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晴博]博雅遇妖————雪夜

作者:雪夜  录入:12-25

一听到喝酒,博雅立刻开心起来,他在晴明对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取过酒瓶斟满两只杯子。
不多时,蜜虫又端了白米饭和几碟小菜从后廊出来,摆放好后安静的跪坐一侧。
闻到饭菜扑鼻的香气,博雅快活的捧起一碗。
"哎!看到饭菜,果然觉得饿了呢!晴明,这是不是代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
"某种情况下说来,算是吧。"
晴明放下酒杯,不置可否的笑着。
"博雅,可还有兴趣随我走一遭?"
用过餐后,晴明接过蜜虫递来的白绢,细细的裹缠住双手。
"好啊,去哪里?"
博雅忙站起身,又好奇的弯下腰看着晴明奇怪的举动。
"这是干什么呢?晴明。"
"施咒。"
晴明将两手藏于宽大的袖笼中,在博雅面前晃了晃。
"哦。"
博雅低头想了会儿,不明所以。再看晴明,早已头也不回的出了庭院,只留下院门处飘荡着的白色身影。
"哎,等等我呀,晴明,不是说好一起去吗?"
博雅一路小跑追上。

"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平安京城的街道,两侧是低矮的砖房,行人来来往往,为着各自的事情奔波忙碌着。博雅抱着双臂跟在晴明一侧,已经走了很久。看着他们渐渐要走出城门,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去收伏那个施咒之人。"
白色宽大的衣袖在身体两侧稳稳摆动着,晴明缠满白绢的手藏在下面,倒也看不出古怪。
"哦?难道这个咒语还没被解掉吗?我以为......"
"自然没有,那妖花,不是仍好好的在你身上?"
博雅低下头,掀开袖口悄悄看了看爬在胳膊上的花纹,虽然颜色仍然鲜艳逼人,却已没了昨日炙伤的感觉,用手摸上去,花纹处的肌肤也和平常一般无二,好象,那些妖花已然死去,没了生命似的。
"这样啊,晴明,除去那施咒人,妖花就可以完全消除了,是吗?"
"有因才会有果,因不存在了,果自然也会消除。"
博雅点了点头,感觉明白了,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还是不懂,便也不再询问,低头寻思着没带把佩刀真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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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门向东,大概五里的路程,便是博雅遇险的那道溪流。
溪水安静的从鹅卵石上流淌,穿过小小的石拱桥,溪流两侧稀疏长着几颗枫树,倒也很有几分雅趣。
晴明在石桥下的溪水中来回走了几圏,全然不管鞋和裤角被溪水打湿。不一会儿,他搬了几块大小均匀的鹅卵石,在岸边的空地上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了阵法。又从怀中取出一截绳子,利用周围的树木圈出了结界。
"好了,坐到结界里,等一会儿吧。"
晴明向立在一旁发呆的博雅招了招手,自己先跨了进去。
"好,这有什么用处?晴明。"
博雅三两步跨进结界,指着地上的七星阵问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
晴明笑了笑,在结界中的一侧席地而坐。博雅坐下时,他又向旁边闪了闪,刻意在他们中间留出一些距离。
"还要等些时间,真该带些酒来啊。"
晴明仰面嗅了嗅野外清馨的空气,转头笑着对博雅说:"我注意到你随身带了叶二,可否吹奏一曲?博雅君。"
"好。"
博雅摸出笛子,忽然想到晴明是在何种状况下发现了他随身带的物事,不由涨红了面皮。

悠扬动人的笛曲从结界中传出,随着郊外细微的清风,穿过那摇曳的枫树枝条,象着某个方向愈飘愈远。
晴明解开右手上的白绢,竖起两指,轻点在红唇正中,低声讼念法咒。
没有多久,野地里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薄烟,这烟越聚越浓,终于结为人形。
博雅凝神吹笛,心里虽然觉得诧异,却也不为所动。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形逐渐鲜明,象是从空气中分离出来,化做一个男子。
正是那晚加害于他的怪人。
那人似乎看不到坐在结界中的二人,只是猫着腰,专心的找寻着什么。厚厚的白粉糊在脸上,似乎是为了遮掩那张形状古怪的面容,可惜那白粉抹的太厚,随着他的动作,白粉便扑扑索索的掉了下来,反而更让此人愈发显得古怪。
"谁,倒底是谁弄出这么可怕的声音?!"
那人象是终于发觉了笛声的源头,站在紧挨结界的地方,咬牙切齿的低吼着。
真的距离太近了,透过笛声,博雅似乎听见了那个用力磨擦牙齿的咯咯声。
晴明突然闭上了口,笑呵呵的站了起来,那怪人眼晴倏地一亮,便朝博雅端坐的地方扑了过来。
"啊呀!"
博雅大吃一惊,笛子脱手滚开了去。
"急急如律令!"
晴明的咒及时响起,摆在地上的七星阵顿时化做七柄寒光凛冽锋利无比的短剑齐齐钉入那怪人身体。
四柄在手脚,三柄在躯干。
那怪人呈大字状,被牢牢封在地上。

