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巧克力流心团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录入:06-05

  风扬起下摆,腹肌清瘦紧实,是少年人特别有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过分偾张。
  她其实看不完全,所以才会有六块的误解。
  那阵子林寻舟常常打球,他反手扣三分球,全场喝彩,晏柠橙总在其中。
  某次天色昏沉,晏柠橙收拾好书包,准备上个卫生间离校,外面进来人,她懒得打照面,就在内间里多待了会儿,谁想进来的人并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反而聊起了天,内容里带着“林寻舟”。
  晏柠橙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了个完全。
  “昨晚发给你的女性向好看吧?男主就是长得一般般,但是真的很会哎。”
  “我全程带了林寻舟,学生会长在办公室里,扣子到顶扣,然后卷皮带抽……”
  闺中密友在放学后的私语尺度开放本来就不是错事,奈何晏柠橙当天晚上做了个同样的梦。
  对折的皮带轻触到肌肤,被扼住的后颈扭过头,绯红的脸颊映在林寻舟深邃眼底。
  接着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其实有目睹过林寻舟打架的模样。
  在一个晚归,拒绝了司机接送,穿过小巷去买奶茶的时刻。
  少年人揪着人往墙上抡,单薄的衬衫掩盖不住因发力而顶起的肩胛骨。
  “好看吗?”阴翳冰冷的嗓音碰壁,带着回响。
  被殴打的一方沙哑求饶,“我以后。”
  林寻舟根本不给对方答话的机会。
  巷子太窄,晏柠橙鬼使神差地在退避三舍走大路,和看他打完再穿过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那时还没有闹出表白公告栏的乌龙,他们之间最近的关系不过是教室里的前后桌。
  晏柠橙不明白观战时该做什么,却没有半分惧色地安静立在哪里,直到林寻舟扭过头,掀眼皮看向她。

  清泠泠的月色为他桀骜凌厉眉眼中渡了层寒霜。
  晏柠橙沉着冷静地夸,“好看的。”
  “……”林寻舟嗤笑了声,拎着被打那方靠边,给她让出通路。
 
 
第8章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继而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咀嚼音与瓷勺擦到碗的轻响舒缓着尴尬。
  林寻舟给出了晏柠橙足够的时间思考,还为她添了一筷头的生腌虾菇皇。
  不是虾菇的季节,店里的选品却是最上,取中段,边刺与足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秘制酱料生腌,皮软肉糯,入口溏心爆汁,橙橘色的虾菇皇是介于胶质与硬质之间的奇妙口感,咸香层次丰富。
  晏柠橙又顺下小半碗粥,取了片芦笋清口,薄如蝉翼,又不失脆嫩滋味。
  “我。”
  “你。”
  林寻舟与她几乎是同时开嗓,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那你先说。”林寻舟挑眉,谦让道。
  晏柠橙放下筷子,揉了揉发烫的耳廓,鼓足勇气后磕磕巴巴地讲,“我、我、我。”
  她吞咽着唾液,终于用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的蚊音讲完,“我想我大概,是可以接受你的需求。”
  “没关系,这方面我们还可以慢慢磨合。”林寻舟勾唇。
  晏柠橙迫切地解释,“我知道。”
  骨肉匀称的指节捏取了张白纸,林寻舟俯身,手指落在她唇角,轻柔的擦拭,沾下颗米粒。
  距离再度被拉得很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已经快散到了尾调,起初是难辨明树木种类的醇和木质调,转折则是微呛的胡椒辛辣,馥郁雄浑而不显冒犯,优雅迷人,现在是收尾阶段,琥珀的暖甜在烟熏麝香的承载下犹如肌肤里散发出的迷人荷尔蒙。
  香调变化很大,这样复杂而深沉的男香,晏柠橙还是第一次嗅到。
  除开林寻舟外,怕少有人能压住这样起承转合都百变的调子。
  “你不需要这样拘谨,我并不会再这里吃掉你的。”林寻舟坐回原位,慢条斯理地把还绕颈的松垮领带解下,随意的扔到一侧。
  晏柠橙一噎,心说你见面谈结婚,是觉得自己比见面谈d-oi更委婉吗?
