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也。
“所以,光看是没用的。”萧燕飞漫不经意地以匕首撩开了脸上的青纱,露出了完好的左半边脸,一根食指轻轻抵住自己的太阳穴,“要用这里……”
人活着长了个脑袋,就是用来思考的。
“二弟,你说是不是呢?”她唇角弯起,笑得十分温柔而又娇美,面颊几乎快要碰到匕首锋利的刀刃。
匕首冰冷的刀锋与她柔软细腻的肌肤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萧烁:“……”
萧烁眼角抽了抽,她都伤了脸了,还玩什么匕首啊,不怕划到脸吗?!
她就不能乖乖地把匕首放下吗?
“姑娘……姑娘!”
萧烁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丁香略显激动的声音。
丁香小跑着从院子口进来了,喜气洋洋地屈膝禀道:“姑娘,夫人刚派人回来了,说殷家老爷身子好转,夫人打算三天后启程回京。”
临青城离京城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顿了顿,丁香笑着又道:“大姑娘想让二姑娘您到时也一块儿去接码头接人。”
呦!萧燕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眉眼弯弯如月牙。
萧鸾飞还真是等不急了呢!
第45章
“弟弟,还有事吗?”
“没事的话,我要午睡了……这包粽子糖送给你吃,很香很甜的。”
萧燕飞三言两语像哄孩子似的用一包糖把萧烁给打发了。
萧烁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月出斋,手里捏着那包粽子糖,临走还被塞了那把断弦弓。
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由晴转阴,重叠的云层沉沉地遮蔽了日光。
萧烁慢慢地往前走着,想一个人回前院冷静一下。
天上阴沉沉的,乌云压顶,连风中也带着一分阴冷,看样子将有一场风雨欲来。
“二少爷,二少爷!”
施嬷嬷颠着肥胖的身子跑来,半途拦下了萧烁,笑道:“真是巧了,姨娘正好在那边。”
“……”萧烁驻足,身形一僵。
顺着施嬷嬷指的方向,他遥遥地望去,就见池塘边的菀柳阁里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端坐在那里,就自有一股柔婉恬静的气度。
这菀柳阁就在月出斋到前院的必经之路上,崔姨娘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的。
萧烁抬步朝崔姨娘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般,走得并不慢,却有种安然徐行的味道。
二姐说,让他用眼睛看,用脑子想。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沉,一缕诡魅的幽光在眸底流动,优雅地一撩袍裾,迈入阁中。
“姨娘,”不待崔姨娘问,萧烁就主动说道,“我刚才去月出斋看望了二姐。”
“……”崔姨娘一愣,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屋内的光线因为阴沉的天气略显昏暗,丫鬟连忙去点油灯。
“你二姐姐……怎么样了?”崔姨娘柔声问道,招呼着萧烁过来坐下。
“二姐脸上的伤很重……”萧烁半垂着眸子坐下。
他眼角清楚地看到崔姨娘翘了翘唇角,只一瞬,她就压下了唇角,笑意一闪而逝。
“你二姐姐真是命苦……”崔姨娘捏着一方帕子轻拭眼角,眼睫微颤,叹息道,“哎,烁哥儿,你二姐近来因为脸伤一直心情不好,大夫说,伤得静养。”
静养?萧烁听出了崔姨娘的言下之意,她在委婉地劝自己别再去“打扰”二姐。
尽管他调查的结果是爹爹在弓弦上动的手脚,可是,那天分明就是姨娘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撺掇了爹爹,事情才会走到这个地步。
萧烁微微地笑,笑得云淡风轻,却是眸光幽冷,似在崔姨娘的心底窥见了一头潜藏已久的怪物。
轰隆隆!
