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修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天。
战冲拿着手机在阳台上打电话,像是怕吵醒了梁修,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梁修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他的宽阔的背影,感觉特别满足,心里一直以来空缺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了。
以后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他,这感觉简直太幸福了。
梁修看得出了神,好久之后战冲才打完电话,转过身来就看到梁修的目光,刚才还一脸严肃的战冲立刻就咧开嘴傻笑起来,完全又变成了摇着尾巴的狗崽子。
“修哥,你醒了啊,饿了吗?我叫了外卖。”战冲爬上床抱着梁修,用头顶轻轻地蹭他的下巴。
梁修摇头道:“刚睡醒没胃口。对了,我今天得起来了,好多天没有出门。”
“嗯,那我也出去一下。”战冲冲着梁修笑,“回家一趟,有点事情要处理。”
梁修微微一愣。
战冲回家这件事已经给梁修造成了心理阴影了,于是一瞬间梁修就有点呆。
“修哥,要是你想我再陪陪你,我今天也可以不回去的。”战冲看着梁修的表情不对,立刻抓紧了他的手。
梁修回过神,摇着头说:“你回去吧,现在可不比十年前了,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回家的话……我也回去一趟。”
梁修知道战冲回家,肯定是做好了和家里摊牌的准备。那既然战冲要和家里摊牌,他也准备和家里摊牌。
其实到现在还没给家里坦白自己的性向问题。这么多年他没有谈恋爱家里并不觉得奇怪,他的工作性质不太适合有绯闻,于是父母都没有催过他,家里知道他性向的就只有梁敏。
原本梁修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所以他也就没有准备对家里出柜。但现在他和战冲和好了,早晚都要带战冲回去给爸妈说明一切,在那之前,他要把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好,让战冲能顺顺利利地跟他回家。
正好这段时间他受了伤给台里请了假,趁着假期先回家把爸妈搞定再说。
俩人默契地相视一笑,都猜到了对方的心意,于是一股暖流在俩人的心上涌动,无需再多言。
梁修从床上爬起来找衣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战冲就在厨房把凉了的外卖加热,吃完饭都准备出门了,梁修又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立刻转身跑进了卧室,在衣帽间放饰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绒布的盒子。
战冲一看眼睛就亮了,禁不住激动地说:“修哥,你买的什么钻戒这么大一个?等等,那个什么,不是说我来求婚吗!”
梁修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啊。”
说着来梁修就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对男士的腕表。
这表和当年战冲十八岁生日时梁修送给他的那只非常像,但战冲能看出来不是原来那一只。现在这个,比当年的那一只要精致多了,看起来就很昂贵,而且不是一只,是一对。
“这个表是怎么回事。”战冲有些不解。
梁修垂眉道:“原来那只我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
“对不起。”战冲立刻心疼地捧着梁修的脸。
“后来过了几年,我有一次出差去瑞士,看到这个手工表,觉得和以前那只很像,而且匠人做了一对,我觉得好看,就把一对都买了下来。”梁修眨眨眼,故意玩笑道,“后来我一直想,等我喜欢上别人了,有了新的对象,我就把这表送给他……”
“呸,你再气我今天就别想出门了。”战冲立刻不高兴了,一把抢过一只表戴在手腕上,然后强制性地拉着梁修的手,把另一只给梁修戴上去。
“好了,小气鬼,和你开玩笑的。”梁修捏着战冲的两边脸,笑得特别开心。
战冲还是板着脸说:“这样的玩笑不准开。你只能是我的,只能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你。”
梁修看着战冲认真的脸,立刻心里一动,觉得他简直帅得太耀眼了,于是没有别的想法,就一心一意想和他滚床单。
不过现在梁修可不敢随便招惹战冲,他现在还腰疼呢。
于是梁修只是用力把战冲的脸捏变形,弄成个鸭子嘴,然后对着亲了一口,说:“好啦,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说了,现在快点出门。”
战冲这才满意,牵着梁修的手往外走。
***
把梁修送到机场之后,战冲就开着梁修的车回家了。刚刚走了一小会儿,梁修就觉得想他。
和战冲在一起的感觉太好了,梁修时时刻刻都想和他腻歪着。
现在打电话梁修又怕影响战冲开车,于是便上网找战冲的照片来看。
以前梁修也会偷偷上网搜战冲的消息,但自从有一次看到战冲和袁舒云的绯闻大受刺激之后,梁修不怎么看战冲了。况且战冲本来就很低调,受关注的一直是他的作品,他本人倒没什么新闻,所以网上他的照片都很少。
梁修翻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很不显眼的论坛里找到一个战冲的歌迷整理的偶遇战冲的合辑。
战冲脾气很坏,走在路上要是被人拦住合影签名,他不同意都算轻的,要是闹不好还得和人急,所以网上那些照片基本都是偷拍。帖子的楼盖得很高,基本是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的照片,战冲刚出道那会儿的照片也有,也就是梁修和战冲分开之后。
各个角度的偷拍,全方位的暂时了战冲的生活,这些年他的脸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阴郁。他慢慢从一个大男孩儿变成了一个男人,梁修看着那些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当梁修的翻到一张战冲的背影时,手指突然就僵住了。
