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沁羽被景丞昀的手臂圈着,趴在他微敞的胸口,被他枕着的那条胳膊轻轻拍打他的背脊,嘴里一直念叨那六个字。
宝宝?景丞昀为什么拿他当小宝宝哄?还有,他为什么光着身子睡在景丞昀床上?
脑袋里仿佛塞了一团乱麻,越去想,越是乱。
冷静!苏沁羽,此时此刻千万要冷静!
他试着设想,会不会跟上次一样,他没找到抱枕,进而抱着景丞昀睡了?
这个设想马上被他否认掉,因为两床相隔两米之远,他不可能翻个身就能翻到景丞昀床上。
那会不会是景丞昀趁他睡着,趁机站他便宜,把他给那啥了?
这个设想也立马被否决掉,因为景丞昀是直男,不会对他有想法,而且……他扭了扭屁股,那处重要的地方也没觉不适。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的,苏沁羽拼命地想,只能想起昨晚季明旭等人一个劲地灌他酒,而他仗着酒量好无所忌惮地喝,结果……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很意外地喝醉了!并且,喝断片了!
等等,好像又漏了点什么。
苏沁羽抿抿唇,看向自己的内裤……不可能是自己换的,唯一的可能……
“啊啊啊啊!”
苏沁羽一个跟头翻下床,把还在熟睡的景丞昀给惊醒了。
景丞昀惊醒后忙第一时间伸手扶他:“有没有撞到哪里?”
苏沁羽直往后躲,手甩的跟什么似的:“我没事,没事。”
“真没摔到哪里?”
“没有。”
苏沁羽缩在自己床的床边,把上面的被子扯下盖住自己,两膝曲起,双手抱拢,样子看起来弱唧唧的非常可怜。
“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无措地问。
景丞昀还算镇定,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不起昨晚的事情,而且我不睡在自己床上,衣服也没穿,就睡在你怀……你边上,昨天我喝醉了,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即便喝断片,他也睡在他床上,不可能一点不对劲都不会怀疑,景丞昀说:“地上凉,你先坐到床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苏沁羽依言爬上床,追问道:“昨晚,我喝醉了之后,肯定是你送我回来的,我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景丞昀答:“洗澡。”
他的身上确实没有酒味,但是一个醉鬼洗澡……虽然心里已然有了猜测,但苏沁羽还是问:“我自己洗的?”
宿醉醒来会口渴,景丞昀起床倒了杯水给他,说:“怕你在浴室磕碰到,是我帮你洗的。”他省略了好几个插曲。
被景丞昀触碰过的那只杯子有些烫,苏沁羽面上同样也有些烫,做了番心理建设后,他说:“内裤肯定也是你给我穿的,但你为什么不给我穿睡衣?”
这把他冤枉的,景丞昀澄清:“后来你说热,自己给脱了的。”
苏沁羽咽咽口水,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又问:“我为什么不睡在自己床上?”
景丞昀对答如流:“你说抱枕头睡不顶用,要我哄你睡。”
“哄”这个字……又联想起刚才景丞昀说的“宝宝乖,睡觉觉”,苏沁羽咬了两下下嘴唇,一个大男人哄另一个大男人睡觉,不仅仅是亿点点肉麻了。
面上又烫了几分,苏沁羽不忘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为人平常不这样。”
景丞昀笑了一声:“我知道,苏老师平常不撒娇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景丞昀像在讲反话,而且给他看到他撒娇的样子,即便是醉酒也……苏沁羽面上又染深几分颜色,他猛喝了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脸红成这般的苏沁羽不常见,而且他一向以直男自居,这种情况下即便尴尬,但他……脸红什么呀?
在景丞昀的印象当中,只有那些对他有意思的腼腆女孩,才会在他面前脸红。
内心突生出几分戏谑,他凑近凝视苏沁羽的脸,笑了下:“苏老师,你脸红啊?”
脸红被当场戳穿无异于你想找个地洞钻而此时此刻连条缝都没有,苏沁羽极力否认:“我哪有,我就是有点热,你别岔开话题,后来,还发生什么了?”
