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苦了,如果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是那么痛苦,他为什么要想起来?
难道这样不好吗?
他与爱人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他们甚至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哪怕永远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哪怕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永远都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突然出现的这句话让季云初猛地一愣。
胸口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头,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他的神色渐渐变得悲伤起来。
直到顾铭的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顾铭下车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神情还充满了悲伤和茫然,就连顾铭走到面前了也没有发觉。
“回家吧。”
这句话终于让季云初回过神来,他抬起眼睛看到顾铭,愣了一下道:“……我不想回去。”
顾铭皱了皱眉,“为什么?”
季云初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连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明明那里才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顾小川也在那里等着他,但是此时此刻,他竟然对回家这件事情,有了一种莫名的排斥。
顾铭定定的看着他,“你想起什么了?”
他的目光并不咄咄逼人,甚至是十分温柔的,但是季云初却突然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狼狈的躲闪了一下,“……我不知道。”
顾铭似乎一动不动看了他很长时间,长到季云初心里不安,才听到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愿意回去,是吗?”
季云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么久了,你依旧不肯原谅我,也不肯原谅你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铭朝他伸出手。
他的目光里,甚至有些柔软的悲哀。
“跟我回去,好吗?”
季云初竟然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
顾铭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朝他伸出的那只手也没有动一下。
“我爱你,小初。”顾铭沙哑着所以开口:“我们都爱你。”
季云初低下头闭上眼睛,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可是我……我把你们都忘了……”季云初身体颤抖着,哽咽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知道我犯了一个很重的错误,害你们都受了伤,连我自己也……”
“那不怪你。”顾铭低声道,“真正错了的人是我。”
季云初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如果你想忘掉,那就永远不要想起来。”顾铭走到他面前,轻轻把他拥在怀里,“只要你肯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恳求。
季云初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这么脆弱的一面。
“……可是如果……我已经想起来了呢?”
季云初闭上眼睛,脑海里纷乱的画面渐渐合成了一段段凌乱的记忆。
原来,他一直认为的游戏,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游戏。
在此之前,他已经与这个男人相爱了整整八年,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就跟他们在之前几个世界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既有残酷,也充满了幸福。
直到有一天,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
第179章 幸福的未来
季云初是家中独子,从小就备受宠爱。
他的父亲是有名望的商人,母亲是娱乐圈小有名气的模特,在二十一岁那年就嫁给了他的父亲,从此相夫教子。
季云初从小就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父亲的聪慧和母亲的美貌,当父亲的又极其宠爱唯一的儿子,他从小就犹如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等到长大一点了,父母才怕孩子从小太娇惯,长大了适应不了外面的社会,于是狠狠心,在中学的时候让他离家去了外地的学校,让他学习如何照顾自己。
也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顾铭。
当时的顾铭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层社会威名赫赫的顾老板,他们相识的时候,季云初不过十六岁,在他面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顾铭喜爱他,宠着他,但始终仅止于这种关系,从来没有踏进一步。
季云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上了这个男人,并且对他有了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暧昧的情愫。
他们确定关系的那段时间是漫长的,漫长的脸季云初也难以置信,这个男人竟然对他又那么深那么久的耐性。
季云初脑海中深刻的记忆当中,有一个下雪的夜晚,他比夫妻关在家里不许出门,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听到佣人说,有一个男人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
他跑出门外,看到男人跪在雪地之中,静静的抬起眼睛看着他。
当时顾铭的眼神,他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来。
季云初哭着抱住他的时候,顾铭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在那一刻,季云初终于明白,他有多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他的父母终究没有那么狠心,在顾铭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被绑架的他之后,他们两个人终于得到了他父母的承认。
顾小川的确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他们在一起两年之后,顾小川就出生了。
然而,幸福的时间并不长久。
他的父母被人害死,他为了报仇,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将仇人送去了监狱,却也因为这件事情,险些让他们三个人永远的分离。
在监狱的那人想尽办法置他于死地,而他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报了仇就一切都好了,却没有想到会造成那样惨烈的后果。
无数次的暗杀、意外,都是顾铭在保护他,保护他们的孩子,然而,就因为他的一次疏忽,让他和顾小川险些命丧在杀手手中,顾小川受了重伤,而他也差一点死了。
不,他的确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在他独自开车去救被带走的顾小川的时候,只留给了顾铭一句话。
后来季云初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才猛地发现,那一年来,他给顾铭带来了多少沉重的压力和痛苦,而顾铭看到那句话,又会有多恨他?
