵剑九圣跳上去,对着南宫子仪微微一抬下巴,倨傲道:“前面带路。”
南宫子仪拱手一笑:“是,君上。”
不料祁璟正要聚力驱使九圣时,晏止澜突然出声:“稍等。”
祁璟微微一偏头,问他:“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忘带了?”
晏止澜几步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叠东西:“御剑北行,风雪莫测,带上这个。”
祁璟不解的接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沓子防护符。
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还是晏止澜想的周到,知道他对结界不甚精通,特意做了防护符给他。哪像南宫子仪这个废物表哥,除了给他找难题以外,什么都不会!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于是,祁璟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伸手一拽,就把晏止澜拽到了自己的灵剑九圣上,美滋滋道:“防护符哪有你好用?你在身后保护我不是更好?走咯!”
说完,凝神聚气,御起九圣一飞冲天,往北疆的方向而去。
祁璟此举纯属突然为之,令晏止澜和南宫子仪都措手不及。
好在晏止澜反应极快,在灵剑往前冲去的刹那,心念一动同时打开了防护结界,将祁璟和他全然罩在了结界里。否则寒风凌冽,行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冻僵。
南宫子仪则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哎”的喊了几声,看着前方已然变成小黑点的人影,来不及生气,一咬牙紧紧跟了上去。
其实祁璟早在冲出去的刹那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完全忘记了这里的天气是多么恶劣。兜头盖脸的砸来的冷气就像刀子一样嗖嗖刮着他的脸而过,刮得脸生疼。
好在这种一时冲动带来的折磨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瞬,一层薄薄的防护结界就将他跟晏止澜牢牢罩住,与那些冰雪完全隔离开来。
祁璟呼出口气,对身后的晏止澜赞道:“还是你厉害!等这些烦心事搞完,我跟着你学布阵,好不好?”
晏止澜的耳朵尖红红的,不知是刚才被冻的,还是别的缘故。片刻后,他终于淡声道:“好。”
祁璟立时喜笑颜开,刚要扭头去看南宫子仪怎么还没跟上,却听到晏止澜忽然提醒道:“前面,小心。”
祁璟连忙回头,看到前面高耸入云的树林,瞳孔骤缩,惊慌失措的“啊啊啊啊——”大叫起来。
不远处一片深天蔽日的树林出现在眼前,而他们则眼看着即将撞上最边缘的那棵树!
祁璟本就是第一次御剑,心里牢牢记住了之前晏止澜所教的,由下往上慢慢来,是以没有飞太高。但是他一时太过兴奋,飞的太快,这时想要降低速度也来不及了。
祁璟惊恐的看着那棵树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撞上那棵树干时,晏止澜从背后揽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不慌,凝神,调转方向。”
他平稳和缓的声音奇异般的抚平了祁璟的恐慌和不安,祁璟不由的按照他的话,放稳心态,凝神聚力,试着绕过这片树林。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九圣载着他们不由分说的一头撞向了大树。
祁璟绝望的闭上了眼,然而想象中剧烈的撞击感却并没有传来。
他惊讶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距离树干堪堪只有一根手指那么远的距离,而他面前,一个偌大的防护结界横跨树林,凭空出现,阻滞了九圣的去势。
祁璟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弱弱道:“这是……”
晏止澜在他背后淡声道:“若不能阻止,便去改变。”
祁璟呼出口气,尽量保持着九圣的平衡,慢慢平复气息。
“阿璟!”南宫子仪终于赶了上来,气喘吁吁道,“慢些走,等等我。”
祁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平日里疏加修炼,关键时候落后他人。行路尚且如此,遇敌之时怎么办?”
南宫子仪懵了一刻:“啊?”
怎么一上来就开始训人?他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慢了点了吗!再说,他慢是慢了点,但是有情可原啊!他一个辛辛苦苦自己修炼出来的人,又没有父母给灵丹灵力什么的,以他现在的修为,虽然跟祁璟是没得比,比晏止澜也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不假,但是相对于普通修士,他还是远远甩出旁人一大截的好吗?
南宫子仪反应过来,刚要为自己辩护,就被祁璟打断了。
“算了算了,”祁璟随意摆摆手,感叹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
南宫子仪哼了一声,祁璟对晏止澜道:“好了,收起结界吧,我会小心的。”
晏止澜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灵力。祁璟顺势拐了个弯,全神贯注的御剑前行。
到达阳山所用的时间,比他们所预计的还要短。
几人一路行来,打听到距离阳山五百里之外,有条唤作鹏河的河流,因为地势险要水流湍急,是以很少有人涉足。
祁璟与南宫子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里。”
随即马不停蹄的往鹏河赶去。
只是当他们赶到鹏河时,却不由傻了眼。
鹏河之所以叫鹏河,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鹏河的整体形状如同展翅欲飞的大鹏鸟一般,支流众多,交横错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激流险滩之中。
祁璟御剑站在鹏河的上方,放眼望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大鹏鸟的颈部,河流狭窄,水势湍急,浪花翻涌不息,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祁璟转头问跟他并肩而立的南宫子仪:“你的人查到位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