景丞昀对亲吻他那段心里没底,只能试探说:“后来你说你妈妈哄完你后会亲你一下,也要求我亲一下。”
苏沁羽顿了顿,抬眸看向他:“你亲了没?”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抵触和厌恶情绪,景丞昀犹豫了两秒说:“亲了,很轻很轻的一下。”
“哦……”苏沁羽垂下脑袋,蜷起身体,六年多了,妈妈的轮廓在他印象里已经模糊了,他却依旧记得小时候妈妈哄他时的温柔,以及哄完后在他额头轻轻烙下的印记。
苏沁羽有些呆,景丞昀慌了:“苏老师,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一提起妈妈,他就想妈妈想爸爸想以前的人以前的事,虽然他过得很好,但不知道爸妈如何了……
莹莹泪珠在眼眶打转,景丞昀慌到不行,“苏老师,我欺负你了,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千万别哭……”
人在脆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挺一下就会过去,反而边上有个安慰的人,情绪就会更加崩溃。
泪水在此刻决堤,大颗晶莹的泪珠落下。
“是我不好,”景丞昀手足无措,想给人擦眼泪,又为自己的逾越行为懊恼,“苏老师,你打我一下骂我一句都好,你别哭了。”
拿起苏沁羽的手打自己,苏沁羽却一头撞进他的怀抱,揪着他的睡衣领口低声啜泣,带着哭音命令:“你别动。”
景丞昀一动不动,任他靠在自己怀里,怀里的身子颤抖抽搐,泪水慢慢湿透他的胸口,景丞昀心都碎了,却不敢再逾越半分,哪怕是将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安慰。
等他情绪慢慢平稳下来,景丞昀道歉:“苏老师,是我不好……”
苏沁羽打着哭嗝问:“你哪里不好了?”
“我亲你了……”不仅亲,还吻了,但他不能说,怕他更崩溃。
谁知苏沁羽说:“是我要求的,你又哪里不好了!”
景丞昀反应了好几秒才问:“苏老师,你不是在怪我啊?”
“我刚刚只是想到比较伤心的事,没怪你。”
景丞昀如蒙大赦,他突然意识到,把苏沁羽惹伤心,最难过最无措最心疼的反而是他。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问一下让你伤心的事情吗?”
苏沁羽摇头,态度坚决:“不能。”
“那行,什么时候你想说了,我都愿意倾听。”
苏沁羽揉揉红肿的眼睛,说:“好。”
景丞昀去洗冷水毛巾给他敷眼睛。
一行人早饭和中饭一起吃,季明旭看着苏沁羽红肿的眼,悄咪咪跟景丞昀邀功:“你都把苏美人弄哭了,昨晚战况可以啊,兄弟我这招还行吧?”
苏沁羽情绪崩溃跟被灌醉有间接关系,景丞昀都还没怪他:“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以后少给我整这种歪主意!”
季明旭嘤道:“我这不是好心帮你嘛!我就不信你没吃到一点甜头。”
苏沁羽上完厕所回来说:“我听游客说这里附近有一个沙滩特别漂亮,我想去看看。”顺便散散心,想起上辈子的事,记忆突然蜂拥而至,心情并不好受。
季明旭说:“我今天要陪亮亮,没空。”
苏若亨也说:“我下午打游戏,不去了。”
苏沁羽看向景丞昀:“不会连你都没空吧?”
这里应该就苏沁羽不知道他对他有意思,景丞昀说:“我有空,可以陪你。”
沙滩就在度假村边上,属于度假村的一个外设管理景点,虽然是旅游淡季,但人很多,天上的太阳也热辣辣的。
俩人买了沙滩服、鸭舌帽和墨镜。
景丞昀的穿扮又让苏沁羽眼前一亮,他笑嘻嘻道:“你不穿西装的时候挺好看。”
景丞昀礼貌回夸对方:“你穿什么都好看。”
互夸两句,俩人乘车到沙滩。
碧海蓝天,着实很美,俩人又都是外貌形象皆出众的人,并肩走在一起,俨然成了沙滩的一道风景线,回头率极高。
苏沁羽蹲在沙滩上,手指拨弄沙滩里的贝类,海风拂过,阳光吻肤,还时不时传来小孩嬉闹的欢声笑语,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景丞昀陪他默默蹲在一边,什么话都不说,用自己的身躯帮他遮挡阳光,这种照顾也让他很舒服,他甚至有点沉溺其中。
“景丞昀。”苏沁羽叫他。
景丞昀“嗯”一声:“我在。”
“那件让我伤心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旁边已经堆了一小垒手指头大小的贝壳海螺,苏沁羽看向他,“以后有机会,我就告诉你,好吗?”
