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又拆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的糖纸,然后在张余的嘴边塞了一下:“甜吧?香吧?”
这么坏心思的舅舅,张余第一次碰到。但是,他以前没有舅舅,也是第一次有了舅舅。他知道,有些小孩被欺负的时候,娘家的舅舅会来帮忙,他没有舅舅,所以没有奢望过,可是现在,他也有舅舅了。
舅舅给了他们肉吃、鸡蛋吃,以前这些都是大伯一家才有的。
甜甜的滋味,就算张余没有伸出舌头去舔,他也感觉到了,那滋味黏在他的唇上,能甜进心里。
到底是孩子,紧抿的唇动了动。
顾希一直看着他,看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你回答小舅舅刚才的问题,糖就给你吃。”
“真的给我吃?”张余开口了,“现在可以吃掉?”他的声音很轻,有些小心翼翼的。
“是的,现在可以吃掉。”顾希道。
“我……我不敢要。”张余道。
“为什么?”顾希不解。
“因为有好吃的会被抢走,不给会被奶奶骂,会被奶奶和伯母打,心里会难过。所以……所以我不想被打、不想被骂、不想难过,就不要了。”张余回答。
顾希微愣,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舅舅教你,以后有好吃的,你可以先吃掉,不要藏起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别人是抢不走的。”
张余眼睛一亮,觉得舅舅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农村的孩子,有了好吃的,总是会藏一藏的。
顾希看他有些松动了,笑了笑,把糖塞进他嘴巴里:“走吧,我们去采药。”
溪头村的山上草药不少,主要是溪头村没有卫生所,没有大夫,所以山上的草药没人采。
顾希把看到的草药采了,又一边采药,一边介绍功能。然后又去找一些这个季节最常用的一些采药,甘草、贯众……等,他还看到了山楂。农村人不爱吃山楂,太酸了,大家喜欢吃甜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还没等顾希和张余下山,有人跑上了山。
“乔知青……乔知青在吗……乔知青……”
顾希听着声音,好像是耿廉的。
“我在这里,耿知青,怎么了?”顾希大声道。
“快,队长找你,村里有人晕倒了……还流血了……快……”
顾希一听,赶忙道:“小余,我们快下山,耿知青,你前面带路。”
“你快点。”耿廉道,人命关天。
溪头村有两大姓,杨姓和吴姓,选村干部的时候,大队长和书记都是从两大姓中选的,一个姓占一个名额。不过不是同姓就是亲戚的,比如女主杨洁和男主杨承国,就没有血缘关系。
这次受伤的是杨姓的一户人家。
顾希背着草药到的时候,人还在地上。因为流血又晕倒,大家谁都不敢动。
“乔知青来了……乔知青来了……”耿廉大声道。
吴队长听到声音,紧张的上前几步:“乔知青你来了,你看这……”
顾希只见一群人围着,还是烈日当头呢,要知道八月可是炎夏季节,太阳热得很。
“这……这半大的少年行吗?”
“看上去年纪很小啊,队长,这要是……”
“我看不行,这一看就不像大夫。”
家属在一边道:“这……这知青是大夫吗?要不……要不再去叫邻村的大夫吧。”
吴队长道:“乔知青先来看看情况,邻村的大夫已经去叫了。”
顾希知道乔望才16岁,年轻的很,大家不信也是正常,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来到病人身边,看到了她浅色补丁的裤子上,红色的血迹。顾希眉头微皱,搭了对方的脉,他一愣,随即又看了看对方的眼球:“没事,中暑晕倒了,不过病人怀孕了。”
“怀孕?”病人丈夫道,“这不可能,前天她……她月事才来过。”
“怀孕初期有轻微的血量很正常。”顾希道,“先把孕妇抱回家吧,用抱的。”