  行吧,是她先画黄图发错人的,的确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的来装作什么都不了解的小白花。
  幼年时代连续三个月的失语与后来念书时少开口交流,晏柠橙的语言障碍与羞赧不再足以让她讲述下面的话,还是换了ipad手写。
  笔触都因颤而微微走样。
  她写完,又擦掉,在我后面补了三个字才举起来。
  【我可能会乳胶过敏。】
  这是段带着悲怆与无奈的过往,就好像在最开始的时候。
  宿命就已经在泣告晏柠橙哪怕你是天生的四色视者,能看到比常人看不到的色彩,但你并不合适画画。
  晏柠橙自幼学书画,稳扎稳打地在幼龄期从蜡笔画学起,无聊时会拿着彩色粉笔把四合院的地面涂抹出绚烂色彩。大一点儿了开始练习素描与跟奶奶学习水墨画,这时她只负责画,后续的刷子清理问题不由她考虑。
  奶奶逝世后,她不肯再碰水墨,转而练习油画,也开始尝试着自己戴手套清理画刷,连续洗了两次,手部到肘间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一碰就痒,去医院看过后发现过敏源是乳胶,后来需要戴手套的操作都使用了订制的加厚TPE材质手套。
  这种挫折很小,绝不足以让晏柠橙放弃油画,可她的体质很奇怪,过敏源随时间更改,从小吃到大的芒果再某天突然吃完胃疼把自己送进医院急诊;画了七八年的油画,在老师的推荐下远赴俄罗斯,于圣彼得堡读满了一年预科。
  成功作为外籍学生通过统一考试获得就度列宾美术学院的那年夏天,晏柠橙突然颜料过敏。
  刚开始是喉头水肿、呼吸不畅,最严重的时候晕倒在画室,幸亏发现送医的及时,连续换了好几个牌子颜料、戴医用口罩都没能缓解不适。
  那时教过晏柠橙的所有老师都认定,刚满十五岁的孩子能就画成这样,假以时日,必定成名成家。
  可事实就是晏柠橙根本很难再油画这条路上有然后了,身体不允许她继续画下去。
  决意放弃油画的那个下午,晏柠橙在完成刚刚完成的前坐了很久,狂咳不止,心态却无比宁静。
  圣彼得堡的夏季多雨,气温徘徊在十几度,开窗后阴冷湿润的空气涌进来,终于缓解了咳嗽。
  油画还没有干透,她又改了几笔亮色,画面的色调亮了一些,积水出反射出霓虹灯火,熠熠生光。
  那是晏柠橙人生里最后一次画油画。
  取名为《落雨》,赠予挚友。
  人生里有太多无法通过努力来解决的事情,如生死离别、又如众叛亲离,都是蛮横无理到不管你接不接受的。
  相较之下,不能再画油画,着实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情。
  除开作业、考试和随笔外,晏柠橙已经有大几年不直接纸面作画,差点儿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过敏源有没有乖乖变好,但仍选择先告知林寻舟。
  林寻舟似笑非笑,狭长凌厉的凤眼里噙着玩味,“市面上其实有其他材质的计生用品,但我们其实用不上的。”
  “……”晏柠橙想了想,写道:【我可以服用长期避孕药,之前调节经期就有遵医嘱在吃了,还是说,你其实想要个孩子?】
  “都不是。”林寻舟摇头,“我在三个月前坐了结扎手术,稍后会随体检报告一并覆上手术证明。”
  晏柠橙怔愣,双手横叠覆在胸前的桌面上,头微微偏,露出困惑的神情,像是只揣度主人心情等待被投喂罐头的小猫咪。
  林寻舟轻描淡写,“我目前的事业正处于巅峰时期,自认无法尽到做父亲的义务,所以在未来三年的计划中,我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安全措施方面,计生用品可以会出现意外,在我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也会有披露,只有0与1的区别。而我绝不允许我的伴侣为满足于我的需求而服用任何药物,所以我选择了结扎。”
  责任、担当、严以律己。
  晏柠橙多年前就因这样的特质而疯狂痴迷林寻舟。