晴明两手藏于袖中,站在那怪人身旁,冷冷的看着他。
那怪人四肢被封,只得将头勉力扭向一侧。
"看来,那个武士不是一般人啊!"
他恨恨的说道。
"竟然能让你这位著名的阴阳师用这种办法去救他的命,可惜,我已将自己全部的生命力灌注于妖花咒,即便我这躯壳灰飞烟灭,你也终究消不掉这咒的羁绊。"
哈哈哈......
被封住的怪人,在狂笑中化做粉齑消失怠尽。
晴明挥了下袖子,掸开博雅伸过来想要搀扶他的双手。
那样,原本可以不死的生命,竟然只用来交换了一个至人于死的咒语。
妖花咒,竟然因为这样继承了不死的生命。
晴明望了望呆立一旁沉默着的博雅,只觉得咽处一阵发甜。


(五)

"晴明,你这是怎么了?"
被晴明宽袖一挥推倒在地的博雅兀自张开着两手,莫名的望着他。
先是用白绢裹手,再是这大半天来小心翼翼的与自己保持着距离,最后干脆一把将好心搀扶的自己推倒。
博雅的脑筋再转不过弯,也发现了晴明刻意躲开和自己接触的事实。
晴明似乎脱了力气,缠了白绢的左手撑在树干上,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挂在唇边。
"别碰我,博雅。哪怕是衣摆,发梢,袖口,都最好不要接触。"
轻拭去嘴角的血丝,晴明调均了气息沉声说道。
"那妖花的主子并非等闲之辈,当年连我师傅都要忌让他三分,所以才会让他得了这不死之身。"
"啊!"
"可惜他的欲念太重,得了不死的身体,又想永葆年青的容颜,我师傅没有答允他的第二要求,于是结下仇怨。"
"是这么回事。"
博雅索性在地上盘膝坐稳,一手支着下巴听晴明讲故事。
"他隔几年便会来拜访我们,开始是我师傅忠行大人,师傅去世后,便是我。每回出现,他便多了一分象妖,少了几分人的味道,妖术也随着时间越来越高深,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从我手中取到他想要的那个法咒。"
博雅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果是年老体衰,活的再久恐怕也没有什么趣味,怪不得那人如此执着的想要得到那个法咒。晴明,也只不过是个很小的与他人无害的要求,为什么你和忠行大人,都不应允呢?"
"因为,那个法咒根本就不存在。"
晴明仍然带着血迹的嘴角微微上扬,戏谑的笑起来。
"如果有的话,我师傅早就将那咒给自己施下了,又怎会任凭自己老去?师傅早将事实告诉了他,可他偏是不信。"
"说到底,还是那妖物执念深重,如今他轻易舍了这不死之命,怕是已经相信了师傅的话,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于你身上种下的咒,便是他这一生积聚的怨念,即便身死也无法化解。"
"长生不老,真有这么诱人的力量?他在脸上涂了好厚的粉,就是为了掩藏自己老去的容颜吧。"
博雅起身走到那人羽化的小小的灰烬堆旁,用手指在地上挖了个浅坑。
"也是个可怜的人啊!愿你的灵魂早些安息。"
他将那灰堆入坑中,仔细的洒上细土填平,口中碎碎念念。
"博雅,你还真......"
"嗯?" r
博雅转过身,正对上晴明似笑非笑的双眸。
"真是个好汉子!"
"不要取笑我。"
博雅在晴明的大笑中涨红了脸,气鼓鼓的瞪大眼睛。
"我说的是实话。"
"真的?"
"真的。"
"算了......对了,晴明,你说的这些,和不让我与你接触有什么关系吗?"
"终于问到关键的问题了,博雅。"
晴明眸子里的神采顿时黯淡下来,无力的笑了笑,收起那些布置结界的绳索。
"你所中的妖花咒,因为积聚了那妖物经年的怨念,所以有了不死的生命。那日为你解咒,我犯了严重的错误,反而无意中助长了咒的力量,让这妖花提前盛开。因为妖花一旦开放,中咒者便将身死,也再无解救良方,我只得将那咒移了一半到我的体内,不完整的咒,自然无法发挥效用。"
"啊,晴明你......你竟然为了救我......"
博雅感动的向前大跨了一步,若不是晴明清冽的眼神制止住他,这个率直的汉子恐怕会激动的将那阴阳师拥入怀中了。
"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不想因为错手杀了你,少了个酒伴而已。"
晴明轻飘飘的说道。
"如今,这妖花分裂为两半,当然不会再有效用,然而一旦你我肢体有所接触,它将立刻连成一体,那咒语的效用,足以在倾刻间至你我于死地,再无回转之法。"

