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豪咳得厉害,人已经坐在了轮椅上,这次是景丞弘单独陪着来的。
景正豪远远看见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站在大儿子的墓碑前,问景丞弘:“他们是在你大哥碑前?”
景丞弘定睛看了眼,说是。
景正豪当即让景丞弘推着过去。
眼前的女人,他曾经见过,而眼前的孩子,差不多十岁的样子,大儿子死了也有十年了。
景小晨长的跟景丞昀有五分像,更遑论像景丞铎了,简直是大儿子的翻版。
两拨人相见,景正豪正在打量谢含曦跟景小晨,谢含曦朝景正豪点头一笑。
景丞弘也看见了景小晨,跟家里爸爸藏在床头柜里那张全家福上的人极为相似,当下又是这种场景,也想到了点什么。
景丞昀对景正豪无感,他们藏了景小晨十年,不知道景正豪会做何反应。
谢含曦推了推景小晨:“快,叫爷爷。”
景小晨很配合,叫了声:“爷爷。”但语气中没带什么感情,毕竟除了从新闻中可以看到这个人的信息之外,他们根本没接触过。
景正豪眼眶有些湿润,颤抖着声音说:“你过来,让我看看。”
景小晨看了眼谢含曦,谢含曦给他使颜色:“去吧,让爷爷看看。”
景小晨站在景正豪面前,景正豪看了很久,说:“真像啊,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小大人的样子。”
“我妈妈也说我很像我爸。”
景正豪连连点头:“你奶奶见过你吗?”
“见过,我还跟我奶奶生活过一段时间。”
小孩子不会骗人,前妻跟孙子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他连孙子的存在都不知道,景正豪抓着景小晨的手臂:“你奶奶很讨厌我对不对?”所以连他有个孙子都不跟他说。
“我印象当中,奶奶很崇拜你,我以前经常问奶奶,爷爷这么好,为什么不来看我们,”景小晨抖开景正豪的手,“等我长大一点,会自己上网了,才稍微清楚一点个中缘由。”
景正豪很惭愧,小孩子的一句话,堵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天,西风烈烈,他在大儿子墓前呆了好久。
景丞昀看了他爸的背影很久,风烛残年、命不久矣,忽然觉得,母亲到死都没说过他一句坏话,有些恨意是该放下了。
他脱了风衣盖在他爸身上:“含曦姐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上他们家吃晚饭。”
浑浊的眼终于亮了一点,景正豪要求:“我想好好看看小晨。”
“他是你孙子,自然可以。”
景正豪得寸进尺:“我还想好好跟那位苏先生说说话。”
景丞昀笑了笑:“如果不是劝我们分手,谁又会阻止呢。”
在谢含曦家,景丞弘看到这段时间来,他爸真正的笑容,那张为了不让他妈发现而藏在床头柜下的全家福,一直都是他的牵挂。
如今,大儿子有后,二儿子有了相伴一生的人,都是他乐意见到的。为人父母者,不都是这点愿望吗?就算以前想不通,随着病痛的折磨,在对生的渴望,对贪欲的看淡中,也该想通了,景正豪也不例外。
时隔数月,苏沁羽再见景正豪,已经不是在劝他们分手,而是让他好好照顾景丞昀,说他这个儿子不像大儿子那样老成稳重,他的喜悦会分享,他的烦恼会藏在心底,让他打开心扉喜欢一个人不容易,交代苏沁羽千万别负了景丞昀。
为了让老人家放心,苏沁羽竖起三根手指,指天誓地:“我会跟丞昀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景丞昀与谢含曦在厨房忙活一阵,几个家常菜被端上饭桌。
不知道隔了多少年,景丞昀与他爸很和谐地吃了餐晚饭。
回到紫檀苑,这一天下来,心情复杂。
苏沁羽窝在景丞昀怀里,揉他眉心:“不去想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吗?”
