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逸随其中一名打扮较好的船夫走,四人上了一条四层楼的大船,到一楼休息了,这会儿船上没什么人,只有两人在打瞌睡,江天逸与萧仁进了客房休息,唯有谢宛和尹向天在大厅。
穿过这条河便能到贵安城,这是大周最繁华的中心,闻名天下的浮生堂坐落于此,每日都有人前来拜访。
此时天已亮了,一轮金日升起,照得湖泊满面金光,煞是壮丽,谢宛驻足眺望,对着一片金灿灿的湖水长叹一口气,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谢师兄,方才二师姐给了你什么?”尹向天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只是钱袋。”谢宛面上虽平静,手却紧紧捉着木栏。
“不想用就别用了,下山后找个没人的角落扔了。”尹向天向下扫了眼谢宛腰里的锦袋,笑着开口,“师兄就说自己弄丢了,阎罗真君也不会责怪你。”
“不能丢。”谢宛眼睫轻垂,“也不能拿。”
“那给我吧。”尹向天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甚好。
“你要了做什么?”谢宛眼瞳微动,斜过脸去看他。
谢宛身型虽不结实,五官却十分挺立,眼眸乌黑有神,他鬓角略长,看的出不怎么打理,侧首对人看物,颇有一番味道,此时金光灿烂,更为他添了几分暖意。
“我拿了不是对你有好处。”尹向天微微一笑,目光流转于谢宛脸上,似是不经意道。
“都说我那五个姐姐风华绝代,可我见师兄灵动非凡,却是不逊于姐姐们。”
“啥意思?”谢宛皱起眉,神情困惑。
“我是在夸赞师兄。”
尹向天微微倾身,将头凑到他耳旁,谢宛自觉一股热流轻飘飘的传来,正与他的温度一样,炽热而不失力量。
“师兄生的可真好看。”
“你也不差。”谢宛揉揉耳朵,向后退了几步。
尹向天似是听到什么笑话,顿时睁大了眼,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谢宛摸了摸脸,正欲追问时,船却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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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下山(三)
“师弟,船靠岸了,穿过大邑河便能到贵安城,可真是方便。”
萧仁的声音传来,谢宛二人回头一看,便见他与江天逸从房中走出来,萧仁走在江天逸右侧,时而提醒脚下道路,十分恭迎。
论资排辈,萧仁可比江天逸待的时间长,天赋也不比他差多少,但是首席弟子一位却传给了江天逸,这其中也有许多门道。
谢宛与尹向天对视一眼,默契的跟在江天逸身后,充当起行走背景板。
四人下了船,只见四周高楼迭起,青瓦红墙,房檐大都高高翘起,上有雕刻虎头,十分威武,地上细细铺了石板,不见灰尘,道路两沿植有柳木,枝条嫩软,甚是清丽,往来行人神情悠闲自得,一眼望去,竟无行乞贫苦之人。
谢宛看着这番景象,心底生出几分熟悉,他入阁前便来过贵安城,三年不见,竟与从前无异。
当年他怀揣珍宝,可是在城西的破庙里睡过几晚,因为穿的破,差点被其他乞丐认作同行,差点遭一顿打,而听闻谢宛遭遇,这些乞丐友情赠送几块硬馒头,谢宛没向任何人提过,心里却一直记着这件事。
“大师兄,该去哪里歇脚?”尹向天忽然开口。
“自然不是在这贵安城了。”江天逸扬起眉,颇为自得,“随我走,带你们开开眼界。”
“脚下有石子,江师弟慎行。”萧仁笑意加深,又往前挪了几步。
谢宛扫了眼光溜溜的地板,只见地上一片洁净,哪里来的石子,这萧仁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四人就此入了贵安城,这贵安城与大邑河紧连,对大周山来的人极为尊敬,来往路人自发为他们让了路,就连值守卫兵也与江天逸闲聊几句,无论看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来自旁人的羡慕。
“看,是修仙之人!”
“身着蓝袍,这是赤月阁弟子!”
谢宛不曾受过这般待遇,他手脚僵硬,还是有些紧张的,抬眼去看江天逸,只见他神采飞扬,眉眼弯弯,就差伸出手朝众人打招呼了。
“身具灵根之人千里挑一,其中,双灵根更是万里挑一,天灵根百年难遇。”
萧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见谢宛这幅样子,低低笑出声来。
“开开眼界也好。”谢宛觉得尴尬,萧仁此番面目与之前在藏书殿戏弄他是一模一样,每次想起来,他都忍不住想要殴打萧仁的冲动。
此时,尹向天从后探出脑袋,正好卡在两人之间。
“萧师兄,为何这房檐上都有虎头?”