  “当然了,如果你对孩子这个问题有任何看法,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林寻舟补充道。
  正午的日光倾斜,漫到背后的拨金漆画之上,明晃晃地光晃在林寻舟深邃烟波之中,有种快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晏柠橙摇头,长睫轻颤,“在今天你提出结婚的方案之前。”
  她说得非常慢,每个字都要悬于心口片刻才能吐出来,“我都没想过和谁有婚姻关系,更遑论育有一个孩子。”
  很奇怪的,即使我全心全意的喜欢你许多年,却还是想跟你说句抱歉。
  因为从未把你的存在完完本本的规划进我的未来过。
  “没关系。”有抹幽光转瞬即逝,林寻舟接着浑不在意地略过她的话题,“今天以后有了就好。”
  婚姻相对来说是个非常宏大,可以影响人生走向的概念,晏柠橙仔细的搜寻着还有什么必须达成共识。
  在她漫长地迟疑里,林寻舟有感应般地直戳了她的心声,“我想的是我们可以先领证,确定法律关系,至于婚礼和公之于众,我个人无所谓,主要看你的想法。”
  “我们可以不举办婚礼吗?”晏柠橙写道,又觉得话说得太绝对,着补着讲,“我的意思是,或许、大概、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公布和举行婚礼。”
  豪门隐婚的另一个代名词是互通有无。
  林寻舟不假思索,“好的。”
  餐后的水果被端上桌。
  主体淡白,冒顶泛着淡玫红色的川中岛白桃,根茎还连着鲜绿的枝叶,露水晶莹剔透,在干冰与日光的映衬下,呈现出别样的漂亮。
  这个大小的川中岛只能靠空运,市面上很难即时采买,晏柠橙颇为意外。
  包厢内布了简易的洗手池,黄铜盆,盆壁漆水墨,绿箩藤蔓自铜镜边缘绕下,每个叶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细看有铜丝固定了枝叶生长走向。
  林寻舟起身去洗手,丰盈的泡沫附着宽大手掌,两手来回打泡时,骨节的扭动与若隐若现的青筋让晏柠橙浮想联翩,看来她的浴室play还有不少修正的空间。
  不合时宜的旖念让晏柠橙自我唾弃,然后不受控制地举起了手机。
  “咔嚓”
  拍照音大而清脆,引得林寻舟回眸轻佻的笑了下。
  人类的社死往往就在某个瞬间,晏柠橙觉得今天的自己快把这辈子的社会性死亡额度用光了。
  港城有法令,为了保护个人隐私,禁止偷拍,所以拍照功能不光无法静音,还是最大音量。
  晏柠橙原来用的是国行,常年静音,坏了才上手用备用机,也忘了这是港版。
  “讲道理的话。”晏柠橙悻悻收回手,“我其实,是可以拍的吧。”
  “当然。”林寻舟落座,持白巾一根一根地擦拭着,慵懒应,“婚后我会按照你的需求,为你提供所需要的任何姿势参考。”
  “……”照理晏柠橙应该很委婉地说,“不需要。”
  奈何诱惑太大,话到嘴边,成了,“真的可以吗?”
  “嗯。”林寻舟颔首,去捏盘里的那颗白桃。
  圆鼓鼓的桃子落在掌中,五只笼住,正好一掌可握的大小,修剪规整的指甲微嵌进桃子尖端,破开一小块皮肉,汁水涌出。
  林寻舟就从这块开始向下慢条斯理地撕扯,皮肉完美得被分离开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的揪扯着,他剥得很仔细,揪扯的面积逐渐增大,露出乳白多汁的果肉,自顶段撕到底端桃蒂,又开始撕第二处。
  正午的光线最好,明明暗暗得拢着刀劈斧凿出的俊美脸庞,晏柠橙的心在狂跳,面红耳赤,他手中拿捏的仿佛并不是颗桃子,而是她本人。
  食指压着刀背自正中切下,水蜜桃一分为二,核肉分离。
  林寻舟把桃肉切成适口的大小,装入水晶琉璃盏,推到她这边。
  入口即化的软甜,晏柠橙眼前一亮,甜度和自己前几日高价拍得的相差无几。
  “川岛中白桃,的确很美味。”林寻舟喉结微动,盯着面前因为吃到甜桃而笑容绚烂明亮的女孩子评价道。
