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臂粗的红烛依然燃着,只是,桌子上的合卺酒,却是这和谐氛围中,极不和谐的存在。
薛泽昊把空碗拿回桌子上,再拿起那碟酸梅时,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个空酒杯,酒杯倒在桌面,发出异常清脆的声响,引来了楚玉的视线。她顺着空酒杯,沿着执杯的手,看向了那个白发修长的背影。
成亲,新婚之夜,这样的名词自然地浮现在二人心头。
拜过天地,没有拜高堂,夫妻对拜了,却没有送入洞房。
本该洞房的新郎,临时换成了他人,而今,此刻,他终于与她同处在新房之中,却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合卺酒的滋味了。
遗憾,无法避免在薛泽昊的心中生根,他的面上也浮起一抹黯然,转向楚玉时,即使他再怎么掩饰,那笑容也牵强了几分。
楚玉又何尝不知自己对不起薛泽昊,她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看着眼前递来的梅子,楚玉伸手取了一颗放入嘴里,只觉得那酸啊,一直钻进了心底,眼里不自觉地泛起了点点泪光。
“玉儿,你怎么了?”直到脸庞被人抬起,迎向薛泽昊关切的目光,她才吸了吸鼻子,鼓着腮帮子,吐出了一个字:“酸!”
娇憨的模样,顿时逗乐了薛泽昊,后者只手轻抚着楚玉的脸,指尖流连在那尖细的下巴上,轻笑着缓缓道:“玉儿,你真美!”
没想到,这个平时沉稳内敛的阳光男子,也会说起绵绵情话,楚玉很羞涩,忽然觉得口中的梅子也没那么酸了,反而越含越甜。
男子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楚玉的脸却越来越热了,她慌张地推开薛泽昊的手,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片刻后,楚玉听到身旁有悉愁索索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她便被拥进了一具异常宽厚的男子胸膛中,薛泽昊竟是真的睡在了她的身侧,打算与她同床而眠。
“昊!”
“嗯?”
“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玉儿的意思是,我不能睡在床上?”
“不是!我觉得我没事,你们不用守着我。”
“蒋大夫的医术素来被人称道,你是想拿你腹中的孩子冒险吗?”
“不是!我…”
“不是就早点睡吧,孩子也该休息了。”
楚玉十分无语,她明明是想说,他可以不用拥得她那么紧么?
片刻后,薛泽昊见楚玉没有说话,不由轻抬身子,望向楚玉的脸,见她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床里,不由轻问:“玉儿,你怎么不睡?”
她与他虽然熟悉,可是,相拥而眠,还是第一次啊,她还没适应啊,这要她怎么睡嘛?
“……”
“莫非,玉儿还在惦记着与为夫的洞房?”
低沉的嗓音,无端地带出了性感的意韵,带着湿意的热气吹拂在耳后,似一颗石子坠入彼此的心湖,如一支羽毛轻挠在彼此的心尖,相拥的身体,因着这暧昧之言,顿时变得敏感而火热。
果真是,饱暖思淫欲么?
想起刚才薛泽昊望向那壶合卺酒时,眼底的黯然还有渴望,以及那深深的遗憾之情,楚玉总觉得,自己似乎该为那满腔深情、满头白发,做些什么。
“昊,我想喝酒!”才说完,看到薛泽昊晶晶亮的眼神,还有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楚玉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借酒壮胆,想与他发生点儿什么吧?
就在楚玉两手捂着脸,鸵鸟似的缩在一起时,薛泽昊却搂着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胸膛中震动的频率那么大,他看起来似乎愉悦极了,一个热切的吻,落在了楚玉的额头,紧接着搂住她的手松开了,薛泽昊迅速翻身下了床。
楚玉拿开两手,睁眼一看,薛泽昊已经倒好了两杯酒,满面喜色地走了过来,浑身上下洋溢着数不清的粉色泡泡。
眼前的合卺酒,仿佛清水一杯,却飘荡着淡淡的果香气,楚玉伸手接了过来,抬头望向立于身前的男子,白发白衣,玉色的面容上紧张与期盼那么明显,他一直很期待这一刻吧?