“尹师弟有所不知,贵安城虽为大周管辖内,却是由边姓之人所管,因边府前有块雕成老虎的石像,但凡受过边家恩惠的人,都会在房檐挂上虎头。”萧仁正色道。
“原来如此。”谢宛恍然大悟,不禁追问,“其他门派弟子多久会下大周山?”
“日期不定,不过到了月末,次数会多些。”萧仁理了理袖子,挺直腰背,“就算是碰上又如何,大师兄在前,我们还能怕了他不成?”
谢宛想起无相门与飞云派的事,陷入深思,却闻萧仁意味深长的话。
“你与紫羽真人扯上关系,不如好好想想今后出路。”
“师兄这是何意?”谢宛睁大眼,心中已然有了警惕。
“你且看紫羽真人招的下手…”萧仁正欲长篇大论,江天逸忽然回过头,冲三人道。
“快要到了。”
萧仁一顿,立即上前与江天逸同行,谢宛看了眼江天逸宽阔的背,没有开口。
他竟忘了,江天逸已是炼气九层,足以听清他们对话,谢宛如此大摇大摆问话,是他膨胀了,而萧仁与他说起紫羽真人的事,江天逸却有阻拦,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人随江天逸往贵安城深处去,越往里走,建筑则愈发高大,亭榭楼阁不断,看也看不过来,不过半个时辰,四人在一间斜面随我三层茶楼前停下。
这茶馆十分豪气,柱子竟是用黑木做的,高挂的匾额上印着四个烫金大字,分别是‘卓雅茶庄’。
“你们可要记好了,下大周山办事,第一便是来贵安城卓雅茶庄。”江天逸转身吩咐,神色严肃不少。
三人点头示意,江天逸又交代许多,这才跨步迈入卓雅茶庄的门槛。
谢宛随两位师兄进入茶庄,只见内里一片空旷,对门正中整面墙是存放茶叶的地方,前面置了张长桌,上面有一只金蟾蜍,嘴里喊着金元宝,锃亮无比,二三楼设有栏杆,可倚栏观望一楼情况,那桌椅都是实木做的,极有分量。
装潢如此华丽,却没有人。
谢宛疑惑之际,尹向天却捂嘴偷笑,见他看过来,伸手指了指掌柜顶上的木板。
那上面写了标价,乍一看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若非他开了慧眼,还真看不清楚。
谢宛咂咂嘴,正要品一品这茶庄的茶,在看清标价后,差点没当场去世。
好家伙,一壶茶最低就有一钱,谁能喝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一壶金观音,一钱,这也太贵了,怪不得没人来。”尹向天直直念出声,于茶庄内分外响亮。
“贵自有贵的道理。”江天逸侧首回了一句,而后上前,伸手敲了敲长桌上的金蟾蜍。
此时,迎面吹来一阵风,顿时茶香四溢,再往前面看,那桌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公子可要什么?”那店小二笑容满面,牙齿雪白,极有感染力。
“四个杯子,足够去千宝楼喝上一壶。”江天逸道出个陌生地名,竟是谢宛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知道了。”店小二睁开眼,仔细打量他们四人,弯腰在桌下来回翻找,最后递给江天逸四块令牌。
“戌正到那儿去,莫要晚了。”
“多谢小兄弟。”江天逸颔首示意,带领三人出了卓雅茶庄。
此时将近正午,日头到了头顶,谢宛腹中空空,顿感饥饿,萧仁似是与他相通,终于说了句实在话。
“江师弟,接下来往哪里走?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再走。”
“你们饿了大半天,是该用饭了。”江天逸看穿萧仁的想法,也没有废话,转身便朝斜角一处酒楼走去。
于是,谢宛吃到了近三年来最好的一顿,不过尹向天与萧仁总是给他夹菜,正对面又坐着江天逸,搞得他十分尴尬,只得将他们给的菜都吃了…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谢宛差点从酒楼躺着出来。
好在江天逸没有瞎逛的心思,四人随便找了家戏楼坐下,待谢宛消化完肚子里的食物,太阳已经落到山头了。
江天逸带着三人走进小巷,一路上尽是弯弯绕绕的街口,很难记住路,最后,他在一家不起眼的裁缝铺前停下,在交予铺主四块令牌后,四人进入裁缝铺内的小门。
竟没想到,这与门外的贵安城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谢宛:“快撑死我了!”
