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老太监见多识广,也忍不住老脸一红,连忙在殿外站直了身体,心中暗道:“希望陛下不要毫无节制,也希望尚书大人能够撑得住。”
远处,提着灯的一群侍卫刚刚从宫墙下巡过,几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就从墙的另一面跳了过来,在夜风中悄无声息地扒上了墙头。
他们所有人手中的兵器都被涂成了黑色,在夜里毫不反光,脸上也都戴着面罩,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看着这座亮着灯却无人守卫的宫殿,看到独自守在殿门外的老太监,这群黑衣人的首领抬手做了个动作,示意他们跟着自己绕到宫殿后面去。
夜风自未关的窗吹进来,吹得红绡帐不停地飘动,隐隐露出里面纠缠的身影。
从外面被吹进来的桃花花瓣堆积在地上,被推着朝宫殿深处滚去。
忽然,帐中铃声一振,有人笑了一声。
红绡帐随着里面的人动作猛地飘起,落下的时候露出了下位者的脸。
躺在枕头上的君王身上衣袍凌乱,袒露着胸膛,眼中带着恶作剧的明亮光芒。
他看着反过来压制了自己的人,看着眼前有了情绪波动的面孔,见到如同谪仙的人被自己从云端拉下来、染上了红尘俗世的污浊,只深深觉得这个游戏实在是太有趣了。
北堂寒夜见他望着自己,还自由的左腿在柔软的锦被间轻轻蹭动,脚踝上的金铃在磨蹭之间发出断续的声音:“老师,朕取悦得可好?”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听帐中另一人紊乱的气息,看他越发殷红的唇色跟完全化作纯黑的眼眸,他就知道了。
鲜少有被压制的经验、但此刻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的红衣暴君看着他,见那修长如玉、却一直把自己推开的手向着自己的脸侧伸来。
那指尖没有重量,像羽毛一样顺着自己的胸膛划下,令他的呼吸不由得一顿。
他能够对他的老师造成影响。
他的老师对他的影响也不小。
只是,这深沉地注视着他的人却没有如他所想的一样动作。
当那微凉的指尖在从他散开的衣襟上离开之后,他的老师就随手从旁边拿过了什么。
红衣暴君转动目光,朝着他的另一只手看去,见到是方才自己取下来要缚住他双手的腰带。
那红色的柔软布料被只穿着白色中衣的人拿了起来,朝着眼上蒙去。
红色的布料将那双让人想要被他一直注视的眼睛挡在了后面,与他苍白的肤色和乌黑的长发相对比,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来。
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抓着腰带的两端在脑后打了个结,然后又重新放下,暴君眼中的笑意瞬间褪去:“老师就这样不想看到朕的脸?”
面前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就像个笑话。
可是他还没发火,那双拿起腰带的手再次落回了他的身上,带着灼然的热度,跟比先前更加不加掩饰的掌控欲。
“不。”
没有视觉,被困在这个躯壳里也没有神识,就只能靠手、靠触感、靠体温来确定面前的人。
就像在山洞里一样。
北堂寒夜倾身靠近了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这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你。”
鲜红如火的外袍被扯开,层叠的布料在他指尖如同昙花一般层层绽放,在这个空间里,瞬间就仿佛只剩下两人激烈的心跳声。
第一次臣服在旁人的压制之下,性情暴戾乖张的君王在被这样的触碰调动起身体的热度、鲜艳的魔纹自肌肤之下蔓延出来的同时,也从那指尖跟掌心感觉到了渴望、求索,跟更炽烈的、近乎爱意的错觉。
他脸上浮现出了略带困惑的神色,身体却在对方朝着自己贴近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向着他敞开,两只手臂也离开了衣袍的束缚,环上了身上人的肩颈。
锦被被蹭得一团乱,金铃声自红绡帐后凌乱地传出。
北堂寒夜捧住了他的脸,与他交换着亲吻,从他那里得到的依旧是暴君式的热烈反应,仿佛亲吻也成了交战。
怀中的躯体是属于青年的修长,与少年的纤细不同,紧密地贴着他。
剑尊的指尖带上了微微的战栗,顺着那修长的小腿滑进衣袍底下,触碰到了作响的金铃。
只差一点。
这四个字浮现在他脑海中,只差最后一点,就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已经停歇的抽痛再次卷土重来,袭上胸口。
北堂寒夜不去管这点痛楚,彻底扯下了那层叠如花瓣的衣袍。
然而就在这时,红绡帐外的四个方向同时响起了破风声!