“嗯,上一辈人对下一辈造成的伤害,你可以去恨,也可以放下,我们最终追求的,不过是自身过得舒坦。”
景丞昀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只是一时感触,就比如说我,很多时候都控制不住地去想上辈子的父母,既然控制不住,那就去想他们,想一些跟他们在一起开心的事,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景丞昀将人揉在怀里:“把你送到我身边,是我最幸福的一件事。”
苏沁羽贴得更近些:“我又何尝不是。”
良久,听见怀里人打起轻鼾,景丞昀又说:“只要你在我身边,今后的日子都会过得很舒坦。”
苏沁羽“嗯唔”一声,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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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演唱会
演唱会正在筹备中, 介于上次谢含曦发生意外,苏沁羽的演唱会从灯光舞美、场馆设施到安保工作等都由景丞昀一力操办。
朱何这边负责多渠道为演唱会做宣传,刚放出的一波预售在两秒内被粉丝一抢而空, 空前绝后, 没抢到票的粉丝哭爹喊娘无用, 只能期待下一波预售。
廖玉宇直接喊话苏沁羽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苏沁羽面上端得一本正经, 实则私下早留了些票给圈内朋友。
景丞昀忙幕后的事, 苏沁羽则忙台前的事,为彩排忙,为演出私服忙, 为人生理想忙。
他让朱何悄咪咪在网上放了一些料,有新歌的料,有为演唱会累垮的料,也有在景丞昀家留宿的料。
每一次放出的消息都会上热搜,一部分网友当这些是为他的演唱会造势,也有一部分当他们是在谈恋爱, 仅有很少一部分认为他们确实在谈恋爱, 直到一张不怎么清晰的接吻照被放出, 热搜挂了一天一夜。
本该兴奋的网友却疲了:
[朕知道了, 再探再报,吃瓜.jpg]
[已阅。有空不如多关注苏苏的演唱会,他为这场演唱会准备了好久ps我抢到门票啦!]
[虽然这个图很模糊, 虽然并不相信他们在接吻,但还是希望他们在一起]
[知道了,他们恋爱了,so?]
[天哪这对磕死我了, 从他们第一次被爆出挤在车内吃东西,我就一直磕磕磕,不过这种消息太多了,敢不敢有点新意,比如曝张结婚照?]
曝结婚照条件不允许,但官宣嘛,还是可以的。
他接连放出这些消息,主要是想潜移默化地影响网友和粉丝,在他有男朋友那一天到来时,不至于一脸懵逼或者难以接受。作为一名合格的流量,需要考虑到粉丝的感受,苏沁羽是这么认为的。
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距离演唱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苏沁羽每晚都很晚睡,有时候练练嗓子,有时候练练舞蹈练练钢琴,景丞昀为他在陆竹韵那里开来了预防感冒的药,防止演唱会前突然感冒影响状态。
他晚睡就陪他晚睡,他早起就陪他早起。苏沁羽是第一个在国家体育馆开演唱会的流量明星,国家体育馆足足能容纳五万听众,演唱会一旦出现小失误就会被放大,娱乐各界都在关注着,压力确实不小。
“《恋爱的味道》我是一边弹钢琴一边唱。”苏沁羽竖起食指给景丞昀看,“今天练舞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可疼了,肯本按不下去琴键。”
虽然外观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但景丞昀就是心疼:“那怎么办?要不要换一个表演形式?”
“也不用,医生说过几天就好,这几天你就替代我的手帮我弹琴,我负责清唱。”
到底是谁排练,景丞昀有些疑惑:“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了?又不是让你唱歌跳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弹钢琴嘛!”
景丞昀确实弹了十几年的钢琴,如果不是家庭变故,他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他应了下来,放在紫檀苑中那台封尘已久的钢琴被打开,锁了很久的钢琴在调试音阶后,琴声依旧活力四射。如同那扇被封尘已久的阴暗心房,在被某人打开后,瞬间光彩四溢。
一人弹,一人唱,等到景丞昀弹得很溜了,苏沁羽才借口说自己的手指好得差不多了。
景丞昀能感觉到点什么,但他没问,依旧为他筹备演唱会。
凌晨一点,苏沁羽在客厅轻声念着台词:“我很开心一路走来,有父母家人、至交好友的陪伴,在此期间我还找到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声音突然止住,苏沁羽觉得不够深情,官宣嘛,不能太随便。
他伏在桌子上,又写了一份官宣词。
景丞昀揣着件衣服从房内出来,苏沁羽眼疾手快将手稿翻页,故作拧眉沉思状。
“该睡觉了,你总这样晚睡对皮肤不好,不易上妆。”他将衣服批在苏沁羽肩上,“你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不用怕的。”
即便演唱会上出了差错,但人由他捧着,能被人嘲到哪里去。
“其实,有点怕。”一来怕某人在五万观众见证下,不愿上台,又怕他演唱会中也为他忙前忙后,让他上台时不见人影;二来他第一次开个人演唱会,就在容纳这么多观众的体育馆里,能不怕吗?
