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鹿时清便起了微愠:“青崖君不是那种人!”
“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丁海晏指着他,手指微微颤抖,竟是一副气结之态,“你这狐媚妖孽,勾引恒明,和怀虚的行径又有何区别?”
“我没有!”鹿时清涨红了脸,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没有?”丁海晏冷冷地笑,“上回恒明屡次为你忤逆我,又将你纳入暖月台朝夕相对,你敢说你没有勾引他?你们之前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鹿时清正要接着反驳,却被最后一句话难住了。他绝对没有勾引顾星逢,可他酒后非礼了顾星逢!
那肯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要怎么说?
但幸好,在他表情变得局促之前,顾星逢挡在他和丁海晏中间,面色更冷:“师伯祖,慎言。”
姚捧珠被丁海晏对鹿时清的一通乱咬惊着了,没想到一向正经偏执的丁海晏居然能说出如此不堪的言语。但再一想,她这位师祖可是编纂歪书的大手,也便释然。只是庆幸她爹姚一成不在,否则场面不知又该乱成什么样。
司马澜抓住时机,上前对顾星逢道:“恒明,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也不便再纠缠下去。你看,该如何处置丁师伯?”
顾星逢点头,一身冰寒略收,正待开口,却忽然脸色一变。
他身侧的鹿时清一溜烟跑出了门,登时消失在正殿里。
他本能地想去追,姚捧珠却拦住他,“掌门师兄,小孩子脸皮薄,经不得那么说。你现在找他,他肯定更不好意思,还是缓一缓,先解决我师祖的事吧。”
顾星逢眉心微动,转身,看向丁海晏:“丁师伯祖,请即刻离开沧海一境。”
鹿时清从正殿出来,一口气跑回房间,紧闭门窗。
接下来对丁海晏如何处置,他根本没心思管。实际上,他急急忙忙离开正殿,也不是因为脸皮薄。
他是心虚。
他担心,万一丁海晏再说出别的话来歪打正着,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扑到床上,胡乱地把被子蒙在头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定了定神,便去喊系统。
系统很快有了回应:“什么事啊青崖?”
鹿时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小白,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沧海一境?”
系统对他的急切感到很意外,“你不是说,你要帮原主洗清污名吗?现在做到了吗?”
“这个……”鹿时清声音低下去。
不错,现在丁海晏是揪出来了,压在原主头上的那些风言风语可以收一收。可如果要从根源上断绝,还是得弄清楚原主答应和裴戾合籍的原因。
这至关重要的一点,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一直不想他留在沧海一境的系统,如今反而开始安慰他:“你也不用急,我看你还挺自律,晚走一天两天,你和顾星逢不会发生什么。可是你要早走了,万一原主的事情有新发现,你也不知道了。”
鹿时清一想,觉得有道理。
他这些天特别注意和顾星逢的距离,而且打定主意死都不喝酒,根本不会再有发酒疯的机会。可他若是
一走了之,原主的名声可能永远都无法挽回。
“谢谢你啊小白。”鹿时清挺不好意思的,“是我心急了。”
“没事,客气了。”
顿了顿,鹿时清道:“还有……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系统一愣。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星星,才一直不赞成我留在沧海一境。”鹿时清诚心诚意道,“可是你方才却反而劝我多留几天,毫无私心,倒是我思想太狭隘。误会你这么久,真对不起啊。”
系统静默了片刻,随即笑了笑:“都说了不让你想太多,现在知道错了吧?”
鹿时清重重点头:“嗯嗯,以后再也不误会你了。”
“安心呆着吧,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系统继续笑。
顾星逢到晚上都没有回来,鹿时清也乐得他不在,省的又要躲他。
不过,鹿时清也烦透了这么矫情的自己,也因为这样,他更盼望着早些立刻沧海一境,从这么纠结的处境中解脱出去。
入夜,不出意外的,鹿时清又进入了梦中。
依然是第三视角。
顾星逢已然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了,他在朱砂梅边俯下身,盯着落花半掩的一样物件。
表情又惊愕,又嫌恶,还带着一丝……好奇。
鹿时清也好奇了,凑过去看,微微一怔。
这不是被青崖君扔掉的《双修秘道术》么?