远处忽然炸响一记震耳的轰雷声,天色变得更暗沉了。
“姨娘,母亲就要回来了。”萧烁若无其事地话锋一转,“我想和先生请一天假,随大姐姐、二姐姐一同去码头接母亲。”
说着,他将右手抓的那把断弦弓放在了身前,断弦摇摇晃晃地垂落。
“夫人要回来了?”崔姨娘脱口道,惊诧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把断弦弓上,瞳孔猛然收缩。
她攥了攥帕子,几乎是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烁哥儿,你怎么拿了把断弦弓?”
“我在二姐那里看到的,想拿去帮她修一修。”萧烁淡淡道。
崔姨娘目光游移,好一会儿,才又道:“烁哥儿,我瞧着这把弓不吉利,还是弃了吧,重新再给你二姐姐弄把新弓。”
萧烁不置可否。
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这把弓是伤了二姐脸的那把,可见姨娘果然是知道的。
一阵夹着湿气的风从大门口刮了进来,油灯的灯火在风中忽明忽暗,那摇曳不定的灯光照着崔姨娘婀娜的身形,投在地上的影子像头狰狞的怪兽。
萧烁垂眸看着地上那扭曲的影子,静默了一瞬,才又抬起头来,说了句:“好。”
便起身,对着崔姨娘行了一礼:“姨娘,我还有功课,先回缀云苑了。这天色瞧着要下雨,姨娘也早些回去吧。”
“好孩子,功课要紧,你赶紧去吧。”崔姨娘温温柔柔地叮嘱道。
萧烁温雅一笑,应诺,随即就离开了菀柳阁,步伐优雅,显出一种水光潋滟晴方好的安静,温雅而坚定。
望着少年清隽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崔姨娘突然低低地问道:“施嬷嬷,烁哥儿是不是和我生分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慌乱,一丝无措,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少年,舍不得移开眼。
“怎么会呢!”施嬷嬷急忙安慰崔姨娘道,“姨娘,奴婢看二少爷只是记挂二姑娘的伤。”
顿了顿后,她又委婉地提醒崔姨娘道:“他们终究是姐弟……”
崔姨娘抿住了樱唇,眸中惊疑不定,总觉得似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良久,她终于缓缓地点了头。
崔姨娘转过头,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遥遥地望向了乌云遍布的南方……
待这次之后,她也可以安心了。
崔姨娘翘了唇角,温婉的柳叶眼中迸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自言自语地笑道:“这还是第一次,我这么期盼夫人早点回府。”
“曾经……”
崔姨娘冷漠的声音戛然而止,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那一年,殷氏十里红妆地嫁进了侯府,从此成了崔姨娘心头的一根刺,扎进去后,就再也不曾拔出来过,还时不时会深深地再扎上两下。
是殷氏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男人,自己的诰命!
她让自己屈居于她之下,此生此世,都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崔姨娘心头一阵钝痛,声音冷如寒冰:“可惜了,难得这丫头长得这般国色芳华,这张脸就这么没了。”
“也怪她不听话……”
“若是之前听我的话,乖乖跟了高公公,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轰隆隆!”
屋外的天空又响起了一阵震耳的轰雷声,压过了崔姨娘的话。
这雨一下就是两三天,中间稍微停过几次,没多久就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雨绵绵。
府里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氛围里,所有人各司其职,一切还算井然有序。
直到殷氏回京的前一夜,雨才彻底停了。
从京城到码头有几十里路,因此天才蒙蒙亮,萧鸾飞就来了月出斋。
萧燕飞由着她在外头等,悠闲地吩咐丁香与知秋伺候她梳妆,然后,她又戴上了那顶累赘至极的帷帽。
帷帽边缘垂落的青纱再次遮住了容颜。
萧燕飞顶着这硕大的帷帽像游魂一样飘了出去,今天实在起得太早,她忍不住就躲在青纱后打了个哈欠。
“二妹妹,我已经让人备好马车了!”萧鸾飞亲亲热热地迎了上来,挽住了萧燕飞的胳膊,神采飞扬地笑道,“你可用了早膳?”
