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楚玉,更加烦躁。
这师兄多了,她可真没瞧出来有啥好处,反而一个两个的烦死个人。一个在边上喋喋不休地问来问去,一个坐在那里不停的释放冷气。虽然吧,现在天气太热,确实需要冷气,可他这没法儿降温的人工冷气,让人看着只会心情更加不好呀。
楚玉不耐烦地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好在路程不算太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哎,她就说师兄太多了不好,你看,这马车两边各立一位师兄,俱都将手伸向她,她要接哪个呀?
可哪个她都不想接,想接的那个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楚玉垂下眼睑,没接荀致远伸来的手,直接从他这边跳了下去。
荀致远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心上人柔软的小手此刻正握在他宽厚的大掌中,他的心里甭提有多美了,脸上立时便露出了异常璀璨的笑容,可这笑容才刚挂上,不到一秒,便僵住了,只因身后那个魔障的女声:“远儿!”
荀致远顿时便如暴怒的狮子一般跳了起来,转身大声地嘶吼道:“我说了,不许你不这么叫我!”
楚玉顺着荀致远的视线望去,只见他们的马车前方立着一群人,当先几人,有好几位,她都认得。
这其中,有那个讨厌的惠王慕容皑,他正与身侧一异族人扮相的魁梧男子,相谈甚欢。楚玉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视线转到他身边的年轻女子身上,今日这女子有些面生,楚玉不认识,只觉得她眉目之间与慕容皓兄弟似有相似之处,暗想着,莫非她是皇家公主。
再来,楚玉特别熟悉的,就是楚瑜兄妹了。今日的楚瑜,一身白色长袍,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到半点商人的模样,反而似极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儒雅贵气,比之那些头戴金冠的男子,还要气质独特雅致。
此时的楚瑜,眼神十分的凛冽,见楚玉望来,连忙冲她含笑微微颌首,楚玉也微不可察的轻点了点头,再转眼看向他身边的楚香莹。今日的楚香莹,一身粉色衣衫,看着十分的娇俏动人,只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阳光明媚了,清浅的笑容也带着几分牵强之色。
人群中,还有一位异常醒目的人物,便是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子慕容皎了。
今日,他同样一身明黄的袍服,发上戴着金冠,比之那天晚上的初见,似乎更加气势逼人。且或许因为此时光线明亮,观之与慕容皓极其相似的容貌,比之慕容皓更加俊逸不凡。果然,皇家出品,没有更差,只有更优。
这太子看着如此出众,就连他身边同样有几位穿着黄色袍服、顶带皇冠的男子,似乎都成了他的陪衬,为何东虢百姓从前盛传他夜夜笙哥,十分的好色风流呢,果然谣言不可信哪。
只是,为何,他看着她的眼光,看似那么复杂呢?
似惊讶,似激动,唇畔几度张合,似有万语千言要说。
可他与她并不相识,无从交集,他此种姿态又有何意?
荀致远吼完之后,转身紧张地看着楚玉,生怕楚玉看到那个女人如此唤他,会对他产生误会,可他一见之下,竟然发现楚玉与那太子慕容皎视线交缠、痴痴相望,他的心,猛地就揪痛了一下,不由使力紧握着掌中的小手。
楚玉收回视线,戚了下眉头,看着二人紧紧交握的手,抿了抿唇说:“你松手,你捏疼我了。”
“我不!”荀致远心中是又气又难受,板着脸冷声拒绝。
楚玉知道,这看着像大人却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的三师兄,这会儿倔脾气上来了,可是眼前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冲他发脾气,只得轻声说:“师兄,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得给我留点脸面呀。”
此时,慕容皓亦走到楚玉身边,挡住了他人落在二人相握手上的视线,低沉地说:“三师弟,玉儿毕竟是未出阁的妙龄女子,你不许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坏她的阁誉!”
