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出谷,这是师门规矩。”溪迟的声音就像是滴落在石头上冰冷的雨花,凉的不近人情。
“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师父被那些人折磨致死吗?!”礼无玄似是不相信溪迟如此冷漠,他开始用激将法,“阿芙将你养育长大,如同你的娘亲一般,你竟——”
“那是你的事。”溪迟眉梢轻挑一下:“若不是你带她出谷,今日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礼无玄被噎的无话可说,他瞪着溪迟,突然侧头,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单辙。
单辙一愣,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你看我作甚?我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医术都没学好,你看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溪迟向前一步,挡住礼无玄看向单辙的视线,眉心不可见的皱起,目光愈发冷漠。
“允你知晓谷中方位已是破了师门规矩,如今你三番五次闯谷,当真毒医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见溪迟动怒,礼无玄愣在原地,片刻之后,沉默的站起身。
“阿芙是我性命,若是不能救出阿芙,那么生又何故、死又何妨?”
单辙以为礼无玄是放弃了,却不曾想第二日依旧看见了礼无玄。他跪在围栏之外,不说话、不吃东西,就这样跪着,试图打动溪迟冷漠的心。
一连三日过去,溪迟都不曾表态,只当做没有礼无玄这个人。
但是第四日,溪迟在用膳前,冰凉的手抚上单辙无聊搭在膝盖上的手。
“辙,我若要出谷,你可怪我?”
第112章 攻略目标是冰山攻(9)
单辙被溪迟的话震惊的瞪着眼,许久都未曾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溪迟从来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他这样说,是不是证明,他已经要随礼无玄离开毒医谷了?
果然,阿芙师祖在他的心中非常重要吧。
单辙沉默着,溪迟亦然沉默。
良久,单辙抬起头,瞳孔深处氤氲着一丝如同被抛弃般可怜的光彩。
“溪迟,离开了毒医谷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正如阿芙师祖,知道出谷后便不能再回来,所以直到生命垂危,也没有想过回毒医谷。
似是想到了这一层,溪迟原本欲言又止的沉默,彻底变成了沉淀在湖底的泥沙般孤寂。
单辙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天青小筑。
不需要溪迟的回答,因为单辙已经发现了,他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准备。
那问他还有什么意义呢?怪与不怪又能怎么样?也许溪迟是想自己能怪罪与他,待他离开时,心里能好受一些?
——真是自私的想法。
那夜,夜色撩人,无数的星光在深蓝的天空中闪闪发亮,就像是深海里遍布在各处的发光的水母,好看至极。
单辙坐在小筑后院的石头上,看着那夜空,虽面无表情可内心苦涩。
溪迟若是离开,谷内就只剩下他一人。一人便罢,溪迟不能回来,他若是没有溪迟那般好运,找到另外一个继承者来传授医术,他便永远都不能出谷了。
谷中必留一人,外出后不得回谷。
祖先的规矩试图将这个充满珍宝的山谷保护起来,可是现在瞧着,却异常可恨。
不知何时,身边坐下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单辙不用侧头去看,那冷凝的气息就告诉了他对方是谁。
“我知你生气。”男人冷漠的声音此刻却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柔情:“可我不能放任师傅死去,却无动于衷。”
“师门规矩,出谷后不得在回谷中。我深知此条规定,却在此刻不得不离开。”
“辙,倘若你那日的话尚还有数,那此刻我的回答,便不算太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愿在谷中永生,与你相知相守。”
……
翌日,溪迟便同围栏外的礼无玄一同消失在了山谷内,单辙看着那不大却极为空旷的天青小筑,他立在那里,渺小的如同地上的尘埃,仿佛至始至终,这里便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凄凉萧瑟的风四起,单辙沉默的在风中屹立许久,而后搓了搓穿着单薄衣裳的胳膊,进了小筑内。
——算了,就只有自己也好。
单辙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会遵守规矩的人,更何况是他一开始就没什么诚信加入的帮派。
不过这是溪迟所注重的,他在乎他的师傅、毒医谷、一身绝学。
莫名的,单辙想要帮他守护,他未能守护的东西。
单辙开始钻研医书,将自己能看懂的、可以理解的,尽数记在脑海里。
可事实证明,不是所有拥有奇怪经历的人,都会在某方面成为称霸一方的强者。
单辙记不住太多药方,甚至是看不懂古文字,它们复杂、繁复,字词佶屈聱牙,单辙看着它们,仿佛看到了天外文字一般。
一月过去,单辙才知道,自己错了。
没有溪迟在谷中的日子,才是真正无聊的。
单辙开始不愿说话,本来就不甚欢快的性格在日渐的沉寂中消磨的一丁点也不剩。
[所以说,你真是我家的傻儿子。]
那道满含无奈的女声再次响起,突然兀自响起,没有任何征兆。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你可以出去寻找你的攻略目标,甚至是你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要知道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以你的性格,你不会甘愿一辈子都待在无人的谷中的。]
单辙静默了半晌,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后缓缓开口,道:“你在怂恿我爬墙?”