顾星逢站在原地看了半天,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的夜色中。鹿时清不由沉思,若顾星逢不管不顾的走了,那后来他在水榭上看到的那一本,又是从何而来?
须臾之后,顾星逢又从黑暗充斥的回廊上退回来,继续盯着《双修秘道术》看。
又是须臾之后,他在鹿时清狐疑的注视下,将《双修秘道术》拾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第65章 初识赠灵术
顾星逢揣着《双修秘道术》径自来到海边, 四下张望片刻,确认没有别人, 方才坐在礁石后面,将书取出来。
看见这一幕,鹿时清脑中蓦然冒出了四个字:他真可爱。
顾星逢即便表面上再淡定,再稳重,却依然不能免俗。
前些日子, 顾星逢在水榭中悄悄翻看这本书, 被他当场发现,还谎称这是青崖君旧日私藏的典籍。此刻,十七八岁的顾星逢显得更为天真。在看与不看之间踟蹰,隔这么远, 鹿时清都能感受到他的挣扎。
按理说, 这种书是邪魔外道, 鹿时清不该看的,可他却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顾星逢极为缓慢地翻开第一页, 下一刻,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吸了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竟是不着寸缕的一男一女,搂抱着亲吻的画面。虽然是白纸黑线粗粗勾勒, 可神韵和细节面面俱到,两个人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动起来,进一步做些别的。
上来就如此令人咋舌, 顾星逢像是被火炭烫到眼睛了似的,猛然将书扔出老远。
鹿时清也看向起伏的海面,心道,这邪魔外道……画功还挺好。
海风阵阵,书页被吹得迅速翻动。不知有意无意,顾星逢的目光又飘了过去,顿时眉心微动,起身去捡。随着他的脚步,鹿时清的视野也拉近了。
鹿时清心里如同猫抓,本来顾星逢已经嫌弃得扔了,此刻为何又重拾兴趣?
待顾星逢拾起书本,翻到后面几页,鹿时清迫不及待地看过去。
只见倒数几页纸上,不再有女子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子。
即是说,这些全是两个男子亲热的画面。他们同样赤1条条的,或搂抱,或躺卧,或跨坐,或趴伏,或半跪……寥寥数页,竟囊括了好几种姿势。
画工同样精湛,画上两名男子愉悦非常,表情如梦如幻。就好似修士飞升长生界,也不及他们正在做的事情畅快。
鹿时清心想,邪魔外道不光画功好,而且会玩。
这么大的尺度,如果放在他曾经生活的“现实世界”,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封禁。纯文字创作的,都不允许写脖子以下,何况是这些生猛的图画。
待回过神,鹿时清觉得糟了。他一个见多识广的穿越者,尚且被这本书展现的内容吓到,更不用说在那种事情上尚未开蒙的顾星逢。
果然,顾星逢仿佛僵成了冰雕,只有手指在缓慢的,微微颤动地翻着书页。
鹿时清担忧地望着他,生怕这孩子被吓出什么毛病。
翻完最后一页,顾星逢再次将书扔了出去。他一下子坐在礁石上,怔怔地对着海面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向矗立在夜色中的天镜峰,而后又垂下头,呼吸变得急促。
鹿时清惊讶地发现,他额角出现了汗渍,脸颊也染上了几分微红。
……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不过是看了几眼少儿不宜的,且还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顾星逢就好像在演武场奋战了一天似的。不,就算他在演武场练了一天,也不一定会如此失态。
忽然,顾星逢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鹿时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猛子扎进了海里。
水花四溅。
鹿时清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泡冷水,总比憋在心里强。
只是没想到,少年的顾星逢竟如此沉不住气,几幅画就能挑起他的生理反应。万一日后,真有人在他面前展示风情,他能把持得住么?
