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武林盟,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上,沿路插着各色颜色鲜艳的旗帜,在阳光的映照下,衬着青翠苍郁的松林,令人有种凛然威猛的感觉。
而就在山顶的武林盟总部,一位身子,身量极高,足有近七尺,身着褐色滚金边袍服,头发用一支宽约三指的金冠束在顶上,自前端坠着一块打造成武林盟标志的金饰,金饰的底端盖着他的额尖。
他天庭饱满圆润,浓眉大眼,眼睛里精光内敛,鼻梁高挺,脸方而正,整张脸给人的感觉,非常正直沉稳,那一撮黑而密的短胡须,似乎为他添上了一抹成熟男人的魅力。
没错,此人正是担任了武林盟主十五年之久的现任武林盟主——薛振雄。
传闻,薛振雄与落尘剑甄落尘,曾经都是上任武林盟主鬼夫子的得意弟子,当年,薛振雄在武林盟主大会上,以其独特精妙的栾沧剑法,打败了被人看好的武林盟主最热门人选——甄落尘,而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他这一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便是十五年!
十五年来,薛振雄的栾沧剑法,愈来愈精妙,独步天下,在武林中基本无人能敌,就是那当年号称七君子之首的上清剑柳鹤鸣,亦是曾经败在他的手下。
这些年来,与当年的薛振雄齐名的其他人等,要么失踪不见,如:曾经是冷月门的杀手赫影剑的萧子羽;要么隐迹江湖,如:紫阳剑谢君山,要么淡泊名利,如:清风剑慕容宸和迅雷剑皇甫惊雷;要么英雄早逝,如:落尘剑甄落尘。
江湖中顶尖高手都不来与薛振雄相争,而那邪教冷月门,既是因为其没有资格与正道武林人士争夺盟主之位,也因那萧子赫性格孤僻怪异,不屑与武林正道人士为伍,是以,这些年来,每次武林大会的召开,都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有哪个新人,能打败盛名已久的武林至尊薛振雄。
薛振雄的武林至尊地位,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坐了十五年之久。
不知为何,薛振雄自从见到皇甫元沁托他寻找的女子画像之后,他的心中一直不能平静,总觉得自己风光安逸了十五年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薛振雄背着双手,站在书房里,他的面前挂着一幅年轻女子的画像。
这幅画像上的女子,若是只看半边脸庞,确实是极美的,且与那故去多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楚菲月,极其相似。
可是,她的右半边脸上,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险险地划过眼角,再有寸许,她的右眼就会被划伤废掉了。
美人,残容,直令观者为之心疼。
可观薛振雄的脸上,并无半分心疼之色,反而是目光暗沉地盯着画像上的女子眼睛,细密的胡须底下,厚实的嘴唇轻动,低沉的话语,慢慢溢出:“菲月,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若是无人细说,旁人很难将这个名震江湖多年的武林盟主,与年轻少侠薛泽昊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虽然是有血脉关系的亲父子,可是,父子二人的面容却不大相似,气质更是迥然不同。
此时的薛泽昊趁着楚玉熟睡,来到了山下的镇子上,因着这座镇子依着观鄅顶,是自邶邢国而来到阳潼山之间最大的一处城镇,这座叫做邶潼镇,不止有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还有楚氏开立的各种银楼、布坊、酒楼等,古朴的街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的,临街的店铺熙熙攘攘的,看着生意十分红火。
楚玉同意了与薛泽昊的婚事,这令薛泽昊的心里一直都是美美的,这一路走来,他的嘴角一直是勾着的,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虽然,凌云采买了不少上好的物品,可是,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又是与心爱的那个她成亲,薛泽昊凡事都想自己亲力亲为。