“你由我罩着,哪怕以后一年开一次演唱会都成,还有,我的工资卡在你那里,即便你不工作了,还有我养你。”景丞昀捏他的脸,朝他笑。
苏沁羽蓦地酸了眼眶,他以前除了怕惦记他的臭男人外,哪有怕这怕那的。
景丞昀帮他把额前刘海拨到后面:“你身后有我,什么都不用怕。”
苏沁羽眼眶湿湿的:“遇见你之后我可能太幸福了,越是幸福,越容易害怕。”
景丞昀俯身亲亲他的眼:“还特别容易哭鼻子。”
苏沁羽噗嗤一声笑开了。
“睡觉吧,明天再起来排练?”
苏沁羽点点头,伸出两条手臂。
不用多说一个字,景丞昀默契地抱他到房间。
苏沁羽却睡不着,趴在景丞昀身上,“我们距离上次,也就是第一次,过了多久啊?”
“好几个月了。”他们第一次是在谢含曦演唱会前夕,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最近又在忙苏沁羽的演唱会,俩人连有空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各自忙各自,就是景丞昀安静在一旁陪着苏沁羽排练。
苏沁羽试探着问:“你上次说让我试试上面?”
景丞昀挑眉:“对,我是有说过。”
“那我来了。”苏沁羽在被窝里窸窸窣窣一阵。
景丞昀撑起脑袋查看手机:“凌晨一点半,你确定?”
苏沁羽笑嘻嘻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很确定。”
景丞昀显然有些不乐意。
苏沁羽顿时委屈唧唧的:“你说什么都依我的,现在就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小爱人淘气又爱撒娇,景丞昀无法:“当然算,你开心就行。”
苏沁羽学着景丞昀的方法亲吻他,努力地逗他,直到……他魂儿都被颠飞到九霄云外。
不知颠了多久,他气喘吁吁地趴在景丞昀身上,上挑的桃花眼尾粉红粉红,带着几点泪珠,脸颊和脖子热汗涔涔,整个人的皮肤散发着热气,逗号刘海贴在白皙的额头上,看起来凌乱又养眼。
苏沁羽快哭了,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姿势。本想欺负人,没成想被人欺负个彻底!
“我不理你了!”苏沁羽瞪着他,狠狠说。
“这可要了我的命。”景丞昀笑着摇头,将俩人分开,不由分说地抱人去浴室。
三天后,演唱会如期在国家体育馆举行,上台前,苏沁羽在几天前刚建的三人小群里发消息。
[苏沁羽:把人看好了,不容有差错]
[季明旭:ok]
[宿若亨:ok]
同一时间,景丞昀也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他在最后谢幕前临时加了个与粉丝互动环节,我怕粉丝激动横生意外,你们等会儿就当个拖,我去跟他对接好]
[季明旭:ok]
[宿若亨:ok]
观众已经开始有序进场落座,赫邱和前男团成员都收到了苏沁羽的邀请;赵菲菲坚持来看演唱会,赵元青拗不过,一大把年纪陪着女儿来看;廖玉宇、苗奕奕等人各自收到一张门票外还带了对象家人过来观看。
《梵天破》收视率年度第一,导演笑得合不拢嘴,自觉掏腰包请剧组演员、工作人员观看演唱会。
苏教授和周教授早就为儿子开演唱会激动不已,拒绝苏沁羽的赠票,大手一挥,请了院里的同事和学生一起来观看,他们俩人则到后台找儿子。
谢含曦脑袋受过伤,目前还不适合看演唱会,因此景小晨由景丞弘一并带着过来。
景正豪也想来看演唱会,由于他的身体不适合高分贝的演唱会现场,景丞昀安排他在后台电视机中观看,两家家长就这么照了面。
苏翔听苏沁羽说起过景正豪前后态度上的变化,他没有刻意提两小孩的事,寒暄了几句,看得出景正豪也想跟他们熟络。子女的恋爱得到父母的祝福,这不就是当初跟他所想的一样嘛?苏翔陪未来亲家在后台看演唱会。
五万人的体育馆座无虚席,粉丝举着荧光棒、应援灯牌跟着节奏摇摆,大屏幕扫过,苏沁羽看到有好几个灯牌写着“翻昀覆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