幸好顾星逢看上去不好接近,否则就凭他的身份和样貌,得有多少
姑娘芳心暗许啊。
顾星逢从水里浮出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黑发湿淋淋地贴在脑后。他的脸暴露在月光下,仿若明玉。本是不染俗尘的一个人,却因为喘息和脸红,变得格外生动。
他蹙着眉,似乎在忍着什么。可眼神明显有些无措,他胡乱划着水,往岸边而来。
就在他的手触及海岸礁石时,他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下一刻,他蓦然闭上眼,喉中泄出一丝低吟。
海浪在周身起伏,时而溅在他身上,可他俨如沉浸在梦境之中,随波逐流,睫毛微微抖动。
须臾之后,他才睁开眼,仿佛虚脱了似的,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息。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待回过神,顾星逢立马上岸,跑到那本被遗弃的书跟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匆忙后退,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鹿时清也受到了惊吓。
他竟然亲眼目睹了顾星逢……的一幕。
单纯如此刻的顾星逢,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跳海去平息,却还是……了。
虽然不是顾星逢的真正师祖,但他挺心疼顾星逢。放在“现实世界”,人们或许从生物课本上,就会得到一些启蒙,而后随着长大,又能从其他的书籍或者影视上进一步开拓眼界,形成对这种事情的成熟认知。
在保守的修真1世界,虽然没有那些条件,可顾星逢被这种书夺走第一次,未免太悲催了。
此时的顾星逢尚且不知他方才失去的是什么,原地纠结片刻,第三次拾起这书。仿佛被附体了似的,手指木然翻动,直接打开最后一页。
画上的两个男子紧紧相拥,细碎的墨滴四溅开去,他们的情态,是前所未有的欢快。
旁边还有文字描述:此双修法,可于飞升之时,将灵力尽与彼方,名之赠灵。
也就是说,两个人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时,其中一个人可以将灵力全数打入对方体内。这种方式叫赠灵。
鹿时清看得直摇头。
果然是邪魔外道的书,对修士来说,灵力至关重要。谁会愿意将灵力全都给别人?给了别人以后,自己得多久才能恢复啊。
不过,这些不重要,鹿时清很快意识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方才顾星逢翻看《双修》秘道术时,看到前面男男女女的画面,如遭电击,立马扔掉。是风吹书页,翻到后面男子亲热的画面,才让顾星逢重新产生兴趣。
而顾星逢情动失态,也是在逐一目睹只有男人的画面之后。
此刻顾星逢再次翻看这些画面,除了惊吓错愕以外,似乎并不讨厌。
甚至,顾星逢已经开始默念那些文字了,表情还很认真。
莫非……
鹿时清没有细想,就已经从梦中吓得退了出来。
额头上湿淋淋的。他睁开眼,看看窗户,天色蒙蒙亮。
他心中稍安,待要寻东西擦汗,往床边一看,顿时打了个激灵。
顾星逢不知何时进了他的房间,此刻正坐在床边守着他,无声无息。
虽然如今顾星逢是满头白发,气质也沉稳了许多,可他那张俊朗的脸却没有太大变化。梦中所见浮现脑海,鹿时清本能地爬起来,就往床下跳。
却没有落地,顾星逢接住了他。“你去哪里?”
鹿时清在他怀里如同僵木,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做噩梦了……刚才还以为是在梦里,原来已经醒了……”
这拙劣的谎言,顾星逢却信了。他轻轻地将鹿时清放回床上,“嗯,你方才睡得很不安稳。”
鹿时清胡乱答应着,正待问顾星逢半夜进来有什么事。却见顾星逢眼睑微垂,露出一丝愧意,“对不起。”
鹿时清本已在他的动作下乖乖躺好,闻言微微起身:“什么?”
顾星逢道:“姚师叔给我的丹药,唤作定魂丹,可使魂魄稳固,记忆复苏。我将它放进了荷花酥里。”
鹿时清指指自己:“给我吃了?”
“……嗯。”顾星逢不看他的眼睛。
鹿时清沉默不语。
顾星逢面色凝重起来,重复道:“对不起。”
过了好半天,鹿时清才开了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
顾星逢立刻点头:“不经你的允许,给你吃药。”
“为什么不经我允许?”
“姚师叔吩咐,为防药者太过紧张,影响成效。”
鹿时清深深地看着他:“所以……”
顾星逢似乎有些着急,这一来,眉宇间更严肃了:“我先尝过,不苦,且不伤身体。但……”
他话还没说完,鹿时清忽然低下头,发出轻轻的笑声。
顾星逢微微一怔,“你……”
鹿时清深呼吸两下,方才抬起头,“星星,我根本就没有怪你啊,你不用这么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