这一张照片,战冲站在一面白色的墙前面出神,几个工人用红色的油漆在那面墙上写一个“拆”字,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拆”字的最后的一点正在起笔,战冲就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那面墙。
要是别人的话,肯定忍不住这面墙。可梁修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当年他们在树村的小出租屋那栋房子。树村在是四年前开始拆迁,他们当年住过的那栋楼,是最早拆除的那一批。
得知那里要拆除的消息,梁修也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缅怀,他到的时候,墙上的油漆都还没有干透,红色的颜料顺着往下淌,像是红色的眼泪。
所以当时,他们是一前一后到了那里,差一点儿就遇见了,只差那么一点儿。
梁修的心狂跳不止。
在这并不算大的京城里,他踏过战冲走过的路,和战冲呼吸着同样一片空气,看着同一轮明月,但他们始终没有交集,他们或许都不知道和对方经历了多少这样的阴差阳错,命运才终于大发慈悲地转弯,让他们像今天这样相拥。
梁修又辛酸又庆幸,那感觉实在是没办法用言语表达,他用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还好自己现在还能拥有他,一切都还不晚。
梁修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又觉得实在好看,便设成了手机屏幕。
然后梁修暗自下决心,回家不管爸妈多么激烈地反28 对也好,他都一定要为了战冲坚持,只要看着这张照片,梁修就有了力量。
于是在飞回家的一路上,梁修都在努力地思考着怎么给家里人开口才能让他们接受,可是到了家门口,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毕竟父母都是很保守的人,万一他们不肯接受……
梁修在楼下花园犹豫着的时候,刚好就遇到吃晚饭散步回家的梁振夫妻俩,梁修还没能看见他们,钟如琴倒是先看见了梁修,立刻惊喜地跑上来,挽着梁修的手臂道:“唉呀,小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说一声!怎么不回家啊,没带钥匙吗?”
梁修给父母打了招呼,三人便高高兴兴地上了楼,父母立刻关心起梁修工作的时候意外受伤的事情,梁修没有提那生死一线的可怕状况,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钟如琴见梁修没有大碍,于是便不再担忧,高高兴兴地张罗着做饭。
梁修又想了会儿,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正准备开口,梁缘刚好就下班回家了。
这丫头,已经都26岁,还是和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的,一见梁修就欢喜得不得了,亲热地挽着梁修叫哥哥要礼物,硬生生把梁修正准备开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四个人开始用餐,聊了一会儿,梁修忍不住想开口,结果又被梁缘给打断了。
梁缘拿着手机,有些着急地说:“哦,对了,大哥,我这两天看到有人在黑你啊,又在说你和罗小姐的事儿,你都不回应一下吗,气死人了。还有你们台里的那些人也真是,真没义气,这个时候居然没人站出来挺你,要不要脸了!平时多少都受了你多少照顾啊,真是的!”
这个情况前两天小姚都打电话来说过了,其实梁修也不怪他的同事们,毕竟现在孙台长正在和梁修闹别扭,抓紧机会向挫梁修的锐气,估计大家也是顾忌着孙台长,没敢站出来说什么。
台里的态度的确是让梁修觉得挺心凉的,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彻底孙台长杠上了,发了个短信去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再也没搭理过孙台长。
第82章 Sweet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梁缘继续义愤填膺地说着。
梁修挥挥手道:“好了,你别操心这件事情,我有分寸的。还有,我今天回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爸妈说的。你别打岔,让我一口气说完。”
梁缘瘪瘪嘴不吭声。
梁修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说:“爸,妈,我……我想说我……喜欢了一个人。”
这话说完老两口都呆住了,互相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很紧张,钟如琴慌忙问道:“你不会真的和罗小姐谈恋爱吧?孩子,我们不是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你怎么也不能插足别人的感情啊!”
“不是玉兰姐。”梁修故意勇气,咬牙道,“我一直以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我这么多年没有谈恋爱,是因为我不喜欢女孩子,我……我喜欢男人。”
梁修说完这话便抬头和看着他的三个亲人,他想象中他们或许会震惊,或许会生气,或许会忧心忡忡……总之梁修想了很多种反应。
结果对面的三个人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都没有一点儿震惊,非常平静。
这平静倒是把梁修弄得一头雾水,都不知道怎么把准备好的慷慨激昂的话说出口了。
一会儿,钟如琴拍着自己的胸口,如释重负地说:“哎呀天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和罗小姐有婚外情,当了男小三了!”
梁振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嗯,感情要两厢情愿,但是也不能伤害旁人,你说是不是?只要你不破坏别人的婚姻就好。嗯,对了,你说说看,你喜欢上的人是哪家的小伙子,我们认识吗?”
“肯定是张元!”梁缘立刻激动了,拍着桌子说,“网上不是一直在说啊!说你一直照顾张元,对他特别好,所以你喜欢他。快告诉我是不是!”