“怀孕了?我儿媳妇真的怀孕了?乔知青……知青……乔大夫,那她孩子……孩子没问题吧?”中年妇女有些激动的上前,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顾希道:“人没事,孩子还好好的,你们抬她回去,我给刮痧。还有,孕妇前三个月容易流产,不易下地。就是三个月后,能不下地的也尽量不要下地,如果非要下地的,则安排轻一些活儿。”
“那我儿媳妇要吃安胎药吗?她这一中暑……”
“不用。”顾希道,“是药三分毒,安胎药吃多也不好。让她好好休息就好。吃点稍微有营养的东西,但是也不要太补,太补的话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会有危险。”
“乔知青……乔大夫,你对妇产这种事情也了解啊?”村委妇女主任陪着顾希一起去的病患家。
顾希道:“是。”要知道,在2035年,他研究的就是孕子胶囊,所以关于孩子的事情,顾希的确非常了解的。
到了病患家,顾希道:“去准备一碗盐水,待会儿给病患喝,用热水烧开之后凉下来的温水泡。”
“这个有什么用啊?”病患婆婆问。
“夏天天气热,你们又总是出汗,盐水可以补充一下身体机能。”顾希道,“给我一个调羹,用钢的铁的都行。”
“哎,我去拿。”
顾希给病患刮的是脖子上的痧,刮痧过程中,孕妇已经醒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章 张小山烦恼
“你中暑晕倒了,还有你怀孕了。”病患婆婆道。
“怀孕?我怀孕了?”她眼中一喜,结婚两年没有怀孕,她都着急死了,“会不会是假的?我前几天……”
“确实怀孕了。”顾希结束刮痧,“把温盐水给她喝了吧,我刚才上山采了一些解暑的草药,我回家去煎一些,待会儿让队长拿到田地里,大家每人喝一碗。这么热的天,多多少少有些热气会进入人的身体。”
“哎,我去跟队长说。”妇女主任道。
“大夫来了……邻村的大夫来了……”
那大夫来的时候,顾希已经忙好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先离开了,虽不知道后续情况,但是他到家没一会儿,病患婆婆来了,拿着两个鸡蛋。
顾希拒绝了:“婶子,鸡蛋还是给嫂子补身体吧,每天早上一枚水煮蛋,不要糖水鸡蛋,水煮蛋的营养比糖水鸡蛋好。”
“哎,我晓得了,谢谢你乔大夫。”病患婆婆道。刚才邻村的大夫来了,说她儿媳妇没有问题,的确是中暑了,但是有没有怀孕对方把脉不出来,还得过些时间,不过脉象有些像。不过不管有没有怀孕,她觉得还是小心些。内心里,她是希望乔知青的医术更高的,这样就能说明她儿媳妇怀孕了。
乔舒真是高兴,她一开始听弟弟说会医术,她也没有多想,却没有想到今天就帮了人。要知道大夫在村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毕竟谁没有个大病小病,如果她弟弟能在村里做大夫,那么地位会有大大的不同,不管是队长还是书记,都要让他几分。
“小余,帮舅舅把山楂拿出来,一个一个洗干净。”顾希道,他自己处理其他的山药。
“嗯。”张余赶忙端水洗山楂。他才跟顾希一起一早上,就已经体会到了那种快乐,是知识的快乐。
顾希则把背篓里的草药拿出来,然后按照种类分开,放在平藤篮里,可惜没有木架子,他还得找吴队长商量一下,找人做木架子。
不过这平藤篮也不够,改天还要叫吴队长帮忙着寻人做几个。
顾希把草药晒开,对乔舒道:“姐,我下午还要去山上采草药,外面晒着的这些草药你帮我看着,免得被猫儿狗儿叼走。”
“哎,你放心吧。”
“小舅舅,山楂洗好了。”张余道。
“洗好了我们等一下熬山楂茶,现在吃饭吧。”
午饭是乔舒做的,菜是顾希事先给她的,大米有一袋,让乔舒看着做。看到顾希拿出大米的时候,乔舒真正是舍不得,这可都是细粮。可是她和弟弟十年没见,现在刚熟悉,她也不好说弟弟。
午饭是肉片炒白菜,鸡蛋羹、红烧肉、炒土豆丝。
吃好饭,顾希开始准备山楂茶,他把山楂切开,又加入连翘,用火煎了一个小时之后,顾希放着冷却了一会儿,然后盛到桶里,拎着去吴队长家了。
吴队长家人已经上工了,只有吴队长媳妇在。因吴队长家里劳动力足,所以她已经不上工了。“这就是你说的解暑的茶啊?”她也想尝尝。
顾希道:“是的,您想喝一碗?”
