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个选了一份宫保鸡丁,一个选了番茄炒蛋,两人端着大碗去了一边。
如此开了个头,没用郑江停再去吆喝宣传,两个男子同船卸货的朋友过来凑热闹,一些闻着饭香味儿的也来瞧稀奇,不一会儿郑江停身边就围了好些人,颇像船只上发钱的管事一样。
“这也忒贵了,买两个大饼不也能管饱嘛。”
“大饼里有肉有菜有饭啊?能放一道比吗。”
“闻着倒是馋人,只不过兜里紧啊。”
郑江停抓住话头:“人生在世不就是图口饭,隔三差五开个荤腥怎的了。”
“小老板还真会说话,是这个儿理咧!给我来三份!”
“吼!阔气!”
人群一阵唏嘘,挤进来的是大船的发钱管事儿,笑眯眯的付钱买了三份儿,郑江停拎着来的两个食盒顿时就只剩下两份饭了,围着的人眼热,见状想买而又在观望的人赶忙掏钱:“给我留一份儿!”
郑江停的两食盒饭一抢而空,全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有买到的人还有些遗憾,问了他明日还来不来。
人散去后,张赋还沉浸在卖完了饭食的喜悦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郑师傅的饭食是要收钱的,他可不能吃白食,正要掏钱,郑江停似是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一下子抽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又要跟我客气了。”
张赋收回手,知道郑江停的脾气,在这码头上拉扯也没什么意义,以后寻着机会再请他喝个小酒就是了。
“郑师傅现在在哪儿上工,怎的送起饭食来了?”
“我前不久开了家饭馆儿。”
郑江停简单的同张赋解释了一下现在饭馆儿的情况。
张赋闻言乐呵:“郑师傅真厉害,自己开起小铺儿可比在别处受气强。你做的饭这么好吃,在码头上卖真是找对地儿了。”
郑江停今天来试了试水,反响确实不错,以后每日都来的话饭馆儿就能多添不少生意,但是目前也有了难事儿,要在饭点儿出来卖饭食铺子里的人手就不够了。
寻思着,他瞧了张赋一眼:“你想不想跟着我干?”
张赋略微错愕,码头又苦又累,有今朝的活儿不一定有明天的活计,要是能跟着郑江停干那当然好啊:“我当然想啊!郑师傅,我真能跟着你干吗?”
他两眼冒星光,乐意溢于言表,郑江停笑了一声道:“你别光顾着高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饭馆儿才开不久,铺面儿小,给你开的工钱比不上富月斋。再者,你若是真要跟着我干,主要的差事儿就是像我今天这样出来拉生意。你别急着拒绝或答应,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若是你觉着恰当,那明儿你就到旺民街来找我。”
张赋闻言后,从喜悦中沉浸下来很多,他觉着郑江停说在理,于是应声道:“好,我听您的。”
郑江停同张赋说好以后,两人就在码头告别各忙各的去了,郑江停在码头上耽搁里不少时间,还得回饭馆儿里继续忙。
回到饭馆儿,今儿他不在,生意萧条好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在吃盖饭。
邹筠迎上来接过他手上的食盒,颠颠轻轻巧巧的,她诧异道:“都卖出去了?”
郑江停颔首:“都卖了,码头上买的人不少。”
“卖出去了就好,将近十份咧,咱中午来饭馆儿的客人还没那么多。”邹筠抱着食盒,笑的温和:“我把碗拿去洗了,你赶紧去炒菜,有一桌客人点了酸菜鱼。”
“好嘞。”
许是听说了厨子不在,整个中午饭馆儿里的生意都有些冷清,其实自打大年过后生意就不如之前好了,要不然郑江停也不会那么着急出去拓展生意。
他把鱼做好后,亲自给久等的客人送上去,还送了一盘子干果。
这桌客人走后,就再没个客人进门来,上午的食材准备的丰厚没怎么卖出去,索性下午都不用准备食材了。
午间饭点儿过后渔翁吆喝着到旺民街来,郑江停见着成色不错,鱼儿活蹦乱跳的很精神,于是买了两条草鱼和鲢鱼。
“纤哥儿,拿六十文钱过来。”
他把选好的两斤左右的鱼装进木桶里,纤哥儿闻声过来结账。
“老伯今日竟过来这边卖鱼了。”
渔翁瞧着纤哥儿,两人寒暄了几句。
“你们认识?”
“认识的,以前我常在老翁那儿买鱼。”
郑江停想起来之前纤哥儿确实爱买鱼回家吃,大的小的,草鱼鲢鱼鲈鱼各色都有,想来他是很爱吃鱼的,说起来这些日子夙兴夜寐的忙碌,都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他偏头看向埋着头正在看鱼的小哥儿,问道:“想不想吃鱼?”
