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听到掌柜的这么说,非常过意不去,这责任不能让他担着,是因为她的原因,她没尝过就夹给人家吃,才让黎子轩那么难受的。
这客栈看着人影冷清,想必生意不太好,掌柜的打开门做生意,哪能让他不收费啊。
她看着掌柜诚恳地说:“谢谢老伯,刚刚是我不好,我没尝就夹菜给他吃,才害他咳成这样的,我会向他赔礼道歉的。只是,老伯,这该付的银钱,我们还是要付的。”
掌柜的还想再说,楚玉又谢了谢他之后,请他帮忙,再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饭食送过来。
掌柜的见楚玉坚持,也就没有再说话,转身去吩咐厨房准备去了。
黎子轩时不时地咳嗽一下,黎挽香也还是站在他身边,为他拍背递水什么的。
唐逸清见楚玉一直局促不安地站着,目光歉疚地看着对面的师兄妹二人,他拉过楚玉的手,柔声安慰道:“玉儿,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忘了提醒黎兄,应该由我向黎兄道歉。”
“不是,是我的原因,是我给他夹菜的……。”楚玉听唐逸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赶紧辩解。
“玉儿,听我说,你先坐下吧。”唐逸清见楚玉还想解释,实在不舍她那么自责的样子,便伸手拉过她,让她先坐下再说。
“玉儿,你,咳,咳,你,咳不必,咳咳不必自责,咳咳咳。”黎子轩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想要再开口却又使劲咳了起来,把黎挽香给吓到了,赶紧给他又是喂水又是拍背的。
楚玉本来想要顺势坐下,见此,又吓得站了起来。
对面的黎子轩,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缓和下来。
看样子,这顿饭是没法再吃下去了。
唐逸清向掌柜的要了四间上房,四人一人一间,又嘱咐掌柜的,一会儿清淡的饭食做好了,直接送到黎子轩的房间里去。
黎子轩之前一直没有吃多少,这饭食是给他准备的。
四人上楼,进了黎子轩的房间,其他三人却没有马上离开。
黎挽香是不放心黎子轩,见他还时不时地咳嗽,便一直照顾在侧。
楚玉见黎挽香没有走,自己是罪魁祸首,还没有道歉,更不好主动离开了,于是和唐逸清对视一眼,两人也留了下来,看能否帮上什么忙之类的。
黎子轩坐到房中的桌子旁,招呼唐逸清二人坐下,便让黎挽香帮忙从竹篓里找出几味消肿止痛的药材,打算让掌柜的拿去煎了服下。
唐逸清见此,连忙接下这差事,下楼找掌柜的去了。
黎挽香找药的时候,手沾上了不少泥土,手绢之前给黎子轩用了,现在见黎子轩咳嗽的情况有所好转,便也下楼找水洗手去了。
黎子轩独自坐在椅子上休息,这时,胸中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之感,他用手紧紧地揪了下胸前的衣服,低着头深深地喘息了一下,想来,刚刚的咳嗽太过剧烈,可能牵扯到肺了。
这时,他的耳边,听到了楚玉轻柔的声音:“给,再喝口茶水吧。这茶水是温的,刚刚好可以喝。”
黎子轩的面前,随之伸来一只茶碗,碗里的茶水微微冒着热气。那只碗被一双细小莹白的手捧着,黑色的茶碗,衬着莹白的小手,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是异常的柔美。
他一下子看呆了,也忘记了要伸手去接。
“对不起!害你咳成这样,我在此以茶代水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虽然觉得向这个所谓的神医道歉有些失脸面,可是,确实是因为自己夹的辣菜,才害他咳成这样。看他刚刚揪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估计是肺都咳疼了吧。
楚玉也尝过咳嗽到肺都疼的滋味儿,所以这个时候的她,感觉非常得内疚,暗骂自己真是多事,刚才吃饭的时候干嘛要给他夹菜,夹的还不是自己尝过的菜,这下没事找事了不说,还害人家那么痛苦。
