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辉也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去探年轻女人的鼻息，生怕刚刚那一吓，直接把人吓死了。
见人只是晕了，他小小啧啧两声拿出了苹果，看到上面的牙印后，嫌弃地丢给旁边还有些魂不守舍的鸭舌帽男人，后者被苹果砸了一下，呆滞的目光才缓缓变得清晰。
再看奶奶灰青年，他讲鬼故事的时候胆子挺大，这会儿真见鬼了怂得头都不敢抬，只死死咬着自己的袖口，嘴里密集的念叨着什么，张哲辉猜他可能在请神佛。
但在车上连道士都是假的，还是个人贩子，神佛能请得来吗？
张云燕小心翼翼瞥了眼张哲辉，觉得他胆子真是够大的，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东张西望。
她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此刻正用力咬着张哲辉刚刚塞过来的苹果，因为女鬼转头的动作，她不小心咬下了一口果肉。
鲜美甘甜的果汁流淌在味蕾上，带来不同寻常的刺激和微妙。
有张哲辉壮胆在先，她看看长身玉立、懒懒倚在公交车后门前的宋予遇，再看看和女鬼面对面站着却不露半分胆怯的时今岚。
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她闷着声音咔嚓咔嚓将果肉嚼碎了吞进肚子里，握紧拳头想：那俩大佬都不慌，她怕个der啊！
看着突然变样的牛仔裤女生，时今岚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她与女生四目相对，看见了那双充血微凸的眼睛，莞尔道：“还是刚才的样子更好看。”
-54088号直播间-
【草草草！不愧是现实副本真他妈的刺激！】
【又是54088在女鬼雷区蹦迪的一天，她这是在变相的说女鬼丑吗？】
【我之前完全没猜到这个女生是鬼，她之前装的多像啊，不管是害怕还是迫不及待证明自己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性格胆小的女生】
【还是现实副本有看头，没有傻叉在弹幕上剧透，不过这只鬼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玩家能干掉她吗？（已屏蔽）】
【除了给54088扣6，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我还想54088要怎么在短短一个小时里抓出鬼来，看到她让队友大喊鬼站出来时，我他妈觉得她脑子有病，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发展，是我太蠢，告辞！】
【现在鬼是找到了，可54088要怎么干掉她？她生前好像遭受过很残忍的虐待，这种人要是变成鬼，非常难对付吧（已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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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怕？其他人都怕。”牛仔裤女生转动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这动作让她看起来越发恐怖丑陋。
“我为什么要怕？丑陋的不是你，是地上这两个人。”时今岚再次踢了踢微胖女人。
牛仔裤女生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想一眼望到她的心底，可人心隔肚皮，她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时今岚此刻真实的想法。
但那双浅咖色的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清澈，像一汪山间醴泉，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
她下意识别开目光，转向公交车后视镜，恰恰与正在往后偷看的司机对上了视线。
司机压着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下意识踩了刹车，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挤进所有乘客的耳朵里，地上的水洼哗啦啦泼起，洒在公路两侧的植物上，响起噼噼啪啪的击打声。
车内的人在这阵急刹车中东倒西歪，时今岚也抬手扶了下身旁的栏杆，刚刚稳住身形，便听牛仔裤女生道：“你下车吧，就在这里，下车。”
她用命令的语气说话，一字一顿，非常清晰。
时今岚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却还是问道：“我一个人吗？”
