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君衍讲着他和林雪飞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后薛崇华不得不长叹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时常为君锁
愁眉啊。」这让他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枉凝眉》中的两句词——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柱自叹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嗯。我妈说我小时候很爱笑的，越长大倒越回去了，一天到晚就会皱着眉头发愁——她根本不知道是谁
害我愁眉苦脸的，还每次都对他很亲切——」贾君衍抬起头。脸上挂着眼泪苦笑。
「我……说实话，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果是我，面对这种情况搞不好也会不知何
去何从我们没有选择，注定了要面对世界上最艰难的恋情。我只希望你今天把这么长时间憋在心里的话说
出来能感觉舒服点儿——」也许有一天，你也可以这样坦率地把心里话说给他听，让他知道你是怎样地爱
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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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一个礼拜，在贾君衍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已经变成别人丈夫的林雪飞时，他便再度在他下班后
出现在他的家里。两人近在咫尺，他却觉得恍如隔世般离他无比遥远。
「你抽烟抽得太狠了，稍微控制着点儿，别等到尼古丁把你的肺全熏黑了再后悔。」林雪飞的眼神一一扫
过里面扔了十来个烟盒儿的纸篓、烟头堆成一座小山的烟灰缸、以及此刻正在贾君衍唇边闪着微弱的红光
的「毒药」。
「那正好，如果我得了肺癌你就没办法再威胁我了，到时候你想留我也留不住，我就可以见见阎王爷究竟
长得什么样。」贾君衍仰靠在沙发上，任由林雪飞抽走他手里的烟。
「吃饭了吗？」林雪飞弯腰撑起贾君衍赖着不动的身子，坐下后再把他楼进怀里，「嘴唇怎么流血了?」他
的嘴唇有些干裂破皮，明显的缺乏维生素，营养不良。
「中午在公同吃，晚上一个人懒得吃就算了，反正每天填那么点东西进肚子死不了就行了，吃多了反而不
舒服，想吐。不过你别害怕，我肯定没有怀孕。」贾君衍没有挣扎，像娃娃似的顺从地让林雪飞拥着，斜
眼看见他越来越沈的脸色又加了一句。
「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胃都坏了，我去给你做点吧。」林雪飞摸着贾君衍的脸，原本丰润的颊已经瘦得快
没肉了。
「冰箱里没东西，别麻烦了。我现在基本上不怎么在家里开伙就星期六星期天凑合着下点面吃吃。」贾君
衍在林雪飞腿上坐起来，凑过去咬着他的唇说，「被光抱着瞅哪儿都不顺眼，亲亲我。」
「君君……」林雪飞盯着贾君衍的眼，想找回那瞳仁里昔日那股光彩，可是找到的只有绝望地接受现实后
的苦涩。如果不是杨筝一再叮嘱，他又怕真出了什么事伤着他，真想马上就和他说明白一切。
「怎么了？我已经没权力碰你了？」贾君衍捧着林雪飞的脸问。
「不是……」
林雪飞无奈地摇头，托住他的后脑，低头吻上他的唇。嘴唇才刚贴在一起他的舌就缠上来了。来回地刷着
他的齿龈，直到他含住那柔软的舌尖，把它吸进嘴里，让两条舌纠缠在一起，拼命地吸着对方口中的津液
。
「我想一口把你吃了，把你吞进肚子里，那样你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了。」半晌，两人稍稍分开，贾君衍
又在林雪飞肿起来的下唇上咬了一口说。「说吧，你今天找我干什么来了？现在你婚也结了。你妈答应住
院了吗？」
「……她答应了，不过我要出国一趟。」
林雪飞贴着他的唇说——
「我以前提过我有个小姨移民去美国了吧。她儿子，就是我表哥在那边是个医生，而且还很有名气，认识
不少医学界的权威。他们听说了我妈的病，就打了几次电话来，说想接她到那边去治疗，动完手术顺便和
她到佛罗里达的乡下住几个月。我妈开始不同意，后来我们公司正好又要派人去美国参加时装节，我就抓
住这个机会和老板提条件，他们挺痛快就答应让我去了。」
「你……什么时候走，又什么时候回来?」一直低着头静静地听他说话的贾君衍抬起眼帘，突然用力扯住他
的衣服问。
「下礼拜三，走一个月左右，等我妈做完手术，稳定下来。年前我肯定回来，回来就马上来找你……」林
雪飞安慰地抱紧明显紧张起来的贾君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喃。
「好吧，我等着你，反正这几年我总是在等你……」贾君衍认命地点头，他握着他的命，他就是为他活着
的。
「你得吃晚饭，一天就吃一顿饭身体根本盯不住，如果我回来发现你又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林雪飞
