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气的。”
“嗯。”
“……”
“……”
“我去看你妈。”接着,室电话挂断的声音。
沈承临放下手机,有种好像被骂了的奇妙感觉。
电话才刚挂断,就又响起来,沈承临接起电话:“还有什么事。”
“啊……是沈承临吗?”电话那边,是没听过的声音。
“是。你哪位。”
地上的欧乔木插了句嘴:“哟,业务还挺忙。”
“啊,你好,我是骆文英,骆文远的弟弟。”电话里的人说。
“嗯。”
“这个……想请你帮个忙,”骆文英有些疑惑,哥哥不是说这人实际上很温柔好相处吗?为什么……不太像啊。“今天骆文远来复诊,医院人有点多,比我想象中要等久一点,我下午本来还有约,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来替我一下。”骆文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想到沈承临冷淡的口气,骆文英又马上补充道:“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我的事也不是很重要……”
“哪个医院?我马上到。”沈承临推开饭盒,拿起钥匙,大步出门。
求之不得。
还在宿舍中央大字型躺着的欧乔木看看他背影,幽幽地说:“还送货上门的……怎么别人家的就那么贴心……”
☆、6.
沈承临到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的骆文远。
坐在轮椅上,戴着墨镜,却仍是那么显眼。
骆文英见到他有些喜形于色:“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你吃饭!”
沈承临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轮椅上的人,骆文英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颠着走了。
沈承临在刚刚骆文英的位子坐下:“你好,是我。”
骆文远抱歉一笑:“真不好意思,又是麻烦你,文英这小子自作主张就把你叫来,我替他道歉了。”
“没关系,我没要紧事。”
骆文远哑然失笑:“文英也没什么要紧事,他没说吧,他只是去参加联谊活动了而已。”
又是联谊……是因为到春天的关系了吗,沈承临想,我管他去干什么,成功就最好了,以后忙着谈恋爱,骆文远交给我就好。
沈承临不是很会聊天的人,两人很快又陷入沉默,沈承临看着走廊里其他的病人,心情莫名很好。
这样等在他旁边,好像家人一样。
幸好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护士小姐来喊了骆文远的名字,沈承临一个激灵跳起来,推他进了房间。
复诊很快就结束了,医生说一切无碍,三周后再来复诊和拆石膏,骆文远向医生道过谢,和沈承临一起被红着脸的护士小姐送出门。刚出医院大门,骆文远就忍不住笑了。
沈承临拦了一辆出租车,熟练地将骆文远扶进坐好,又把轮椅折叠好放在后备箱,问道:“怎么了?”
出租车缓缓开动,骆文远开玩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万人迷啊。”
“……啊?”
“没有视力的三周来,”骆文远指指自己耳朵,“我的听力变的不错。”
沈承临没明白,骆文远又说:“刚刚那位护士,话说到最后都语音颤抖了,不是被你迷住了是什么?”骆文远笑得开心:“她长什么样子,漂亮吗?”
“不记得了。”
骆文远一头黑线:“这么快就忘了?“
“根本没看,不知道什么样。”反正一定没你好看。
骆文远哑然无语,沈承临却支支吾吾又开口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怎么?”
“你……要休学吗?”沈承临忘不了上午不小心听到的片段,骆文远要是休学了,以后还以什么理由待在他身边呢?
“廖老师的话,你听到了啊。”
“只听到这一句……所以不知道你的回答。”沈承临看向窗外,心思纷乱。
骆文远的笑容有些落寞:“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我现在这样,去哪里都得有人跟着,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顾。虽然之后腿会好,可以自己走路,但眼睛看不见,又不能看书,又不能写字,更没法考试了。”
骆文远伸手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按键手机:“以前简直是赖以生存的触屏手机,现在变成了只能勉强听听音乐的半砖头,手机也只能用这种老式的。”
“打电话只能拨弟弟给设置好的快捷拨号,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拨到别人那里;吃饭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可还是会吃到身上,而自己却还不知道;第一次遇见你那次也是,只是盖个水瓶盖子也盖不好;一个人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想做,只好对着眼中的黑暗一天一天的发呆;
“有时候做梦,会梦到车祸前的日子,梦到去书店买书、梦到在课堂记笔记、梦到在电影院看电影。梦里的我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看得到五彩缤纷的世界,而梦的结尾,永远都是在一片黑暗中,母亲忍着哭声的一句,没关系。”
“无论之前的情节多么幸福,最后被迫醒来的时候都会不知所措,只要一想到在这未来的几十年都被定格在最后的黑暗中,我就……”
“不管我怎样说服自己,说我还是以前的我,但分明有些事不一样了。”
沈承临的心沉了下去。
骆文远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但这学期已经上了这么多,我还是……想抱着一丝希望,把他上完。万一,学期结束前,就收到了捐助也不一定。”
沈承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但两人都清楚,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骆文远勉强自己哈哈笑起来,伸手摸到沈承临的肩膀,大力拍了两下:“诶,不好意思,把气氛搞沉重了,这样也挺好的,有正当理由可以不用再上学了,这难道不是很多人的梦想吗?”