原本沉浸在那种仿佛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热意中的人瞬间冷了目光,带着怀中的人倒在了宽敞的床榻上。
四把涂得漆黑的剑自红绡帐外刺了进来,将这华贵的布料搅成了碎片。
红绡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十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出现在布置成椒房的喜殿中。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背就再次被衣袍裹起来,被独自留在床上的楚倚阳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隔了片刻才重新适应殿中的光亮。
他转头朝着殿中看去,就见到只穿着中衣的人不知如何从这些刺客手中夺了一把剑,以精妙得仿佛不存在于人间的剑术跟他们交上了手。
北堂寒夜一握住剑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剑光一闪,几个人的剑就脱手掉在了地上,手腕上溅出血花。
而用这个躯壳用出了精妙剑术的剑尊身形在原地一顿,嘴角再次溢出鲜血,那道血线衬着他冠绝四境的面孔,令他身上那种有如实质的煞气变得更加令人胆寒。
黑衣人纷纷意识到,如果不是他留了手,这些人只怕在一照面的情况下就会被一剑封喉。
殿中兵器交击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老太监,他第一反应就是尖叫起来:“有刺客!护驾!护驾!”
那些被遣得远远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刻朝着宫殿迅速靠近。
真正的历史线上,六百年前的今夜,暴君娶亲,少师委身,燕王带着死士杀进宫中,外有军队,内有宫人接应,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而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以为弟弟还被压在他的封地上的暴君,上一刻还看到心爱的人在自己的身下,下一刻就见到对方被抢到了亲弟弟的怀抱里。
他气得几乎发狂,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带着最后一队忠心于他的侍卫闯进来,拉着状若疯狂的君王劝道:“陛下,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如今整座皇城都已经在燕王的掌控下,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从只有历代帝王才知道的秘道退走,退到东郊皇陵去。
然而,他剩下的这些人在密道中爆发的战斗里死得七七八八,出口又已经有人在守株待兔。
一代暴君最后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众叛亲离,在密道出口被亲弟弟的人射杀,死后埋在皇陵之外,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孤坟。
不过,这是真实的历史线,在幻境里的今夜,发展却不会是如此。
见到在遭遇的第一刻就夺了一把剑、更废了他们几个高手的白衣剑尊,见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跟嘴角溢出的鲜血,领着这群黑衣人攻进来的首领连忙制止了手下的动作:“住手!”
北堂寒夜见他抬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自己并不陌生的面孔。
燕王殿下目光忠诚地望着他,语带焦急地道:“老师,老师是我啊!”
迎着老师冰冷到陌生的眼神,谢长乐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来到那把剑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剑法,而且为什么自己来救他,他一点都不高兴!
燕王殿下想着,又朝着还躺在床榻上的另一人看去,见到自己乖张暴虐的兄长正单手撑着头,侧卧在床上,半露着肩膀,一副在看好戏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老师什么时候成了剑术高手,但试问哪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被打断,能不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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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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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从外面赶进来想要救驾的护卫没有成功来到殿中, 在中途就跟反到了燕王那边的同僚打了起来。
听见外面的动静,看到不知为何站到了暴君那边的白尚书还有完全愣住的燕王殿下,燕王身旁的一个黑衣人站了出来, 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罩。
北堂寒夜神色不变, 认出了他是跟在谢长乐身边的瑶池长老。
虽然修为精湛,但猝不及防间也着了蜃龙的道。
他在外面做着少主的护卫,来到幻境里依然是谢长乐身边的守护者。
“白大人。”瑶池长老望着他,正气凛然地道, “殿下是为了大人才等不及布置周全就连夜入宫, 不管暴君对大人说了什么——”
床榻上的君王见他说着,将手中的剑一指自己, 只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挑了挑眉。
“——都不足以取信,他已经众叛亲离,落于必败之地, 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 还请白大人想清楚自己的位置。”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守在殿外的老太监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陛下、陛——”
看到殿中白衣剑尊握着剑跟燕王的人对峙,陛下则好整以瑕地侧卧在床榻上看着面前这出好戏的表情, 老太监踉跄了一下才站住了。
他不知为何殿中的场景会这么诡异,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等到所有人朝着他看过来,他这才从屏风桌椅后敏捷地绕到了床榻边,对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脸上全然不见焦急之色的君王说道:“陛下, 外面那些人反了!反了!”
