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冬这才轻轻点了下头。
陶府,陶修德带了人装运粮食,准备出发。而杜家,听闻杜青臣要出远门,苏父苏母连带着杜父都一同忙碌了起来,以往都是杜父一人,他也不是什么心细的,行礼备不足的给钱就行了,但是苏母不一样,女人家见到家里男人出远门,甚至恨不得把家底都打包给他带过去,再加上一个苏冬,两人一同准备起来,杜青臣生生的多出了一马车行李。
要是按照杜青臣自己所想,带两身换洗衣物就行了,直接一个包裹,背着就能走,可是看着门口的马车,杜青臣陷入了沉默。他这行李,该不会比陶修德的还多吧!会不会太奢侈了些?
“这都……带了什么?”杜青臣发自灵魂的询问。
苏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都带了,现在天热,被褥什么的太占地方,就只带了一套薄被,主要是吃食,外面那乱糟糟的哟,全都是饿肚子的人,你可不能饿着,我给你放了不少干粮、酱料,还有你上次让我做的粉条,我看着它轻便,就给你带了一袋子,冬哥儿说吃这个得用佐料和锅,又给你备了个小锅,就是吃火锅的那种,还有佐料啊!什么番椒粉都给你带了些,还给你带了个水囊,挺大的,免得路上渴了,哦对,还有你之前闲来无事弄得那个叫做帐篷的,都给你带了,还有换洗衣物。”
“娘,帐篷就算了吧!陶公子运粮,就算驻扎野外,他那些侍卫肯定也会扎营帐的,不需要这个。佐料多带些,干粮就少带些吧!”杜青臣拍板。
“也行。”苏母快手快脚的进马车收拾了。
苏父站在杜青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安心的去做事,制糖的院子那边有我呢,你说不动工那就不动,我会盯着那边,不让人进去偷看的。”
杜青臣点点头,“要看紧了,等我回来就好了,等我回来了,旁人便再也不敢打它的主意了。”到时候白糖就是他跟陶家人独一份儿的生意,谁敢插手?还是用偷方子的手段插手,看不把他手剁下来。到时候他再建新厂房弄粉条,不但可以和白糖一样赚钱,酒楼里又可以多好几道美食,什么酸辣粉,螺蛳粉,炖个汤什么的,还有其他的菜里也能多一道粉条做辅菜了。
总之,前景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苏冬凑了过来,塞给他一把匕首,没有说话。
杜青臣什么都明白,轻轻点点头,“放心,我不会离身的。”
苏冬这才有了些笑意,只是眼底的担忧还是消散不去。
“杜老板,好了没有,陶公子等我们呢!”只是背着一个包裹,就大刺刺的被媳妇丢出来的苏俊侠不满的喊了声,同样都是要出远门,为什么他跟杜青臣的待遇差别这么大哟,便是他亲阿么,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慰不舍的话。
在苏家人眼里,苏俊侠一向风风火火的,动不动就出门干架,时不时就出趟远门,还有就是她们并不知苏俊侠这次有什么危险,毕竟苏俊侠自己都没弄明白呢,罗清自然也不会像是苏冬这般依依不舍,而是很随意的给弄了包裹,很随意的让苏俊侠出门了,但杜青臣可不一样,他从小都大,从没出过远门,这还是第一次。
“好了!”杜青臣扬声回了一句,又回头拍了拍苏冬的手背,低声笑道:“乖乖的养身体,但也别吃太多,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就受罪了。”
“我知道。”苏冬点点头。
“走了!”杜青臣不舍的放开苏冬,缓缓的走上马车,跟众人挥手道别之后,才驾车离开。
苏俊侠也一甩马鞭,跟了上去。
第79章
城外, 陶修德已到,见到来人,脸上才有了些笑意,目光转向杜青臣的马车, 也没觉得惊讶, 毕竟, 杜青臣在他眼里也只是个文弱商人,是骑不了马的,能驾车就不错了。
三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 陶修德就让侍卫去帮杜青臣驾车,让苏俊侠去看护粮食,邀请杜青臣上了自己的马车。
陶修德的马车里还放着小桌子,上面摆着点心,杜青臣一进去, 还闻到了些许清香,这才注意到车厢内挂的香囊, 忍不住赞叹一句,“陶公子即使公务缠身, 也是颇有雅趣啊!”