“我让厨房那边一大早先做了些点心,咱们可以带在车上吃。”
就算萧燕飞从头到尾不怎么搭理她,萧鸾飞也毫不在意,径自挽着萧燕飞往荣和堂那边去了。
禀明行程后,带着太夫人那句不太痛快的“早去早回”,姐妹俩出了内院的内仪门,遥遥地看到萧烁早早就在仪门处的马车边等着了。
姐弟三人也没有寒暄太久,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地驶出了侯府的东角门,一路往东而行。
天色尚早,京城的街道上没什么人,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春草的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这一路马不停蹄,不曾停歇,直到午后才匆匆赶到了码头。
码头自是热闹非凡,不仅有停靠的往来商船,也有像萧燕飞他们一样是特意来此接亲友的,熙熙攘攘。
“船来了!”
赵嬷嬷忽然间激动地高喊了起来,抬手指着河上一艘三帆大船,“殷家的船来了!”
十几丈外的河面上,一艘簇新的三桅沙船朝这边驶来,三道以竹子编制成的席帆高高扬起,船上还挂着一道写着“殷”字的旗帜,迎着风猎猎飞舞。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那艘沙船缓缓地靠了岸。
萧家众人纷纷上了船桥去接人,船桥是以一艘艘船只搭建起来的一条浮桥,踩上去时,脚下微微摇晃,前几日下过雨,直到现在船桥的船板还有些潮湿。
“是娘!”萧鸾飞翘首张望着那艘雄武的三桅沙船。
殷氏缓缓地从船舱走上了甲板,又在婆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过一块摇晃不已的长木板,下了船。
“娘,您瞧着瘦了!”萧鸾飞上前了两步,亲昵地挽住了殷氏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趟累了吧?”
“外祖父的病如何了?”
殷氏穿着一件豆绿色暗纹褙子,只简单地挽了个纂儿,戴了一支碧玉簪,整个人看着略有些憔悴,眼圈微微发青,显然这几天没休息好。
但她的神态平和了许多,拍了拍萧鸾飞的手:“我很好,别担心。”
萧燕飞正要和萧烁一起迎上去,脚下步伐一顿,目光越过殷氏,落在了后方的沙船上。
一道颀长的红色身影躬身从船舱里走出,阳光下,青年的大红袍子如血般鲜艳,袍裾被河上的劲风卷起,浑身散发着一种恣意的飞扬。
他的脸上戴着半边玄色面具,映衬着他肤白如玉。
青年从高高的甲板上俯视下来,狭长的狐狸眼斜挑,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慢与轻狂。
顾非池?!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燕飞瞪大眼,小嘴微张,只是帷帽上垂落的轻纱挡住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
她怔怔地仰首望着甲板上的顾非池,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
很快,她隐隐猜到了什么,眸光流转。
顾非池面具下淡色的薄唇翘了翘,闲庭自若地踩着长木板下船,举手投足间,矫健有力。
“这一回,多亏了顾世子专程送来的安宫牛黄丸,”殷氏回头看向顾非池,感激地笑道,“你们外祖父用过三丸之后就醒了过来,身子还虚弱,不过意识已经清醒,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什么?!萧鸾飞惊愕地瞪大了眼,搀着殷氏的那只手也有几分僵硬,怔怔地望着顾非池。顾非池救了外祖父,外祖父他没有死?!