虽然胸口确实有些酌痛之感,可是耳边听到楚玉细碎的自责声,又言及自己多事,以后再也不给他夹菜了,不知为何,黎子轩的胸口,仿佛变得更疼了,又使劲猛咳了一阵。
楚玉见此,赶紧端着茶水,直接喂到黎子轩的嘴里,见他边咳边从嘴边溢出茶水,便急急地伸手帮他拭去。
擦完之后,察觉到黎子轩猛然僵住的身体,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太过亲密了些。
她与他相识,统共不出三天,就用手帮他擦嘴,他会认为她是个轻浮猛浪的女子吧。
楚玉不想被人误会,只得解释道:“我,我没有带手绢的习惯。刚刚,看你,那个……太急切了,不好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那只小手,落在唇上的触感,是那么的柔嫩馨香,虽然楚玉的动作很快,可是,那一瞬间的感受,却让黎子轩深深地记住了,并且不停地在唇边回味着,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误会?什么误会啊?”这时,门外传来黎挽香疑惑的声音。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信步跨过门槛进了房里,看着低着头沉默不出声的两个人,明显感觉到房间中有种异样的氛围。
“误会,误会…。”误会什么,楚玉说不出来了。
她总不能据实对着黎挽香说,自己刚刚用手帮黎子轩擦嘴了,不想他误会自己是个轻浮的女子,才说的误会吧。估计真要这么说的话,黎挽香肯定会认为自己,想要引诱她的心上人师兄,而立马想要劈了自己吧。
黎子轩处在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之时,听到黎挽香的问话,他不知楚玉会如何作答,正沉默不语之际,却见她吱唔着“误会”了半天,没有下文。
他不忍见她如此为难的样子,忍着胸口的闷痛,慢慢地接口道:“玉儿是怕我误会,她有心给我吃辣菜。我知她不是故意的,刚打算劝她不必内疚,师妹你就进来了。师妹,你替我好好劝劝她,我都说过了,请她不必放在心上的,她却还是不停地道歉。师妹,你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这么点小事儿都会计较。”
“玉儿妹妹,我师兄不是小气之人,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黎挽香虽然也有些暗自责怪楚玉,如果不是她给师兄夹菜,师兄也不会遭受这一番痛苦。可是,她看到楚玉自责地站在边上,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像是内疚极了,自己也不好再去责备她了,毕竟白日里两个人还是玩得很开心的,自己想要把她当成妹妹的心意也不是假的。
黎挽香哪能想到楚玉那低头的样子,根本不是什么内疚造成的。
经过黎子轩的救场解释,黎挽香也已经信服了他的话,楚玉再次道歉了一下,得到他们的一致谅解和劝导之后,趁机向他们说明自己有些累了,想要早点休息,便赶紧溜出房门,回到了她自己的客房。
唐逸清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了一碗白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黎挽香便喂着黎子轩吃了一些。不一会儿,小二来敲门,原来是之前唐逸清送去的药材熬好了,唐逸清道谢之后,把药汁端了进来,给黎子轩慢慢饮下。
此时,已到了戌时初,唐逸清不见楚玉,有些担心她,想要过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见黎子轩的脸色已经明显好多了,而且咳嗽的症状也减轻了些,只是嗓子却是有些微哑,可能是刚刚咳嗽得太厉害了造成的,其他并无大碍,他便准备跟黎子轩师兄妹告辞出去寻楚玉。
“唐弟,玉儿妹妹说她有些累了,想要早点休息,所以先回房去了。”黎子轩见唐逸清一幅坐立难安的样子,心知他担心楚玉,可是刚刚楚玉落荒而逃的样子,可能需要些时间来平复一下吧,便也任唐逸清陪着在房里多坐了一会儿。
“如此,多谢黎兄告知,黎兄可还有何需要?”
