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梦海平猜的不错,慧虚的武功水平确实相当高,在护国寺的时候,他就是这一代师兄弟中天赋最好资质最佳的,也正因为他的武功水平高,他师父才放心他远来吴州。
毕竟大众人人皆知吴州武风盛行,他可不会像睚斐一样仆从成群,还有侍卫保护。
卧室内睚斐并不像众人想的那样躺在床上休息,他坚持要单独留在卧室内,余显义将这卧室角角落落都搜过之后,连窗户都封死不能打开之后才答应。
即便有人破窗而入,他们外面会立刻听到动静,而且这卧室的窗户正对着院中的小池塘,今日虽下了场大雪,实则这几天的天气并不算太冷,连池塘里的水都只结了薄薄一层冰,若有人想要通过窗户进入卧室,除非能渡水而过,否则是做不到的。
正因如此,高德威和余显义判断即便是睚斐单独睡在卧室,问题也不大。
他们虽然做事严谨,却到底不混江湖啊,不知道江湖人的手段有多奇特。
比如睚斐眼睁睁看着两位江湖小天才靠着一块破木板愣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幽灵一样滑到了他的窗下,发现窗户被封,不知道什么做的一种淡黄色的药粉一撒,几分钟后木头就软得和豆腐一样,一掰就烂。
“很有意思啊。”睚斐看得兴致勃勃,然后瞥了一旁的苍渊一眼。
众人都以为他是独自留在卧室,事实上还有个别扭的不肯走又很不愿意留在这种地方的苍渊。
自从重逢之后,苍渊发现他以为自己对睚斐很熟悉,其实并不是。越是相处,苍渊越是感到费解。
以前他就觉得睚斐很特殊,特殊到独一无二的程度。
现在发现……已经不仅仅是特殊了,是他的所有行为和想法,都令苍渊时常觉得匪夷所思。
比如现在,在睚斐的示意下,他不仅帮忙完美伪装了睚斐一人在房间内的情况,还在房间里施了隔音术,使得里面不管做什么说什么,外面都不会听到半点动静。
……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关于这一点,费尽心思自以为悄无声息完美潜入的两位江湖小天才恐怕和他挺有同感的。
这两位轻轻掰开已经被腐化的窗户,轻巧得如同灵雀一般跳了进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正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睚斐。
睚斐本就长得好,还是那种带着几分靡艳味道的好,尽管他是男子,但在这昏暗的烛光之下,他笑着微微弯着唇角,眸光流转之时,就带上了他自己都毫无所觉的魔魅诱惑。
明明他穿着整齐,连头发丝都未曾乱上一根,然而,那托着下巴的手以及慵懒的姿态,令跳进来的两位一瞬间心跳加速了。
尽管,他们的性别全部为男。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强自按捺着跳得越来越快的小心脏,只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不是那等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准确来说,他们的江湖经验比这庄园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要丰富。
他们挑中睚斐下手,自然是有一定自信的,因为众人都知道,即便这位权贵公子自己再弱,他带着的这批人却不是善茬儿,尤其在见到他们手上的强弩之后,便知道他们此次入庄恐怕是有备而来。
人家不混江湖,但你要是看轻他,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两位敢来,定然是艺高人胆大,可打破他们的脑袋,他们也想不到来了之后见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即便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是正面撞上这权贵公子的护卫,要直接做过一场,他们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不死磕只是退走的话,以他们的本事不算太难。
可偏偏,他们来了,护卫一个没见,这公子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笑得如此诡异。
……令人心里发怵。
“想不到真的有人来找我啊。”睚斐挺高兴的,觉得自己被重视了。
从跳进来之后就一直警惕地站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敢靠近的两人愈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这整件事都像个陷阱。
因为卧室不大,外边就连接着外厅,本身整个院子就是很小的院子,房间也就里外三四间而已,照理在这寂静的深夜,睚斐这边说句话,外边儿护卫肯定能听见了。
更别说他根本就没压低音量,是以正常的声音在说话。
可是,外面毫无动静,仿佛那些护卫根本不存在一样。
睚斐笑得越无害,两人心中越不安。
他们能混到今天,靠的不仅仅是一流的武功和高绝的轻功,他们一贯的作风就是遇事绝不莽,一个不对立刻撤。
于是,他们对视一眼,一瞬间就做了决定——撤!