殷氏没注意萧鸾飞的异状,来回看了看前方的萧燕飞和萧烁姐弟两个,心里奇怪萧燕飞今天怎么戴了个帷帽出门。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可自由行走于大街小巷,不似前朝的女子大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出门也要戴着帷帽遮挡容颜。
“萧二姑娘。”顾非池一步步地走向萧燕飞,颔首致意,那清冷的嗓音中藏着几不可查的笑意,尾音如呢喃,带着一个旖旎的腔调。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只望着萧燕飞,仿佛她身边的萧鸾飞与萧烁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多谢顾世子了。”在周围人神情各异的目光中,顶着帷帽的萧燕飞规规矩矩地对着顾非池行了一礼,心底泛起一丝丝难以言说的甜意。
她的每个字都含着笑意,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是托了顾非池送药,却不曾想他居然亲自跑了这一趟。
今天以前,萧燕飞一直在琢磨着下回见面非得告诉他,那个祝嬷嬷给她惹了多大的麻烦,可现在,她心底那一簇乱翘的发丝被他轻轻巧巧地抚平了,像是被顺毛捋的猫儿似的。
心底分外的妥帖。
她唇角逸出一朵笑花,梨涡浅浅。
帷帽周边垂落的轻纱随风起舞,似是泛起了一圈圈的笑纹。
大大的帷帽遮住了少女的面容与神情,但顾非池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愉悦,斜飞的剑眉在面具后勾了勾。
那眼神似在说,晚些我去找你。
殷氏看着这对璧人,也觉得欣慰,眉眼舒展,唇畔含笑。
本来对于皇上所赐的这门亲事,殷氏心里一直不舒坦,这桩赐婚的根源是来自帝后的恶意,她怕萧燕飞太乖,日后会吃亏,更怕卫国公府瞧不上这孩子。
在卫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前,萧燕飞一个弱女子就像是蝼蚁,可以轻易被碾压。
但是,顾非池让殷氏看到了他的真心。
堂堂卫国公世子能亲自跑一趟临青城给她的父亲送药、送轮椅、送大夫,又亲自来接他们回京。
这无疑是一种诚意。
是他对要娶他们家姑娘的一种诚意。
一度混乱的萧鸾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来回看着周围的其他人,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里的氛围跟她有些格格不入。
她主动带回了话题,问道:“娘,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我都好些年没见过他们两位老人家了。”
她仰首又朝沙船那边望了望,目光充满了孺慕之情。
“他们还在船上,”殷氏指了指船舱,“你外祖父现在行动不便,需要坐轮椅,我先下来给他们安顿好马车。”
“燕飞,”殷氏微微一笑,温声问萧燕飞道,“你怎么戴着帷帽?可是哪里……”
说着,殷氏抬手想去撩萧燕飞的面纱,却被萧鸾飞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娘,我们先上船吧。”萧鸾飞开口打了岔,带着几分撒娇地晃了晃殷氏的手,“我想外祖父、外祖母了,这几日我一直没睡好,就担心外祖父……”
她咬了咬饱满的樱唇,显得忧心忡忡。
萧燕飞一言不发地听之任之,笑吟吟地隔着面纱看着萧鸾飞。
见萧燕飞怂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萧鸾飞唇角翘了翘,只以为萧燕飞是不想让她脸上的伤被顾非池看到。
赵嬷嬷很快笑着过来禀道:“夫人,马车备好了。”
“那我们上船吧。”殷氏招呼众人一起上了船。
这艘三桅沙船从下面看着雄武,上了船后,更是令人觉得大气。
甲板上的殷家下人们纷纷给他们行礼,不一会儿,船舱的方向就传来了轮椅推动的声响,声音沉沉。
伴着一个中年人紧张的声音:“父亲,您觉得还好吧?”
一个沉重笨拙的轮椅被一个中等身形的锦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甲板被轮椅压得吱嘎作响。
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过花甲、面容苍白的老者,半黑半白的头发扎在网巾里,额头眼角布满一道道深刻的皱纹,面颊清瘦得微微凹陷。
他歪着头,虚弱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是异常的锐利、精明。
轮椅旁是一个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玄衣老妇,她年纪大了,一双凤眼的眼角下垂,但看得出来与殷氏有四五分相似。
萧鸾飞快步走上前,优雅地对着轮椅上的老者以及旁边的老妇屈膝行了礼:“外祖父,外祖母。”
“这是鸾姐儿吧。”殷太太看到萧鸾飞很是高兴。
轮椅上的殷老爷也是眸子一亮,断断续续地喊着:“鸾……姐儿。”
殷太太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萧鸾飞,“长大了,长大了!上回见你还是四五岁时候,现在都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深深地看着萧鸾飞,眼眶渐渐地有些湿润,望了她良久,声音微微哽咽。
“外祖母,您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萧鸾飞笑盈盈道,又垂眸去看轮椅上的殷老爷,“就是外祖父……瘦了。”
后方的萧燕飞仔细地观察着殷老爷的样子,他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不过听他说话的样子,还认得人,代表他的意识清晰,大致上看着,他应该是已经脱离危险。
这安宫牛黄丸对于治疗中风果然有奇效!
