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价格正好是赌债的价格,确实比市场高,这也是先前好几家公司迟迟不接手的原因。
但她没法子,一来她已到退休年纪,二来她只有新星这项产业,如果不能一次性脱手,她后半生只能在无休止的追债中生活。
“你们不能看表面的价值,”顾敏试着说服,“我们公司有一个很能赚钱的艺人,我搞成这副样子,其他艺人逃都来不及,但只有他留了下来,陪我走到最后,”说到这儿,顾敏笑了笑,“就因为我曾经帮过他,但我帮他是为公,现在他不走,却是为私。”
“在娱乐圈几十年我什么没见过,这么善良又讲义气的孩子,确实少见。”
“你觉得我多要了价钱很吃亏,但他今后带来的利益会更大,我看好那孩子,景先生,您不会后悔的。”
顾敏说这话的时候,有种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的感觉,对面这位老板,可别又盯上小苏。
景丞昀动了动眸子,顾敏口中的艺人他知道是谁,但他认识的苏沁羽先是穿女装错坐他车子连累他被拍到,后又利用他连续两次赶跑追求者,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一点都不像顾敏口中那位善良又讲义气的艺人。
“我可以见见他吗?”他说。
顾敏心一抽,这位老板比其他人还心急些。
另一边,苏沁羽正跟朱何聊顾敏,顾敏的一通电话就进来了。
“小苏,”顾敏说,“最近有好多公司有意向接手我们公司。”
她说话极慢,声音很轻也很忧郁,苏沁羽说:“我知道。”
“目前你是我公司最大的财产,很多公司都冲着你来。”
苏沁羽道:“这个我也知道。”
“顾姐以后保护不了你了,”她叹了口气,“现在还有位老板要见你,他可能会以很高价格收购公司,所以我就……我就……”
“答应了?”
顾敏:“对。”
“害!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我还在这个圈子混什么!顾姐你让他等着,我马上过来。”
穿书以来,对他有想法、想潜他的人多了去了,谁又成功了?
他倒是想见见又一个对他有想法想潜他的人是谁!
开门看到顾姐那一瞬,觉得对方仿佛老了十岁,但她还是强撑笑容:“小苏快进来。”
她挽着苏沁羽的胳膊入内,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很有义气对公司很忠诚价值也很高的艺人,景先生,你想见的人来了。”
苏沁羽看过去,景丞昀侧首,俩人视线撞在一起。
景丞昀挑了挑眉,还真是他。
苏沁羽内心咯噔一跳,居然会是他!
6、跑个腿儿
不过,还是他想多了。
景丞昀作为《独家盛宠:霸总和他的小娇妻》一书中的男主,应该对女主宠爱有加,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而且书中苏沁羽后来的老板就是景丞昀,他来公司与顾姐谈判,非常符合剧情线的发展。
临走,苏沁羽拦住景丞昀的车,俯身敲了敲车窗。
他笑得谄媚,却让上挑的桃花媚眼柔和了几分,生出几点可爱。
景丞昀摇下一半车窗:“有事?”
为防止对方关上车窗,苏沁羽快速将两只手搁在车窗上沿,笑道:“景先生什么时候接手我们公司?我都迫不及待想为你挣钱了!”
景丞昀就坐在苏沁羽曾坐过的那个位置上,闻言斜斜看向他,声线依旧那么淡:“星宇传媒,有很多很火的艺人。”
话外之音,不缺他一个顶流,不缺他挣得那点钱。
确实,星宇传媒财大气粗,手中影帝影后、主持界能人很多,还有很多鲜肉小花争前恐后,不是新星娱乐能比的。
但星宇主攻电视、电影、主持和综艺,在打造歌手方面似乎比同行弱了点,相信这也是景丞昀考虑收购新星的原因之一。
“景先生,”苏沁羽半个头伸到车内,下巴颠着两只手背,眨了几下眼,“我都无条件为你砍价五百万了,就冲这点情分,你怎么都得将我从火坑里拉出来吧。”
景丞昀眯着眸子看他,即便在光线不足的车内,苏沁羽的眼神依旧很亮,抻出一个脑袋巴巴望着他让他念着点情分的时候,就感觉……像在撒娇。
他跟周文心说话就是这种感觉。
“你经常这样?”他问。
苏沁羽没听懂:“……啊?”
景丞昀说:“你经常这样跟人说话?”