[……爬墙什么鬼?我只是在告诉你,这里,你最大。]
“就像是祁言前辈那样,像一本故事书,里面有指定的主角人物和配角人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吗,就算是祁言,他生活的世界也是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美好的结果,都是他一个人营造出来的,没有任何人的帮助。]
“……可祁言前辈以为,他只是在做任务。”
[他本是就是一个任务。]
单辙将茶杯里的温茶喝下去后,抿着唇不说话。
[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比如说‘你为什么出现?’、‘我的系统哪去了?’。哦不,用你的话来说,应该是我的‘奴仆’哪去了。]
被对方调笑的语气调节的心情好了些,周围的气氛也变了不少。
“好吧,你是谁?”单辙询问道:“要知道,上帝想要知道的答案一般人是不能撒谎搪塞的。”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单辙觉得,她应该是自己想要追寻的结果之一。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好在那个声音没有决定装死:[你叫我妈妈我是不会介意的,同样的,我还会告诉你另外一条信息,就是你的系统出问题,已经罢工了。]
“……它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我一开始创造的时候,它就出了问题。]
[总之我的出现以及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让你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亦如我当时所说,你可以按照你的生活习惯,过你想要过的生活。]
而后,单辙再也寻找不到她存在过的痕迹。
就跟上次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这两次来,她都在告诉单辙,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好像无时不刻在替自己着想?或是在人生的道路上为自己指明方向?
单辙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包括这个代替系统而来的女人。
不过她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这里是自己的世界,任何精彩都要自己来创造。
就算是祁言前辈,自认为在做着麻木的任务,可依旧沉浸在其中。
收整行李,单辙将一些能用到的东西装在包袱内,夜晚枕着那些东西入睡。
——明天,就离开毒医谷。
第113章 攻略目标是冰山攻(10)
小城街市是热闹繁华的,单辙一身普遍的布衣行走在街市之间,那长的没有尽头的商贩摊子让单辙的目光应接不暇,遇上自己喜爱的吃食,单辙变会用铜板买来尝鲜。
与上个世界相同的是,他依旧是在同一处地方被莫名奇妙的规矩圈囚着生活。上个世界是皇宫,这个世界则是毒医谷。
外面的世界总是吸引人的,单辙想。
单辙并不认为自己破坏了规矩,而相反的,他觉得出了毒医谷,是对毒医谷最好的保障。
没有了麒麟根的毒医谷只留了一些药材;而没有人的毒医谷,才是将整个毒医谷保护在安全之中。
他住在不算特别好的客栈里,吃的是客栈的食物,不算美味,但确是入口的肉类让他流连忘返。天知道他多久没吃到肉了。
单辙不能大手大脚的花费自己从毒医谷里拿出来的钱财,因为资金有限。
同样的,单辙也没准备去寻找溪迟。虽然想念他,但是单辙并不想在他们营救阿芙师祖自身难顾的时候去给他们添麻烦,如果非要说私心的话,那就是单辙不想去挨骂。
如果溪迟自己发现还好,若是自己凑上前去让溪迟知道自己违背了规矩,肯定要冷脸的。
单辙觉得不公平,不是因为溪迟对他的态度,而是因为这条从一开始他就在抱怨的师门规矩。
出谷的日子,单辙并没有闲着,他先是用小钱儿买通了叫花子们,让他们到处在传毒医谷早已不复存在,并且半真实半虚假的透露了一些关于毒医谷镇谷之宝被偷走的消息,表示毒医谷早已是一个空有虚名的空谷了。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可是时间久了,这条谣言一点点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真相。
——怪不得毒医谷的人从来都不问世呢,原来根本没有毒医谷了啊。
——不知从何时便开始腐败的毒医谷,若是现在有人出来说自己是毒医谷的弟子,那定是骗人的。
——前几日武林盟还放话说得到毒医谷传人的帮助,显然是假的吧。
……
这种谣言像是雨水一样洒落在各地,短短一两月,几乎全武林的人都知晓了此事。
武林盟,暗园之中。
“你不是毒医谷的弟子?”一个男人颇为愤怒的捏起被下了软骨散的女人的下巴,面色愠怒:“你若不是毒医谷的弟子,又怎么会那么多失传医学?”
