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祸临头[重生]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岳千月

作者:岳千月  录入:05-08

  天明, 虚云主峰上鸟雀啁啾。
  莲池水波被风轻吹, 玉白菡萏悠扬摇晃。
  “嗯……”
  慵懒的嗓音,还噙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哑。
  魔君吐息浅浅,卧在枕被间半眠半醒。几缕日光恰恰落在那玲珑瘦削的锁骨际, 不经意间流转起了半盏春色。
  撩人心魄的凤眸还垂拢未睁, 先自床边抬起手来,慢吞吞地推开腰间薄被。
  旁侧里伸出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按住了蔺负青的手,轻轻地捞进掌心,拢着。
  “师哥?”
  被耳畔那低沉醇厚的嗓音一唤,蔺负青总算舍得撩开眼帘,眨一下。
  在淡白的晨光之中, 他朦胧地瞧见床边逆光坐着熟悉却又久违的挺拔身影。
  变为成年样貌之后,这人的五官比少年时更加深邃, 那股子锐如刀刃的俊美彻底地锋芒毕露,却又被另一种旗鼓相当的沉寒气质压着,勉强不至于刺伤谁人。
  这便是……前世横刀护佑了半壁仙界近百年之久的煌阳仙首。
  也是孤身抱着魔君叛离仙道,踏遍八万里血路的灾厄祸星。
  方知渊俯身下来, 用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抚了抚魔君细瘦的腰背,低声道:“难得没事忙, 师哥想睡就再睡一睡。”
  蔺负青温软地含着笑,眼瞳湿得像是经了一宿的夜雨淅沥, 他呢喃道:“我求得你了。”
  方知渊皱眉, 侧耳凑近:“说什么?”
  蔺负青舌尖舔了下唇珠, 笑:“……腰好疼。”
  方知渊:“……”
  窗檐上,风声响动。
  有只传讯纸雁俏生生地停在了木质的檐角上,在那一块最明亮的日光之下蹦蹦跳跳。
  方知渊起身招手,将小纸雁唤过来。蔺负青还窝在床上闭眼哼道:“那是给我的……算了,你替我看了罢。”
  方知渊替他接了讯,是从金桂宫来的。昨夜睡前,蔺负青将金龙之事给鲁奎夫简单嘱咐了两句,今晨就来了答复。
  方知渊看罢,不由得感叹:“雷穹还真是对你……死心塌地得无话可说。”
  金桂宫的小幻界将在两个半月后,刚入了春的那一阵子打开。人选则并不按照金桂试大排名来择,而是由仙首亲自点出十二人,可称史无前例。
  这其实,是蛮容易招致风言风语的一件事儿。
  虽然此次金桂试变故颇多,可至少最终的大排名是实打实摆在那里的。若是鲁奎夫将其弃之不用,亲自重新挑人——那些明明在排名内却被挤了下去的天之骄子们,定然怨言无尽。
  再者,往届金桂试的那些曾经因意外而发挥不理想的修士们,必然也会不满:凭什么只给这一届如此优待,当年我出意外的时候金桂宫主因何不管?
  金桂宫素来是仙界公正大义的象征,这回……为了将半途弃赛的蔺负青也送进去,鲁奎夫也是豁出去脸皮不要了。
  连蔺负青都大为皱眉:“怎么弄得这样仓促无谋,真是胡来。”
  他昨夜写在信中的本意可不是这样。方知渊曾跟他说过,金桂宫的小幻界会在两种条件下对外开放,一是激励优秀的年轻后辈,二是嘉奖为仙界作出极大贡献的能者。
  蔺负青本是想让鲁奎夫给他找些麻烦事儿干,干好了,再以此为借口陪知渊进去这一趟的……
  “你想得倒美,”方知渊白他一眼,“鲁雷穹怎么可能让你涉险?”
