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次。"手冢冷冷的开口。
"什么第十二次?"
"你说这句话的次数。"也不理迹部在后面气得鼻孔冒烟,手冢便迈出到处弥漫着忍足送来的玫瑰花的香气的办公室。没有打喷嚏是给迹部面子,那是办公室不是花店!
不过,真的该去找一下他了。只要他在家里住一天,自己就又责任照顾他一天。这样想着,手冢将卷宗交给秘书,同时取消了一场可有可无的酒会。
第 7 章
不二挎着包从校园里出来,站在马路边上东张西望。有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有点心不在焉。手冢刚想开车过去,却被一辆黑色轿车抢先一步。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二上了那辆车。
手机上同时传来短信,是同样的一句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报告:"今晚有事,不用等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自动跟上了那辆载着不二的车。隐约可以看到不二正在跟开车的人讲话,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手冢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到要看看,不二好几天不回家到底是在做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跟踪行径,手冢小心的尾随其后,心里闷闷的活像捉奸的丈夫。
接着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上次他带不二去的那家酒吧。手冢有点傻眼了,难道说不二每天都来这家酒吧吗?迹部和忍足对他的打击真的很深吧,否则以不二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的。想想迹部和忍足的浓情蜜意,再看看不二的失意,手冢后悔没有好好的开导不二。
想到不二心里难受却没有回家,而是和别人来酒吧,手冢忍不住皱起眉头。一起生活两年,自己在他的心目中还是只是一个陌生人吗?如果不是当初迹部不放心不二一个人生活,自己也没有机会认识他的吧。两个人的牵绊竟然是这样的脆弱,只要不二搬走,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手冢开始恐慌起来。心里突然失去了赖以依靠的支柱,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是什么时候,不二已经深深的进入他的生活,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旦抽离,就是失去空气一般,连带着剩余的所有一起缺氧而死。
不二不仅仅是他的后辈,从来都不是!或许一开始他还恪守着从小被教导的原则,维持着表面上的疏远,而自从两人开始慢慢的靠近,事情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手冢以为自己是不辜负迹部所托,照顾不二的起居,包容不二偶尔的调皮,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也自得其乐,心甘情愿。手冢国光从来都不是迹部可以命令得了的人,不是吗?
什么责任感,什么不负托付,全都是给自己接近他的借口罢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允许自己与不二接触呢,特别是他已经认定迹部和不二的特殊关系?他微笑便感到舒心,他难过便感到心疼,他不见便感到担心,如果说是照顾的话,也太勉强了些。
事情的本来面目,已经一清二楚了不是吗?到头来,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对着酒吧窄小的进口,手冢终于搞明白自己的心意。二十多年来一直计划着事业稳定之后结婚生子,没想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他早就没有了那个念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太大意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将已经开始远离的人给抓回来?望着那家酒吧,手冢暗自沉吟。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手冢巍然不动。等到快12点,这才看到不二扶着一个人出来。那人将胳膊搭在不二的肩膀上,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样子看来是醉得不清。
不二将比他高大威武的男子拖到车旁,从他口袋里掏出钥匙,人被扔到后面,这才转到前面上车。手冢不知道不二是什么目的,领着人进去却把人灌醉了。看到车子越开越远离市区,手冢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严重。
不是吧,难道不二是要......
车子在城郊附近绕来绕去,手冢一来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二来不二开车技术真是好的没话说,所以最后--
死死盯着"前面路不通,请绕行"的警示牌,手冢意识到他跟丢了。
退出死胡同之后,手冢扫视着贫民区一般的地方,不死心的继续寻找不二开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路边不时窜出一两只眼睛里释放出野性光芒的野猫,让他不得不紧急刹车,摩擦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手冢才发现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路灯发出幽幽的光线,反而将巷子里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清楚。四周是朴实却不简陋的楼房,给人一股浓重的压迫感。直通通的马路上只有他一辆车,车灯比路灯还要光亮。行人不多,三三两两比他遇到的猫都要少,而且个个目不斜视,仿佛现在是青天白日,而不是有点耸人的午夜。
不二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手冢回想两年来不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明明觉得自己对不二够了解,却总是发现不二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担心不二的安全,手冢最后不得不掏出手机来。电话簿第一个号码,按下。"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Sorry,the number......"
心里越发不放心起来。对方喝醉了,对不二并没有威胁。只是,不二到这个地方来,是有什么秘密吗?
房门打开的时候,手冢拼住全身力气才没有冲上前去。心脏刹那之间像是停止了跳动,冷眸环视之下,眉头越发紧锁。衣物扔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在床上半落不落。男人的衬衫还没有脱掉,弓着身子像一只大熊一般趴在不二身上!