现在就只剩下他的一小撮心腹还在顽强抵抗,但也怕是抵挡不了多少时候。
白尚书的反水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也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老太监把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帝王从床榻上扶起来,开始给他整衣穿鞋,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陛下,咱们先退出去,然后再从长计议,回来收拾这群反贼!”
他的动作迅速,楚倚阳也没有反抗,很是配合。
北堂寒夜见那双潋滟的眼眸朝着自己看过来,听他问老太监:“朕手下现在还有多少人?”
老太监思索了一下,报了一个数字。
燕王跟他手下的高手就见到这个明明已经众叛亲离、山穷水尽的红衣暴君,此刻依然还气定神闲得像是坐在永世存续的帝王宝座上,漫不经心地道:“就剩这么一点人,不好办啊。”
他说完,就朝着从进入这座宫殿里以后便被眼前的一切不断冲击、不断刷新世界观的燕王殿下看了过来。
一触到自己的兄长目光,谢长乐心中就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重新穿戴整齐,又恢复了平日模样的暴君看着他,用一种丝毫不着急的语气说道:“在出口肯定已经也有人在等着朕了吧,燕王?”
“我——”燕王握着手中的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臣弟今夜入宫只是为了带老师走,皇兄若是愿意放人,臣弟可以立刻离开。”
“殿下!”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那些高手就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他们今夜随他闯入皇宫,所行就已经是谋逆之事,只不过这个暴君道行逆施惹得怨声载道,所以他们占了大义。
要改天换日、拯救江山于水火,今夜就是绝佳的机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怎么还能放暴君离去?
殿中气氛顿时变得紧绷起来,老太监背上冒出了冷汗,燕王触碰的是陛下的逆鳞——想让陛下放弃白尚书,怎么可能?
只不过看着自己弟弟的红衣君王却轻笑一声,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北堂寒夜身上:“你要让老师跟你走,那也要看老师愿不愿意。”
这个问题……
谢长乐的表情一僵,也看向了北堂寒夜。
在来之前,他对老师会不会跟自己走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兄长对老师有着禁忌的感情,而且他的性情中充满了征服与掠夺,这是身为君子的老师最不喜欢的,可是现在他却不觉得这件事情是他兄长的单箭头了。
“陛下——”时时注意着殿外动静的老太监眼角抽了抽,听见外面的声音消失了,顿时想要提醒面前的人赶紧动身离开。
然而他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转头一看,他看着长大的陛下已经朝着正在一人跟燕王还有他手下的高手对峙的尚书大人走了过去。
“……”
老太监停在空中的手徒劳地抓了抓。而看着暴君在这个时候还有恃无恐向着他们走来,燕王身边的高手全都绷紧了背脊,不知他要做什么。
帝王眼中仿佛完全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即将被叛乱者包围的紧张。
他只不急不徐地走到北堂寒夜面前,抬手抚上了他的衣襟,对他说道:“老师选吧,是要跟朕的弟弟走,还是留在朕身边?”
燕王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剑不知所措地垂下,觉得自己不是很有勇气听老师的答案。
偏偏他的兄长还旁若无人地靠近了老师,在呼吸可闻的距离追问道,“选朕还是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