  蔺负青并不开心:“为君者,该让臣下敬畏、信仰、言听计从——可不是被臣下心惊胆战地保护着。”
  说着,魔君自己先无奈地笑了笑,他自己倒也不是没有数,亡城之君,哪儿还有什么威严在。
  鲁奎夫也罢,申屠也罢,对自己……怕都是愧疚痛心比敬仰更多。
  没办法了,蔺负青摇摇头,“也罢,我再给雷穹说一声,花果就不要让她去了。小幻界内危机重重,又容易分散,把那姑娘扔进去我还真不放心。”
  方知渊道:“不错,这回就你我两人去,正好。”
  这样聊起话来,本想睡个回笼觉的蔺负青也坐起来了。
  灵气在肌肤上萦绕着幻化成贴合如今这副身子的衣裳,他盘算着:“等开春了,把你那条小龙接回来,再有……”
  起身下地,衣摆摇动,魔君走到仙首身侧。
  “你的煌阳刀,不也是当年在金桂宫地底的小幻界契约的么?也趁这次取回来。”
  ……
  悠闲而无所事事的日子其实过的很快。尤其是对于习惯了忙碌的人来说,一放松下来就没个尽头了。
  蔺负青都不记得自己是多久没有这样快活自在地过过一个冬天。
  他终于能睡到自然醒,能让强挺了多年的骨头在懒惰里浸渍一下。每天的事情就那么些,闲来戏耍一下自闭的紫微,指点指点师弟妹和外门那群崽子,新酿了酒就往老神木的雪下埋。
  他的小祸星就在他身边,眼睛一转就能看到方知渊的身影,可以逗,可以亲,可以双修。偶尔追忆一下前世旧事,一聊就能聊上大半天。
  这日子好得有些不真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除了尹尝辛之外,第一个知晓了蔺负青和方知渊结了道侣的人,是鱼红棠。
  “哥哥们结道侣啦!?”
  红衣少女惊喜又激动,小脸也涨红了,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
  “嘘。”
  蔺负青将食指抵在唇上,毫不犹豫地把方知渊推出来做挡箭牌,“你阿渊哥哥面子薄,不叫声张的。”
  “……”方知渊神色复杂地把脸撇开,他小时候跟师哥别扭是真,如今也只好闷闷地吃了这个哑巴亏。
  “哇……”鱼红棠的眸子亮的惊人,仿佛突然浮起了盈盈的水,水波在日光下反射出七彩晶莹。
  “早就……”
  她激动得清如银铃的声线都轻颤,忽然绽开一个绚丽的笑容,欢喜无比地脆生生道:“早就该这样子啦!”
  “……”
  蔺负青和方知渊诡异地对视一眼。
  什么叫早就……难道他们当年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关系就已经明显到连小红糖都能看得出来有猫腻!?
  “嘿嘿……”鱼红棠仰起笑脸,两只手各揪住一人的衣袖,可爱地摇晃着,“哥哥们就是要永远好好的在一起!过幸福快活的日子!”
  她眨巴着眼,又对蔺负青小声说:“青儿哥哥啊……小红糖以后可以再乖一点,乖两点也行,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丢下我跑出去了好不好?”
  虚云的鱼小师姐,撒娇的能耐自是一绝。
  本就是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小少女,天生的美人胚子。再这样作态更是惹人怜,任谁见了都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揉揉。
  鱼红棠就可劲儿的把脸蛋儿往蔺负青腰上蹭,哼哼道:“哥哥,好哥哥嘛,外头有什么好啦,咱们就在虚云过一辈子,好不好?”
  蔺负青闻言,却不禁心里一跳,脑子里莫名有根弦绷紧了。
  他养大的女孩他自己知道。鱼红棠看似这么个小魔女,平时嘻嘻闹闹没个正形,其实心思灵透得很,贼精。
  今日突然说这种话,难道是她察觉出了什么吗?
  是自己和方知渊间某些和往昔不同的氛围,让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儿也不安起来了吗?
  蔺负青一抬眼,看见方知渊也在盯着自己,显然是想着同样的事情。
  不管外界,在虚云过一辈子么……
  他倒是希望啊。
  魔君心内暗自一叹,揉了揉妹妹的发顶:“乖,别闹了,以后不会不告诉你就跑出去了。”
  没得到最想要的保证,鱼红棠鼓起腮帮子盯了蔺负青半晌,后者坦然地任她看。
  最后小少女先悻悻地败下阵来:“好吧好吧,这样也行吧。”
  时间又悄声流走了半月,待得过了凡俗界所说的年关之后,接下来就该渐渐回暖了。
  就在这时候,又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打乱了仙首与魔君的归隐小日子。
  虚云主峰之上,覆盖了一层白雪的山路曲折蜿蜒。风一吹,树枝上积的雪就簌簌的往下掉。
  一头毛发灰黑的驴子,悠哉悠哉地沿着小路,从山脚下往山峰上走去。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太清岛四面环海,山中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一头陌生的驴子?