陶修德笑笑, 道:“不耽搁,不耽搁,坐啊!这边有账本目录,正好路上看一下。”陶修德将赈灾粮的账本推给杜青臣看,杜青臣来正是帮他查漏补缺, 做他左右手的,自然应该看这个。
杜青臣点头拱手之后,就坐在了小桌子一侧,陶修德拿了水囊给他,笑道:“喝口水,慢慢看,本想拿茶杯的,可惜,这城外的路确实是颠簸的厉害,实在不合时宜,只能用这水囊了。”
杜青臣接了,道谢。
“别客气,随便吃啊!就当自己家里,随意些。”陶修德说着,已经歪在身后的被褥上,舒服的轻叹一声。
杜青臣愣了愣,这也太随意了吧!完全当自己是出门郊游的啊!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拿着账本翻看,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账目记录方式,但还是觉得十分的麻烦,明明一个数学公式就能计算,一个表格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得一句话一句话的拽文嚼字的写出来,看完都觉得累,更别说计算了。
杜青臣便道:“陶公子可否允许我抄录一份?”
“不算什么机密,抄吧!只是研墨麻烦,颠簸起来也许会撒。”
“无碍,我有炭笔。”
杜青臣自觉他那一手.狗爬字还是别见人了吧!他面子还是要的,所以,这次出门,他便把家中自制的所有炭笔都带来了,其实炭笔做起来挺简单的,杜青臣模仿着铅笔的法子,将特意制好的炭棍用布条缠起来绑紧,做成笔的模样,若是书写的短了,就把布条解开一些,放出来些许就行。
他用炭笔写出来的字,总比毛笔写的能见人些。
陶修德好奇的起身看杜青臣写字,只见杜青臣连捏笔的姿势都与平常不同,好奇的看了会儿,似是想到往事,笑道:“我就知道当年那张纸条是你写的!”他当年在客栈收到的那张告密信件,同样是木炭所写,他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杜青臣会用木炭写字了。
杜青臣抬眼微笑,“并不是我。”
“那是谁?杜如林?”杜青臣这边,读书写字的人并不多。
“杨六。”时过境迁,陶修德已经肯定陈家的事情是他所为,也无需隐瞒了。
“那是谁?”陶修德一愣,难道还有什么人是他不知道的?有读过书,写过字的?
“他现在是苏俊侠的儿子,不过还随着生父的姓氏。”杜青臣解释道。
陶修德恍然大悟,又不可思议,“那个孩子?听说还未换牙?”
“正是因为知道陶公子便是一个个的去试探,也不会试探怀疑到他一个稚儿身上,我才让他帮忙写的。”
“他那个时候会写字?”一个不满八岁的孩童?!
“不会啊!我一笔一笔教着划拉的,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杜青臣谦虚一笑。
陶修德摇头感慨,“杜兄,用心良苦啊!”
“不得已罢了,不细心些,我一个小人物,如何在那样的境地中保全自身?在两虎相斗中谋求生存?”
陶修德点头,“也希望杜兄这次也能够如此用心,这样的境地,同样是艰难困阻,值得拼劲全力。”
“这是自然,青臣定然全力以赴。”杜青臣微微颔首。
陶修德躺了回去,闭目养神,任由杜青臣坐在桌边抄录账目,他并没有看到,杜青臣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账目记录方式去抄录,而是画了表格,用了些奇怪的符号,整整一本的账目,杜青臣抄录下来之后,也不过两三页罢了。
傍晚扎营,侍卫燃了火堆,还取了干粮热水给众人分发,陶修德身份贵重,还分得了一块肉干,杜青臣跟苏俊侠虽没有,但是杜青臣却带了一马车行李,其中大半都是吃食,杜青臣从中取了苏母给他带的一罐红烧肉,拿了干粮,用火烤热,取出苏冬给他的匕首,割开干粮,加了一片肥厚流油的红烧肉,一口下去,满口醇香。
“给我一片。”苏俊侠也乐呵呵的凑过去,两人也没敢多吃,路途遥远,这一罐吃完可就没了。
“这是什么?”陶修德看了眼自己手里硬的能砸人的肉干,默默的凑了过去,“分我一些?”
杜青臣递了筷子过去,“不多,省着些吃吧!”只是红烧肉容易坏,他才先拿出来吃的。
陶修德乐了,“杜兄不愧是好厨子,走到哪里都带着美食啊!”说着,就也学着杜青臣夹了一片,烤的微焦的馒头夹了红烧肉,味道果然好吃,陶修德连连点头。
杜青臣环视一周,见其他侍卫和苏俊侠的兄弟都有些期待的看着这边,只不过被他目光一扫,都收回了视线,立刻道:“各位也来吃一些吧!这东西容易坏,放不了太久,还是早些吃完才是真的,我娘特地给我带了这许多来,让我跟各位分一分的,我娘说,路上要与人为善,才能保全自身,回家见妻儿父母,这也是一片慈母情怀啊!”