进来的时候他们就紧贴着窗户站着,如今要出去,只需翻出身后的窗户就行了。
然而他们刚刚半侧过身,就浑身僵住了。
眼角的余光应该已经能够看到窗户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们——窗户呢!
那么宽大那么好翻已经被他们弄得破破烂烂的一整扇窗户去哪儿啦?
他们的身后,变成了一整面硬邦邦的墙壁。
窗户它,不见了!
第21章
“大、大哥……”两人中较年轻的那一位牙齿已经开始打架,他虽然较为年轻,实则行走江湖也已经十数年了,还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异的事。
“这一定是障眼法!”年长那位咬着牙说,然后将手摸向原本窗户在的位置,那被腐坏的窗户很大,非常容易判断它的位置,容易到绝对不会出错的地步。
然而,他只摸到了冰冷的墙壁。
这不是障眼法!墙壁是真的!他简直要疯了!
这不可能,这不符常理!
需知这两人江湖人称“天邪地恶”,看名称就知道是邪道人士,尽管两人的行事作风并没有外号这般邪恶,但作为邪道人士,他们大多时候行事确实是邪道做派,较为偏激不说,恶事做得并不算少。
且比起其他邪道人士,这两人堪称神秘,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很少,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更少。
这对结拜兄弟自十余年前开始混迹江湖时就始终形影不离,又不爱与其他人结交,偏他们武功高轻功更是堪称一绝,在江湖上屡屡留下事迹,却滑溜得很从未被抓住过。
因此,绝大部分江湖人连他们到底叫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这两位是江湖底层出身,原是街头两个小乞丐,连名字都没有的那种,后得了机遇练得武功,发迹后给自己取了名儿,一个叫张富贵,一个叫张荣华,还是特地找人取的。
兄弟俩一生别无所求,只求一个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他们始终保留了幼时养成的不信任他人的心理,兄弟俩相互扶持相依为命,因为练武刻苦努力,又素来小心为上,多年来从未翻过车。
“别摸了,墙就是墙,它变不回窗户的。”睚斐笑盈盈道。
张荣华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低声道:“哥,咱不会是撞鬼了吧。”说句实话,那公子哥儿,长得有点像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那种艳鬼。
睚斐有点不高兴了,谁是鬼,你才是鬼呢!
“喂,当着我的面说我是鬼可不太好吧。”
张富贵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朝着睚斐就是一个躬身,“抱歉了李公子,我兄弟二人今晚实在不该冒昧打扰,还请公子给个机会活命,不管要我们做什么,我兄弟二人绝无二话。”
说完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张荣华虽牙齿还在打架,但张富贵跪了,他反射性地立刻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对兄弟跪得相当干脆、实在、迅速,半点不掺假,那声音听得睚斐都觉得膝盖疼。
睚斐有点遗憾地看着他们,其实他还是挺有兴趣知道这个世界的武林人士武功到底是什么水平的,他知道李清远搜集过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但从他最终失望不了了之来看,恐怕那些“秘籍”的水平肯定没让他满意。
但京城是武林人士敬而远之的地方,李清远即便是派人去搜集,以这个年代江湖人有点儿绝学都恨不得带到棺材里去的脾性,他能搜集得到什么好东西?但凡上点档次的武功,那肯定是人家的“不传之秘”,怎么可能能让他得手。
能搜集到的,必然都是大路货色,品质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谁知道,这两位怂得这般快,连手都没动,就跪了。
“玩够了吗?”苍渊在一旁问。
他是看不出来戏弄两个凡人到底有什么趣味可言。
睚斐瞥了他一眼,“你真无趣。”
他客观地给了苍渊评价,这家伙的皮相气质都称得上完美,但是性格真的好没意思,幸亏自己没和他在一起,不然早晚有一天被闷死。
苍渊:“……”
张富贵和张荣华连头都不敢抬,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整个房间内只有这位李公子一个人,那他是在和谁说话?
这大半夜的一个人对着没人的地方说话,让他们怕得几乎要瑟瑟发抖起来。
而且这整个房间静得有点儿过头,既听不到外面护卫的动静,也听不到院子里的水声风声树声……
“还请公子饶命!”两人迅速抛弃最后一点自尊,飞快地磕起头来。
睚斐满脸怅然,现在他也必须要承认,这发展很没意思,早知道就不让苍渊把窗户搞没了,这一下子吓坏他们了,好像太过头了。
“你们来我这里是想做什么,抓我还是杀我?”