尹向天(笑):“你只吃我夹的不就行了。”
谢宛:“…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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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挑衅(一)
门后别有洞天,大片花一样的红灯笼从高空直直垂下,像被打碎的镜面,将那光辉揉捏到一起,煞是耀眼,楼阁高低起伏不平,相互间竟有联系,光线练成的金穗零星亮起,像线一样维系,于一片黑夜中十分美丽。
街道两旁尽是商铺地摊,摆满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人大声叫卖,有人摇着扇子休息,甚至有人太过悠闲打起瞌睡,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大都衣着体面,细看材料质地精美,绝非常人穿的衣裳。
入眼皆是一片繁华,远看楼阁有低有矮,数栋建筑竟高耸入云,叫人惊奇,空中明灯盏盏,定睛一瞧,竟也是悬浮在高空的,低处还有许多照明法器,虽是入夜,这里却更像白天,当真是亮如白昼。
此景令谢宛两只眼睛都要用不过来了,于他而言,这是全新的世界,更是梦中才能肖想的地方。
与方才在贵安城相比,赤月阁这一身纯蓝道袍在此处显得十分平庸,相较之下,他们要普通多了。
“裁缝铺门后竟是入口,新鲜。”
尹向天关上那扇不起眼的门,他看到谢宛挪不动脚,上前打趣道。
“谢师兄,大师兄已经走了,再不动就要走丢了。”
谢宛如梦初醒,眼见那头江天逸与萧仁果真走远,这才赶上去,江天逸似是见惯这般场景,昂首大步朝前走,萧仁时不时看向路边摊铺,面容沉着,唯有谢宛好奇极了,这儿瞅瞅那儿看看。
此处没有虎头,似乎不属于贵安城管辖内,却看那栋最高的楼台上挂有贵安二字,空中也有些许灵子,虽然稀薄,却是聊胜于无。
依照这些信息可得出,此地为修仙者来往之地,与凡间贵安城互不干扰,是独立于贵安城的存在。
街边大多售卖符箓与丹药,少许人摆有秘籍术法,法器更是少见,谢宛出行没有带灵石,只能在边上凑凑热闹了。
路上不乏有富贵之人,财大气粗者竞价购置法器,萧仁见此,不禁感叹道。
“这路边买卖都如此红火,不愧是大周贵安。”
“萧师兄,真正的好东西可不在这儿。”江天逸嗤笑一声,伸手指指点点,“这些仅需下品灵石便可购置的法器,只算是拿来练手的。”
此言一出,顿叫萧仁双眼一亮,连忙追问道。
“师弟,你可想好了送阁主的礼?”
“自然,能配得起阁主身份的宝物…自在那处。”
江天逸伸手一指,遥向不远处一栋六角圆顶楼,那建筑墙面不知用了什么,远看金灿灿的一片。
“千宝楼?”萧仁语气惊诧,扬声道,“听闻千宝楼中的东西,至少在一百块中品灵石以上,竞价极高。”
“一百块中品灵石也不低了。”尹向天附和道。
唯有谢宛沉默不语,看过去有些冷淡。
实际上,他已神游天外,听不进任何话了。
不是他不想表态,而是这数字超出了他的预期,赤月阁月初才发十个灵石,因谢宛表现良好,时不时会有奖励,这三年下来积攒有近四百块下品灵石,没想到来这千宝楼,竟买坐票的资格都不够!
修真界中,灵石分为上品、中品与下品,一百块下品灵石可换一块中品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可换一块上品灵石,而这灵石也并非单纯的交易货币那般简单。
灵石由灵矿中开采得来,蕴含灵力,品级越好,所含灵力愈多,若有紧急时刻,便可将灵石当做补给,从中汲取灵力,用作应急,那灵矿大都分布在灵脉之上,修真界灵脉早已被势力划分,上古遗迹也都被翻了个遍,如今,只有从秘境之中探索新资源了。
谢宛三年积蓄换算下来,只有四块中品灵石,而那千宝楼最低消费竟不小于一百块中品灵石,简直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