面容美丽的女子抬起眼,眼中精光一闪,而后变得惊恐起来:“我、我是毒医谷的弟子……”
感觉到女人的颤抖,男人怒气大增,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假冒毒医谷的弟子有何目的?!你想从武林盟得到什么?!”
感觉到男人愤怒,女人先是一怔,随即哭丧着脸,原本靠在床头的坐姿变成了跪着。
“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的确不是毒医谷的弟子,我、我本与礼无玄情投意合,怎奈他有婚约在身,那富家小姐确是有背景的。我若不骗他们说我是毒医谷的传人,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礼无玄与我双宿双飞?”
男人紧皱着眉头半晌,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离开的男人并没有看见,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淡与释然。
玉芙重新靠坐回床头,冷情的目光环视了这古色古香的厢房一圈。
这里是武林盟囚她的地方,每日在她的吃食中下软骨散,让她不能做出剧烈的动作,甚至是在屋子里走上一圈都费劲。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过了,不曾想几日前,伺候她的侍女在外头与别人嚼舌根,说外界传言毒医谷已经荒芜,这个世界上许是根本没有毒医谷弟子了。
那侍女还小声的说,她伺候的也许是个冒牌货。
死守毒医谷的玉芙一瞬间有些愤怒,刚想要反驳,可是脑海里却灵光一闪。
这莫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一直知晓礼无玄在尝试救她,但守卫重重,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若是自己在武林盟内打消长老们的一些念头,里应外合岂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果不其然,谣言似乎让这些长老们慌了神,这不,今日便有人来质问自己了。
午时刚过,又有武林盟的人来询问她关于用毒之事。玉芙将毒药说成是托人买来的,又把她和礼无玄的经历相交融,道出了一段没有破绽的‘倾世虐恋’。
“实不相瞒,我知道礼无玄一直在救我,他本是武林盟的人,他也曾为武林盟卖过命。”玉芙说的诚恳,“他只不过气他被自己人摆了一道,你们想想,他可曾伤过武林盟的人?”
一番话令长老们动容,玉芙放下的心,在三日后见到从正门进来的礼无玄时,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武林盟的长老们为自己‘抓错人’而道歉,礼无玄虽然不想接受,但碍于还在他们的地盘,便冷哼着应下了。
“阿芙,他们可有加害于你?”
“不曾。”玉芙笑的温雅:“除了吃了几日软骨散。”
“……怪我。”礼无玄自责的捶了捶胸口:“就算是将溪迟带出来,我也无法救你。”
“你带了溪迟出来?”玉芙惊讶的叫到,随后声音放低:“谷内可还有人?”
“应当是有的。”礼无玄想到那个青涩的少年:“溪迟似是收了个徒儿,此刻就在谷中。”
玉芙松了口气,相扶走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迟儿在何处?”
问到这里,礼无玄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神色。
“之前他本与我说好在客栈汇合,可是流言四起之时,他突然说有事要做,便先行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