  所以这驴,定然不是一头普通的驴。
  ——哪怕它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平凡无奇,蹄子上沾的尘泥还有丁点儿脏兮兮的感觉。
  乾坤归元大阵已经示警,天地灵气乱窜,阵符一个个散发出威压。
  可那头驴子仍在不紧不慢地往上爬山,它背上一个简陋的破鞍,鞍上挂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铁剑,还驮着一个落拓男人。
  前路一转,树影摇曳下,赫然有一黑一白的两道年轻身影拦路。
  只见那白衣白裘的少年人上前两步,清美疏朗的眉眼间忽的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一面拱手示礼,一面开口道:
  “……几个月前,我们师兄弟去赴金桂试的时候,见了当今雷穹仙首鲁奎夫。”
  另一个黑衣的也是满脸微妙,开口用略显冷肃的嗓音接道:“回来之后,东琉海之主,妖族至尊,龙王敖胤又找上门来。”
  “……咳。”
  驴子停下不走了。那骑驴的落拓男人坐直了身子,有点儿难为情地抓了抓下颔的胡茬,目光游移。
  蔺负青只当没看见,头疼地叹息道:“我们自家的师父,虚云道人尹尝辛自是不必说,没想到今日连您也突然到访……”
  方知渊继续道:“紫微阁上任圣主阮明通已然陨落,这么算来,还差一位识松书院的颜余颜院长,我们师兄弟就能把当下仙界所有的渡劫大能都见个齐了。”
  蔺负青展颜微笑,同方知渊一起上前,走到那头灰驴面前,诚恳地对男子道:“——您说对吗,叶剑神?”
  “……”
  剑,乃百兵之君。
  自古以来,仙界的修士里最多的就是剑修,就连凡俗界的武人侠客里,佩剑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就在这样都快“泛滥成灾”的用剑者里,有一个关于剑的传奇。
  “哎呀,呵呵呵……”
  骑驴的落拓男子苦笑着拍了拍额角,他约莫四五十岁光景,衣裳略破,却洗得干净。这样把脸抬起来,就能瞧见那张稍显沧桑的脸其实很俊,很有股成熟的韵味。
  “叶某在仙界众人眼里‘失踪’多年,真没想到啊,竟被两位一眼认了出来。”
  方知渊不禁勾起唇角,“哪里,只是不巧,小妖童申屠临春正好住在我虚云这儿——叶剑神当年大闹森罗石殿,抢走了上任‘玉女’做妻子的壮举,石殿的人若敢说忘就忘,那也太没个轻重了是不是?”
  叶浮苦笑更深一层,连连摆手道:“旧事,旧事,当年不知轻重闯下的烂摊子,还请煌阳仙首莫再提了罢。”
  这男子说话时语调温温和和的,说是文雅也不为过。
  若非蔺负青与方知渊两人心里有底,他们也万万想不到,这位居然就是剑谷名义上的谷主,那个失踪多年的第一剑修,也是仙界里唯一敢以“神”为名号的男子。
  剑神,叶浮。


第60章 灰驴攀山驮剑来
  虚云, 听鹤峰。
  “咦?”
  叶花果从大树后头转出来, 好奇地蹲在荀明思身旁。
  她仰起眼瞧着坐在树梢上,浑身玉石闪亮的小妖童,“三师兄, 春、春儿, 又又又在给你讲故事了吗?”
  “是啊,他懂的东西实在许多。在讲叶剑神与森罗石殿的旧事。”荀明思给她挪地儿, 温声道,“师妹怎么来了。”
  叶花果拍一拍背后的医箱药篓,将其收入乾坤袋中:“你听鹤峰的小弟子被阴妖伤啦,我刚给他治完伤,顺路来瞧瞧三师兄。”
  她冲申屠临春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我我,我也可以听故事吗?”
  “听呗。”小妖童露齿魅笑, 摇晃着脖颈上的项链,“反正耳朵长在你脑袋上。咳,我说到哪里了来着?”
  ……
  那是距现在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申屠的故事说来话长,要从森罗石殿的一个古老习俗讲起。
  众所周知, 每一代森罗石殿,都有一男一女共同作为掌殿人。而被选为掌殿人的少男少女, 将会舍弃旧姓,改换为新的姓氏。
  男子为“金童”, 姓申屠。
  女子为“玉女”, 姓巫。
  金童玉女的选拔, 自古以来,都有着一种邪异而瑰奇的传承方式。
  当上一任的“金童”、“玉女”陨落之后,石殿弟子将披戴黑纱,高唱奠词。洒仙水,织仙花,最后将尸身抬入森罗圣火之中焚烧,烧到只剩下一副骨架。
  圣火熄灭后,白骨之上,将会浮现出生者死前以灵气在自己骨骼上镌刻的最后遗言,以及一个名字。
  那就是下一任的“金童”,或者“玉女”。
  灵气刺骨,死后方明。一则是为了明志,二则是为了避免金童玉女的遗旨被篡改。
  这样残忍又震撼的习俗,被森罗石殿的弟子教徒们称为——“死人说话”。
  叶花果脸颊微白,震撼地喃喃重复道:“死……死人说话……”
  她哆嗦了一下,搓着手臂惊恐道:“感、感觉好疼!那那那春儿你……不会也已经……”
  小妖童笑道:“我还小着呢,现在仙界又太平,不会死那么快的!所以还没刻骨头哩。”
  他这样说着,语调极其自然。可荀明思心头却莫名地漏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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