如此深情的男子,她怎忍心,一再践踏他的深情、忽视他的痴心呢!
楚玉忽然就释然了,勾唇而笑,坏心地冲着薛泽昊勾了勾食指,引得薛泽昊眼睛发直却僵着不动。
哎,这个呆子,怎么关键时刻尽犯傻气呢?
楚玉直起腰身,再将薛泽昊拉低了些,主动端起酒杯绕过他的臂间,待酒杯置于嘴唇旁时,她才抬目看向近在咫尺的愣神男子,璀然一笑,轻声道:“夫君,合卺酒,应该这么喝!”低柔的嗓音,亲昵的称呼,妩媚的眼,风情无限,他彻底沉沦了!
“玉儿!”薛泽昊只觉得,脑海中绷得极紧的那根弦,嘣地一声断了,身似火燎,却是在欲火中煎熬。鼻翼间的女儿香气那么馥郁,合卺酒还没饮下,他的心已然醉了。
相视的眼,无声也默契,同时仰头,同时饮下。
合卺酒,勾臂而饮,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从此以后,他与她,夫妻同心,患难与共,连为一体,生死不离。
楚玉不及品尝口中的果酒,已然被薛泽昊快速封住了口。
淡淡的果香,浓浓的情,紧拥的身体,炽热的心,缠绵不休,不休地缠绵。
大喜的日子,终究,有了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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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REE,THREE,THREE!
☆、第171章 三个人的爱情
唐逸清推开房门,转身将自己紧紧地贴在门上,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浮现出,楚玉那娇柔羞怯的模样,“玉儿,玉儿!”他一遍遍低喃着,炽热的爱恋,伤痛的心,直到此时,他才能在这无人的角落宣泄出来。
隔壁传来男子低低地诉情、女子压抑的娇吟,这一切在他踏出那个房门时,已然想象到的结局,为何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如此心痛,如此不舍,如此无奈!
若是当初,他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将她孤身一人留在京都仲王府,会引发如今这纠缠不休的局面,他是不是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还是不会吧,只因,他不舍得看到她伤心哭泣的模样,那时的她心中全然是二师弟的影子啊。
即使,他因着私心带走了她,她也注定不会为他一人所拥有吧,三师弟那么疯狂地到处找她,还不是因她而痴,为爱发狂!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宁愿如此卑微地爱着,也不愿忍受失去她的痛苦。所以,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她。
既然都不愿意放弃,那便比比谁能坚持到最后吧,或许老天能看到他如此情深,因而成全他的一片痴心呢。
这份想望是那么虚无飘渺,而他却是那么虔诚地祈祷着。
自欺欺人地安慰着自己忍耐,在听到隔壁传来的动情呻吟时,终是溃不成军,唐逸清滑坐在地上,仰靠着木门,两手紧紧地握拳,抵在心脉的位置。
心,似置于油锅之中,一遍遍地煎着,晶莹的泪,一点点滑落,如此痛楚,却又如此,无奈!
一堵墙,隔开了两对有情人,三个人的世界,如何容纳一对一的爱情?
一颗心,能同时爱上几个人,两份真挚的爱恋,又要怎么做才能给予绝对的专情?
空中的明月,绽放着自己最光辉的时刻,皎洁如它,面对地上的痴男怨女,也只能无奈一叹,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千里之外,寂静的黎族,万籁俱静,却有一人独自躺在屋顶,头枕着双臂,仰望着天空中那如玉盘一样圆润的明月,面露忧伤之色。
慕容皎看着空中的满月,不由再次想起了那个甜蜜而又伤感的夜晚,容颜绝美的女子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的歌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而唱歌的女子已然杳无影踪了。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玉儿,你到底在哪里?
我们已走得太远,分离的时间,每过一日,就像一万年。
白月光,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明明深爱,为何要那么悲伤,想隐藏,却又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你的捆绑,我无法释放!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我又要怎么追得上?