“我可以吗?”吴队长媳妇问。
“可以的,只产妇不可以喝,其他的都可以,但只能喝一碗,不能多喝。”顾希提醒。
“啊哟,我这个年纪还产妇呢?都下不了蛋了。”吴队长媳妇直言。
这直白的话惹得顾希一笑。
吴队长媳妇喝山楂茶的时候有些意外:“有一点点的苦、有一点点的酸,味道虽然奇怪,但还是可以的,又带着一点甜。”
顾希笑了笑,没有多说。其实苦是中药味,酸甜是茶渣味。之所以淡,是因为煎的关系。山楂本身很酸,但是煮茶的话,没有原本那么酸,连带着山楂果中一点点的甜味也能煮出来。
吴队长媳妇带着顾希去找吴队长,找到吴队长,把顾希的解暑茶夸了一编,直说味道好。“队长,这个解暑茶产妇不能喝,孕妇不能多喝,所以除产妇外每个人只能喝一碗。村民多,一桶不够,我明天再煮一点。”
“哎,好,真是辛苦你了。”吴队长道,“乔知青啊,我跟杨书记商量过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所以我们相信你能做好一个大夫。我们决定让你正式当卫生所的大夫了,给你每天10工分。不过……你也知道,你中午说任桂秀怀孕了,但是邻村的大夫说只是像怀孕,可他脉象还没有搭出来,所以我们觉得再过上一个月,等那任桂秀确定怀孕了之后再公开这件事。你觉得怎样?”
“队长考虑的仔细,这样很好。”顾希道。
吴队长到:“你没意见就行,对了,你的粮食还在我家,知青下乡每个月都有粮食的,一个月20斤口粮,你之前住院,忘记跟你说了。”
“不急,回头再来拿。”顾希道,“有件事,还要请队长帮个忙。”
“你说。”吴队长现在是把顾希当个宝的,村里有个大夫镇守卫生所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说出去也是非常光荣的,非常有面子的。
就像下乡的知青考上了大学,虽然知青不是村里人,但是下乡到这个村,如果考上大学,这个学也能占点名气的。
“我想请队长帮我寻找村里的木匠,做个木架,然后做几个平藤篮,用来放草药。”顾希道。
“没问题。”吴队长一口答应。
“还有关于卫生所的操作,以后是打算怎么操作?”顾希又问,“是所有的草药我去山上摘,县城那边不去采购药品,还是?”
吴队长道:“这个跟邻村一样吧。邻村的大夫采来的草药给生病的村民的话,是收费的,但是因为都是村里的人,所以价格相对便宜些。给你一天10个工分,并不是采药的工分,而是你这个本事一天给10个工分。就像老师教书,也是一天10个工分一样。”
“我明白了。”原来草药他是可以赚钱的。
“还有,关于卫生所的药品问题,村里会给你一笔钱,你用这些钱去县城的医院采购一些药,回头再跟村里的会计核算,多退少补。”吴队长道,“这些药品到时候卖给村民的话,也是收费的。然后收费的钱继续去采购药品,一直循环……”其他村也是这样操作的,中午邻村的大夫走的时候,吴队长去了解了情况。
“好的,我知道了。”顾希心里有数了。
“不过,用村里的钱采购药品的话,还得等等,等任桂秀怀孕的事情坐实了。毕竟你说任桂秀怀孕了,但邻村的老大夫还没有确定,所以……”吴队长提醒了一下,也有些尴尬。
“我明白的,队长考虑的仔细,应该这样。”顾希道。
“你明白就好。”吴队长也希望任桂秀是真的怀孕了,这样乔知青的医术就可以得到肯定了,卫生所的事情就完全的没有问题了。
顾希告别吴队长之后,就上山采药了,他下午没有带张余一起,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而且下午天气炎热,小孩子也撑不住。
只不过,顾希上山之后,他家来了张小山。张小山看着乔舒,虽然才过了一个上午,乔舒的脸色没有变化,但吃的好,精神就好,这是相当明显的。张小山犹犹豫豫的开口:“媳妇,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不在家里,家里什么事儿都多。”
乔舒道:“我弟弟刚来村里,卫生所刚开始,他要忙着上山采药,家里的卫生没人打扫,家里的饭也没人做,我要先照顾他一段时间。”回张家伺候大伯一家子?和她弟弟相比,当然是弟弟重要。如果今天要她去伺候张婆子,她不能推辞,但是大伯一家子算什么?
“可是……你总是在这里吃小舅子家的口粮不好吧?”张小山问。
乔舒想了想:“你说的对,待会儿我回家拿点口粮。”
张小山被怼了一下。
其实乔舒没有怼他的意思,是真的觉得一直吃弟弟的口粮也不好,可是在张小山心中,以为是乔舒还在生气。“媳妇你回家吧,如果你不想上工,你就在家里休息,家里的饭也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