陶修德一愣,暗笑了下,他觉得杜青臣这是在说给队伍里可能隐藏的奸细听的,可是既然做了奸细,又岂会被这一两句话打动?这样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更遑论父母妻儿了。
杜青臣也没有管那么多,依旧把红烧肉跟众人分了,一罐子红烧肉很快就没了,杜青臣随手将罐子扔了,也没有管它。
众人休息了一夜,杜青臣跟苏俊侠睡在了一个营帐内,苏俊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惹得杜青臣也没法入睡,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一直不休息,明天不用继续盯着粮食吗?”
“不是,就是有点紧张,你说,别我正睡着睡着,粮食突然着火了。”
“你太紧张了。”杜青臣叹息。
“说真的,杜老板,你不紧张吗?”苏俊侠单手枕在脑后问道。
杜青臣沉思片刻,“紧张。”
“你觉得我们这队伍里,有奸细吗?”
杜青臣略顿了顿,“有。”之前的那把火根本动摇不了陶家和邵青的根基,这批粮食才是命脉所在,陶家已经再也买不起第二批粮了,毁了这批粮食,才是真的毁了陶家跟邵青。
“你这么说,我更睡不着了,要不我睡粮食车上去得了,要是有人靠近,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苏俊侠瞪着眼睛,望着帐篷顶。
“小心点,再见。”杜青臣闭眼背过身去,准备睡觉。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不阻拦我一下吗?还是不是兄弟?!”苏俊侠忍不住道。
“说的跟我阻拦的了一样,你自己都想好了,我还能说什么?之前在镇上的时候,你要下密道我也随你了啊!”杜青臣翻了个白眼。
苏俊侠闻言乐了,“也对啊!虽然旁人都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其实我自己知道,有些事情我做了决定的,你也拦不住我。”
杜青臣暗自叹息。
“那我去了。”苏俊侠收拾了被褥,起身去了粮车那边。
陶修德这次带了不少侍卫,全都是他信任的人,可是这个信任如今打了折扣,所以为了防备其中可能存在的叛徒,陶修德派人三步一岗,两步一哨,五人一队,时时刻刻巡视着粮车,甚至还让他们彼此监控,就是为了保证粮食安全。便是其中掺了那么几个钉子,任由他能飞天入地,只怕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而最内圈,真正要命的职位所在,他更是把苏俊侠的几个兄弟安插了进去,这才是陶修德真正信任的人。
如此防备,只要不是傻子,也不是传说中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谁也不会再用烧粮草的方式毁了这批粮食了。
所以,杜青臣很放心苏俊侠去睡粮车,这样顺便还给他把帐篷腾出来了,杜青臣伸了个懒腰,睡的四仰八叉的,舒服!
次日天明,杜青臣起身洗漱,“哎呦,早啊哥几个,昨日的红烧肉怎么样?我家酒楼的菜,以后回了省城,一定要来我家酒楼尝尝啊!对了,我那里还有不少好吃的,等中午的时候看看,兄弟们还想吃什么,实在不行我来做也可以啊!”
杜青臣见到几个换班休息的侍卫,笑着上前打了招呼,随口聊了起来。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也太不好意思了,你是公子请来帮忙的,我们哪能总吃你的东西,还让你做饭呢!这不好的。”
“客气了不是?我本职就是一厨子,你们也知道,不过是情非得已,陶公子实在是没人可用了,才找了我的,我自己知道我什么身份,千万别抬举我啊……”
陶修德远远的看到杜青臣跟自己的侍卫们打得火热,一时间有些不解,“干嘛呢这是?”虽然搞不清楚杜青臣在打什么算盘,但陶修德也没去阻拦,而是去了粮车处。
旁人来回走动聊天,甚至要生火做饭,但粮车上苏俊侠依旧睡的死沉,一只脚还耷拉下来,仿佛只要再翻个身,就能从车顶上掉下来了。
陶修德大声咳了两声,苏俊侠只是挠挠脸,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症状,陶修德皱眉,摇着头离开了,直到要吃饭的时候,才有侍卫叫了苏俊侠起来。
“睡得好不?”杜青臣递了一块烤的发烫的干粮给苏俊侠,还递了水过去,戏谑的道。跟侍卫们接触了下之后,他就被侍卫们推举为管理分发干粮的人,这样,一方面他们自己省了一份事情,二来杜青臣好歹是厨子,便是烤干粮,肯定也能做的不错嘛,比他们这些侍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