女生缓缓点头，将面孔隐没在了那形如枯槁的头发之下，仿佛不愿再以那幅丑陋的面目示人。
“可我的同伴还在车上。”时今岚指了指公交车后座上的三人。
已经低下头的女孩又抬起头来，晦涩的目光在宋予遇几人身上掠过，转而询问时今岚，“他们很重要？”
时今岚点点头，“他们是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同伴，我们要一起行动。”
她刻意咬重了一起行动四个字。
只听女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带着恶意道：“如果我只让你一个人下去呢？”
时今岚将双手十指搭在一起，慢慢捏了两下，指节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她意有所指道：“那我可能要对你采取一些不太友好的行动。”
任务要求的前半句——
找出车上的恶鬼并将其杀死。
牛仔裤女生歪头看着时今岚，又听她道：“其实，我们不用两败俱伤。”
时今岚再次踢了踢脚边昏死过去的微胖女人，“伤害你的应该不止他们俩，你跟我走，我帮你找出害死你的人，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你觉得怎么样？”
话到这里，直播间弹幕飘过满屏的‘草’，随着清一色的弹幕压过，观众们又纷纷给出新的留言‘54088这是又解锁了什么新的过关姿势？’‘离谱了离谱了离大谱了’‘原来还可以这样搞定任务死亡名单上的NPC？’。
牛仔裤女生盯着时今岚，试图想从她脸上看到丝毫玩笑的意思，但是很遗憾，这个女孩的神情太真诚了，她找不到任何对方是想要通过欺骗自己以安全离开这里的想法。
时今岚见她不说话，想了想从背包里取出乐窈窈和沈知松离开后留下的两颗种子，循循善诱道：“我之前帮过和你一样受到伤害的人，这是他们留给我的礼物。”
她还没时间研究过这两颗种子，不清楚能种出什么。
牛仔裤女生的目光移到了躺在她白皙掌心里的两颗种子上，眼底流露出些许动容。
时今岚心头颇为意外，她拿出这两颗种子也只是抱了试一试的想法，还真没想到真能借由它们说动牛仔裤女生。
看来这两颗小小的种子还是件好东西。
她再接再厉，“这些人贩子伤害的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我们可以一起找到他们，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救出和你一样受到伤害的人。”
张哲辉和直播间所有观众一样听呆了，满脑子都是‘这样也行？’‘离离原上谱’‘和鬼讲道理是认真的吗？’‘但看起来好像有点搞头’。
张云燕看着时今岚的目光中更是要溢出光来，她读书的天赋一般，胜在有一颗耐心也懂得努力，平时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几乎没有精力消耗在维系和周围同学的关系上，所以总是独来独往。
她偶尔会羡慕时今岚学习成绩好，还能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又疑惑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一些。
时今岚不是因为会笑会闹才和同学们关系好，而是从来不会拿同一个标准的尺子衡量人，也不会因为成绩好而自视甚高。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女鬼，她形容可怕、面目可憎，还要带着整辆公交车上的人去死，可在她眼中，女鬼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她试图说服对方，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果然，张云燕又听时今岚道：“我叫时今岚，我爷爷说他捡到我的那天是个白雾茫茫的早上，所以给我取名今岚，你叫方柔嘉，有什么寓意吗？”
先礼后兵再怀柔，人顶不住，女鬼也顶不住。
在车中的氛围越发静谧时，四人耳边同时响起了系统冰冷机械的警告声。
【警告！警告！主线任务偏移！请54088号玩家端正态度，谨慎游戏！】
【警告！警告！主线任务偏移！请54088号玩家端正态度，谨慎游戏！】
【警告！警告！主线任务偏移！请54088号玩家端正态度，谨慎游戏！】
宋予遇没忍住弯了唇瓣。
这傻逼系统就差把‘你他妈给老子好好玩游戏’这句话摁它爸爸脑门上了。
第32章 班级团建（5）
◎某位玩家的非常规操作◎
时今岚无视垃圾系统的唧唧歪歪的警告, 好奇地捧着乐窈窈和沈知松留下的两颗种子端详。
就在刚才，方柔嘉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飘进了其中一颗种子里, 算是认同了她不久前说的话, 要跟她走。
