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高沉吟片刻道:“你可还记得姚夫人的长相?”
“那肯定记得啊!我也是伺候过夫人的人。”
“我陪我去见一个人,帮我看看,他到底像不像姚夫人。”顾高道。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孙婆子早知道五十两银子不好赚,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也就没有拒绝,点了头同意下来。顾高派人盯了苏冬许久,终于找到了个苏冬出门的时候,让孙婆子去看了眼,孙婆子一见苏冬样貌,几乎是两眼发直,呆立当场,被顾高拖着拉了回来,才没有被苏冬发现。
“像不像?!”便是不这么问,顾高也从孙婆子神色中看出来了,他只是想更确认一下。
“像!若不是早知道暖哥儿才是在苏家长大的,我真的会以为,这个哥儿才是姚夫人的儿子。”孙婆子拍着胸口,低声道。
就是他了!顾高请孙婆子住到了自己的府邸里,又细心的诱惑一番,只说让她日后作证,若是能证明苏暖身份有假,苏冬才是真正的侯府公子,那孙婆子便立了大功,别说是侯府,便是三皇子,也是要对她大加奖励的。孙婆子一听,此事既能救回旧主,又能得天大的好处,哪里还有不乐意的,离了侯府直到如今,孙婆子虽不至于吃什么苦头,但也没了当年的舒坦日子,早就不习惯了!自然连连答应。
顾高为保万一,又设计趁着苏冬在外的时候,在他买的吃食里加了花生粉,结果次日,苏冬就病了,杜青臣见苏冬过敏,细细询问了他在外吃了什么,苏冬只能很委屈的表示在外面吃了烧饼而已,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有花生呢?
杜青臣疑惑,谁会在烧饼里放花生呢?而且,苏冬并没发现里面有花生颗粒,可见是磨成了粉,才放到了里面,如此隐蔽,实在奇怪。
杜青臣心里存了个疑影儿,出门叫了仆从,道:“你们去夫人昨日买烧饼的摊子问问看,探查清楚,那家铺子的老板为何在烧饼里加花生,平日里加没加?若是加,又是谁让加的?”
“是。”仆从领命而去。
另一边,顾高一直盯着杜府的情况,大夫这边在杜府出入,他那边就收到了消息,顾高高兴的一合掌,苏冬不但长得像是姚夫人,竟然也有和姚夫人一样的毛病,反之,苏暖却没有这些,这就是铁证如山了啊!再加上孙婆子的证词,顾高确信,苏冬才是真正的侯府公子,便立刻去回禀了三皇子。
因侯府败落,三皇子势力受损,后又有皇后薨了,三皇子已经略显败势,突听闻这样的消息,三皇子忍不住起身,目光晶亮,“好!顾高,你立功了!”
“多谢主子,都是主子教导的好,我才警觉,发现这桩秘事。”
顾高跪在地上,脑袋贴着地砖,高兴的很,三皇子一向以皇长子自居,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除非是特别激动的事情。而他呈上的这消息,竟能让三皇子起身叫好,对他夸赞,可见三皇子心里是多高兴,他立的功有多大,顾高暗喜不已。
三皇子一合掌,这才冷静下来,“你去,去见见宁侯爷,告诉他,害的他家破人亡的苏暖并非他的亲生子,苏家的另一个孩子才是,告诉侯爷,我会替他翻案,只要他舍得夫人。”
顾高不解,“奴……奴才不是很明白,还请主子明示。”顾高只能看到三皇子明黄的鞋面,眼珠子转了转,恭谨的询问。
“哼,侯夫人毕竟是那哥儿的杀母仇人,若要利用此事,只能先把她抛出去,以表诚意,只是可惜了,母后生前还曾下懿旨让她出家保她性命,但为了大业……”三皇子略略沉吟,“顾不得这么多了,你去见侯爷之后,要他写一封信,阐述父子亲亲之情,后以侯府利诱,若杜青臣愿为我等所用,告诉他,宁侯会被放出来,而侯府家产爵位,本殿下会留给他的夫郎,哥儿虽不能继承爵位,但外孙却可以过继入侯府,不是说,他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吗?”
顾高连忙道:“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三皇子点头之后,顾高才退了下去,去牢中见过侯爷之后,便立刻前往了杜家饭馆,杜青臣也同样刚刚收到了探查得来的消息,正在想着顾高为何要给他夫郎下花生粉,他到底想做什么?杜青臣还没想明白,就见顾高上了门。
杜青臣起身,迎了上去,无论顾高要做什么,现在他大概能知晓他的目的了。
顾高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对着杜青臣拱手,“杜老板,恭喜发财啊!”
杜青臣也不接话,只是道:“顾先生是来吃饭的?”