又瞪起眼睛嘱咐道。「今天就给我开始吃，家里别的没有，鸡蛋和面条总有吧?我去给你弄。」
「嗯，知道了。我可不想还没等你回来就饿死了，那笑话可就闹大了，报纸上没准还会注销来——『某男
子为情所困。因饥饿过度而死。』」贾君衍将脸埋进林雪飞的颈窝里笑着自嘲，再抬头时已经敛去了所有
的愁和苦，诱惑地伸手到毛衣下抚摸着他的胸膛——
「不过我也要和你提条件。你先要乖乖让我吃你当点心开胃。然后我就听你的，老老实实吃晚饭！」
「好啊，我等着你来吃！」林雪飞脱了毛衣，移动着身子在沙发上躺下，让贾君衍坐在他的腰上，迎住他
落下来的热情的吻。
「别对我这么好。我害怕。平常性格越差的人温柔起来越能毒死人。」
贾君衍解着林雪飞的衬衫扣子，嘴唇和舌头一起贴着喉结往下滑到锁骨，在凹陷处添了一会儿，转移到胸
口，咬住乳头吸吭，一只手同时伸到裤档的地方揉弄，那里很快就硬了起来，顶着他的手心。
「你这是在骂我老是对你又凶又不讲理。」林雪飞抽掉贾君衍的皮带。把碍事的裤子按下来摸他的大腿。
「你还不够不讲理吗?强迫别人当你的『小老婆』还理直气壮地威逼利诱一起上。雪飞，你恨我吗?说真话
。」贾君衍黯淡的脸色因为那只动着动着就爬到他屁股上的手的肆虐嚣张而终于有了一丝红润。
「我从来不骗你，你欠我的，所以我理直气壮，而且你活着，得靠我……我并不恨你，我说过了，我爱你
，君君。」
林雪飞一拉贾君衍的胳膊，把他泄回自己的胸膛上，在他产生更多的忧虑和疑问之前含吻住他。他不想以
这样的理由来伤他，可是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以此种方式将他强留在身边。
第八章
「你要回去了？」
清晨，尽管林雪飞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贾君衍还是出于本能地，当枕边人稍有动静就马上睁开了眼睛。
「嗯，还得回去帮着收拾东西。昨天是我妈非把秋雁叫回来陪她，让我们出去单独住一天，我不就跑过来
了吗？一会儿她要是看我没有和杨筝一起回去，没准又会瞎猜了，我得让她安安心心地去美国治病。你再
睡会儿吧，我礼拜二晚上会再给你打个电话，然后到了那边再告诉你联络方式。」林雪飞侧过身吻了他一
下，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还有，吃饭，记住了，好好吃饭，一日三餐，哪顿也别给我少了，别让我回
来抱到一把骨头。」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贾君衍拉高了被于蒙住头，闷闷地应着，一句反驳的顶嘴话也没说。
「睡觉的时候别老蒙着脑袋，空气污浊。」林雪飞说着，用力把被子泄下来，看到贾君衍死闭着双眼不肯
睁开，「等着我回来。」轻轻地只说了这几个字，他俯下身抱住他，好一会儿才放开，「想着接电话。我
走了，再见。」
「……」听到房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贾君衍张开了眼睛，控制了半天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到腮边，弄湿了
枕头，「什么再见。这种时候讲起礼貌来了！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个词儿了吗……」
一整天，交错的泪痕在脸上反反复覆干了又湿。湿了再干。窗外，悄悄降下了初冬的第一场薄雪。
三天以后，林雪飞与杨筝陪着林母一起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杨筝，我的手机呢？」
找到位子落座以后，林雪飞发现随身的提包中少了一件东西。
「不知道啊，昨天不是你自己收拾的行李的吗？可能不小心放大箱子里了，到了以后再找吧，反正在飞机
上也不能用手机。」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放在外面的小包里了，因为比较好拿。」
「丢不了的，家里又没有贼。」
「要是真没带就麻烦了，我还得用它和『国内』联系呢！」林雪飞又上上下下地把每个口袋翻了个遍，还
是一无所获。
「雪飞，什么找不着了？」听见林雪飞真着了急，林母忍不住侧过身子间。
「哦，妈，没事儿，也不是特别重要，我把手机落家里了，怕到那边公司找我不方便。您别担心，我到时
候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一声就是了，大不了跟分公司那边借一个先用着。」林雪飞连忙安抚道。
「哦，能借一个先用么？那就好，别耽误了工作。」林母点点头说。
「别那么急，要是真没带，到了马上打个电话过去说一声不就得了，不行把我的手机先给你用。用不着这
么坐立不安的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心里大概弄明白了林雪飞为什么着急，杨筝捅了捅他，在他耳朵
边上小声说。
「我看差不多。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让人放心！」林雪飞压低声音回答。
「好啦，我的林少爷，哪有那么严重？十几个小时以后咱们就到了，你马上就打电话过去还能怎么？而且