“并无。”
“那清就不打扰黎兄歇息了,清先告退。”
“唐弟,今日多谢你一路照顾相随,兄不胜感激!”
“黎兄,你太客气了,今晚之事,师妹玉儿鲁莽了,清在此代她,向你赔罪。黎兄,你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清必全力做到。”
“唐弟,都说只是小事了,不必放在心上的,况且,刚刚玉儿妹妹也有向我道过歉了。这事本不怪玉儿妹妹的,她亦是一番好意为我夹菜。说来,都是为兄我自己嘴馋,怨不得别人的。你们若是再道歉的话,真是羞煞我了。”
“黎兄,我没有那种想法,玉儿她也不会有的。”
“唐弟,我知道,所以,此事就此揭过,都不必再提了,可好?”
“既如此,多谢黎兄谅解。”
“唐弟,你又如此说。”
“那黎兄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唐逸清告退之后,出了房门,看到楚玉所在的房间里没有灯光,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片刻后听到楚玉答话说已经睡下了,便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
此时黎子轩的房中,黎挽香喊来小二收拾碗筷。
她站在他的身旁,等小二收拾完了,她不顾黎子轩的阻止,又帮黎子轩准备好了洗濑用品,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房。
待到房门关上,黎子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转头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个青瓷茶碗。
忆起之前唇上柔软的触感,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
两片薄薄的唇瓣,轻轻地抿了下,仿佛感觉到,那上面的馨香,还没有消失似的,耳边也似乎能听到,那清脆急切的声音:“我没有带手绢的习惯,你不要误会!”
“呵呵!没有带手绢的习惯?”黎子轩不觉好笑起来。
但凡东虢国女子,手绢是随身必带之物。
大多数男子的身上,也带有手绢,只是不若女子自己刺绣用的手绢,那么精美而已。他的师妹,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像手绢之类常用的私人物品,也是自己一针一线刺绣而成的。
而他自己所用的手绢,虽是买来的成品白绢,也是从不离身的。即使是唐逸清,自己也看到过,他为楚玉擦拭嘴角时候用过白绢。
一个姑娘家,看起来十分柔弱的楚玉,却说自己没有带手绢的习惯?
究竟是她情急之下才用的手,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要用手绢?
对了,她还说:“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
为什么不要误会?
黎子轩琢磨良久,才得出结论:观唐逸清与楚玉两天来的互动,他们应是一对相互有情的师兄妹,楚玉应是让自己不要误会,她对自己有情才会做出那么亲密的事情吧。
当下,他因为喉咙疼痛,很快洗漱完就上床歇息了。
谁知,这一夜,他在梦境里,竟是异常的甜蜜兴奋。
黎子轩是被自己的嗓子疼醒的。
他十分茫然地坐着,眼睛直直盯着亵裤上的某个部位,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他的脑海里,一直一直停留在梦中,那异常激烈的一瞬,那一幕给他的感觉,是那么那么的真实!
甚至,在他无法自抑之时,还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天哪,他真是疯了!
这都没脸见人了!
也不知道,刚刚自己那么兴奋地大声喊叫,有没有被别人听到,玉儿她可是就住在隔壁的!
剩下的时间,黎子轩起床换过干爽的衣服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默默地回忆起第一眼见到楚玉的场景。
那时,她一身男装,却在唐逸清的怀里呕吐,让师妹误认为她是位怀孕的夫人,不想却是因为中了蛇毒之故。
之后,他为她诊治,她却对他莫名的有些敌意,再之后,更是不信任他,而让他亲自试药。可在听到唐逸清解释完她的遭遇之后,他也明白了她之所以会有那样行为的原因。
看到她和小师妹斗嘴,以及她竟然会对着一只兔子,展现出那么温柔的一面时,他也知道了,她其实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始终不喜他。
经过昨晚的辣椒事件之后,她表现出非常内疚的样子,对他也和颜悦色起来。
却不想,又有了那一遭暧昧无比的举动,最后让她落荒而逃。
也不知,今日天亮之后,她会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只是,无论楚玉她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黎子轩都没有脸面再去看她了。
他竟然,把她当成了自己春梦的女主角!