时今岚着实没想到这两颗种子还有收纳鬼魂的作用, 横七竖八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反而把方柔嘉看得万分不自在, 从种子里探出头来，默默回看她。
那神情, 似乎觉得自己的决定过于草率。
时今岚假装没有看到她神态间小小的后悔。
方柔嘉现在的状态和嫁衣女鬼之前从红玉镯中探头的模样有点像，整只鬼变小成了细长条状，幽幽悬浮在种子上方，像某聊天软件内花里胡哨的气泡，只不过更加灵巧动态。
时今岚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方柔嘉柔软的身体，在鸭舌帽男人和奶奶灰青年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回位置拿出了笔袋, 将圆规盒掏空, 把两颗种子放进去。
她商量般对方柔嘉道：“种子太小，我怕把你弄丢了，你先待在里头休息一会儿, 回头我到地方了再跟你仔细谈。”
方柔嘉气泡似的身体被她戳动后便处于僵直状态，听到这话后果断变小缩回了种子里。
时今岚软乎乎说了声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哄自家猫崽。
张哲辉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敬佩与赞叹，能跟鬼相处这么和谐，时今岚是这天底下头一份了吧？但想想方柔嘉变成女鬼之前的模样还挺好看, 又觉得她的举止好像也没那么阴间。
时今岚将圆规盒塞进口袋。
在她动作的过程中, 鸭舌帽男人和奶奶灰青年大气不敢出一声, 司机也没有重新启动公交车, 此时正紧握着汗湿的双手眼睛发直地盯着眼前的方向盘。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车上乘客的预料，谁也没想到仅仅讲了一个鬼故事，真能在车上抓出鬼来。
时今岚将圆规盒塞进口袋后，无视鸭舌帽男人和奶奶会青年隐晦打量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司机，说道：“司机叔叔，现在安全了，您可以继续开车前往玉松小镇。”
司机的模样像被勾了魂，听到她的声音后才恍然回神，啊嗯了一声，抬手抹了把汗湿的前额，道：“好好。”
他拿起塞在车门凹槽里的汗巾，在手心里用力抹了两把，又是握拳又是屈指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公交车。
车灯照着地面，缓慢在公路上前行。
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了脑袋，洒下明亮的光辉，公路两侧的树木隐隐绰绰，偶尔响起一两声鸟鸣。
时今岚提着书包坐到司机后方原本微胖女人落座的位置，宋予遇也背着他酷酷的单肩包坐到她旁边。
老道士和微胖女人都还昏着，谁都没有想要将他们挪一挪。
张云燕和张哲辉也背着书包坐到正对后门的位置上，前者小口小口吃着苹果，后者趴在靠座上，颇为关心地看着奶奶灰青年，“你还好吧？”
这时候，也就他这种和时今岚同行的人能心大到若无其事讲话了。
奶奶灰青年勉强一笑，脸色看起来苍白得不像话。
张哲辉猜，要不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估计能当场跳车。
看他一副三魂七魄跑了一半的模样，张哲辉抬了抬下巴道：“能借用你的手机报个警吗？我们这些苦逼高中生，学校都不让带手机的。”
奶奶灰青年顿时捏紧了掌心的手机，笑容越发勉强，“这里没有信号，等下车再报警吧？”
“是这样吗？那我刚才看你的手机好像还有消息框弹出来。”张哲辉用食指摩挲着下巴，作思索状。
“你看错了吧？”奶奶灰青年下意识道。
“我裸眼视力5.2好吧？怎么可能看错？你别是不想把手机借我，找借口呢么？”张哲辉伸着脖子想看奶奶灰青年的手机。
奶奶灰青年下意识想藏，但又忍住了，“是真的没信号，不然我干嘛不报警，地上的可是俩人贩子。”
张哲辉哦了声，兴致缺缺道：“那好吧。”
他说完，拽起咬了块苹果肉咀嚼了约莫有一分钟的张云燕坐到时今岚对面。
时爸爸瞥他一眼，张哲辉讪笑一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这辆公交车上，没有影子的人不止方柔嘉一个。
宋予遇此时已经戴上了手套，翻了微胖女人菜篮子里的东西，里面除了肉、蛋和一小把葱之外，还放了别的东西，厚厚一叠黄表纸、一小包簇新的蜡烛、还有一点绘制着奇怪符文的符纸。
他拿手机对着这些东西拍了好几张照，奶奶灰青年注意到他的动作，压着手机的手指更用力了些。
宋予遇丝毫不觉得自己此刻的举动会戳破张哲辉刚刚的谎言，大摇大摆拍了照后，又将手机揣回裤兜里，在微胖女人和老道士身上摸索了一番，在老道士的口袋里摸到了几张同样的符纸。
不同的是，微胖女人菜篮子里的符是用朱砂绘制的，纹路古怪了些，但还算正常，老道是口袋里的符则是用鲜血绘制的，笔锋走势十分邪性，仅是看上一眼便有股淡淡的眩晕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