“啊?”梁修倒是震惊地目瞪口呆,原来在他全家人看来,破坏别人的婚姻比他喜欢上一个男人要不能接受地多。
梁修脑子都不够用了,僵硬着看着非常坦然的老两口和异常兴奋的梁缘。
梁缘笑了一会儿,才戳了戳钟如琴的肩膀,说:“妈,你看看,你们把大哥吓成什么样子了,哈哈。”
钟如琴赶紧拉了拉梁修的手,道:“小修啊,你先吃菜,那个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反对你,而且你不喜欢女孩子这事儿,我们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梁修无比震惊。
梁振接过话头说:“本来我是不懂的,不过几年前,小敏突然在我面前神神叨叨地提起‘同性恋’什么的,还隔三差五地在图书馆借一些这方面的书回来放在客厅里,就像是故意给我们看。我也看了那些书,当时还以为是他喜欢上了男人,结果后来他就没动静了,再也没提过这事儿。后来,不是有当红男歌手公开出柜来着,叫什么我忘了。我和你妈妈当时都注意到了那个新闻,看了一篇关于他的专访,他说圈里好多人同性恋,还专门提到了一个男艺人,说那人没谈过恋爱也没有绯闻,他猜测也应该是同性恋。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了,他说的会不会是你。”
梁修一下就想起了他爸说的那个歌手,那人和梁修有过几面之缘,是个特别敢说的人。
“爸,你……你怎么没跟我提……”梁修紧张得声音都有些结巴。
“跟你提干什么?你也没主动给我说你的情况啊。”梁振摆摆手道,“你别打岔,让我一口气说完。”
梁修低头闭嘴。
“你从小就自己有主意,你能决定你的生活,你的感情……我想你没有对我们开口,大概还是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我也不方便多说。还有,我当时看了那篇报道,怎么说……感触颇多。那个歌手提到同性感情的不容易,比如社会无法包容,对事业的影响,最让他难受的是家里人的不理解。他说因为他喜欢男人这事儿,和家里人闹翻,自杀都试过了好几次。最后这一次,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和家里暂时断开联系,和他的爱人去国外。我看到这篇报道的时候就想过了,要是你真的喜欢男人,也随你去。我和你妈妈都不想成为那种让你为难,让你伤心的家里人。一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而不是给对方带来伤害。”
梁修一下有些消化不了他爸的话,脑子晕晕乎乎的,但心里的确是特别感动,他还没能回过神来,钟如琴又继续开口说:“小修啊,你从小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了,你承担了好多不该你承担的责任,妈妈一直对你很愧疚。你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啊,怎么会责怪你?”
“爸,妈……谢谢你们。”
梁修本来还想说更多的感谢的,可眼下的动容和感激真不是言语能说清的。
他只觉得自己有点蠢,心里想了很多,还做了各种坏的打算,没想到,居然根本是他多心了。
虽然他知道他爸妈是非常优秀的家长,最终肯定是能理解他的,但他确实是没有想到,他爸妈早就已经都猜透了他的心思。
也不知道他们内心有没有彷徨挣扎过?
梁修想,多少是有的吧,对于他们那一辈保守的人来说,要接受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女人这件事,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知道他们失眠了多久,想了多久,才终于说服了自己。
但最后,他们还是默默接受了这一切,用无声的爱和温暖保护着他们的儿子。甚至一直体贴地保持着沉默,没有让梁修有任何为难。
就像是梁修每次回家来,渴了饿了,家里总会有好吃的东西摆在桌上,不需要他说什么,爸妈就知道他所有的需求。
这就是他爸说的,一家人要互相扶持。
梁修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不停地重复着说着感谢。
“不要说这个了啊,你倒是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钟如琴笑着问。
梁振也面带微笑看着梁修。
最期待的当属梁缘了,她两只手在餐桌上拍了拍,又说:“假如真的是张元的话,大哥就失恋了,张元和他老板搞在一起了,这基本都是半公开的。好多人都知道,大哥,你别喜欢张元,不能这么想不开啊。”
梁振摸着下巴说:“我看过张元的节目,这个小子,可真有意思啊,说话很有趣。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最好不要插足别人的感情,不要伤害任何人。”
“不是小元,快别说我喜欢他,我都解释了无数次了,我和他真的真的没事儿。”梁修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他和张元的绯闻的。
钟如琴问:“那是谁啊?也是艺人吗?我们认识吗?”
“是战冲。”梁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光是说到他的名字心跳就会加快,感觉又甜蜜又慌张。
梁修顿了顿,害羞地小声说:“我喜欢的人是战冲……”
***
梁修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爸妈和妹妹也没有打扰他,让他睡了个够。醒来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梁缘上班了,爸妈出门遛弯,只给他留了些早餐在锅里。
昨晚一家人聊得很愉快,兴致上来,梁修就和他爸喝了点酒,后来喝高得高兴了,还打电话给梁敏,让他回家来一块儿喝酒。
总之梁修喝得有点醉,就没有给战冲打电话,这会儿才看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战冲的。
梁修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给战冲回电话,不过这个电话拨出去之后,一直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响起,战冲都没有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