“不不不!我是有大事要与你商议,这可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事啊!杜兄,可否找个……僻静处?”
杜青臣抱胸,神色清冷,微微颔首,“行。”说着,就走在前面领路,带他进了他的私人包间,这个屋子位置特殊,处于偏僻一角,两边隔壁都没有其他屋子,很是隐秘,平时做生意,这处房间也是不让客人进来的,算是杜青臣自己的屋子。
“顾先生要跟我谈什么?”杜青臣也不点燃炭炉,更不打算让伙计上菜,甚至连茶水都是冷的。
顾高满心都是自己的大事,也没有注意到杜青臣的慢待,更没在意杜青臣的神色,连忙从怀里取出刚刚得来的信件,递给杜青臣,“杜兄,你先看看,这是宁侯写给你夫郎的信件。”
杜青臣疑惑,宁侯不是苏暖的爹吗?跟他夫郎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接了过来,打开来看。
宁侯得知苏冬才是他的儿子,而三皇子愿意为他脱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夫人,那等毒妇!害他至此!他早就对其恨之欲死了,怎么会不同意三皇子的条件?所以,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放弃侯夫人,然后按照三皇子的指示,写了这封信。
信中,宁侯简直化身为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只是稍稍昏庸了些,才被毒妇欺骗,实则一颗拳拳爱子之心,自儿子失踪,整整找了他十几年!天见可怜,最终找到苏家,可是却认错了人,导致父子分离,竟至如此地步!
杜青臣猛地将信件拍在桌面上,冷着脸道:“不可能!”
且不说他眼见的这一切,就是书中,也只写了苏暖才是侯府哥儿,他才是主角!跟苏冬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书中略提一笔的炮灰罢了!他怎么可能是侯府的哥儿?!不过……杜青臣确实是没有看到结局,他只是看到了接近结局的地方,又或者,书中从未提过此事,事情真相被掩盖在书中剧情背后,那些没有被描写到的阴暗面里,且永远不会被翻开。
杜青臣冷着脸,“你有什么证据?”
“杜老板,别急啊!你往后看,侯爷还说了其他的。然后我再告诉你证据。”
杜青臣阴沉着脸拿起信继续往下看,信的后半段则是按照三皇子所说,宁侯所写的利诱了。
宁侯表示,自己并没有可继承家业的儿子,只有侯夫人生下的一个哥儿和一个女儿,其他妾室都如姚夫人一样,被善妒心狠的侯夫人摧残杀害,后宅中竟无一人生子,也就是说,宁侯只有两个哥儿和一个女儿,没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
原本,若没有找回苏暖,侯府本打算让哥儿和小姐招婿上门,继承侯府的一切,但如今,侯夫人身犯重罪,被褫夺诰命,只能长伴青灯古佛,那自然,原本是嫡子嫡女的两个孩子也不配继承侯府了,也就只剩下苏冬一个,信中说了,若苏冬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他愿意将侯府所有家产留给苏冬,若苏冬愿意,也可以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侯府,继承爵位,可谓是诚意十足。
杜青臣慢悠悠的放下信件,目光意味深长,直视着顾高,“所以,证据呢?”
见杜青臣似乎并未因侯府家产和爵位所动,顾高有些失望,但还是解释道:“贵夫人与姚夫人长相极为相似,我出身侯府,那日在店中见过令夫人,一见便觉得眼熟,回去就找了同为侯府老人的孙婆子,她还伺候过姚夫人,她一见令夫人,便眼睛发直,肯定的说,你夫人就是姚夫人的孩子,长得太像了!”
“就这个,可不够。”杜青臣冷笑。
“自然自然,”顾高继续道:“姚夫人有个毛病,便是一吃花生就会过敏,脸肿如盆,浑身刺痒,甚至姚夫人的父母,也有类似症状。”
杜青臣一僵。
“敢问杜老板,令夫人,可有这样的毛病?”
“所以,这就是你给苏冬下花生粉的理由?”杜青臣神色冰冷。
顾高一愣,这是重点吗?若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便是他不下花生粉,杜青臣自己也得试试看,确定心中疑惑吧?再说,不就是小病一场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比起侯府继承,比起三皇子的大业,这些是事儿吗?!
杜青臣冷笑,“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顾先生为此事用尽心机,忙碌至此,不知所求为何?”
顾高笑了,终于能进入正题了,他苦心孤诣做这一切,甚至三皇子听闻消息之后如此高兴,便是为了此刻,顾高端起面前的冷茶喝了一口,眉头皱了下,但此刻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也就放下茶杯,道:“杜兄,苏暖为母报仇,陷害侯府一事,你很清楚吧?”