荀致远终是轻嗤一声,松开了大掌,楚玉连忙将手缩回隐入袖中。
待她再抬头时,她的身侧站着一位穿着大红锦袍的年轻女子。
此女子,一身火红的裙衫,纤腰盈盈一握,露出来的脖颈部位,异常的白晰水嫩,上面佩戴着一条环扣型金链子,链子下端挂着一个镂空的凤凰吊坠,特别显眼。
她的头上,插着三根金灿灿的凤钗,钗上坠着火红的宝石,发髻的模样,也是楚玉未曾见过的繁复。
楚玉这么看着她,发现她的身量很高,足足高了楚玉一个头,目测在一米七五左右,比她身侧的两位师兄矮不了多少,甚至比那女匪甄美丽还高,是楚玉迄今为止见到的身量最高的女子。
不知是否因为她穿着火红的衣裙,楚玉觉得这名女子看向她的视线,也带着几分火热。
这人,她是谁呀?
离她这么近,还这么盯着她看,却是为何呀?楚玉十分不解。
妫妤同样十分仔细地打量着楚玉。
这女子站在远儿和仲王之间,身材看着娇小玲珑,肤色白晰柔嫩,面容清纯娇美,气质清新脱俗,那圆睁着的眼睛,乌黑靓丽,只是看着你,静静的不言语,那双眼睛也会吸引着你无法转开视线。
这样的美人儿,果然难得一见,难怪她的两位师兄挡在她的身前,不让那一众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的臭男人看。
如果,她是男人,见了她,也会立刻心生爱慕之意吧。
可惜,她是个女子,只对男子感兴趣,而且,目前看来,她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傲娇轻狂的小男人,偏他此刻站在别的女人身边,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让她看着很不爽。
妫妤一只手背在身后,微抬下颌盯着楚玉,问道:“你是玉儿?”
其实,答案很明了,她如此问话,不过是想看那个小男人的反应,果然,荀致远一听,立时便挡在楚玉身前,板着脸说:“你管她是谁,反正,你离她远点就是。”
妫妤心中长叹一声,暗自平复了下情绪,才再次堆起温柔的笑容说:“远儿,这女子是谁,你怎么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再怎么说,我们将来也是……”
“住口!你不许胡说!谁跟你有将来?玉儿,你不要听她胡说!你要相信我,我只喜欢你!”荀致远一听,立刻扬声将妫妤的话打断了,转向楚玉面前,十分紧张地向她解释着。
哎,都赖慕容皓,若不是他一早拖着他说话,他早就去找玉儿了,如果那个时候,他能提前跟玉儿说明这一切,玉儿是不是就不可能会对他产生误会?
天知道,他最害怕这一幕出现了。玉儿若是不信他,听信了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从而疏远他,那他要怎么办呀!
楚玉没想到,荀致远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表白,他那满脸紧张的神情,令楚玉的心里非常感动,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就算那个女人,如此亲昵地称呼他,她眼中含有的占有欲那么明显,在这一刻,楚玉65 忽然就不想推开身前的这个小男人了。
他眼中的爱恋那么真挚,看向她的目光,不但带着紧张之色,还有她满满的身影,以及那深深地祈求。
就在那双明亮眼睛中的神采,变得越来越黯淡时,楚玉突然伸手握住了荀致远的手,她不想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此失了神采,不想那个飞扬的身影从此变得落寞,她只想要他一如从前的张扬轻狂,一如从前的肆意潇洒。
楚玉甚至没有去想,她握上他手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就这么握了上去,甚至紧紧地捉住了那只大掌。
在感受到那掌心中的湿润时,她的脸上终于挂上了甜美的笑容,轻启红唇说道:“致远,她是谁呀,你怎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呀?”
“玉儿!玉儿玉儿!玉儿!”此刻的荀致远,心中激动的要死,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最后,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不停地低唤着楚玉的名字。
他万分激动,千般喜悦,等待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肯定。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期待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他差点以为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致远”他没想到,被人唤了千万次的名字,再次从那张微抿的小嘴儿中说出来时,会是那么的动听,动听到他想告诉这个世上的所有人,他要多么欢喜,欢喜到他浑身充满了力量,直想牵着手中的小手,一起飞一起飞……
“远儿…”
“玉儿,这位是南鄅国的太女——妫妤殿下,殿下,请称呼我为荀公子,或者荀世子也行。我的小名,只有我爹娘可以叫。”荀致远大声地打断了妫妤的话,可他的视线仍然不离楚玉的脸,二人交握的手垂在袍服之下。
没有听到妫妤的声音,荀致远突然咧嘴一笑,道:“还是致远这两个字好听,嗯,我的妻子就该这么唤我才好!”