“嗯?”楚纤有些意外,想自然是想的,郑江停做鱼很和他的胃口,如此一来本就爱吃鱼的他更爱吃了,不过他心有犹豫:“吃鱼太麻烦了吧。”
处理费功夫,又还得烹饪,郑江停日日围着锅灶已经很累了。
“无碍,今儿客人不多,咱们晚上就吃鱼。”郑江停折身去选鱼,相中了一条大圆肚子的红尾巴鲤鱼:“就这条怎么样?”
老翁笑道:“鲤鱼肉质细嫩,最适合烹煮了。”
纤哥儿见郑江停把鱼都拿起来了,也便没再拒绝,眼角微弯:“都听你的。”
渔翁走后,郑江停趁着无事儿就把晚上要吃的鲤鱼先给去鳞腌上,鲤鱼不太大,晚上蒸着吃也不错,等着过段日子天气暖和了,他去买点鲤鱼苗拿去村子养在稻田里,等稻花飘香的季节抓起来,鲤鱼正是鱼籽饱满的时候,那煮上一锅才叫美。
不过趁着开春,他还想种上一片辣椒,煮鱼做菜没有辣椒实在是太难了。
正思索着,纤哥儿喊了他一声:“蔡凛来了。”
郑江停闻言把鱼上了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出去,蔡凛有一阵儿没来了。
“番茄又成熟了不少,我摘下就给你送来了,还是新鲜的。”蔡凛将马车停在饭馆儿门口,脚一抬从上头跳了下来,跟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挺高的小哥儿,都快到蔡凛的下巴了,相貌不算出色,但五官长得也很是周正,人很勤快,下车赶忙就帮着蔡凛搬着箩筐下来,劲儿还挺大,一口气都不顿就跟着蔡凛把箩筐送进了屋里。
虽未听到介绍,但郑江停猜测这应该就是蔡凛时常挂在嘴边的林哥儿了。
郑江停也上前去搬番茄,这回的番茄不如上次收的多,但是也足够用一段时间:“饭馆儿里的番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正说要去村里摘,没想到你倒是先送来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村子里都在忙着耕地咧,我也是忙着耕种,我把你家里的那几亩地也给耕出来了。”蔡凛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林哥儿帮我耕的。”
虽说现在两人已经不分你的地和我的地了,但是人独自就把地耕了还是得感激一下,这么听他一说,郑江停倒是不知是谁成全了谁了:“你倒是厉害,都能把人往自家地里拐了,还能带着来城里。”
“害,他帮我耕了地,我说了要到城里买一盒胭脂送给他的,让他一起来选。我都跟他说好了,等我挣了钱就把村子里的茅草房改建成瓦房,到时候再去他家里提亲。”蔡凛趁着林哥儿出去的功夫,咬着声音撞了撞郑江停的肩膀:“咱们都互通心意了,我连他的手都没拉过,哪里能跟你比,啥都没有表示就能背到小哥儿了。”
郑江停斜着给了蔡凛一手肘,这小子还记着之前纤哥儿去村里的事情,他沉着语气道:“别胡说,我那能跟你的一样嘛!”
蔡凛嘿嘿笑道:“你硬要说不一样我也拿你没法子。”
“得了,今儿不跟你多废废,我还要带着林哥儿去逛逛咧。”
郑江停瞅着人嘴巴子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嗤了一声:“你就嘚瑟吧。”
“大柴,等等。”邹筠闻声出来,手里还提了块五花肉,估计得有一斤多:“拿着回家吃。”
“哎呀,大娘,这怎么使得!”
蔡凛连连往后头推:“小时候您就爱拿东西,时下我这么大年纪了您还送。”
他频频给郑江停使眼色,当儿虽然过了年,肉价下去了些,但是也不便宜啊,郑家虽然开门做生意了,可这不是也刚刚起来嘛。不料郑江停非但不帮他说话,反而拿起肉往他怀里塞:“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这是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村里的庄稼还得你照料着,过两日我也要来村子里一趟。”
郑江停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继续推脱:“得,那我收下了。你来村里一趟也好,土豆还等着你来瞧。”
“成。”
郑江停送着蔡凛出去:“番茄熟了你自己也留下些吃,不要我来说了。”
“那还用你说,我傻呀。林哥儿来耕地的时候,我也送了些给他吃,不过没让他家里人知道。”
“得,你做事儿我心里有数。”
蔡凛爬上车,正要赶牛走,林哥儿急忙道了一句:“这就走了,你带的小菜可要又拉回去?”