是极度的愧疚和与爱人生死分离的绝望,让他的心脏停止了。
原来,他曾经一直以为现实中的他已经死了,是真的。
然而他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是顾铭再次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并不是遗忘了一切,而是将这段记忆封存在脑海中最深最不能碰触的地方,因为一旦他回想起来,那种无尽的懊悔和痛苦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就像那些曾经被他接收过的扭曲的灵魂一样。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顾铭抱着失去生命里的自己,嘶声哭泣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流过一滴眼泪,那哭声凝聚着他所有的感情和心血,痛苦的如此疯狂和绝望,仿佛连灵魂都哭出了血泪。
那嘶声裂肺的声音,像是一根根尖利的刺一样深深地扎入他的心脏中,让他痛得浑身颤抖。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逃避,是他的错误造成了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铭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慢慢变冷。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抱着浑身鲜血的季云初,他的身体也是这样慢慢失去了温度,像是已经死去了,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顾铭突然慌张起来。
“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我们就永远留在这里。”顾铭颤抖的道:“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办法留住这个世界,我们永远都留在这里,好不好?”
在那件悲剧发生之后,顾铭一直都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极度的后悔和愧疚,以及对季云初身体 的担忧,让他从那之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那种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折磨,一直到他再次拥抱住他,才减轻了一点。
季云初选择忘记了一切,可是他不能,因为他不能倒下。
一旦他垮了,眼前的人就再没有了醒过来的可能。
而这一切的努力,都很可能在季云初一句“我不想回去”之中,彻底失败。
然而即便是永远留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也好,只要他还在他的怀里,那种失去的滋味,顾铭永远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他又怎会不怕这一切都是一个甜美的梦境?一旦梦醒了,失而复得就成了泡影!
顾铭把他死死按在怀里,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血肉一般,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次离开他。
直到怀里传出季云初沙哑的声音。
“我跟你回家。”
顾铭愣了一下,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听到了错觉,“……你说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跟你们分开了。”
季云初抬起头,眼中的泪水接连不断的流出来,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微笑,“顾铭,带我回家。”
————
“醒了?”
季云初缓慢的睁开眼睛,细微的刺痛感让他不得不再次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他依旧不能适应昏暗的光线。
“顾铭……你在吗?”季云初艰难的开口道。
“我在。”身边的男人握住他的手,昏暗中,他的目光温柔得让人心碎。
季云初勉强笑了一下,道:“小川呢?”
顾铭笑道:“他还在睡觉,等休息一会,我们一起去叫醒他。”
季云初点点头,他的目光透过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东西。
那是无数流动的数据光芒,在屏幕上闪闪烁烁,晃得他眼球有些发晕。
原来……真的是这个男人给他创造了一个世界。
季云初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太多的记忆挤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逐一去看,去想,然而他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顾小川就在隔壁的房间沉睡着。
粉嘟嘟可爱的小脸,精致的五官,怀里抱着一只小熊的顾小川看上去就像个洋娃娃一样漂亮,更不久前还依偎在他身边,一声声叫着爸爸的顾小川一模一样。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睡得很香甜。
“小川……”季云初轻轻抚摸他的脸蛋,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爱怜,他低下头,在顾小川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轻声道:“回来吧,回到爸爸这儿来。”
在系统主空间的光芒之中,顾小川怀里抱着小熊,茫然四顾,“爸爸,你们在哪儿?”
“宝贝,爸爸在这里。”
顾小川睁大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伸出手臂,而顾铭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他的身边,眼里微微带着笑意。
顾小川眼里顿时涌出了泪水,哽咽的叫了一声爸爸,朝他们跑了过去。
系统的光芒在那一刻破碎开来,将曾经所有的绝望和黑暗全都笼罩其中,那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同时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不管曾经经历过多少的大风大浪,有过多少痛苦的离别,在季云初作出决定,回到现实的那一刻起,那一切都成了过往。
而他选择的,是三个人永远不会分开的未来。
“爸爸,我怎么觉得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顾小川揉着眼睛道。
“是吗?”季云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那梦里有没有我跟你父亲?”
顾小川点点头,“当然有!父亲还到处找你来着,爸爸真不乖,到处跑。”
“是爸爸不乖,爸爸以后都听你的,再也不跑了,好不好?”
“那拉钩。”
季云初笑着跟他拉了勾。
顾小川抱着小熊笑眯眯的蹭了蹭他,说:“爸爸今天晚上陪我睡觉觉吧?”