  午餐结束后林寻舟送她回去取电子产品,一个人承包了所有的对话功能,没有让晏柠橙有需要写字的空间,又坚持绕远送她回家。
  晏柠橙搂着塞满的兔子玩偶包包道谢,“其实会有司机来接我,你不必送。”
  “你总要习惯的,桃桃。”林寻舟轻按她的发旋,似是而非地提示,“别让我等太久。”
 
 
第9章 
  “航班已经进入平稳飞行状态,请将您的手机保持在关闭状态……卫生间开放使用……”空乘熟稔的用中粤英三语播报着飞行状态。
  清晨的日光破开云层,透过航窗,有种刺眼的浓烈。
  晏柠橙问空乘要了杯红酒,拉下桌板开始画画。
  一支铅笔和一张a4纸。
  三万英尺高空,四个半钟头航程。
  晏柠橙用来画一幅林寻舟的速写,笔尖簌簌地落在纸面,青年俊逸颀长的身姿跃然而出。
  她画得的是昨天“偷拍”的那张洗手的侧身,连带着茶馆包厢的布景都一并带出。
  飞机滑行结束后,正好开手机拍下,发给林寻舟,然后罩上隔音耳机。
  晏柠橙临时决意回京,没通知家人,自然也就没有私人飞机。
  机场人影憧憧,离别与重逢的场面交错出现,让晏柠橙有几分恍惚。
  她压低帽子顺着指示牌往外走,直到被亲昵的勾住肩膀,抬眸撞上双盈润带笑的杏眼。
  “怎么?画黄图被你男神戳破,连夜出逃回京啊?”舒悦窈轻柔地把她的头戴式耳机取下,揶揄问。
  晏柠橙摇头,把手里的蛋挞提了提示意,“我就不能是来给我窈送下午茶的吗?”
  舒悦窈粲然一笑,“你看我像是信吗?”
  “随你信不信。”晏柠橙口是心非的嘟哝,“不吃还我。”
  舒悦窈踮脚去扯她帽子上的蝴蝶结,“就不还你能怎样?”
  “不怎样。”晏柠橙平静回,“我会回家住。”
  “……”俏皮的小狐狸一秒钟乖顺成奶猫,舒悦窈撒娇,“不要啊,来都来了,陪陪我嘛。”
  晏柠橙叹气,“又没说不陪你。”
  缘分是无比奇妙的存在,晏柠橙与舒悦窈及舒悦窈现男友闻落行是小学同班同学,她们俩上学都比寻常人早一些。
  晏柠橙转学离开帝都那会儿,都读四年级,也才刚满八岁。
  起初还偶尔在q/q上有三两句交流,后来号码被盗,晏柠橙又正趋近于无限自闭,就没再刻意寻找联系过。
  她们在新的圈子里相识,都用着圈名、而非本名。
  首次合作是某个喜欢的动漫人物生日祭,舒悦窈填同人曲的词,晏柠橙来出画稿,志趣相投,就常常网上聊天。
  两个人都极有安全意识,哪怕一个常来港城,一个常回帝都,都是在当了四年网友后才第一次线下约见。
  照面一看。
  这不我突然消失无踪的青梅吗?
  多少有些荒诞离奇,但总之就那么变回了亲密无间的现实好友。
  时间摧枯拉朽般地令人性情大改,却还是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它就在哪里。
  舒悦窈和闻落行这对曾经家世匹配的青梅竹马,现在更类金主与饲养落魄金丝雀的关系。闻落行人在北美开拓市场,舒悦窈每月飞北美见面两天,剩下的时间里种花填词撸竖琴海豹,总归是寂寥的。
  晏柠橙常回帝都小住,月昇公馆单独为她留了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画室。
  冰箱里永远有她喜欢的各种桃子和吃食,是比老爷子哪儿更自在习惯的落脚地。
  她们会纵容彼此做许多荒唐事,某次舒悦窈月经推迟十来天,因为闻落行是个谨慎到此次会去卫生间灌水试验有没有漏的仔细人,而随便买了个验孕棒毫无心理负担的测试。

  测完了一道杠,很是保险,随口晃着夸,“这个嫩粉色挺好看。”
  晏柠橙也觉得不错,她跑进屋里拎相机出来对着拍照,然后直接吸色,以这个粉嫩为主色调给舒悦窈画了卷以她顶层阳光房玫瑰为素材的梦幻风的柄图,订制成胶带后,还订制了同色彩墨,给她做了一瓶墨水和六只嫩粉色签字笔搭配着写手帐。
  舒悦窈也日常助桃为虐,晏柠橙画漫画的风格不固定,还时常会搞出些奇奇怪怪的脑洞。
  不便放出的硬盘图,欣赏者有且只有舒悦窈,还会提出建设性意见,“这个握胸的手势我觉得不行吧,我上次摸你胸,感觉林寻舟也未必能一掌握全?”
