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又是一片混战……
过了好一会,大家才闹累了,纷纷去把自己弄干净,也帮忙把已经只剩下个底座的蛋糕盒扔掉。一群人开始结伴去拿吃的,屋里也安静了些。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沈承临拿了湿纸巾来,给骆文远把脸上的蛋糕擦掉。
沈父沈母还是想让孩子们自己玩,准备先走,这会先去结账。骆文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戒指盒掏出来:“喏,生日快乐。”
沈承临看着这个小盒子,心里砰砰跳,不会……真的是我想象的那个吧?他有些颤抖的接过盒子,小心地把它打开。
底座上嵌着一个银环,和沈承临之前送出去的一样,沈承临小心翼翼的把它拿起来,像是怕把它弄坏了,又试了试大小。
刚刚好。
骆文远也有点紧张,歪头问他:“喜欢吗?大小合不合适?”
沈承临抱住骆文远,温柔的吻吻他的头发:“喜欢,刚刚好。”
刚刚推门进来的肖宽大惊小怪的喊道:“哎呀,眼瞎了,注意点影响好吗!”
沈承临回头看他:“我记得我搬走那次,是看到你们……”
“好的好的你们随意我当没看到好了!”肖宽快速打断了他,又迅速闭了嘴坐到桌边。
沈承临站起身来,对骆文远说:“我去拿吃的,给你一起拿了还是你和我一起去?”
骆文远还没等回答,门又突然被大力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个一脸惊慌的服务员。
“你们包厢那个阿姨出事了,快去看看吧!”
结账处旁,沈母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头不住的痛苦□□,又不住的犯恶心干呕。沈承临一下冲上前去,着急地问:“怎么了,妈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沈母已经跪也跪不住了,瘫倒在地上。沈父打的120终于接通了,他语速虽快却字字清晰,报了饭店的位置,又道:“是颅内动脉瘤破裂,请速到。”
沈承临吃惊的望向父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沈父没有回答,只是也跪下来扶着沈母的头,使得她不至于一直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沈母脖颈僵直,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远处还听得到食客们的欢声笑语,在这个大堂的角落里却是一阵死寂,沈父抱着妻子,伸手去给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一语不发。
沈承临一股无名火上来,又追问道:“爸,我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是什么病!”
沈父还是没说话,骆文远被骆文英引着刚到,听到他这怒气冲冲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却不敢搭话。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120及时到达了。急救人员熟练地将沈母抬上担架,转身就往外走,沈父和沈承临全无交流,紧跟着急救人员上了救护车。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面面相觑。骆文远拉住骆文英的袖子,眉头紧皱:“快,咱们也跟上。”
骆文远先是问了离饭店最近的医院,去了却听说并没有送到这边来,于是又辗转了几次才到了附近最大的综合医院。竟是舍近求远送到这里来,骆文远踏进医院的时候不住的担心,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母已经送去急救,沈承临和父亲面对着面坐在走廊里,均是面无表情。医院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走廊里安静的可怕,骆文英带骆文远坐在沈承临旁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安静了许久,沈承临开口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在儿子的不断追问下,沈父终于又抬眼看了看他:“是。”
“去年就查出来了,颅内动脉瘤。”
“当时就照了CT和MRI,只是结果出来看到它的位置很深,手术不好做。医院说做手术的风险很高,如果失败的话可能会……下不了手术台,侥幸它体积很小,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就没有做手术选择了保守治疗。”
原来去年就知道了,沈承临的眼神直直盯着面前的地板,隐约回想这一年来的事,有些恍惚。怪不得从去年以来,母亲突然开始一反常态的常常打电话给他,而且几乎都是闲聊而已。还有突如其来的月事包裹,每个月都寄来的各种送女孩子的礼物,和亲笔信、恋爱秘籍。
“但今年再去复查的结果却不是很乐观。它生长速度很快,很危险,按医生的话说是个□□,一旦破裂就有生命危险。所以老家的医院建议我们到这边再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六月末我们来找你那次,就是来挂这边的专家号的。”
“只是很可惜,当时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沈父摇摇头:“手术风险太高,我们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六月末……”沈承临的眼神僵直的吓人。六月末那时候,父母的确是来了一次,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当时就是来求医的。原来早在那时候,母亲就知道自己的病,知道自己没法手术,知道自己带着个□□了。
那个夏天的午后,记得天气很热,母亲从医院出来,刚被医生判了缓期死刑,却还是整理情绪,来看在学校的自己。
而当时见面发生了什么呢?沈承临的手发起抖来,当时他在吻一个男孩子,然后梗着脖子跟母亲说,自己就是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他不敢想象母亲那次来,见到这样固执叛逆的他是怎样的心情。他努力回想当天的情景,却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背影,母亲留给他的一个失望的背影。
“那你们这次搬过来……”沈承临的声音有些变调,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
“的确是因为这边的医疗水平更先进一些,搬过来之后也又挂了几个专家号,一直采取保守治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沈父低下头,难看的苦笑一下:“这也是命,逃不掉的。”
沈承临的呼吸困难起来,明明坐在在医院的走廊里,他却好像被扔进了一个踩不到底的游泳池。他内心里汹涌澎湃,想使尽一切力气挣扎,却只微微地动了动小拇指。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感到水一直往他的鼻子、嘴巴里灌,沈承临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却更难受了,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淹死。
他无法想象自诊断以来,父母都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生活的,尤其是母亲,不知道明天在哪的每一分每一秒,该有多难熬。尤其最近几个月,他们明明朝夕相处,他却居然一点异样也没发觉。母亲还是那样笑着,一如既往,而他也居然就那样傻傻的,没看到底下的汹涌澎湃。
怪不得那样大男人的父亲一手接过了家里的一切家务,沈承临用了好大力气,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父亲。沈父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好像睡着了。
母亲对着他强颜欢笑,父亲沉默的接过家中一切事务责任,而他呢,他在干什么?