你手机没带，另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可帮你带出来了——」杨筝嘿嘿一笑，露出慧黠的表情。
「什么东西？至于笑成这样吗？」林雪飞狐疑地问。
「就是你压在枕头底下那东西啊！没想到你也会干这么婉约的事儿啊」杨筝冲他眨了眨眼睛，满意地看到
这个平时傲得和什么似的的男人微微红了脸。
「我那是……」林雪飞压着嗓子争辩着。
旁边的林母欣慰地露出微笑。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小两口新婚后的窃窃私语。
＊＊＊＊＊
鸿门宴！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一踏进家门看到出了父母之外的第三名「闲杂人等」也出现在饭桌上他就
知道了什么因为想他了才特意做了好菜叫他过来吃，明摆着就是设了圈套要害他！难道他大生就是一副贱
相，所有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想设套儿谁他！
贾君衍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一边头也不抬的低头猛扒饭。
「小君。别光顾着自己吃，那软炸虾仁正好在你手边儿上，你也照顾照顾客人啊！」王彩凤表面上和颜悦
色地对儿子说着话，桌子底下不客气地狠狠踢了他一脚。
「哦，不好意思啊。吃菜吃菜。」
贾君衍皮笑肉不笑地把整盘菜端起来，放在那个一见着他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不放的女人面前，然后坐回去
继续一言不发地埋头奋战。小腿的迎面骨已经不知道被老妈踢了几脚，他仍然惜字如金，她问一句他才应
一声。
一顿饭下来，气氛尴尬得要死，对方看出来贾君衍的意思，不想自讨没趣，又坐了一会儿就客气地起身告
辞走人。气得王彩凤前脚送走了客人，后脚就一把揪住了贾君衍的耳朵开骂——
「你个小兔惠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白白浪费你娘的一番苦心！你办办手指头算算，自己都多大了？还
整天吊儿郎当地混日子，不着急不着慌的！现在流行晚婚也得晚得有个限度吧？你看看你周围那些年轻人
，有几个像你一样到了这个岁数还独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现在连雪飞那孩子都结婚了，你还有什么好
说的？你就不能学学人家，体谅体谅你爹你妈！」
「妈，你别说了，我烦着吶！」老妈刚才那句话正好戳在他心窝子里还在滴血的伤口上，顿时令他更加心
烦意乱起来。本来他今天一心念记着要等林雪飞的电话就不想离开家，都是老妈软硬兼施，死气白赖非叫
他回来不可。
「烦什么烦？老娘才说两句你就嫌烦啦！你烦，我比你更烦！雪飞他妈前两天要走之前还打电话过来，说
她现在就等着赶快治好了病好抱孙子了！你呢？我看我们不光孙子没得抱，还得等着让你给活活气死！」
王彩凤被儿子顶了嘴，火气马上噌噌地往上直冒，直戳着贾君衍的脑门子训斥。
「妈，我说了不想结婚就是不结！我看了女人我就烦！我是我，您别老拿林雪飞和我比！」眼前的到底是
自己的亲娘，贾君衍只好硬压着怒火没好气地说。
「我就拿雪飞的事来说又怎么了？你还别老瞧人家不顺眼！到时候等人家的儿子都会叫爹了，你还是孤家
寡人一个！」王彩凤插着腰，不客气地瞪住贾君衍——
「我什么看他不顺眼，我——」贾君衍又气又委屈，红了眼圈儿说不出话来。
「我就愿意当孤家寡人！一辈子这样我认了——我——呕——」
情绪一激动，血液全冲到了脑袋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晒心的感觉涌上了嗓子眼儿，他连忙捂着嘴冲
进了卫生间，蹲在地上一通吐，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呕了个精光之后，才两脚发软地扶着墙站起来。
「小君，你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别真动气，你妈她也是为了你好。」一向在老婆大人发威时采取
旁观态度的贾庆生看着儿子的脸色白得吓人，担心地过来劝道。
「爸，我没事儿，我得赶快回去了。」贾君衍摇摇头，慢慢走到门口，从衣架上摘下大衣套上。
「小君，要不今天住家里吧，你一个人住。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工作上没出什么事吧，怎么突然
一下瘦了这么多啊？」贾庆生不放心地说。
「爸，真没事儿，可能是中午在单位没吃好吧，不太舒服。我得回家去等一个电话，很重要的事儿。」贾
君衍说着，已经拉开了门。
「什么事比你爹你妈还重要，来了这么会就急着走！」王彩凤在客厅里问。
「我……」
「彩凤——」贾庆生扭头阻止老婆，「行，快回去吧，工作忙就自己调整着点儿，别年纪轻轻就弄坏了身
子。有空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妈都惦记着你。」
「嗯，爸，我明白您和我妈都关心我，您就放心吧，我回去了。」贾君衍握了握父亲的手，快步走下楼，
不想让父亲发现自己难受得出了一身冷汗，脚底下直发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