既是为了对楚玉的一片赤诚,亦是为了让自己明白,他这不是在梦境里,是的的确确活在现实当中,他是真的真的即将要迎娶,心目中的那个仙女儿一般的她了。
今日的薛泽昊一身白衣翩翩,本就不凡的面容,加之心情极好,面上更是泛着一抹喜色,这般气度风姿,直令沿途遇上的一众女子,无论妇人还是小姑装扮,俱都对他倾心不已,偏他心里只想着楚玉,脑海里一遍遍幻想着楚玉穿上大红嫁衣的模样。
很快,薛泽昊便到了挂着楚氏标志的银楼,这邶潼镇的楚氏银楼,不止售卖银饰,在三层的贵宾室,还陈列着各种婚嫁用的新娘服,及与之相搭配的精致凤冠头饰等物。
楚氏布坊的掌柜,一见薛泽昊连忙上前笑脸相迎,仔细听明来意,又接过薛泽昊拿回来的新娘服,听闻他提出的修改细节,二话没说的应下,然后,又按薛泽昊的要求,提供了不同种类的头面花饰供他选择。
待薛泽昊细细地比较一番,一一向掌柜问清各种头面花饰的讲究之后,薛泽昊终是挑选了一套坠满各种小金铃而做成玫瑰花冠造型的凤冠,及与其相搭的整套配饰。
因着薛泽昊挑选的这套凤冠及配饰,是这家楚氏银楼最昂贵最精致的凤冠,掌柜亲自为薛泽昊细细讲解着凤冠及配饰的用法及讲究,并亲自为他包装好。
相约好再度来娶嫁衣的日子,薛泽昊提着手中包装精美的盒子,异常愉悦地离开了楚氏银楼。
薛泽昊想着楚玉现在有孕,听说孕妇喜欢吃各种口味的零食,便想着再去买些零嘴儿给楚玉带回去。
从前,他不知道楚玉有孕在身,因而忽略了这些,令他十分自责。现在,他知道了,还特意跑了一趟蒋大夫的百草堂,向蒋大夫讨教了一番孕妇的吃食讲究。
想起蒋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直夸他会是个好夫婿好父亲时,薛泽昊简直美得晕乎乎的,一直是脸色羞赧的不断应下。
不过,蒋大夫今日对他说的这番话,似乎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夸他,还是为了说给某个男子听的,而那个男子,就是蒋大夫的女儿所心仪的对象吧。
薛泽昊仔细地回忆着在百草堂里所见到的男子,心中不得不暗赞一声,蒋大夫确实有眼光,替他女儿挑选的这个夫婿,虽然年纪看着稍稍偏大了一点,不过,那通身的气度,那气宇轩昂的姿容,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实不是他那只有小家碧玉之姿的女儿所能匹配得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缘份这种东西太过奇妙,外人或许会觉得不般配的两个人,只要心意相通,真心相爱,必然能够一世和睦、幸福到老!
薛泽昊现在是自己喜事将近了,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么美好,本就善良的他,看到其他的有情人,当然也就希望他们也能如自己一般得到幸福了。
等薛泽昊采买了一堆的物品,抱着大包小包,返回观鄅顶时,楚玉已然醒来了,正站在院子里,欣赏着薛泽昊种下的各色花花草草。
这是楚玉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以如此悠闲地姿态站在这里。
☆、第161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前,楚玉的所有时间,要么是用来背诵剑谱、心法,要么是在琢磨比划剑招剑式,而仇恨,是她生活中的主旋律。
如今,她那小脸上泛着的光芒,比之从前不知柔和了多少倍,眼神也是愉悦而祥和的,虽然没有在雁荡山初见她时的活泼开朗,但至少看不到明显仇恨的情绪了。
薛泽昊敛了气息,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楚玉,只觉得满心欢喜,那种幸福而满足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楚玉才伸手去抚弄身前一株开得正旺的菊花,忽然似有所觉,轻轻地转身,果然见到薛泽昊不知何时回来了,手上拎满了包裹却站在院子外面,她不由展颜一笑轻声道:“薛大哥,你回来了!”
即使是她脸上有损,如此舒心的笑颜,还是令薛泽昊心中倍感温馨,他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将手上的包裹全部放到地上,想要伸手扶住楚玉,又思及手上有些许尘土,只得站在楚玉面前,柔和的目光先是将她上下巡视了一遍,这才温言道:“玉儿,可有哪里不适,怎么就起来了呢?蒋大夫不是说,你要在床上躺上半月吗?”