“瞧我这记性。”蔡凛挠了挠头,接过林哥儿手里的篮子,里头装了些蒜苗大葱小青菜,还带着些露水,很是新鲜:“地里才摘的。”
你来我往的把东西送着,虽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郑江停心里却暖洋洋的,他拎着篮子同蔡凛挥了挥手。
纤哥儿从柜台前来把他的篮子街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还在看呢。郑哥是不是中意像林哥儿那样的小哥儿?”
“啊?”郑江停从暖意中惊醒:“可别胡说,那是蔡凛看中的人,过阵子都要上门提亲了。”
“我哪里胡说,方才你盯着人家瞧呢。”
郑江停一本正经的慌张解释:“我老早就听蔡凛提林哥儿,一直没有见过,今儿见着人难免瞧上两眼,如何能叫盯着看。”
楚纤敛眉笑了一声,郑江停慌乱的样子和他平日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很有一点可爱,他当然知道郑江停不可能对好友的心上人有意思,这只不过是他抛的一个话头而已。
“我瞧见林哥儿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小哥儿,男子应当都喜踏实而会操持的小哥儿吧。郑大哥呢,是否如此?”
这话还真说到了郑江停心坎儿上,以前他的择偶观念就是找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孩儿,可是来了这里以后,慢慢的觉得不只是女子,小哥儿其实也行,但后来日日奔忙在温饱线上,他也没有再去想这些事。
今儿听楚纤这么一说,他忽然觉着也不尽然要踏实能干贤惠的:“也不能太片面的看待能干吧,有的人擅长做家中的事务,但是又有的人身体弱一些,不擅家务而擅长算账,针线活儿一类的,也都是能干啊。”
“嗯?”
面对楚纤的疑惑声,郑江停恍然间才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怎么这么像特地在说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不禁头痛,两人朝夕相处下,久而久之的他都觉得纤哥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了。
“没什么,我先去忙了,还得把新摘的番茄拿去晾着。小番茄带回去烤,对了,你要吃糖葫芦吗?我再去做点……”
翌日,郑江停扛着一个大稻草架子,上头插满了小番茄做的糖葫芦,黄的红的交叉在稻草架子上,晶莹剔透的色泽十分好瞧。
这是他昨儿夜里用蔡凛送过来的小番茄做的,打算今儿就放在门口卖。
他人刚到旺民街,灰蒙蒙的天色中瞧见自家铺子前立了个人影,清早空寂的街道凉冰冰的,那人将手贯在两边袖子里,缩着脖子靠在墙头上,雾色中不太瞧的清人,走近了纤哥儿惊讶道:“张赋,你怎么过来了?”
郑江停把稻草架子立在地上,掏出钥匙去开门,比起纤哥儿的诧异,他倒是很镇定。
张赋显然也没有料到昔日富月斋高高在上,深受富家子弟追捧的云容公子会一身简朴的同郑江停并肩而来,这倒是像极了寻常一起奔生活的小夫妻,他下意识的客气道:“云容公子。”
纤哥儿灿然一笑:“我早不在富月斋里卖艺了,你以后就叫我纤哥儿吧。”
张赋昔日在富月斋只老远瞧见过楚纤几次,人总是面覆纱巾抱着琴,带着些病气,好看的出尘,让人觉着疏离而冷淡,他们这些底层打杂的根本没机会接近。
后来他时常给郑江停打杂,见着楚纤的次数倒是也频繁了不少,但是也没见过楚纤摘下过面巾,今朝头次见人全貌,媚眼如丝的笑容,人都傻了。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回过了神来,昔日偶尔还替两人传话,又结合着后厨的人嚼舌根儿,他跟着也以为两人是有点什么的,不料再次见着两人,就只差个孩子抱着了。
他两眼懵:“郑师傅和纤……楚纤公子什么时候成的亲?”
纤哥儿笑出了声,偏头看郑江停:“问你话呢。”
郑江停今下听着这样的话早已不似当初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宠辱不惊的给了张赋一巴掌盖在头顶:“说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纤哥儿只是在这里管账而已。既然来了就进来准备干活儿,别在外头杵着。”
张赋傻愣愣的跟着进铺子,还是不太相信的来回看着两人。
纤哥儿在柜台前打算盘,好心替郑江停解释道:“我和郑大哥是邻里,关系才格外近一些。”
张赋这才弄明白,那也说的通了:“原来如此。”
郑江停把糖葫芦插在门口固定上,随后进去对张赋道:“我这儿伙计的工钱一月三钱五,日后生意好了会涨,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