沈承临心里愈发难受,他知道这个‘很多人’,并不包括骆文远。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宿舍,沈承临把骆文远送回去,满脑子都回响? 怕嫖脑堵淠纳簦肴ブ埃事嫖脑赌霉前醇只?br /> 骆文远顺从地递给他,微微笑着,似乎并不惊讶。
沈承临看着快捷拨号里已经存好的骆文英、骆母两个号码,手指飞速的把自己手机号码输入进去。
“我的快捷拨号是3,”他把手机递回去:“有事随时打我电话,随叫随到,永不关机。”
骆文远接过手机,没有推辞:“好。”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肖宽和欧乔木还没回来。
不仅那一天,连着一周,沈承临都没在宿舍见过这两人,甚至连在校园中也不曾偶遇。
等欧乔木再回来的时候,是一周后的一个下午。沈承临听到门响转头一看,默默地又把耳机摸出来。
欧乔木却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往椅子上一坐,翘个二郎腿:“不用找了,肖宽下周才回来。”
也不管沈承临想不想听,欧乔木只管咧着嘴说:“那死话唠回家住几天,他妈说他下周回宿舍。真是,我才是被家暴的一个,我还没喊着回娘家,他倒是先躲起来了。”
沈承临自然是没在听的,转眼就把室友的罗曼史抛在脑后。
而显然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一个普通的下午,沈承临如往常一样将骆文远送回宿舍,上楼开了自己的房门后,脸部不由自主的狠狠抽动两下。
一片骚动后,肖宽床上鼓得有些过分的被子中,伸出一个脑袋,欧乔木有些不爽地看向沈承临:“这么早就回来,今天没业务?”
沈承临冷哼一声,大力甩上房门。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骆文远听他说了这事,被逗得笑了半天,最后伸手到墨镜后面,抹抹笑出的眼泪道:“你要是觉得尴尬,搬到我这来也行,反正我们就两个人。”
沈承临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骆文远对男男的看法,却没想到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当下忙不迭的应了,当晚就搬宿舍,反正不过是楼上楼下的距离。
搬宿舍的时候又见到挤在一起看电影的肖宽和欧乔木,肖宽是一脸的尴尬难当,嘴巴再也不复原来的灵活,张了又闭说不出话来。欧乔木终于得偿所愿,心情不错,不仅没说风凉话,还主动帮忙搬家。沈承临看他忙活的样子,心里暗暗一句:司马昭之心。
骆文英知道沈承临搬过来的消息也十分高兴,最近这阵子他愈发忙碌起来,老是见不到人,每天都很晚才回宿舍,骆文远问他去哪了他也不回答。沈承临见状,干脆主动把骆文远的一应衣食住行全部包了,皆大欢喜。相处以来久了,骆文远也习惯起来,不再和沈承临客套,沈承临每天都打了鸡血一般,起床都不用闹钟了。
虽然在初期,两人还是尴尬了一阵子,因为有些事情……实在难以代劳,比如说,解决三急。
那天骆文英回来得晚,沈承临正在桌前摆放晚饭,骆文远坐在轮椅上,天人交战了好一会。
终于沈承临全部弄好,转身来要把骆文远推到桌前,骆文远抓着袖口,结巴着开口:“呃……我得去一下卫生间。”
“哦,好。”沈承临只以为他要去洗个手,把他推到洗手池前,还仔细开了龙头调好水温:“好了。”
骆文远更加纠结,袖口都快被抓烂了,“呃……我是……我不是要洗手。”
嗯?沈承临疑惑着关掉水龙头,然后‘轰’地一声,懂了。
“啊……好……嗯……”沈承临重新为他移动位置,然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骆文远脸热到要炸了,“那个,能不能扶我站起来?”
沈承临像块木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他说了赶紧像平时一样,到他正面来半抱他站起来,然后又愣住。
接下来该怎么办?
骆文远在心里暗骂着不负责任的弟弟,一边纠结着措辞,该怎么开口呢……
沈承临自己脸红之余,也终于看出骆文远的尴尬样子,他脑中想象着动作,最后开口了:“右脚站稳一下,我绕到你后面。”说着一只手保持扶着他的姿势,另一只手推开轮椅,慢慢让自己绕到后面去。
骆文远没了视力,又是单脚站立的情况,平衡感变得很差,时间稍长就把握不住平衡,站的十分费力。沈承临在移开轮椅的过程中,手稍稍放开他一下,他就不由自主的晃两晃,又赶紧摸着去抓沈承临的手,等沈承临终于成功绕道骆文远后面,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满脸通红。
骆文远终于舒了口气的同时,悄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干咳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很勤奋有木有 ╭(╯^╰)╮ 求评论呀…… 哪里好或不好都可以 第一次写文 很忐忑啊
☆、7.
7.