楚玉的视线瞟了自己腹部一眼,再转回迎上薛泽昊关切的目光,轻轻地摇摇头说:“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适当的晒晒太阳,或许还比较有利于宝宝的成长。”
薛泽昊与楚玉的视线一致,扫过她的腹部,再对上她美丽的眼睛,他眼神中的深意,直令楚玉俏丽的双颊,迅速染上了一抹粉色,嗔道:“薛大哥!”
薛泽昊终是没忍住,上前将楚玉轻轻地拥进了怀里,低着头,火热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醉人的男子嗓音,只在楚玉的头顶上响起:“玉儿,不是说好了,此后都要叫我”昊“,或者,你更喜欢称呼我为夫君?”
男子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女子柔软的身体,薄薄的衣衫,挡不住两人渐渐升起的体温,就连那吐出的话语也似带着几分炽热之感。
楚玉闻着鼻端醉人的男儿体香,正欲推拒,无奈或许是久站之故,竟有些眩晕之感,思及此后终会与眼前的男子,携手一生,迟早得适应二人的亲密相处,便也没有再动,反而是放松了下来,将自身的重量全部倚靠在薛泽昊身上。
她慢慢地抬头,对上男子紧张期盼的眼神,终是轻启红唇,一个“昊”字,立时便让那如下凡天神一般的伟岸男子展颜而笑。
笑容纯粹,满眼真挚的爱恋,就那么近距离地呈现在眼前,楚玉似才发觉,这男子对她的爱,来得蹊跷,却深得莫名。
他说,她曾一舞倾他心;他说,他曾无比遗憾没有早日遇上她;他说,他愿意做她腹中孩子的爹;他说,他会尽己所能地对她好!
这些,她都怀疑过其真实性,可是,此刻,他的眼睛告诉她,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心是真的,他的爱亦是真的!
经历了那么多,她一再对自己说不能再相信爱情了,可是,总是会有男子一再撩动她的心弦,可惜,他们现今都不知身在何方,或许终究与她无缘了。
不管因为什么,不管将来如何,此时,她忽然想要再次相信一次。既然,老天连孩子都给她了,会不会连爱情也会一起给她?
会吧?她不会再受伤吧?
她,可以相信他吗?
薛泽昊紧紧地拥着楚玉,感受着女子娇软的身躯,全然信任地挂在他的身上,他的内心激昂而炽热,好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一遍遍地低低喊着:“玉儿,我的玉儿!我爱你,玉儿!”
院子里深情相拥的那一对儿,直刺得凌云心里酸酸的,好兄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眼见着好事将近了,还又是成亲又是当爹的,而他呢,他的妻与子都还没有着落呢。
凌云暗自决定,等薛泽昊成亲之后,他要再次上京都,再次去看看那个刁蛮的楚氏千金,好好理理自己对她的感受。如果,他对她心心念念的感情,也是那传说中的爱情的话,他非常乐意与好兄弟做连襟。
时间,便在薛泽昊每日里围着养胎的楚玉身边,悄悄溜走了。
而楚玉呢,经过最初的心里挣扎,在答应了薛泽昊的求亲之后,渐渐沉下心来,开始适应孕妈妈的生活,适应薛泽昊的靠近。
偶尔,薛泽昊还会蹲在楚玉身边,如她一般,轻声细语地对着她的肚子说话,这样的时刻,薛泽昊最是喜欢了。
每每此时,薛泽昊都会有种置身于梦中一般的幸福感,就如此刻。
他如平常一般,搬了一张竹榻在院子里,轻轻地拥着她,靠坐在那里,微风拂过身体,柔和而惬意,再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时刻,不过如是。
而他,孤单生活了那么多年,终于迎来了这般美好的时刻,有心爱的妻,不久后会有可爱的子,那些俗世的名与利,他都不稀罕,他只想守着心爱的妻子,与她恩爱到白头。
再有一天,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随着成亲日子的临近,薛泽昊有些紧张,却是有更多的期待,他不由转头望了望怀中与她静静相依的楚玉,此时的楚玉,脸上被夕阳渡上了一层金光,长长的睫毛挺俏着,面色祥和而平静,就那么看着远方,也不知,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是否如他一般,对后天的婚礼充满了期待。
凌云说过,成亲前的男女,不能相见,否则,不会恩爱到白头。可是,越是这样关键的时刻,薛泽昊越是不舍得离开楚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要面对的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事情,薛泽昊总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不会这么顺利。他希望这是自己太过紧张,才会有这般错觉。