  及为她和林寻舟创造见面机会。
  舒悦窈之前在港圈和晏柠橙目前在京圈基本上查无此人的状态大差不差,愣是为了她斡旋人情往来。
  过去几年里,晏柠橙每个能和林寻舟同在一处的场合,身边都有舒悦窈的陪伴。
  挚友当如是,你喜欢的话。
  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同赴,没原由。
  闻落行买了月昇公馆最顶三层,顶层按舒悦窈的喜好,一半玻璃阳光房、一半露天小花园,半墙的玫瑰娇艳欲滴。
  玻璃房窗帘降下遮光板,冷气开到二十六度,两个女孩子背靠着背席地而坐。
  小茶几上摆着精致糕点与零食,麻辣鸭脖和对半劈开的兔头颇有几分格格不入,舒悦窈伸手去掐离得最近的薄荷,扔进冰威士忌里提味。
  “正经人谁下午一点开始喝酒啊?”晏柠橙边自嘲,边仰头饮半杯,她与固定的人讲日常用语时并不会卡壳。
  舒悦窈乐了,“我平时写日记,怎么可能是正经人?”
  手机屏幕闪了一闪,林寻舟回了消息。
  Lin:【我刚刚才开完会,画得很好看。】
  心跳倏得跳快了半拍,晏柠橙垂眸,去看酒杯里打转的冰球,缓缓提及自己发错黄图,阴差阳错与林寻舟坐下谈要不要结婚领证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就是他提得我猝不及防。”晏柠橙去繁就简,大致交代了个完全,“反正就是那种,你能明白我的吧?”
  清风扯拽着玫瑰左右摇曳,晏柠橙抬起掌心,簇了满捧的日光。
  这幕仿佛旧日重演,说不清是好是坏,舒悦窈哽了半晌,才回,“我能明白的,但之前的我选择了答应闻落行和他一起,感情方面,别人的建议无用,可我偏要僭越,当然是选择答应他了。”
  “我是会答应他。”杯壁的水汽顺着细长手指淌下,冰凉的水滴顺着手掌划到脉搏处,惊心的寒,“其实就从真正的商业联姻角度看,把我与林寻舟的条件各摆到天秤两端,砝码加加减减,总还是能摊到差不平衡的,起码对我来说,嫁给林寻舟,能获得心理与生理和联姻的三重满足,百利无一害。”
  披散的长发随动作滑落,把视线分割成不均匀的几份。
  晏柠橙几不可察地长嘘了一口气,“可还是觉得有点儿难过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我发错后,他发现我喜欢他,又正好需要个合适结婚对象,还是有别的什么考量,我都无从得知。”
  舒悦窈单刀直入,“那林寻舟在你这里算什么?”
  “应该……”晏柠橙阖眸,认真答,“算我命运的一部分吧。”
  没有任何人知道,晏柠橙曾不止一次的动过想死的念头。
  在幼年时代目睹了至亲在为自己买蛋糕的途中身亡时,在对着镜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厌恶的自我厌恶里,在彻底释怀自己不能再画油画这件事情前,在那个背“好友”算计的那个阴雨天。
  命运吊诡,那几年里开局大好的人和事,总会不受晏柠橙控制的走向绝境,任由她如何挣扎挽回,都是无用功。
  作为失败的典型,晏柠橙成功得过份可怕。
  脆弱敏感的少女时期喜欢上了意气风发的林寻舟,与所有俗套的暗恋情节大差不差,在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对视时绷紧下颌假作无谓,反复练习过表情才同他搭话。
  侥幸没有在“表白”后被讨厌,才继续开始期待明天,因为明天又能够和林寻舟见面。
  “所以你就是非常、非常的喜欢他啊,那就按你自己的心意来,感情里算计是最无用的存在。”舒悦窈越说,声音越微弱,似是在规劝自己。
  晏柠橙转过头去给她抱抱安慰,结果差点儿碰洒了酒瓶,相识一笑,拒绝过度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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