天气渐渐热起来,四月中旬,骆文远又该去第二次复诊了。骆文英还是常常很晚回来,复诊前一晚沈承临给骆文英发了短信,短短四个字:复诊我去。
第二次复诊十分顺利,骆文远腿上绑了一个半月的石膏也终于被拆了下来,医生看了新拍的片子,说恢复得十分不错,可以开始慢慢开始康复训练了,从屈伸脚腕开始,再慢慢加大范围和运动量。
骆文远和沈承临明显都对这结果十分欢喜,回宿舍的路上骆文远有些掩不住兴奋,絮絮叨叨的盘算着复健计划。他掰着手指计划着,第一周慢慢屈伸脚腕,第二周加大范围,第三周应该就可以下地了。
沈承临推着轮椅,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两人讨论着走到宿舍门口,却被一个意料外的人拦住了,沈承临皱皱眉头停下脚步,骆文远不知道发生什么,扭头问道:“怎么了?”
文巧音扭捏着手指走到沈承临面前,低头道:“沈承临……我……能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骆文远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扭头向沈承临的方向笑道:“我没关系,在旁边等一下吧。”
沈承临好不容易显出的一点笑容又消失无踪,他把骆文远推到树下的阴凉地方,避免被太阳晒到,又把自己手机放到他手里道:“无聊就听听音乐,马上就好。”
骆文远嗯了一声,沈承临把音乐打开,回到文巧音面前问:“什么事?”
“学长,我是文巧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联谊的时候咱们见过的……”
“嗯,还是你弟弟的事?不是让你问肖宽?”沈承临皱起眉头。
“啊……学长你还记得我,太好了。”文巧音笑出来:“我是想问,我们还想组织集体活动,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选项。”
“这种事不用来问我,我应该不会去。”又是联谊,这学校怎么了?
“那……那这样的话……最近电影院上了一部大片,听说挺好看的,我室友她们都看过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嗯……”
沈承临有一点出神,又想起那天在出租车上,骆文远说到自己再也不能看电影时,微微露出的落寞表情。
他应该也很想再看一次电影吧?
“学长?”没有得到回应,文巧音又大着胆子叫了一声。
“怎么?”恍惚间,沈承临就忘了文巧音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啊……我是说,”文巧音被迫又重复一遍,“不知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
“哦,没兴趣。”自己去看电影,把骆文远一个人留在宿舍吗?
“啊?”文巧音没想到沈承临拒绝的这么干脆,又问:“那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我也不是非要看这一部不可……”
“我说了没兴趣。”沈承临回头看看安静听音乐的骆文远,心中有一丝的不耐烦。
对面的文巧音几次被强硬拒绝,已经有些泫然欲泣,她绞着手指,终于决定孤注一掷。
“实际上我是想说,沈承临,”文巧音直视进沈承临双眼,又被那有些冰冷的眼神吓得低下头去,“我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她也不想考我们学校的数学系。”
“所以呢?”
“……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那次联谊我是被骗去的,”沈承临终于明白了文巧音的真正意思,“我对联谊、交往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文巧音睁大了眼睛,又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没别的事的话,我走了,抱歉。”
沈承临说完,不再看文巧音又要哭了的样子,转身去带骆文远回宿舍。
走的远些了,骆文远才拿下耳机笑道:“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啊。”
“……你没听音乐?”
“那女孩子的声音那么好听,我好奇心就重了一点,不好意思啊。”骆文远笑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片丹心对你,你却如冬天般寒冷,毫不委婉啊。”
“委婉只会害了她,”到了宿舍,沈承临扶骆文远坐到床上,帮他活动起脚腕关节,“我本来就没有兴趣,给她无谓的希望和期待,没什么好处。”
骆文远已经很习惯沈承临在方方面面对他的照顾,一个半月来第一次活动脚腕,不适应的有些疼。他轻轻向后靠在枕头上,对沈承临的话若有所思。
“我只对喜欢的人,如春天般温暖。”沈承临又小声补充道,心里砰砰跳。
骆文远眯着眼睛,好像没听见。
沈承临悄悄抬头观察到他的样子,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有些失望,继续专心的帮他按摩起脚腕来。
到了五一的时候,骆文远已经能站起来慢慢地走了,这其中沈承临功不可没。
五一前骆文远接到家里的电话,骆父骆母就住在隔壁城市,搭火车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想借五一假期来学校看看他。骆文远几相权衡,仍是不想引着父母伤心,婉转拒绝了,只说等腿好了暑假再回家看他们。骆文英第一年上大学,却是十分想念家里,来回跟沈承临确认好,才放心地回家看望父母去了。
宿舍里如往常一样又剩了他们两个人,吃过午饭,沈承临仔细地帮骆文远拉伸一会脚腕,问:“今天出去走走?”
骆文远点点头,伸出右手扶住沈承临手臂。如今脚好的差不多了,沈承临也不必每次都半抱着他起身了,沈承临伸出手臂扶住骆文远,有些暗暗地遗憾。
天气不错,沈承临引着骆文远打开大门,往外走去,时隔很久第一次自己踏上外面的土地,骆文远只觉恍若隔世。
如此安静地走着,沈承临悄悄转头看向骆文远,骆文远的双眼在墨镜后面小小地扬起,嘴角也弯成好看的弧度,他神态中带着欣喜,只有紧紧握在沈承临手臂上的手,露出主人的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