(六)
"晴明,在家吗?"
刻有五芒星的木门外,殿上人博雅三位左手环抱一坛美酒,右手提了几尾新鲜肥美的香鱼,试探着喊道。
与往常一样,他没带一位随从,从宫中出来后径直徒步走到了土御门的这座宅院门前。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应着自动打开的大门跨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原来是博雅大人,怎么进去坐呢?主人恭候多时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身材短小粗胖,身着杂役服饰的男子从院内走出来,必恭必敬的向博雅行了个礼。
对方古怪而丑陋的面容骇博雅一惊,这男子头大如斗,两只眼睛向外突着,嘴宽而扁。腹部滚圆,四肢却显得细小瘦弱。
"你,你是?"
难不成晴明家里出了什么妖怪?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见不到他的面。
"博雅大人,咱们见过面。"
那粗胖男子嘿嘿笑着,让开门,博雅一面惊诧的看他,一面狐疑的朝庭院内走去。
火红的如绸缎般的鲜花掩映处,一位身着白色狩衣的男子横躺在外廊内,支起右肘,右手托着脸,漫不经意地眺望着庭院。
"哎,你终于回来了。"
博雅见到那人,方才松下一颗心。
立时有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接过酒与鱼,又很快在屏风后消失。
博雅盘腿坐在晴明近前,顺着他的视线朝院子里怒放的鲜花望去。
"好美的花。"
他由衷的叹着。
晴明不出声地笑了,缓缓地坐起身。
将后背靠在外廊的柱子上,盘腿坐定后,又竖起左膝,左肘搁在膝盖上。
"这是当年蕃邦进献给唐的石榴,我师兄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棵,被我讨来,正好可以做这个时节的式神。"
"哦?晴明这些天不在家,原来是去拜会保宪大人了?"
"嗯,顺便去看望了道满先生。"
"还好,我还以为......"
博雅低头出了会儿神,突然悟到什么,忙抬头问道:"那么,有办法了吗?"
正在这时,蜜虫端了美酒与烤好的鱼干出来,晴明取过斟满酒的杯子轻啜一口,笑着摇了摇头。
博雅顿时泄了气,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再恨恨的倒满。
"不过,今天我倒是要出去一趟,不知道博雅可有兴趣同去?"
"哦?哪里出了奇怪的事情么?"
晴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师辅大人的宅子里,有一眼古井。
因为是祖上留下来的宅子,所以,虽然那井已经枯了,师辅大人也并没有叫人将那井填平,只是在井上加了个青石板,以防止家人不小心跌落。
就是这样一眼没人注意的枯井。
几天前的晚上,一名护院的侍从那里经过,听到有人一边哭泣一边诉说着什么。
"好冤哪,真的好冤哪......"
好奇的过去一看,竟是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子坐在井盖上呜咽。
那个小侍顿时吓的跑开,并将此事禀报给师辅大人。
于是转天夜里师辅大人又命人去那井边查看。
果然有个白衣女子在掩面哭泣,一直不停的说着:"真的好冤哪。"
那人壮起胆子问了声:"有何冤屈?"
女子抬起脸,一张脸平平的,居然没有五官。

"就是这样。"晴明往嘴巴里丢了块鱼干,快活的说。
"那,咱们现在也着了咒,你不怕我毛手毛脚,给你添麻烦吗?晴明。"
博雅有些犹疑的问道。
"没事,小心些就是了。有兴趣同去吗?"
晴明站起身,抬步便要朝屋外走去。
"当然同去!"
那股子高兴劲儿又回到博雅身上,他一跳而起,跟在晴明身后出了院门。
门口停了一辆架好的牛车。
进门时博雅遇到的那个丑陋男子站在车前,见两人出来,忙拉开车帘请二人上车。
"晴明,那个人,也是你新收的式神吗?"
牛车在那人的牵引下格吱格吱的缓缓前行,博雅不由好奇的打听起那怪人的身世。
"不算新,你见过他的,博雅。"
晴明弯了弯红润的唇角,摸出两条白绢细细缠住双手。
"你忘了应天门的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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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辅大人的宅子刚刚经过翻修。
整栋府邸散发着淡淡的木料香气,随处可见唐国风格的雕栏构画,精美而风雅。
那口被弃置了的古井,在这府邸后面一处已经少有人去的荒芜的园子内。
如今非昔比那个园子的门被紧紧锁上,师辅大人的意思,怕有女人和孩子进去被那妖物伤害。
晴明和博雅到那井边时,白衣女子正坐在井盖上掩着面哭呢。
除了式神蟾蜍,没人有胆量跟着他们进来。
女子一面哭,一面小声咕哝着。
"好冤啊,真的好冤啊。"
"何冤之有?"
晴明背着双手绕到那女子身后,安静的问。
那女子闻声立刻停了哭泣,抬起头来。
果然,一张惨白的,甚至有些洼陷下去的,没有五官的脸。
博雅的手不自主的按上腰间太刀。
"邪灵消散!"
晴明忽然抽出右手,飞快的将一张五芒星咒贴在那张脸上。
那女子便从井盖上站了起来,回身指了指古井上的青石板,然后倏地消失在空气中。
"博雅,可否将这石板揭开?"
"唔。"
博雅缚起袖子,上前几步,两手扣住青石板的边缘,略一用力,石板向侧面滑开翻落在地上。
似乎是新近被人压在井上,石板上甚至没来得及爬上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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