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皙如雪的肌肤透着微红,鼻头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汗水,神情透出一丝茫然之色,微微张开的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几次没有发出声音。
季云初的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烈表情漠然,没有透出不耐烦,但季云初就算觉得他不愿意这样面对自己。
为什么?
这没有道理,在原主的记忆里,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被成烈救过一命,那之后很多年过去,两人再次相见,已经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立过军功的大将军,身份之别有如鸿沟。
然而在偶然发生的几次事情之后,成烈与刘云峥的关系开始更好了起来,私下里刘云峥更是称他为大哥,成烈几次救他水火之中,两人也一同饮酒作乐,视察民情,刘云峥一直把他当大哥对待,已经超越了君臣之别,如果没有后来的误解,如果刘云峥后来不是几番受到小人挑拨,又因苏紫瑶的蛊惑,他们二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到那番田地。
可是如今一切都还未发生,刘云峥还是少年时期,哪怕还没有宏图大业的复杂事情,两人的关系也应当是最好的时候,为什么成烈看着他的目光竟然如此的……陌生,甚至于冷漠?
那甚至不像一个将军看太子的眼神。
季云初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是这之前他们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成烈生他的气了?但是以成烈的性格,一般的事情应当不会这样才对。
“我要随军出征,这件事你知道吗?”季云初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件事。
成烈点点头,“陛下命我保护你平安归来。”
……说是命令,其实也有威胁吧?季云初其实猜到了,皇帝单独把成烈叫到御书房里去详谈,肯定是为了他去南疆的事情,皇帝对太子的安慰当然是十分看重的,虽然准许了他去南疆,但也不会希望他真的上战场上厮杀,最多是留在后方观察观察战争,当个监军罢了。
成烈为人严谨,杀伐果断,领兵打仗定然不希望身边带个累赘,也许,他是因为这个生气?季云初猜想。
“成大哥,你不高兴?因为我要去南疆?”季云初试探道。
季云初紧紧盯着成烈的眼睛,不错过他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在那一瞬间,他分明从成烈眼中看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哪怕两人这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面,哪怕他们都换了身份,还没有真正的熟悉,季云初对他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可是此时此刻,他竟觉得十分看不透对方。
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去南疆危险重重,太子殿下不应该去。”
最终,成烈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季云初:“……”
回到房间季云初就开始发飙了。
尼玛好不容易找到他啊!!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季云初怎么都想不明白,上一个世界,上上个空间,他们第一次见面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这次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没有道理啊。
难道说他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季云初立刻否定,哪怕外表有所不同了,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那是来自于灵魂的熟悉感,哪怕他的外表再陌生也不会认错。
季云初躺在床上,再一次开始过滤原主的记忆,从最近一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一直准确到近几天他们有没有见过面,发生过什么,这一遍下来,季云初还真的察觉到了不对。
原主刘云峥这辈子最后一次与成烈见面应该是在几天之前的早朝上,群臣在一起讨论南疆战事的情况,武将们也都在,当时成烈看上去还很正常,事实上也很难从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直到早朝之后,刘云峥私下找他,成烈当时就似乎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竟然回避了太子。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成烈虽然性子冷漠,但对太子的态度从未有过不耐烦,他那样的举动,几乎有种不尊重太子的意味了。
当时刘云峥还以为他是为了避嫌之类,于是隔天又亲自去练武场找他,正好看到成烈在练武场武剑。
季云初闭上眼睛,细细回味着那段记忆,因为是程序化的记忆,所以就跟看一幕幕的电影一样,当时刘亦菲本来还想去跟他过两招,讨教一下,却被成烈那一招一式之中浓烈的杀意震撼住了。
季云初正极力想要看清楚成烈的身体,却被成烈突然间看过来的眼神给惊了一下。
那一眼冰冷至极,甚至透着凛冽的杀意,以至于连季云初都有些惊讶,成烈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刘云峥?难道是被人挑拨过,有什么误会?