“玉儿,当初你唱这首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与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皎洁的月光下,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这一次,箫声不但变得更加流畅,情到深处,更是缠绵蚀骨,仿佛带着一股魔力,所过之处,能令听到之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伤痛之感。
有多深的情,才能吹奏得出如此轻灵飘渺却又缠绵悱恻的曲子?
白衣男子坐在屋顶,手执玉箫,面色忧伤,望月而奏,箫声似能奏出他满腔绵绵情话,借着空中满月,想要传递给万般思念的那个她。
呢喃软语,尽在其中,心上人啊,你到底身在何处?
回忆中女子的歌声,似魔咒,在慕容皎的心底无数遍回荡着,而他所奏出的箫声,同样带着魔力,令屋下站立的黑衣男子,心中烦扰异常。
冷睿十分气恼,这慕容皎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屋顶上吹箫,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都懒得去数,只是这一次,为何他能从这箫声里,听出那么明显的心痛感觉?
中秋,圆月,本是有情人团圆的时刻。
所以,慕容皎对那个女人的思念,才会如此强烈,强烈到他这个冷心无情之人,亦能听出其中令人难以忘怀的真挚爱恋?
爱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可以令人为所爱之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就如她挡在他的索菱刺前的那一刻?
陷入爱情之中的男子,是否都会像慕容皎一般不顾一切,即使他心脉严重受损,却要忍着巨痛,耗费心力,暗地里大肆寻找那个她?
慕容皎也算阅尽人间美色,什么样的女人,他会没有见过,为何偏偏死心踏地地爱上了楚玉?
楚玉,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又有何特殊的魅力,能令两大皇子同时对你倾心至此?
慕容皎,你看来明明是睿智之人,为何却还愚蠢地与自己的亲弟弟爱上同一个女人?难道,你真要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相让,为她上演一出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吗?
泛着冷气的黑色的身影,置身于阴影之中,手中紧捏着的小纸条,令素来杀伐果断的冷睿,有了片刻的犹豫。
慕容皎果然心思细密,他让冷睿派人暗中跟随着唐逸清和荀致远,他说,只要跟着他们两人,必定会有楚玉的消息。
冷睿还记得,慕容皎说这话时的神情,不甘、痛苦而又杀气四溢,当时的慕容皎,定然想杀了与楚玉关系密切的这两个师兄吧。可是,他又想从他们身上获取楚玉的下落,这才忍着不甘没有对他们动手。
如今,确实有消息传来,唐逸清或许已经找到了楚玉的下落了,而这一刻,冷睿忽然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容皎了。
现在的慕容皎,一颗心全然放在了寻找楚玉的行踪上,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王者该有的霸气与野心,就连那个草包三皇子慕容皑,顶替他的位置,当上了太子,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虽然,当初将那慕容皎身为太子的信物放在那具尸体上,是他们商量好的计谋,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慕容皎没有花费心思召集旧部进行大举反攻,反而一门心思花在寻找楚玉的事情上。
慕容皎不当太子,就无法坐上皇位,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帮自己杀了那个男人,要知道,那个男人的实力是极其恐怖的。
冷睿犹豫再三,终是暗运内力,手中的小纸条,瞬间化为了粉末,随着缠绵的箫声一起,飘至无人的角落。
圆月西下,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薛泽昊嘴角挂着舒心的微笑,侧躺着,静静地看着身边女子的甜美睡颜,幸福的感觉,萦绕在心间,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满足。
交缠在一起的发丝,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分明,却又纠缠不清。
这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幸福,泾渭分明,却又水乳交融,恰如昨夜那种极致的欢愉。
玉儿,若是每一日,都能拥着你甜蜜醒来,若是,每一刻都能与你亲密相伴,该有多好!