他后悔竟然以为醉酒的人对不二造不成威胁。就在此刻,他下定决心以后若非迫不得已绝对不饮酒。
他不太清楚迹部到底是怎么查到不二的方位的,只是在担心的驱使之下打电话询问迹部有关不二交友的情况,没想到迹部和忍足比他还要小题大做,立刻下令四处寻找,在不到20分钟的时间内给了他具体的位置。
然而不二一点都没有被捉奸在床的自觉和该有的愧疚。手冢竟然出现的事实只是让他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而已,很快恢复过来后便招呼手冢过去将死死趴在他身上拖不起来的家伙给搬开。
"真田君!"手冢忍不住惊讶。那次在帝国酒店碰到真田君时,他还不想让不二跟其接触,却没有想到不二跟他的关系比跟自己还要亲密!不但拉拉扯扯一起去酒吧,喝的醉醺醺的开车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还......还......
想到这里,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大,已经醉沉沉的男人都忍不住皱着眉头轻哼出声。手冢冷下脸来,一双利目扫过不二笑脸。
"呐,手冢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二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继续将真田君的上衣扯下来,联想到手冢踹门而入时的冷绝,还有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气急败坏,笑意不由得加深。
见不二竟然下手去帮真田脱裤子,手冢啪一下将他的手挥开。默不作声的取代他的工作,好好一条裤子几乎要被撕碎。
真田君牺牲形象跑到酒吧买醉所为何事,手冢并没有兴趣知道。而不二呼吸里没有丁点的酒味儿,笑容也是一如往昔的冷静,证明手冢之前的猜想......全部都是自作多情,想象力丰富罢了。
不二显然是对这里很熟悉。将真田君脱下的衣物扔进洗衣机,熟练的进入厨房找到饮料。"只能将就一下了,真田这里没有茶。"俨然主人之态。
没来由的心脏一缩。接过不二手里的果汁放到一旁,手冢一句话都没有说。有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成形,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似乎正在被推翻。
忍足和迹部的态度......不二的反应......不二对自己的态度......不二和迹部的相处......
"呐,手冢怎么会过来?"不二像是渴坏了,认真的喝着手中的饮料。沙发前面柔和的灯光笼罩在他额前的头发上,形成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微笑很自然的遮挡住他真实的表情,手冢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隐藏自己。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不二太擅长隐藏起真实的自己,用一成不变的微笑,用模棱两可的话语。如果不是有心人,很轻易的就会被他扰乱了注意力,忘记了本来想要了解的东西。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
该说他们太过聪明,还是太过胆小?巧妙的隐藏起已经变质的感情,以为这样一来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伪装起来继续在一起。以为找到了和对方相处的最好途径,却忘记扪心自问,是不是对方需要的也是隐藏真我的彼此。无法阻挡内心深处的悸动和不由自主的靠近,只好自欺欺人的编造出一个个的借口,比如说责任心,比如说年龄,好赖以维持下去。
用心良苦,却又可怜至极。在爱面前,谁不是可怜而又卑微的普通人类呢?帝王将相和平凡百姓相比,爱情没有高低贵贱,只有真心和假意的区分而已。
"手冢?"不二喝掉大半的果汁,无奈的再次唤回手冢的注意力。最近,手冢真的很容易走神。
手冢觉得要讲原因的话,是该从两年前的相遇讲起。然而似乎条件并不允许--如果,他可以少在乎不二一点的话,他当然可以讲。即使除却签订协议,他向来不善言辞。
可是,他不可以一味的将自己的感情宣泄出来,尽管两年以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受,他的感情已经快要决堤。他要顾及到不二的感受。是的,要顾及不二。即使他现在已经清楚了,不二,和迹部并不是迹部和忍足的关系。
内心里有一双手已经伸出来想要拥抱住距离他只有两米远的少年,却又硬生生的缩回去,就像之前很多次的冲动一样。只不过这次,花费的力气要大得多。
"啊......你好多天没有回家,我恐怕你有事,所以......"条理清晰的解释,跟谈判桌上一样,却在看到不二的表情时,自动消了声。
"诶......"不二轻声叹息"虽然很想手冢能够多说几次回家这样温暖的词汇,第一次却不得不成为最后一次了呢。"无意识的转动着手里的瓶盖,精心的描画上面的纹路。就像有一次,他描画他手心里的纹路一样。手冢还记得他当时的体温,胳膊是凉凉的,手指却是温热的,可以点起隐形的火苗。
"为什么?"手冢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他不熟悉的紧张。
"手冢,我并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并不需要你这样照顾呐。"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灯光阴影里的人让他心疼不已。
"不二。"手冢想,过多的思量反而会成为犹豫不决,考虑周密反而不如痛快说出来好些。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抬起头来的不二。仔细看过不二那么多次,却在每一次又看到不一样的他。手冢为自己没有错过这些风景而欢喜,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不二带着一点困惑的表情,让手冢心融化成春天的溪水。幽蓝的眼眸里暗暗隐藏着轻微的期许,手冢没有错看,并因之信心倍增。
慢慢蹲下身,到和不二平视的位置。不二没有任何挣扎的被他按住到胸口,耳边立刻听到"怦怦怦"的震天心跳声。
手冢在紧张?不二为这样的认知而微笑起来。
"你从来都不是责任和义务。从来都不是。"不二顺势抬起头来,望进手冢背光的眼睛里。房间里的黑暗似乎都被吸纳进入他的眼睛里,深沉得仿佛这个世界的本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二难以置信。
"你说呢......"他低沉的声音里染上宠溺的意味,不再是手冢自以为是的长辈式宠溺,不再是不二以为的责任型宠溺。
彭通一声将两人吓了一跳。原来是真田滚下了床。酒醉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次不二--手冢倏然收紧了手臂,不顾不二的惊呼--那个吻,不是不二闹着玩的!