如此赎渎她,她要是知道了他竟是这种人,怕是以后都会讨厌他到底了。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楚玉可能会讨厌他,甚至用憎恨的目光瞪着他,黎子轩就觉得刚刚平复了些的心口,竟是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
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黎子轩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强烈的情绪。
他是一个大夫,自己的身体他是知道的,虽然之前,可能因为咳嗽的原因,而导致肺部有损,可是,那跟心口有什么关系,心口为何会觉得疼痛不已呢?
难道,自己对玉儿,竟是产生了书上说的那种感情?
可是,玉儿她已经有唐逸清了,而且他们看起来两情相悦的样子,自己怎么能,对这样的玉儿,产生男女之情?
想到唐逸清,黎子轩也觉得十分愧对他。他既与自己兄弟相称,必是把自己当成真诚的朋友,才会那么信任自己。
所谓:“朋友妻不可戏”,自己虽然没有“戏”,却比“戏”更严重!哎!
黎子轩一面呢喃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他长这么大的第一次动心对象,却早已心有所属了,只能暗叹自己遇到楚玉的时间太晚了;一面又自责,自己是只披着人皮的狼,枉被人称为神医,竟然背后窥视朋友的妻子。
虽然,他知道唐逸清和楚玉尚未成婚,可是他们表现得那么亲密的样子,离成婚恐怕也不远了吧。
就这样,黎子轩一直辗转反侧着,直到天亮也没有再睡着。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黎挽香的声音响起:“师兄,你起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黎子轩还没有回答,就听到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片刻后,又传来楚玉的声音:“挽香,早上好啊!你师兄还没起吗?”
“没有吧?我也不知道。刚才敲门,他没有应我。”黎挽香转身看着楚玉。
这时,从楼下上来的唐逸清,两手端着托盘,见楚玉和挽香站在门口,招呼道:“玉儿,挽香,你们起了?来,我让厨房做好了早餐,玉儿,你先进房吃吧。挽香,你稍等一下,我再去端些来。”
黎挽香赶紧摇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一下我师兄。他应该一会儿就起来了。”
楚玉注意到他们几人站在门口说了半天,黎子轩的房中却是一点声响也无,猜测他可能昨晚睡得太晚,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呢。她竖起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下,示意他们小声点,又拉着黎挽香轻轻走进自己的房间,唐逸清也端着托盘跟在后面进来了。
楚玉见唐逸清拿的食物是两个人的份量,知道他是打算同自己一起用餐,可现在黎子轩没有醒,黎挽香一个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便让唐逸清再去取一份来,吩咐厨房再多做一份早餐放在灶上热着,等黎子轩醒了再吃。
唐逸清欣然应下,再次下楼去了。两个小姑娘开始叽叽喳喳地边喂自己,边喂起兔子来。
这一吃起来,就把黎子轩给忘一边了。
黎子轩侧耳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声响,想像着她们在吃早餐的场景,暗松下口气来。他想要再躺会,在没有作好如何见玉儿的心理准备之前,实在不宜见到她。
如此甜蜜又痛苦的折磨,令他半天无法抬起头来,一直紧紧地绷着身体,十分僵硬地躺在床上。
唐逸清上来的时候,黎子轩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楚玉和黎挽香同时朝他竖起手指,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进来,和她们一起吃起早餐。这当中,又免不了吃起兔子的醋来,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只兔子,能被楚玉抱在怀里,甜蜜地接受她地喂食。
等到黎子轩起床的时候,已经巳时初了,太阳也已经高高地挂在空中。
楚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看了看那红彤彤的太阳,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
听得她话中的意思,黎子轩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后,又想起昨晚的春梦,更是眼神闪烁不敢看她。