薛泽昊知道自己贪心了,贪心地想独占这份幸福,独占这如花娇颜,可院子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却是直接戳破了他的美梦,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此刻,屋外,尚有一同样痴情的男子,在默默等待着,痴痴守望着。
薛泽昊心中长长一叹,闭上了眼睛,将身前绵软馨香的女子拢进了怀中,轻嗅着发丝特殊的香气,只觉心中无限惆怅。
静静地平复下满腔情潮,薛泽昊终是轻轻地放开了楚玉,一个柔情万千的吻,轻落额角,小心翼翼地起身,穿衣下床。
天亮了,现实不再是如昨晚一般的二人世界,三个人的爱情,要怎么相处,又该如何平衡?
这是个问题,即使闭眼装睡的楚玉,也找不到答案。
随着房门关上,楚玉终是睁开了双眼,视线中一缕银白的发丝,在一片墨发中是那么明显,她伸指取了过来,人也随之缓缓坐起。
这缕白发,代表着的是薛泽昊的一片深情,可是,对她情深一片的唐逸清,她同样深深爱之。爱情可以兼得吗,就像人的左手与右手,她可以,贪心地同时拥有吗?
门外,院中,伫立着一修长的白衣男子,挺拔的身姿,在晨曦中迎着朝阳而立,闻听身后传来的声响,轻轻转过身来,眼中所见,一白衣白发俊朗如天神的男子,正踏门而出,点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似为他渡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凛然而正义,卓然而无双,偏他眼神柔和,似阳光般温暖。
二人各自打量着,却没有半分戾气。昨夜,谁都不曾安眠,彼此对视的眼,憔悴之中,隐含着点点不甘,即使如此,还是压下满腔异样思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份默契,是好的开始。
“薛兄,早!”
“唐兄,早!”
同时启唇,同样的问候,沙哑的嗓音,两颗善良的男儿心。
“薛兄…”
“唐兄…”
“你先说!”
“你请讲!”
同是谦谦君子,如此默契,若不是情敌,该有多好?
唐逸清微微点头,示意薛泽昊先说,后者抿唇微笑,终是开口道:“我闻到药香味了,想必唐兄已然熬好了药膳粥了。”
“是啊,我睡不着,就先起来了。想着玉儿醒来或许会饿,我便先熬了些药膳,方子是照着蒋大夫昨日新开的那个来的。”唐逸清主动走近了几步,与向着他走来的薛泽昊站在了一起,而后同时转头看向楚玉的卧房方向。
二人的眼中,俱都带着浓浓的爱恋,相视一眼后,又极不自然地撇开了去,倒是薛泽昊主动说道:“说到药膳粥,似乎唐兄做出来的粥香闻着浓郁些,但愿玉儿一会儿吃的时候不会再抗拒了。”
唐逸清听了,笑着摇摇头,温润的嗓音,低低地道:“从前,玉儿每次喝药膳粥,与喝苦药没有什么分别。”
熬制药膳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之前楚玉在蝴蝶谷养伤期间,可是喝了他熬制的药膳粥快两个月了。那时的她,每每看到他端来的药膳粥都会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免掉对她的折磨。
“辛苦唐兄了!”
“为了玉儿,何谈辛苦!”
唐逸清脸上淡然的微笑,带着一丝追忆,唐逸清与楚玉之间,定然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甜蜜过往,这个想法令薛泽昊心中微涩,不过,想起自己与楚玉之间,也有许多唐逸清所不知道的秘密,不由又释然了。
“薛兄,玉儿有孕在身,我不知她现在的口味如何,便没有做早餐吃食。今日的早餐,不如请薛兄展露一番,薛兄觉得如何?”唐逸清的话,很平常,却令薛泽昊心中微窒。
唐逸清这是在让步,把给楚玉做早餐的机会让给了他。唐逸清既然会做药膳,自然也会做吃食,他没有一并做好,却是等在这里,让自己去做。
唐逸清这是在用实际行动表示,唐逸清要与他薛泽昊一起共同守护楚玉,哪怕是最细小最琐碎的生活之事,也是如此。
这个男人对楚玉的爱,厚重而无私,他的心胸比自己宽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