张富贵赶紧道,“不敢瞒公子,我们兄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公子,毕竟您是官府的人,我们一般来说从不伤官面儿上的人,免得招惹麻烦。”
“对对对,我和大哥只是想来问问公子……您手里是不是有‘钥匙’。”
“钥匙?”
说句实话,睚斐连他们口中的剑魔秘宝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更别提钥匙了,“是什么让你们觉得钥匙在我手里的,还有,剑魔秘宝到底在什么地方?”
张富贵老老实实说,“剑魔秘宝就在洛城外十三里的马剑山上,马剑山东侧有一面峭壁,在那峭壁半山腰插着一把剑,传闻那里便是秘宝所在的入口,但没有‘钥匙’,任谁都拔不出那把剑,开启不了那位于峭壁中央的山洞。”
睚斐:“……”
这地点位置,都够戏剧性的,半山腰?峭壁?剑?
“至于您手上有‘钥匙’之事,最初也是汪家透出来的。不过百通阁给出的消息是‘钥匙在高家老宅’,如今您是高家老宅的主人,我们自然觉得钥匙在您的手上。”
睚斐无语,这汪士奇到底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
不过从他自己没去寻宝来看,很可能汪士奇也不太清楚剑魔秘宝到底要怎么取,直到现在,他放出去的都是一些模糊的消息,包括剑魔秘宝里有什么,剑魔秘宝的开启需要“钥匙”。
他知道地点,也知道内容,却不知道具体怎么进去。
这清楚地说明了一件事,这位重生者在原本的时间线上,绝对没有得到剑魔秘宝,他所知道的全都是在剑魔秘宝问世之后,众人皆知的那些消息。
张荣华小心翼翼道:“不知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睚斐歪着头,心想要不要问几个江湖故事来听听,毕竟长夜漫漫,距离天亮还早得很。
自从阳春面馆开起来之后,靠着万宝食肆吸收的魔气始终在滋养着睚斐的身体,使得他现在精神十分健旺,已经不再像凡人那样需要许多睡眠。
这时候,张富贵知机道:“公子,汪老爷子是谢万踪杀的!”
睚斐:“……………………”
他生平,最厌恶人剧透。
苍渊默默看了那想要活命的凡人一眼,又看向睚斐。
“真的,我兄弟亲眼见到的。”张荣华惟恐睚斐不信,帮忙道,“那谢万踪在江湖上好正义的名声,实则最为心狠手辣!汪老爷子对他有大恩,他倒也下得去手。”
睚斐无力道:“你二人在哪里看到的?”
“他动手的时候,我兄弟二人正趴在松鹤堂的侧窗处,亲眼所见他严刑逼供汪老爷子,但汪老爷子直到最后也坚称不知剑魔秘宝之事。”
睚斐心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你们偷看居然没被谢万踪发现?他可是出了名的谨慎敏锐、心思细腻。”
“我兄弟二人岂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张荣华刚得意洋洋道,就发现这时候不太适合自吹自擂,立刻又沉下声音来,“他应当是不曾发现我们,事后还假惺惺地要为汪老爷子追查凶手呢。”
睚斐皱眉,“他倒是昨日里就住在庄园了,也有机会对汪崇仁下手。”
谁知张富贵却道:“汪老爷子是谢万踪杀的,汪崇仁却肯定不是他。”
“为何?”
“因为他是在松鹤堂听到汪崇仁的死讯的,我兄弟二人一直盯着他呢,他当时十分惊愕,随即冷笑,‘这不知是谁,动手竟比我还快’。”
确实,汪崇仁死的时候,谢万踪不在,他比众人都要晚一些才到了现场。
谢万踪是今日杀的汪老爷子,但给汪崇仁下蛊之人是昨天就动了手,确实比他还快。
“真想不到,这凶手不止一人。”睚斐正在感慨。
张富贵却道:“恐怕今晚,冲着汪家去的不会只有这两人。”
庄园里那么多的江湖人,其中有一部分即便没有这场封山的大雪,他们恐怕也会找理由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