话音落,他掌中的小手立刻便要抽出,且它的主人,脸上瞬间起了一层酡红色,原本白晰水润的小脸,立时便似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衬得那娇羞的人儿更美更诱人了。
荀致远的心神完全被蛊惑了,就在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凑近时,脚部被人狠狠地踩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的两只脚同时被人踩住了,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大的是慕容皓的,小的当然是楚玉的了。
荀致远抬脚甩开慕容皓的大脚,对着楚玉嘟着嘴说:“玉儿,好痛噢,你怎么舍得狠心踩我嘛!”
楚玉再次展颜笑眯眯地说:“师兄,刚才你的脚上有个虫子,我讨厌它发出的声音,就替你赶走它了,若它下次再发出那么难听的声音,我一定替你踩死它哈!”
嗯,这个荀致远,真是得寸进尺,她才心软片刻,唤了他的名字,他便上赶着胡说八道,说什么他的妻子,谁是他的妻子呀?!
慕容皓也真是受够了,他恨不得将这个讨厌的三师弟,给扔掉前面的那条宽阔的河里去算了。
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告玉儿是他的妻子,还作出那么亲密的动作,荀致远真当他慕容皓是死人吗?
他慕容皓才是楚玉的男人,是她未来的夫!
若不是还有用得上他荀氏的地方,他早就一掌将荀致远给灭了。
与慕容皓一样浑身冒冷气的,还有南鄅国的太女妫妤。
她可以容忍荀致远对她大呼小叫,可以容忍荀致远对她不理不睬,甚至可以容忍荀致远心中有别的女人,可是,她不能容忍,他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亲昵恩爱,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她是一国太女,未来的女皇,她的颜面关乎着南鄅国的国体,岂容一介身份低下的女子践踏!
慕容皓即使心中再不虞,可荀致远除了是荀氏的世子,还是他的师弟,再说,他们同楚玉之间的关系特殊,此事是他们的私事,不能当着那么多他国使者的面呈现。
他们这么忽略冒犯南鄅国的太女,以致她面色阴沉、目光尖锐地盯着楚玉,若是她从此记恨上了楚玉,于楚玉来说真非善事。
是以,慕容皓压下满腔的愤怒嫉妒恨,硬是堆起笑容,上前同妫妤热情寒暄着,外加上太子慕容皎适时地出言,延请诸位登上那艘停在岸边等候多时的巨型豪华游船。
荀致远才不管外人怎么看他呢,此时的他,满眼满心,唯有楚玉俏丽的身影,眼见着大家都上船了,他也连忙伸手想要捉住楚玉的小手,好牵着她上船。
谁知,楚玉瞪了他一眼,当先走了,荀致远连忙紧紧地追了上去,还犹不死心地想要再次牵过楚玉,此举引来前面不少宾客回头张望,楚玉立时觉得有些难为情,恰逢荀致远再次伸来的手,她顺势狠狠地揪了他一把,再低低地咬切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荀致远傻呵呵地笑着,丝毫没有觉得手被揪疼了,那小手于他来说就像搔痒痒,可他也听话地没有再想牵着楚玉了,毕竟若真是把楚玉惹毛了,他肯定会没有好果子吃的,再说了,他想同楚玉亲密互动,想看她无限娇羞,却不想秀给这么多外人看。
眼见着荀致远老实了,楚玉开始打量河边停靠的那艘巨轮。它看起来足有十多米高,总共分为三层,一、二层似乎都是船舱,而最上面的那层前半部是瞭望平台,后半部则同样是船舱。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工艺,竟然能制作出这么大的龙船,只怕,这种龙船也只有皇家才会有了。
前面上船的客人,都被太子引到一层的船舱里去了。
楚玉踩着栈道慢慢地往前走,边上有荀致远小心地呵护着,在他们前面行走的慕容皓和妫妤不时回头张望,眼见着荀致远紧紧抓着楚玉的小手,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又同时回头,互相提醒着对方小心脚下。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女子柔媚的声音,只听她急声喊道:“师兄,等等我!”