“不行。”门口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你爸爸今天是我的。”
顾小川抱住季云初的脖子对着顾铭做鬼脸,“才不是你的,爸爸今天是小川的!”说着就吧唧一口亲在季云初脸上。
季云初抱着顾小川起身,也亲了亲他嫩嫩的脸蛋,门口的男人顿时脸都黑了。
顾小川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顾铭。
顾铭眯起眼睛:“小子,想挨揍?”
顾小川挑衅道:“有爸爸在,你才不敢呢,哼。”
父子两人互相瞪着。
季云初往不远处的房间看了一眼。
那个房间里面,是季云初曾经沉睡过的地方。
系统的光芒还在闪烁,而他也终于不用再去跟它较劲了。
不过,或许以后再继续玩玩也是可以的。
季云初决定抽空好好问问顾铭那些世界里的事儿,他们还有太多话要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把这父子两人安抚好再说吧。
番外
番外一 小川不见了
“我回来了。”季云初笑道。
一分钟后,季云初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宝贝小川?”
通常情况下,只要季云初一回来,就能见到一个叫着爸爸飞扑过来的顾小川,今天出奇了,难不成在厕所,还是在房间睡着了?
季云初去顾小川的房间里找他,也没找到人。
自从季云初沉睡之后,顾铭就把家里的佣人基本上全都辞退了,只留下一个在他们家多年的管家,偶尔会请钟点工来,这个时间家里除了他们三个人,连管家都不在。
顾小川是个很乖的孩子,如果没得到他跟顾铭的允许,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出去,按说这个时间顾铭应该也会在家里,可他连顾铭也没看见。
季云初找了一圈找不到人,有些慌张了,拿起手机拨打顾铭的电话。
手机响了一声顾铭就接起来了。
“你在哪里?”
“我去了趟超市,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季云初松了口气,“小川跟你在一起吧?”
顾铭道:“小川在家。”
季云初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去,“你见到小川了吗?我回家没看到他,到处找都没找到。”
“你先别急。”顾铭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他是不会离开家的,我马上就到。”
没到五分钟顾铭就推开了家门。
季云初楼上楼下又找了一圈,一听见他回来了连忙冲下楼梯,“小川不在家,我没找到他!”
顾铭放下手中的东西,直接来到监控室里看监控,片刻后说:“小川没离开家,应该是在哪个角落睡着了。”
季云初:“……”
刚才他光顾着着急的找人,竟然把监控都给忘了。
“他会在哪儿睡着了?”
顾铭道:“你跟我来。”
季云初跟他来到顾小川的一间玩具室里。
“这里面我已经找过了……”
顾铭刚一打开门季云初就开口了,然后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就愣了一下。
顾小川……在这个房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季云初就突然有了这种感觉,房间里摆放的全是顾小川的玩具,从布偶玩具到最新的电动玩具,大大小小摆满了这个房间,季云初看了一圈,目光定在堆在地毯上的一群玩偶中间。
季云初:“……”
顾小川走过去,伸手把一个小熊拿开,果然露出了顾小川的一双脚。
顾小川小朋友正抱着一只最大的布偶熊睡得正香。
他的睡衣颜色跟地毯太像了,小身躯又被布偶挡着,季云初刚才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他。
顾小川酣睡的小脸天真无邪,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他这个样子非常的乖巧可爱,让人一看就心生怜爱之心,不忍打扰他。
然而顾铭直接就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顾小川哼了一声醒过来了。
“父亲?”顾小川揉揉眼睛,又揉揉鼻子,一脸迷糊的看着他,“你回来了?我麻麻人呢?”
顾铭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睡觉?你妈找不到你,差点报警了。”
季云初:“……”
有些着急紧张是肯定的,但是吓得报警还不至于,他也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要看监控而已,顾铭这明显是夸张了,吓唬孩子呢。
顾小川看见季云初,哇的一声就起身扑了过来,“拔拔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
季云初摸摸他的头,“不怪你,是爸爸太笨了。”
顾小川可怜巴巴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季云初看了顾铭一眼,顾铭没再沉着脸,顾小川跑过去跟他两个人一起把布偶都收拾好了,三个人下去吃饭。
饭桌上,顾小川偷偷跟他说:“爸爸,你睡着的时候,父亲的厨艺稍微进步了点。”
季云初转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笑道:“何止是进步了一点。”
自醒过来之后,季云初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了。
以往他们两个人,以及三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逐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