杜青臣点头。
“正是了!”顾高一合掌,“苏暖占据你夫人身份,替他享了这荣华富贵,却不思报答,反而如农夫怀中之蛇,反咬侯府一口,导致侯府如今败落,家产被抄,侯爷入狱。杜兄,那可是令夫人的亲爹,也是你真正的老丈人啊!”
“侯府夫人毒杀姚夫人,这是杀母之仇!”杜青臣冷声道。
“杜兄误会啊!”顾高做出痛心疾首来,“杜兄细想,苏暖与侯府并无关系,他拿出来的证据那叫证据吗?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会不会是有人背后指挥,操纵苏暖整垮侯府?!”
“怎么?”杜青臣不可置信的道:“你难道还要告诉我,杀母之仇本不存在?都是苏暖一手捏造?甚至,齐承是背后黑手,只是为了用苏暖诬陷侯府?!”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齐承是五皇子的人,苏暖又是齐承的未婚夫,他们早就沆瀣一气,他们说的话,拿出的证据,能信吗?!当初姚夫人之案之所以能定案,也是因为苏暖是姚夫人之子,又不惜大义灭亲,以子告父,这才使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舆论滔天,根本不容官府细查,就直接定罪了啊!若苏暖不是侯府之子,反倒是敌人派过来的一颗钉子呢?那这些,还能信吗!”
顾高十分激动,甚至拍了两下桌子。
杜青臣抱胸望着他,神色冰冷。
顾高见此,连忙道:“当然,侯夫人毒杀姚夫人一事,总是有疑影儿在的,也许真的有可能是侯夫人杀的,但侯爷确实是完全不知情啊!他若是知情,又怎么会寻子十几年?!”
“不是老夫人见家里人丁单薄,才硬要让人找回来的吗?”杜青臣冷冷的道。
顾高一噎,杜青臣怎么对细节知道的这么清楚?但此刻是不能追究这个的,顾高重重点头,“是!老夫人自然是希望家里人丁兴旺的,但老夫人总没罪吧?!侯爷也没动手毒杀姚夫人吧!他对你夫郎,也是有父子之情的吧!这些你总不能全盘否认吧!”
杜青臣往后垮了点,气势似乎弱了些,“你到底要如何?”
“杜老板,我的杜兄啊!如此天赐良机,就在你眼前!你说你这是走的什么好运啊!一娶就娶到了侯府流落在外的公子,还生了个儿子,这下,侯府的一切,不都是你的了!”
“不是说被抄家了吗?”杜青臣道。
“抄家是因为苏暖状告侯府,被定死了罪名,否则,仅仅一个贪污受贿,何至于偌大一个侯府,败落至此?!若苏暖状告侯府的罪名不存在呢?区区一个贪污受贿,困得住侯爷吗?到时候,有三皇子在里面转圜,侯府被抄的财产自能返还,侯爷卸职交了罚金,也能归家,与杜兄,与你夫郎我的公子,共享天伦啊!说到底,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杜青臣听出点意思了,恍然大悟,“你是希望苏冬认祖归宗,然后全盘否定这杀母之仇?!”
苏冬才是姚夫人的儿子,若他出来开口说,他的母亲不是侯夫人杀的,证据都是苏暖伪造的,宁侯夫人既没有杀人,也就没了罪名,可以归家。宁侯也没了治家不严的罪名,也不用受妻子牵连,更没有民愤滔天,使侯府人人唾弃,朝廷从重处罚。一个贪污受贿,总能轻易摆平的。
杜青臣目光闪烁,“便是苏冬是侯府之子,杀母之仇,岂能否认?!”
顾高抬手按住杜青臣的肩膀,低声道:“侯爷托我带句话,此事不好写在信中,杜兄还请听,侯爷说了,此案若有缓和余地,待侯夫人归家之时,便将她交给杜兄跟公子处置,生死不论。杜兄细想,如今侯夫人还好好的在庙里烧香呢?这算报仇吗?真正的报仇,不得是……”顾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到时候侯府之中,便是杜兄你与公子最大,侯爷不管,侯夫人不是任由你们……随意处置?便是暴毙,也无人会问一句,这仇,不是报的痛快?何必非要打老鼠伤了玉瓶,大家一同下地狱呢?留下侯府好的东西,除去看不顺眼的东西,这才是两全之道啊!”
杜青臣勾了勾唇,“顾先生为我考虑周详,只是不知,我是否要报答一二?”
顾高微笑摆手,“谈不上报答,我也是为了旧主,但求一个忠义罢了,只是……杜兄如此一来,便是跟齐承他们结仇了,不过无碍,侯爷与我的主子都是三皇子,若杜兄愿意,自然可以求三皇子庇佑,杜兄与公子日后便是侯府的主子,再加上杜兄遍布天下的生意,三皇子一定十分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