“玉儿,我要走了。”薛泽昊努力压下心中的特殊感觉,轻轻地一个吻落在楚玉异常柔顺黑亮的发丝上,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舍,带着几分压抑,手臂更是将他心里的激动之情传到了楚玉的身上,紧搂着她的力度,只恨不能现在就将她揉进身体里,从此,与他融为一体,他走到哪里,都能带着她,时时刻刻再也不分离。
其实,楚玉的心中也不是如她面上所现的这般平静,结婚于她来说,虽不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可是,终究是关乎未来的大事。
此前,她偶尔也会想象过与唐逸清成亲的画面,毕竟,在这个异世,能让她萌生成亲念头的男子,也唯唐逸清一人而已。
他因着那次年夜饭的醉酒事件,曾经向她说过要对她负责,只是当时她一心想着要离开蝴蝶谷,才会狠心拒绝他。
在外晃荡了半年多,她没有真正体验到什么是江湖,却亲身经历了人心的险恶。
没有他的日子,初时,她极不适应,可唐逸清毕竟不是她的什么人,不会永远陪着她,她逼着自己努力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努力赚钱,想要在这个异世存活下来。
这个落后的异世,没有她所熟悉的一切,白日里,她在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可是,夜晚,她没法欺骗自己,说她不会孤独。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物种,她们敏感,渴望被人关怀,渴望有人依赖,最重要的是,她们极其渴望被爱着。楚玉,亦是如此。
背后温暖的胸膛,经过了半月来的适应,就这么软软地靠着,还是非常舒心的,男子干净清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听到他说要走,楚玉的心,无端地起了一丝不舍,因着这分不舍,所以,她没有动。
薛泽昊一直是看着楚玉的,见她没有出言挽留,却也没有放开让他走,他有些摸不透楚玉的想法,能与楚玉如此亲密地相依着,他是求之不得,便也没有作声,继续拥着她,静静地看着夕阳。
终于,太阳完全落下山了,只余下漫天的晚霞映透了半边天,再接着,晚霞也慢慢变淡了,天色终是一点点变暗了。
薛泽昊扶着楚玉起身,或许是坐得久了,楚玉有些无力,便任由薛泽昊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脸紧贴着薛泽昊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楚玉轻轻地蹭了蹭脸颊,立时引来薛泽昊关切的目光,她微微摇头之后,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搂紧着她,稳步进了房间。
就在薛泽昊将楚玉放置到床上,点亮满屋的烛火,转身准备离去时,楚玉终是不舍地轻轻喊了声:“昊!”
“玉儿!”楚玉的声音,听在薛泽昊的耳中如天籁一般,他坐到床沿,随手捋开她额边的碎发,手指停留在那条长长的淡粉色疤痕上,眼神中不由带上了一抹疼惜,平时爽朗的男子声音,此时满是柔情万千,“可是饿了?我去给你端些点心来!”
楚玉摇了摇头,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你哪里不适?沉香妹子就在隔壁,我去喊她过来替你瞧瞧?”薛泽昊脸上现出一抹忧色,视线也一直在楚玉身上巡视着。
眼见着楚玉依旧摇头,依旧不语,薛泽昊忽然咧嘴一笑,凑到楚玉脸旁,低声说:“玉儿,可是不舍得我走了?”说完,他紧紧地盯着楚玉的眼睛,果然见到楚玉的眼睛里染上了一抹羞色,脸色更是慢慢变红了。
佳人在怀,双颊飞红,娇柔无限,欲语还羞,如此情状,思及二人即将成亲,薛泽昊的心中涌上阵阵甜蜜与激动,不由得再次低下头来。
俊逸的脸庞越垂越低,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暧昧的氛围,他想做些什么,那眼神中的炽热情感太明显了,楚玉轻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睑,没有拒绝,也没有后退,任由一个异常轻柔的吻轻轻地落于她的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