先是出柜,忤逆父母,再是在父母搬来的时候,一意孤行的把骆文远接到家里来,强迫家人接受。
已经身体不舒服的母亲,在自己出柜的时候,该有多失望,看到儿子已经将人接到家里来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即使是缓兵之计,他当时为什么就没服个软,认个错,像爸爸说的,带个女孩子回家打个掩护?而如今万一……万一……万一母亲到最后都没有原谅他……沈承临全身僵硬,麻意由额头一路传到手指尖,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
有一个男声响起:“请问哪位是家属?”
沈承临蓦地抬头,沈父已经站起身来:“我是病人的丈夫。”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点头:“具体情况需要跟您商量一下,您跟我来。”
沈父跟着去了,走廊里又恢复了难堪的安静。沈承临还是低头看着地板,一语不发,骆文远听了父子俩的交谈也是难受得紧,只安静坐着,骆文英倒算是有点眼色,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远远地跑下楼梯,一边喊着“妈妈、妈妈,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啦”,一边发出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异常突兀,传到沈承临这边,更是刺耳的让人心慌。
沈承临烦躁的低下头去,把脸埋到了手里。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许久,骆文英在饭店时就走散的小女友这时刚到,提着不少食物,只是一行人都心急如焚,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但水总归是要喝的,小女友从袋子里拿出刚买来的现磨豆浆递过去:“没胃口也喝一点吧,补充一□□力。”
骆文英接了过来,又递给哥哥,旁边的沈承临仍是没有抬头,没有回应。
“喝一点吧。”骆文远用手里的豆浆碰碰沈承临的胳膊:“嗯?还热着呢,都这么晚了也没——”
话还没说完,沈承临突然嚯地起身,一甩胳膊把那豆浆甩得老远。薄薄的塑料杯摔在走廊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杯子应声而裂,里面热腾腾的豆浆流了一地。走廊里瞬间充满了豆浆的香味,和沈承临脱口而出的一句气话。
“你别碰我!”
☆、22
“你别碰我!”
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沈承临就后悔了。
他还保持着那个刚起身的动作,僵立着。
骆文远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一点点收回自己还在半空中的手,浅浅笑了一下:“哦,抱歉。”
沈承临看到那一抹微笑,听到那样疏离的语气,心疼的像要炸开,他动了动嘴唇,却为自己的行为找不到借口。
于是还没等沈承临开口道歉,女孩子的声音就先响起来:“你他妈骂谁呢,我大哥招你惹你了,老娘就最看不上你这种往别人身上撒气的男人!”