"原来迹部口中的商场帝王,竟然是个傻瓜!"
THE END--
番外 原来如此
用流利的英语做完每日的例行演讲,不二在一片掌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导师赞叹的点头,又有不同肤色的年轻人扔纸条过来请求下课后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在C大的生活,非常充实。充实而又忙碌。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也又太多东西需要培养,刚来的时候,焦头烂额倒是称不上,手忙脚乱却也毫不夸张。饶是不二这样的天才,也不得不承认culture shock的症状,理论上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实践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幸好,手冢那头并不比他清闲却没有跟之前一样反应迟钝。迹部集团开始运营跨国业务,事情一下子忙起来。迹部和忍足到加拿大结婚后就马不停蹄的回日本管理,手冢也一点都不轻松。忍足非常可怜的沦为了两人的佣人。当然,为了迹部他没有一句怨言。
那天晚上手冢说回家时不二并不是突然的感怀。当时他已经申请到了C大的研究生,这事连迹部都不知晓。交上论文之后该有的学分都拿到了,托福成绩也稳稳过线。本来是要跟迹部他们三人坦白的,没有想到幸村竟然放着立海老大的位子不坐,将偶尔轻松的调酒师当作了正职!真田雷打不动天天去那酒吧报道,心甘情愿喝着幸村调出来的千奇百怪的酒,那样子倒跟赎罪没有两样。幸亏见过他们二人的人少,否则黑道上说一没有人敢说二的赫赫有名的立海两位当家人双双跑到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上演令许多人掉下巴的戏码,还不得登上报纸头版头条!不二是不清楚真田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幸村的事情,不过看幸村那架势,不把真田折磨个够他是绝对不回头。自己说了一句"万一真田被对手盯上,喝成不得乖乖被人鱼肉",就被幸村利诱当起了护驾人。
幸村的条件是够优渥,正好他和手冢又出了点小小的问题,不二想借此机会双方冷却一下也不算是坏事。本来不二以为要手冢的榆木脑袋想明白,自己还需要下猛药的,结果还没到一星期就发生了在真田家的乌龙事件。
回想起手冢破门而入时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不二就忍不住好笑。看一眼手表,离每隔两日的例行电话还有十分钟,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走在异国的土地上,看着周围各种肤色的人来来往往,偶尔遇到熟悉的东方人面孔,即使擦肩而过也会露出善意的微笑,亲切感油然而生。
不二想起当初搬到手冢那里的场景。从迹部那里了解到有关手冢的很多事情,所以不二清楚得知道手冢冷着脸帮他收拾东西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却忍不住露出受伤的表情,而手冢瞟到一眼后努力挤出"和蔼"面容的样子,让他好笑到肠子抽筋。
以后一次又一次,他以使得手冢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为消遣,也确实从中获得了不少的乐趣。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尽管手冢只不过是将他当作好友的亲人来照顾,不二对他的感情却慢慢变质。
那次他打伞去接迹部,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窗前手冢的身影,内心猛然的刺痛才让他觉醒。不二是外表平和内心冷极的人,除非是关心在乎的人,没有人可以让他又情绪的波动。这一痛才让他发现,手冢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了特殊的存在。而这种感情,很明显的跟迹部和忍足的一点都不同。
他知道手冢的性向,正因为太了解,所以才最痛苦。所以他不动声色的继续住在手冢家里,忍受着手冢用前辈的姿态对待着他,只有偶尔才放纵自己一回。不二知道自己在等待,等待有一天手冢让自己搬出去,因为他有了真心想要住在一起的人。
想着慢慢死心,慢慢脱离他的世界,却没有想到两人越走越近。在迹部和忍足宣布关系的时候,猛然爆发出来。他脱离原则带自己去喝酒--是不是这个举动鼓励了自己呢?不二不明不白的便吻住了手冢。
内心的欣喜也崩碎在手冢将他推开的那一刻。手冢皱着眉头冷冷盯视着他,让他微笑起来。当时不二只觉得,他除了微笑,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不二自己都忍不住微笑。是不是在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尤其是暗恋的人?呵呵。
"Hi, fuji,有没有空一起去喝一杯?"迎面走来的Frank是他的同班同学。不二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邀请自己。自从和他出去一次之后,不二见到他就只想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