几人都没有停步,楚玉心中低低地叹息一声,想要回头看看,却被荀致远拉了一把,只得顺着他的拉力继续前行,可荀致远却非常大声地喊:“二师兄,四师妹喊你呢!”
妫妤听闻之后,立刻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下,才对慕容皓说:“仲王,你的师妹,还真是个个貌美无双哪,原以为这玉姑娘已是美得不像话了,没想到今日看来,那位丁姑娘似乎更胜一筹。我们还是等等她吧。”
慕容皓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马车上的丁敏君,对妫妤轻轻颌首道:“太女太过奖了,我的师妹虽然容貌稍稍出众,可她们不及您身份高贵,气质卓然。”
荀致远一听这话,立刻便不高兴了,他们可以说丁敏君不好,可是,他们不能贬低楚玉,楚玉在他眼里,那是顶顶好的,无论谁人都是比不上她的,就算她生气,她皱眉,他都觉得她美到极致了,气质嘛,无论她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神态,他都是喜欢的。
他先是狠狠地瞪了慕容皓一眼,转而对着妫妤横眉冷眼道:“你除了身份比别人高,还有什么好的,也不知夸你的男人,是不是眼睛长头顶上了,哼!”
被人指着鼻子如此贬低,妫妤真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管用了,她的脸色似带着霜冻,吐出来的话,也似裹着冰渣:“荀致远,你不要以为,我宠爱你,你就可以这般放肆!”
“嗤!谁稀罕!”荀致远拽起楚玉,将挡在身前的慕容皓撞开,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这般举止,令妫妤更是气怒难当,她大声吼道:“荀致远,你不要后悔!”
“小爷我,永远不会后悔!”
“喂!你这么得罪她,不好吧?她可是未来的女皇呢!”
“怕什么,有我呢,走吧走吧。对了,玉儿,你没见过这么大的龙船吧,来,我带你去参观参观。”
楚玉回头张望了一下,丁敏君已然在周成的搀扶下,上了栈道了,而慕容皓和妫妤同样冷着脸看着她和荀致远,楚玉的手被荀致远紧握了下,她连忙回头,同荀致远一起上了船头甲板。
荀致远没有随大众去一层船舱,反而直接拖着楚玉顺着船侧的阶梯上了第二层。
他直接伸手撩开帘子,只见里面,地方非常宽敞,地面上铺着洁白的毛毯,两侧摆着红木长条桌,桌子后面还放着白色的坐垫,桌子上此时已然摆上了各种鲜美的水果,还是各式精致的点心及香气扑鼻的酒水。
“咦,这里也是宴客厅呀,只是为何却没有宾客呢?”楚玉有些奇怪,她松开荀致远的手,走了进去,慢慢参观着船舱里的装饰摆设。
荀致远见楚玉感兴趣,他十分高兴,两手抱胸靠在船舱壁上,嘻笑着道:“怎么就没有人了,我们这不是来了嘛,玉儿你别忘了,我们也是贵宾哪。”
楚玉回头瞪了他一眼,皱着俏鼻说:“你?贵宾?你算哪门子的贵宾哪?”
“好好好!我不是贵宾,你是贵宾,行了吧!”反正只要楚玉高兴,他怎么都无所谓了,不是贵宾,就不是贵宾嘛。
“我也不是贵宾,那些皇亲贵胄才是真正的贵宾呢。”
“谁说的!”
“谁说的!”
“谁人在外面?”荀致远才将出口的反驳之言,不及细说,没想到船舱外面传来了与他言论一致的男声,他立时板着脸,向外望去,只见,外面站着一相貌异常英俊,着明黄袍服的男子,其身姿颀长、气势迫人,不是太子慕容皎又是哪个呀。
只是,这太子不在一层宴客,跑来二层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