苏沁羽这才反应过来,他距离景丞昀才二十公分远,对于一个认识仅一天的人,他能这样说话简直刷新自己的认知。
以前躲男人都来不及,何况主动上前搭讪,归根究底,苏沁羽认为景丞昀是直男并且只爱女主这个设定,让他对眼前这人十分信任,就像朱何是个纯零,不会对钢铁直男有非分之想,俩人之间相互信任了六年。
“我在外面基本不这样,这不,您是周女士的熟人,也就是我的熟人,熟人之间没必要拘束太多。”
这解释景丞昀并不认可:“两码子事,你不能跟周教授划等号。”
“怎么不能了?你不知道我是周女士的……”脱口而出的话即刻梗在喉咙里。
他黑粉多,私生多,故而没有让外界知晓父母的身份,免得他们去骚扰二老,骚扰艺术和考古。
所以,那句“我是周女士的……”就顿在那里。
景丞昀没再继续跟他说下去,只留下句“我考虑考虑”就驱车走了。
车上,景丞昀征询秦瑞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秦瑞从副驾驶侧过脑袋,认真分析:“苏先生今年才24,接手之后应该只赚不亏,况且公司近两年打造新人团体,确实也需要苏先生这样有争议的艺人作为前辈带出道。”
“争议?”
秦瑞说:“网传苏先生被潜规则,喜欢勾搭人,人□□不红,且经常被质疑歌手的专业性。”
景丞昀没说话。
他才认识苏沁羽一天,就知道他两次拒绝了人。
老板不跟他搭腔,一般情况下是他所说的信息有误,秦瑞折中道:“网上的信息,一般都是自家或者对家炒出来的,很多当不得真。”
景丞昀这才“嗯”了一声。
秦瑞遂追问:“那新星那件事?”
景丞昀在膝盖上轻敲手指,思考一会儿说:“提上日程吧。”
朱何看到苏沁羽缓缓走来,抹掉额上最后一滴香汗,抓过他的手腕问:“你昨天跳车也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刚刚是不是找他算账去了?”
苏沁羽自从偷鸡不成蚀把米后,就意识到景丞昀男主光环加身,揍他等于以卵击石。他最佩服自己的不是穿书变美,而是那份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智慧。
“没,我刚巴结他去了。”
朱何对苏沁羽的变脸速度略表震惊,欣喜问:“那位大佬已经答应收购咱公司了?”
“还没,他说考虑考虑。”
朱何切了声:“那你上赶着巴结人家,不会早了点吗?”
“早巴结晚巴结都一样嘛,”苏沁羽笑呵呵的,“反正我早晚是他的人。”
朱何:“……”
周末没有太多事,苏沁羽去了趟周文心的工作室。
停好车,一束来自镜面的反光让他闪了下眼睛。匆匆走入大楼,直奔周文心办公室。
苏翔放了n次鸽子,昨晚周文心得知消息后,打了苏翔几通电话,但没打通,她整个人显得特别平静,苏沁羽心里却毛毛的。
到了工作室,工作人员都在整理画作,所有卖出去的画都要经过检查、包装才能送出。
周文心在办公室打电话。
“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吧。”苏沁羽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心里的担忧成了现实。
装作刚到门口,欢快地叫了声“周女士”。
周文心侧身擦泪,吸吸鼻子再转身,对着儿子笑:“你这么有空,不会真凉了吧?”
眼睛还是红红的,苏沁羽看破不说破,也陪着笑:“我到希望我凉呢,可以有空多陪陪我家老仙女。”
周文心眼睛又红了一点,为了掩饰,她上前抱住儿子,感叹道:“还是儿子好。”
苏沁羽轻抚她后背,安慰道:“我爸也挺好的。”
“好个屁,一年四季不着家,儿子差点误入歧途他都不知道。”
说起来一年四季不着家,貌似周文心也不遑多让,在苏沁羽穿过来前,原身因父母经常不在身边而极度叛逆,一度让周文心非常懊悔没在儿子身上花时间。
后来原身因好奇进了娱乐圈,但与社会上的人还有来往,苏沁羽穿过来时,他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那个时候医生都说,他能醒过来,是医学的奇迹。
儿子醒过来后,周文心和苏翔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更多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里面已经换了个芯子。
“考古学家诶,很牛逼的,我当年如果好好学习,也考古去。”
“去你的,”周文心拍他,“又苦又累,赚的还没我多。”
“是了,我们老仙女是大艺术家,”苏沁羽哄他妈,“说说看,昨天赚了多少啊?”