季云初皱起眉头。
算了,既然想不清楚,还是改天亲口问问,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误会必须消除,他可不想这辈子他的爱人都用那种眼神去看他。
季云初叹了口气,心想可能他还是太急了,来日方长,他们终归到最后是要相认的。
只是他们两个人这是在这个世上第一次见面,结果只有他一个人激动的不行,对方却像一滩冰水,没有一丝波澜,这让季云初多多少少都有些郁闷。
不过,成烈毕竟没有上一个空间的记忆,哪怕再次重逢,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爆发感情……他们两人之间又不像雷蒙和西里尔,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哪怕互不相识,也能彼此吸引发情。
只能先看看情况再说了,季云初闭上眼睛,又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过去。
……
到了出征这一天,一路大俊浩浩荡荡,季云初本想跟着成烈一起骑马,但这一次他的出行其实比较隐秘,加上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坐在后方的马车里被人保护起来。
这场战争的胜利是毋庸置疑的,季云初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变故,而且他十分庆幸,如果不是他执意要随军出征,那他和成烈分开的时间就太长了,在这期间他还要应付苏紫瑶那女人,想想都不耐烦。
“太子殿下。”出发前,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到马车前,把一个食盒放到马车上,随后对季云初耳语了几句。
季云初:“……知道了,下去吧。”
食盒是苏紫瑶给他的,里面放的都是些点心,那太监说苏紫瑶这些天见不到太子,对太子此次出行十分担忧,今天会在城墙附近的楼上远远的送他。
恐怕苏紫瑶现在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对她深情款款的太子突然间变了卦,把婚期无限期延期不说,还要随军出征,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不过,鉴于之前刘云峥表现的那么深情,她到是不觉得自己的太子妃之位有什么变故。
第101章 心情很是郁闷
季云初往外看了一眼,远远的,他只能看到成烈骑在马上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之中,那感觉十分陌生。
季云初一直对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都是信心十足,从最初的开始,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每一世都耗尽了所有精力和生命去爱,对彼此的情感已经深入到了骨血,就像Alpha对Omega彻底标记后的烙印,永远无法消失。
这种烙印还在他的灵魂之中,哪怕换了一个身体,换了一个世界,也没有改变过,所以季云初才第一眼就认定了成烈就是自己深爱的男人。
上辈子,因为Alpha和Omega的天性本能,让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吸引纠缠,没有一丝犹豫,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唯一的挚爱,然而这一世却不同,首先,他们两人的身份就是一道屏障。
他其实可以找很多理由,比如说他们现在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臣,身份悬殊,在外人眼里不可太过亲近,比如说因为他擅自主张,执意求陛下让他随军去南疆,成烈嫌他是个累赘,又或者他和刘云峥之间发生过什么误会,是他不知道的……
可是千种理由,在成烈冷漠的目光中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他能感觉到成烈的冷漠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这种反常的态度令季云初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季云初叹了口气,正要收回目光时,成烈却在此时侧过头,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季云初心脏怦怦跳,然而他与成烈目光并未对上,成烈便回过了头。
季云初心中顿时有种难言的失望。
“太子。”赶马车的人在外面道。
季云初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城墙对面一座楼上,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正朝这边看着,神情十分戚戚然。
季云初:“……”
那是刘云峥的准太子妃苏紫瑶,也是上辈子害死刘云峥的罪魁祸首,不过,现在苏紫瑶显然还没从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做出选择,虽然她心里面更偏向于二皇子,但也舍不得太子妃之位,更何况,二皇子为了利用她达成目的,也不会希望她与太子的关系疏远。
苏紫瑶会来这里送太子,也在季云初的预料之中,这些天来他们都没有见过面,苏紫瑶现在一定有些急了,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看她那张脸。
季云初面无表情地把头缩了回去。
苏紫瑶神情微微一变。
身边的丫鬟道:“小姐,看到太子殿下了吗?”
苏紫瑶淡淡道:“看到了。”
看到是看到了,苏紫瑶压下莫名的情绪,只觉刚才太子看她那一眼十分古怪,跟以往含情脉脉的眼神大为不同,让她很是诧异,因为太子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难道他是没认出自己?
原本她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成为太子妃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子竟然会随军出征,而且这个事情她从未对她提起过。
若是陛下已经赐婚约还好,婚约还没定下,太子殿下就去战场了,如此一来原本那些奉承巴结的也变了味道,虽然明面上不说,但苏紫瑶知道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笑话了,本来她一听到这消息就十分生气,但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太子的解释。
苏紫瑶神情阴郁,皱着眉看着远去的大军,不明白好好的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之前太子还经常派人给她送去书信,但是最近连书信也没有了。
大概是见她脸色不好,身边的丫鬟试探道:“小姐,奴婢出来的时候听小桂子说二皇子刚派人送来了礼物,小姐回去看看吧?”