殷太太以帕子拭了拭眼角,随即目光就投向了站在殷氏身边头戴帷帽的萧燕飞,“这是……”
“娘,这是鸾儿的妹妹燕飞。”殷氏忙道,又指了指萧烁,“这是烁哥儿。”
殷太太来回看了看萧燕飞与萧烁,立刻从这对姐弟的年纪猜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眉,心道:这对姐弟不就是那个崔姨娘生的吗?!
武安侯萧衍的屋里有好几个侍妾通房,膝下还有好几个庶女,唯独那矫揉造作、恃宠而骄的崔姨娘实在让殷太太看不惯。
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殷太太也没有把对崔姨娘的不喜迁怒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只是微微颔首,淡淡地道了声:“好孩子。”
她是长辈,第一次见萧燕飞与萧烁这两个晚辈自然是要给见面礼的,分别给了二人一人一块玉佩。
萧鸾飞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对着萧燕飞嫣然一笑,道:“二妹妹,这都已经在船上了,你还戴着帷帽做什么?”
“快点把帷帽拿下来吧。”
她深深地看着与她相距不过三尺的萧燕飞,笑容格外的明亮,目光灼灼。
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着:快点把帷帽拿下来,让他们看清楚你的脸。
她要彻底打断萧燕飞的脊骨,让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庶女;她要彻底把萧燕飞踩进泥潭里……
“二妹妹。”萧鸾飞催促地唤了声,心跳得很快。
怦!怦!怦!
站在萧燕飞身边的萧烁蹙了蹙眉,凝眸望向萧鸾飞。
大姐明明知道二姐伤了脸,为何还要……
这一细看,萧烁敏锐地注意到了萧鸾飞面上的潮红,以及眼底藏着一抹不易捕捉的亢奋。
萧烁下意识地往前了一步,恰如其分地挡在了萧燕飞与萧鸾飞之间。
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如松似柏,做出了护卫的姿态。
“没事。”萧燕飞慢慢地摇了摇头,帷帽上垂落的青纱也随之摇曳。
她抬手抓住了帷帽的帽檐,接着慢慢拿下了帷帽……
被萧烁隔开的萧鸾飞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心跳持续加快,一眨不眨地看着,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她整个人紧张得绷紧,眼底充斥着不可抑制的狂喜,疯狂地溢了出来……
轻薄的青纱在半空中飞起又垂落,那顶帷帽完全拿了下来。
萧鸾飞直直地注视着萧燕飞的脸,双眸在一瞬间瞠大到了极致。
少女小巧的瓜子脸光洁无瑕,细腻如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说不出来的清丽动人。
半张烂脸呢?萧鸾飞呆若木鸡。
“这是……”
殷老爷与殷太太看着萧燕飞的脸庞全都像是被闪电劈了似的,惊住了。
第46章
“好像!”殷太太脱口道,喃喃自语,“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像什么?唯有殷氏有些懵,来回地看着殷老爷与殷太太震惊的面庞。
萧鸾飞怔怔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瞬间冻结似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不止是萧鸾飞,连萧烁也惊住了,凝眸望着手里还捏着帷帽的萧燕飞。
既然二姐的脸上没有受伤,那么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假装受伤,假装毁容,骗了阖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