几句话,周文心敛了刚才的忧郁,伸手比了个手指:“除开你帮你朋友砍掉的那五百万,大概这个数字。”
虽然没他一场演唱会赚得多,但苏沁羽还是很配合地张大了嘴巴。
“那张定制画作,是小景一年前约的。”周文心指着画架上的画,是个女人半身像,身上没有贵重的首饰,气质却很雍容大方,周文心油画写实,看得出来眉目之间与景丞昀有几分相似。
“不知道这人是谁?”苏沁羽想套话。
周文心又睨他:“你不是跟人很熟吗?自己问他。”
苏沁羽很想说他们真不熟,但一旦说出口,当初的行为就显得很降智。
“正好,”周文心又说,“今天人手紧张,你帮我跑个腿儿,送画去小景那边。”
画被仔细检查后,里三层外三层被包裹得妥妥帖帖,最后又裹了一层塑料薄膜才放进后备箱,苏沁羽驾驶保时捷紫黑炫酷跑车出发。
周六的下午街道很拥挤,他一辆超跑显得很扎眼。
从离开办公楼,就有一辆淡黄色面包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私生无处不在。
夏末的午后,天空还飘起了雨。
苏沁羽虽有多次甩掉私生的经验,但大雨天被私生追赶继而发生车祸事件在娱乐圈屡见不鲜,何况后背箱还有一张经不起碰撞的画作,不敢贸贸然加速。
送达地点在晋城寸土寸金的紫檀苑,距离不算远,但如果被私生偷拍到他与景丞昀在一起的画面,不知会如何添油加醋。
他是超跑,人家是面包车,左右一合计,驱车上了高速。
一开始面包车紧追其后,后来慢慢不给力,私生是甩掉了,但屏幕上显示油量不足的信号黄灯闪了起来。
而服务区刚刚经过……
距离、油量、时速在脑袋里快速计算,可以支撑到下高速。
从高速上饶了一圈下来,终于到达市区,车子也在这时没了油,他的车太显眼,如果停着等人来,势必会被面包车发现。
快速扛起画作,冒雨跑到公交车站,中途踩到一个水坑摔了一跤,将他大几千的白T和大几千的白色AJ瞬间变成灰褐色,好在奋力举到头顶的画作安然无恙。
上了公交,整个人又湿又脏,车上的人见到他都忍不住躲远一点。
几经辗转终于到达紫檀苑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奔跑来到大门口,保安大叔不让进,之后留了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又给拍了照,才终于进入。
别人送个快递异常轻松,他送个快递,可以用“命途多舛”来形容。
摁响门铃,半分钟后,一身居家穿着的景丞昀开门。
明显的一愣。
对面的人全身湿透,鬓角的雨水顺着左右两边脸颊,一路汇聚到下巴,形成一个V字,滴落在单薄的胸脯上,透出内里白皙的肤色。头发、眼睑、眉毛都蹭上了泥,右臂冒着丝血,混着雨水滑落到紧紧护住画作的指尖。
非常狼狈。
无端让他联想起了家中那只猫,捡来的那天正巧下雨。
“景先生。”苏沁羽叫他。
景丞昀回过神,看向他的眼,听他讲话。
苏沁羽避开对方的视线,摸摸鼻子,难为情道:“我可以进来洗把脸吗?”
7、送画
鬼使神差的,景丞昀将门打开了一点儿,苏沁羽立即脱了鞋子袜子,就着多开的一点缝隙挤进去,还不忘说谢谢。
看着那一长排的脚印,景丞昀当时就后悔了。
客厅很大,目测大概两百多平,为了不乱弄脏干净光滑的地面,苏沁羽选择问人:“景先生,你家卫生间在哪里啊?”
景丞昀将画拿进门,指了指客厅右角落。
苏沁羽进了卫生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怪不得坐公交车都没被人认出来。
哎……他好悲惨一男的。
坑了周文心五百万,这下怎么的也该两清了。
放水洗脸,脸上泥渍洗净,干净舒爽,临到擦脸,才想到那一排毛巾的主人不是自己,擅自乱用并不礼貌。
他从厕所间探出脑袋问景丞昀:“你家有多余的毛巾吗?”
落魄的人说话都和声细语的,眼神谦卑恭敬,不像那位傲得不可一世的顶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