苏紫瑶脑子里顿时浮现二皇子温文尔雅的尊贵面容,眉眼间的阴郁散开了,笑道:“好,我们回去。”
在季云初眼里,苏紫瑶这个女人心机虽深,但也算不上多聪明,她当真以为二皇子是对她这么痴情?里面包含的种种利用和算计她现在是看不出来的,在二皇子心里,皇位才是排第一位的。
他这一走至少数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难免二皇子又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不过季云初倒是不担心什么,上辈子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和威望就远不及太子,说到底他不使些奸计出来,是完全没有能力跟太子抗衡的,所以到最后也只能靠苏紫瑶来毒死太子。
光是只会靠奸计和利用女人来达成目的这一点,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来日方长,且让他们现等着吧。
去南疆的路途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季云初坐马车坐的十分难受,不到两天就受不了了。
“来人!去给我找匹马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牵来一匹马,季云初翻身骑上马,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起码奔波也不舒服,但马车他也是实在不想坐了。
太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季云初原本是想坐马车能舒服一点,谁知道时间长了会这么难受,看来最好还是骑一段马坐一段马车。
看到成烈就在不远处,季云初骑马追了上去,笑着朝他打招呼,“成大哥。”
“太子殿下。”成烈漠然道:“微臣担当不起,还请殿下换个称呼。”
季云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那一声成大哥,顿时脸色就变了。
刘云峥喊成烈大哥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算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会这样态度的拒绝,虽然刘云峥是太子,但成烈一直也把刘云峥当弟弟般照顾,他现在的态度,哪里还有对太子的半点好?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看来成烈与刘云峥之间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成烈虽然不近人情,但却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季云初心中染上阴郁,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太子这次带的随护不少,都看得出太子心情不好,但又不知原因,不过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候,人人都有压力,太子第一次随军出征,会这样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一路上,太子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每日沉默寡言,从未提出过别的什么要求,倒是让不少人刮目相看,尤其是成烈身边几个副将,原本都以为太子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这长途奔波,没想到竟能忍受成这样。
几日后安营扎寨,有人去打了些野味敬献给太子,太子却直接让人全部烤了与将士同吃,众人见他丝毫不嫌弃的就着干粮吃饭,纷纷都觉得惊奇。
帐篷里,一向心直口快的玄将军说:“我之前还觉得太子是个累赘,现在看来……”
“放肆!”
玄将军忙不敢说话了,看了成烈一眼,成烈盯着面前的沙盘,一脸冷漠。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帐篷外传来的声音让里面的人同时抬起头,只见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的太子掀开帐篷走了进来,诸人都是一愣。
这些天太子与他们虽然同吃同住,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太子穿着一身铠甲,他的长发全部束在脑后,略带稚气的俊秀脸庞显得英气十足,加之他身材本就不算高大,在一群强壮的武将之中极为显眼。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季云初淡淡道:“诸位将军在讨论战情?”
众人都有些尴尬,太子随军,本就是一个意外,陛下并没有给他安排军职在身,说白了太子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监军,既不24 用上阵杀敌,也不用出谋划策,纯粹是来见识见识的,大概陛下也觉得此战势在必得,不是太担心太子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讨论军情,谁也没有去请太子,这本来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太子出现了,就有些尴尬了,更何况太子近日来都与他们同吃同住,从未提出过别的要求,让这群武将都十分敬佩。
毕竟太子身份矜贵,年龄又小,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季云初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淡淡说道:“诸位要是嫌我碍事,我不出声便是。”
武将们纷纷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打仗只听统帅号令,别说是太子了,身边连一个身份矜贵的皇子都没有过。
半晌后还是成烈打破僵局,众人开始分析战况,季云初自始至终都未曾出声,眼睛一直盯着成烈的脸看。
他的目光渐渐有些痴迷。
上辈子在爆发星际战争之后,他与雷蒙也曾日日讨论战况,形势最紧张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家都是常事,然而即便在那个时候,雷蒙也会分出精力照顾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们曾经夜夜相拥而眠,也曾经驾驶同一架机甲作战,那段时间分明才过去没有多久,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
雷蒙已经不在了,在他眼前的是成烈,这个浑身透着杀伐之气的大将军性格铁血冷酷,那股压迫性的气势犹如一道坚硬的屏障一般,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其中也包括他。
成烈,你当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第102章 终于忍不住了
成烈,你当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季云初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
远远的,有士兵看到太子殿下看着大将军的背影,眉毛拧着,一脸阴郁,都纷纷猜测大将军是不是哪里得罪太子殿下了,季云初听到别人的议论,若无其实的转身走了。
大敌当前,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与成烈之间有什么隔阂,否则很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然而无论怎么想,季云初都非常郁闷,他自己是无法安慰自己的,至于系统那气死人的小妖精,就更不用指望了了。
当天晚上,他就下定了一个决定。
“儿郎们,给我冲——”
战场上厮杀声顿起,到处都是血光,季云初策马在大军后方,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保护他的人,只觉耳朵都要被震破了。
这种真实的战场跟他经历过的银河大战完全不同,身在其中,季云初都被震撼的浑身有些战栗,战马人群之中他极力找寻那个高大的身影,成烈一身盔甲已经被血染红了,手起刀落犹如雷霆之势,所过之处不留一条活命,当真不愧是战场上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