“妮子,别闹。”骆文英低声说一句,又去拉她的手:“别添乱了。”
“文英,”骆文远又开了口,还是笑着:“挺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不回去!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小女友挣脱开骆文英的手,话是对骆文远说,眼睛却喷火一样看着沈承临。
“没事儿,你们回去休息吧。”骆文远推推弟弟的胳膊:“快走。”
骆文英一手拉着女朋友,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像个冰块。走廊里的空气像是冻上了,沈承临张张嘴:“我……”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沈父刚回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皱紧了眉道:“这什么撒了一地,你们在医院闹什么。”
骆文英的小女友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沈承临一脸尴尬,说不出话。最后还是骆文远开口打了个圆场:“叔叔,没什么事,手滑了一下。”说着又去推骆文英:“听我的,你们赶紧回去吧,挺晚的了。”
沈父眼神扫过几人,叹了口气,也没心情管他们,自顾自的又在凳子上坐了,走廊又恢复了宁静。
骆文远怕再闹出什么事儿,坚持让骆文英两人回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沈承临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又突然双腿没力似的掉回椅子里,沈父倒是稳多了,上前去问情况。
“抢救成功了,暂时算是脱离了危险,”医生摘下口罩,对沈父说:“留院观察一周,要是没有二次破裂,这次就算化险为夷了。病人还没醒,我们会送去病房,你们在病房等吧。”说完,又转身回去交代身后的护士。
沈父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表情却还是有些凝重,沈承临听说母亲已经脱险,终于呼出一口气。
突然经此大变,大家也没心情做别的事,手术结束已是半夜,文英他们已经回去了,沈父和沈承临不肯睡,就在病房等待沈母醒来,骆文远在旁边坐着陪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祈祷沈母能早些转醒。
这一等就是一夜,待到天蒙蒙亮了,沈母才悠悠转醒。
沈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一个大步上前握住妻子的手:“醒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沈母甫一醒来还有些迷糊,仔细看了周围的情景和屋里的几人,才终于哑着嗓子说:“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沈承临见到一向开朗外向,工作时魄力十足的母亲这样虚弱的躺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倒了温水过来,递给母亲,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母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安抚性的冲他笑笑:“没事儿,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沈承临偏过头去,不让沈母看到他的眼睛,沈母往床脚看看,就看到了自己摸索着走过来的骆文远。
“你们也累了吧,回去歇一歇,我没事儿。”沈母对儿子说,沈承临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折腾这么久,你不累,文远也累了,听你妈的话,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吃了饭再来。”沈父低声道,眼睛却没离开躺在床上的妻子。
“就是,快去,”沈母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沈承临,沈承临转头去看床脚的骆文远,心思有些松动。
“伯母,我没事儿,”骆文远忙道:“倒是伯父,守了一夜怕是累了,让伯父先去休息,回来我们再换。”
“听话,”沈母的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这几天估计要住院了,你们回家正好也帮我们拿些东西。”她又推推儿子:“快去,吃了饭再回来。”
沈承临看了看父母,终是点了点头,过去拉骆文远的手。骆文远一惊,不受控制的往后躲了一下,又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回来拉沈承临的手。
沈承临的心里一疼,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揽着他出门。
“文远,对不起……”刚一走出病房,沈承临就愧疚的说:“刚刚在走廊……吓到你了。”
骆文远摸索着抱住他,把头架在他的肩膀上:“没关系,我知道你难受,不是故意的。”他轻轻抚着沈承临的背:“咱们快去快回,让伯父也休息一会。”
两人回家拿了东西,又匆匆去吃了个早点,拎着给沈父沈母打包的早饭回来的时候,沈母的主治医生正在病房里,与两人沟通着什么。
沈承临见屋里的几个人都面色凝重,没有贸然进去,就在外面竖着耳朵等着。骆文远感觉到他动作停了,也只站在旁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还是需要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是医生的声音
“成功率能有多少?”沈父问。
“到了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也没法给出一个数字。”医生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个人……还是建议保守治疗。”
病床上的沈母笑了,好像并不意外:“也就是说,就看这一周能不能挺过去了。”
医生应了一下:“不过即使安全度过了危险期,之后也得更加注意才行,这次亏得抢救及时……”
“我明白。”沈母点点头:“我心里有数,谢谢您了。”
医生离开病房,去下一间查房,在出门的时候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们俩怎么一直在外面杵着,进来呀。”沈承临正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这几句,屋里沈母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沈承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赶紧拉着骆文远进屋。
沈母慢悠悠的喝着粥,屋里的几个人心思各异的闲聊,却谁也没提起刚刚医生来时说的话,好像不提就可以假装并没这回事儿。
沈母吃了点东西,气色也好了些,沈父帮她调整了病床,让她舒服的靠在床头,沈母朝骆文远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骆文远赶紧过去,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了,沈母看着身后扶着的自己的儿子,慈爱的笑了笑:“你陪你爸出去散散步。”
沈承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父却已经起身往门口走去,沈承临不知道母亲支开他是为的什么,担心的看了骆文远一眼,骆文远却感受不到,有些紧张的规矩坐着。
犹豫间沈父已经到了走廊,叫他一声:“怎么磨磨蹭蹭的。”
“把门带上,”沈母抬了抬下巴,又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他?”
最近母亲的确对骆文远的态度好了很多,有时甚至好的让他自己也觉得惊讶,只是这次母亲病了,再联想到当初母亲刚查出来的时候便开始催自己找女朋友的事,沈承临也不得不有些担心。只是母亲的态度又十分坚决,沈承临没办法,只好跟着父亲出门。
“我们一会就回来,文远,你陪我妈说说话……”
沈父嫌他婆妈,直接拉着人走了。
病房又回归了安静,沈母也没开口,只是端详着面前有些局促的骆文远,她的表情有些纠结,一会皱了眉头,一会又想通了似的微微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