就辨识度而言,这张脸即便戴了帽子和墨镜,也极易被认出来,景丞昀沾了点沙土,涂在他脸上,说:“好。”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在苏沁羽眼里放慢了好几倍,但他没有躲开,任他涂抹。
忽的,他笑了下:“你再多涂点儿。”
“嗯。”景丞昀也笑,向苏沁羽身后抬了抬下巴,“这些海螺贝壳都太小了,那边摊位好像有卖的,你喜欢,就带几个回去作纪念。”
苏沁羽看向景丞昀说的那个方向,人有点多,他问景丞昀:“我现在会被人认出吗?”
“我认得出来,别人可能不一定了。”
苏沁羽往自己脸上涂抹沙土,朝太阳的方向晒了晒:“那现在呢?”
景丞昀如实答:“我认得出。”
墨镜以下除了嘴基本都涂了,苏沁羽有些哭笑不得:“我都快面目全非了你还认得出啊?”
“嗯,嘴巴、耳朵、手、背影、说话的声音……都可以认出来。”
苏沁羽服气。
来到售卖摊,旁边一群高中生走过,女高中生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海螺旋转跳跃:“你们看,这个可以当个艺术品摆在家里吧!”
旁边男生心有余悸说:“你倒开心,我可是吓破胆了才给捞出来的。”
女生回头说:“谁叫你是我男朋友!”
另一个男高中生说:“就哥手速快,抓到一个立马伸出手来。”
“切,你还带出一只活的海蜘蛛,惨叫得最厉害的好像也是你!”有男生讽刺说。
男生略微尴尬,他晾了晾手中好看的海螺,岔开话题道:“你们看这玩意儿是不是正宗红牡丹宝螺?”
“能是正宗的吗?就玩玩,吓唬吓唬你们胆儿小的,顺便赚个钱!”
“哈哈哈……”
谈笑声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乐呵中。
苏沁羽不相信地盯着他们,买个纪念品怎么还会吓破胆?
“那女孩手中的海螺很漂亮,”景丞昀问他,“想要吗?”
“想要是一回事,”苏沁羽狐疑道,“可听着……过程好像有点难。”
沙滩的一个小摊位上,摆放着一只类似售卖机的机器,二维码扫码付钱后再玩。
他们走进,几个女生尖叫着跑掉,面上是刺激又恐怖。
什么情况?
景丞昀看上面贴着的说明:“机器里有经过处理的精致海螺、贝壳等纪念品,当然也有一般的混杂在其中,质量不一,需要玩家找寻,同时也有海蜘蛛等小型海洋生物做护法,会吓唬玩家或者分泌粘液恶心玩家,但本质上无杀伤力和毒性,可放心玩,注意,手臂缩回机器外后,此次游戏无效,需重新扫码付钱。”
看完说明后,苏沁羽呵呵笑了两下,景区真能玩。
其实就分泌粘液这一条,已经很有攻击力了,不被吓到从而顺利拿出里面的东西,难,但也不难。
景丞昀记得他怕虫子,这些海里的虫子,应该也怕的吧。
“原来不是直接卖的,景区花样真多,”景丞昀问,“苏老师,你怕吗?”
苏沁羽很要面子地说:“有一点怕,就一点点。”“我也有一点怕,一起玩应该能壮胆子吧?
机器门阀打开后,有两个深深的黑洞,左右可以伸进去两条手臂,可以一个人单独玩,也可以两个人同时伸进一条手臂玩。
苏沁羽悻悻说:“应该能吧。”
景丞昀掏出手机付钱,“苏老师,离门阀推上来就一分钟,我们要快点取出里面的东西。”
苏沁羽“嗯”一声,试着把手伸到里面。
一伸到里面,就有一坨黏糊糊的东西碰他,苏沁羽吓得一哆嗦:“什么东西啊?”
“好像是八爪鱼,没事。”
什么没事啊,黏糊糊的他头皮都麻了。
“它缠我手腕了……还有个东西一直在戳我手心……啊!是不是有个东西在舔我手背?”
说的周围等待玩的游客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拿捏要不要一探究竟。
他越害怕,手臂就越往上缩。
景丞昀看着好笑,在黑箱里摸索到苏沁羽的手,把他手上的东西全撸走,再把他的手护在掌心。
“苏老师,你手缩回去,我们就不能玩了。”
景丞昀的手比他的手大一点,也热一点,他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着在里面摸索。
一个小男孩儿扯苏沁羽的裤脚:“哥哥,你怎么突然不怕了?里面是不是没有那种吓人的虫子?如果没有,那我也想玩。”
其实有,但他该怎么解释?
“有吓人的虫子,但也有保护你的……”
小男孩炯炯地看着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